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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Chapter 24

八月中旬的午后,阳光缱绻,惠风和畅,展览馆外的车流行人就像浅海的鱼,往来穿梭个不停。

黑色劳斯莱斯清影的内部却寂若死灰,周围的繁华、喧嚷,都被悉数隔绝,仿佛太平洋深处更深的海域。

殷酥酥抿了抿唇。

心脏在胸腔里胡乱狂跳,急促到殷酥酥的呼吸几乎都快凝滞。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那句话,干出这个举动,做下这个决定,究竟有多郑重其事,究竟要消耗她多少勇气。

尽管,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费疑舟神色如常,镜片背后的眼定定注视着殷酥酥。她的手还覆在他的手背上,通过那亲密相触的小片皮肤,他能清晰感觉到,她细嫩的掌心沁出了汗,薄薄一层,将他原本干燥的手背皮肤也染上湿意。

汗湿的掌心,绯红的双颊,细微颤抖的指尖,各处细节,均显露出姑娘内心的慌乱紧张。

他想直视她的眸,想从她的眼中窥探到她更多情绪,想看到她更多,想感知到她更多。

可她微垂着头,浓密眼睫也始终低掩,藏住了所有心事。

片刻,费疑舟细微地勾了勾唇,问道:“这是殷小姐慎重考虑之后给我的答复?”

实在太过紧张,殷酥酥只能点头,眼皮不敢上抬半寸,更不敢看他。

“你能同意我提出的结婚请求,我很高兴。不过……”费疑舟稍顿了下。

听到这个转折词,殷酥酥心头一沉,唰的抬起脑袋望向他,难掩慌张:“你不想跟我协议结婚了?”

“不是。”费疑舟如愿看见她晶莹的明眸,眉眼不自觉便柔和几分:“只是你今天主动来见我,说同意跟我结婚,想必有你无法抗拒的原因。”

殷酥酥弯起唇,笑色明媚而虚伪:“费先生开出的条件这么丰厚,本来就没人能抗拒得了。”

费疑舟淡淡地说:“仅仅钱财名利,不至于让你这么着急。”

“……”殷酥酥闻言怔了怔,转而失笑:“你知道吗,我经纪人听说你要跟我协议结婚的事以后,念叨了我好几次,催我赶紧答应你,生怕你转头去找别人。毕竟,这是一千年也遇不上一次的好事。”

费疑舟:“这只是你经纪人的想法,不是你的。”

殷酥酥以好奇探究的眼神望他,笑容不减半分:“费先生才见过我几次,怎么听你的语气,似乎很了解我?”

“我要了解一个人并不难。”费疑舟笔直和她对视,深邃的眼底波澜不兴,“钱财名利,对你来说当然有吸引力,但还不足以成为你仓促找上我的理由。如果你这么轻易就会对这些东西妥协,如今的你不该只有如此成就。”

听完费疑舟的话,殷酥酥眸光一闪。

这个男人的眼光太毒了,她不得不发自内心地敬佩。寥寥数面,他已经把她整个人摸透六七分,他能猜到她每个行为背后的动机,他看穿了她的很多想法。

这个

发现令殷酥酥本能地感到一丝恐惧。

短短几秒钟之间(),脑海中有数个念头同时升空。她忽然犹豫起来?(),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又心思缜密的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洞察人心,她将软肋拱手献上,会不会为将来埋下祸根?

就在殷酥酥迟疑的同时,费疑舟已敏锐捕捉到她眉宇神态的细微变化。

“你找上我,想必是遇上了凭你自身力量难以解决的麻烦。”

他说话永远保持着同一语速,匀缓轻曼,那种骨子里带出来的从容与贵气,是再出色的演员也模拟不来的:“更何况,同意结婚的话殷小姐已经字正腔圆说出口,我也郑重其事地当了真,谁都不能再反悔。有势不仗,你岂不是太亏?”

话音落地,殷酥酥沉默须臾,忽然很轻地笑出声,笑里带着一丝丝自嘲和无奈的味道:“以前没有发现,原来费先生口才这么好,三言两语就能拿捏人心。”

费疑舟从容地笑:“依然当你夸我了,谢谢。”

姑娘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紧贴着他的手背,便令他也生出几分莫名的热和燥。

下一秒,他以右手摘下金丝眼镜,微合眸,指腹轻捏眉心,温文有礼:“说吧。你遇到了怎样的麻烦,要我为你做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殷酥酥别无他法,齿尖扣住下唇轻咬数秒,仍是将心一横,沉声说:“是我家里的事,想请你帮个忙。”

听见这话,费疑舟略微蹙了下眉,重新掀开眼帘看她:“愿闻其详。”

殷酥酥静了静,面上笑容稍微淡了些,平和道:“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我的家乡在哪里,当时我没有正面回答。从我出道以来,公司给我的人设就是古典小白花,所以很多粉丝、包括一些圈里的朋友,都以为我老家是某座江南水乡。现在我告诉你吧,我的家乡在大西北,我是土生土长的兰夏人。”

费疑舟不语。

“费先生。”殷酥酥抬眸望向费疑舟,眼眸亮得灼人,“兰夏这个地方,你应该没有去过吧?”

费疑舟仍旧没有答话,只是做一名安静合格的聆听者。

这是第一次,他从她口中听她提起她的家乡。

“不,你不止是没去过,应该听都没听说过。”殷酥酥眼睫重新低垂下去,语气平淡:“大西北的一座小城市,常年风沙漫天,经济也很不发达。”

“这样一个小城,其实很难留住人才。大部分读过书有文化的兰夏人,都离开兰夏去了其它大城市,京城,沪上,云城,广市……个个都是兰夏人才的好归宿。所有人都觉得,兰夏是个穷乡僻壤,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没有任何能发展致富的可能。”说到这里,殷酥酥突的顿了下,叹气:“可我爸爸就不这么认为。”

“我爸爸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有头脑,有理想。毕业以后他本来可以到京城工作,可是他放弃了,选择了留在兰夏。”殷酥酥说,“当时街坊亲戚都觉得他疯了,想不通,一个前途大好的大学生,为什么要留在兰夏这种穷地方。”

() “我小时候也挺不理解我爸的。可是我妈告诉我,爸爸有他的志向。其它人嫌家乡不好,于是逃离,我爸爸也觉得家乡不好,于是他扎根基层,一步一步地建设。二十几年下来,他也确实在他的岗位上干了不少实事。”提起父亲,殷酥酥的眼神中闪烁着崇敬的光,“他是我和我妈的骄傲。”

说到这里,她忽而察觉到什么,面上浮起一丝窘态,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说得多了点,希望你不嫌我聒噪。”

费疑舟眉眼间的神态很平和,微微笑了笑:“很少有人这样跟我聊天,我太安静,你偶尔聒噪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殷酥酥闻声,掌心的热意越来越多地涌上双颊。她窘迫,下意识想收拢十指,刚有动作,方才惊觉自己还抓着他的手背。

轰一下,本就发烫的脸红成了天边的火烧云,她慌忙将手缩回来,支吾两秒,想说什么来解释,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硬挤出“抱歉”两个字。

手背上的触感眨眼消失,费疑舟低眸,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不动声色抚过被她触碰过的皮肤。

春消雨逝,只留下一丝余温,和若有似无而又意犹未尽的遗憾。

殷酥酥看见他轻抚手背的动作,愈发窘促,清了清嗓子问:“我忘记把手给拿开,你怎么不把手抽走?”

费疑舟瞳孔里映出一个她:“我在感受你,习惯你。也希望你能尽快习惯我。”

殷酥酥面露诧异:“什么意思?”

“我们即将成为夫妻,少不了会有产生各种肢体接触。”他说,“为了在人前瞒天过海,你和我牵手拥抱接吻,都是无法避免的。”

他语气平缓温文尔雅,但直白的话语却令殷酥酥耳根起火。

“嗯,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把这当成一份工作,尽善尽美地去完成。”她嘴里这么应着,心里却有小鹿在扭腰大跳霹雳舞。两只手下意识绞了下裙摆,暗自缓了个呼吸,将话题拉回正轨,“我也很久没有跟人聊过天了,所以刚才话多了点。”

费疑舟:“所以遇到麻烦的其实是你父亲?”

殷酥酥面上浮起一丝难色,迟疑地缓慢点点头。

费疑舟:“具体是什么事?”

殷酥酥低叹一声,道:“我爸有个五弟,我喊五叔,是个不争气的赌徒,年轻时候就一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前段时间他为了筹赌资,找高利贷公司借了一大笔钱,现在还不上,那些人就说要到我爸的工作单位去拉横幅闹事,逼着我爸帮我五叔还钱。”

费疑舟脸色冷峻几分,继而应她:“好。我知道了。”

“那个,你千万别误会!”殷酥酥怕他理解有误,忙颠颠道:“我找你,绝对不是想请你帮我五叔还赌债!”

费疑舟看她一眼:“你真当我人傻钱多冤大头?”

殷酥酥:“……”

翻来覆去提这个。堂堂一个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

费疑

舟:“高利贷公司的事我会处理。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人去骚扰你的父母。”

费大公子一贯说到做到,一言九鼎,这话无异于给殷酥酥吃了颗定心丸。她悬在心口的大石头骤然落地,眉宇间总算爬上喜色,诚恳地连声说:“那我先谢谢你了费先生,感激不尽。”

费疑舟盯着她晶亮含笑的明眸,微挑了下眉:“你准备怎么表达你的感激?”

殷酥酥愣住,旋即道:“本来是打算请你看展览的。可是今天展览馆人真的太多,我们实在不方便一起出现。”

费疑舟视线扫过车窗外。

不远处,一幅巨大的行架矗立在展览馆外的空地上。行架正面是幅抽象派油画作品,以明黄和深蓝两种色彩为主,画面左侧是举办这次画展的画家的背影照片,最底下映着画家个人简介——顾城,当代抽象派青年画家代表人物之一。

费疑舟问殷酥酥:“你喜欢这个画家的作品?”

“之前念大学的时候看过他的画展,也谈不上多喜欢。”殷酥酥诚实地坦言,“我是个外行,不懂画,看画展纯粹就是看个稀奇和热闹。”

费疑舟目光收回来,平静无波地看向她,说:“你不知道怎么谢我,我倒是有个想法。”

殷酥酥:“你说。”

费疑舟:“明晚你有空么?”

“应该是有的。”

“好。”费疑舟说,“明天晚上八点钟,我会派人到樟树巷接你。”

殷酥酥起初是迷茫的,条件反射地问:“接我去哪里,去做什么?”

费疑舟听出她情绪中的慌乱,慢条斯理地问:“这么紧张,又担心我对你不轨?”

殷酥酥卡住,摇摇头予以否认:“不是。我相信费先生你的为人,你不是那种人。”

费疑舟闻言,并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模棱两可勾起一个散漫的笑,意味深长道:“明晚八点,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殷酥酥下午四点上的车,等她从车上下来,已经是一个钟头之后。

清影拥有绝对的隐私空间,四面玻璃不仅防弹,还是单向透视材质,从外往里看,一片漆黑,轻而易举便为车主挡去了所有好奇窥视的目光。

殷酥酥再次全副武装,低下脸抓紧了手袋,脚下步伐飞快,很快便消失于人群深处。

费疑舟坐在车里,见她这副做贼似的仪态状貌,眼底有笑意微不可察地漫开。

须臾,他收回视线打了个电话。

不到半分钟,候在数米外的陈志生便返回清影,坐进了驾驶席。

陈志生发动了汽车引擎,眼帘抬高。透过中央后视镜,他看见费疑舟从西服里兜摸出了一盒香烟,用金属点烟器点燃,袅袅白色烟雾背后,面容模糊。

“先生,去公司么?”陈志生问。

费疑舟指尖夹烟,后脑勺抵着座椅枕垫,脸色冷冷淡淡,没有立刻回话。

今天出门忘记带抑制烟瘾的糖,从见

到殷酥酥的第一瞬,他烟瘾就犯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欲和痒,分分秒秒折磨着费疑舟的神经。

现在抽了烟,尼古丁暂时将心底的躁动麻痹,却还是处处不对劲。

费疑舟心头感到无端的烦躁。

他视线再次望向车窗之外,那个巨型的抽象画行架。明媚而充满生机的明黄色,和深沉阴郁的深蓝色,被画笔混合,在白纸上水乳交融抵死缠绵。

费疑舟闭眼静了会儿,夹烟的手抬高,覆上额头,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回南新。”

陈志生知道“南新”是指南部新区的费宅,应道:“是。”

劳斯莱斯清影缓缓开动,驶出停车场,淹没进滚滚车流。

一路驱车回费宅,车厢内一路都是死静。

陈志生退役自国内最精锐的特种部队,服役数年,执行过的大小任务数不胜数,天生对危险拥有强烈的感知。他敏锐地发现,今天大老板的气场不太对。

陈志生不知道原因,也不好奇。

作为费家大公子明面上的专车司机,实际上的私人保镖,陈志生不仅有着一身硬本领,性格也是滴水不漏的谨慎,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陈志生只隐约有个感觉,导致费疑舟出现这么强情绪波动的,应该是那个叫殷酥酥的女孩。

毕竟,在殷酥酥出现之前,老板给他的印象就是一片深海,无风无浪,深不见底……

静谧的林荫路驶至尽头,古色古香的红墙绿瓦从树冠顶端显露出一隅。

陈志生将车停稳,恭恭敬敬地说:“先生,到了。”

“嗯,辛苦了。”

留下这句话后,费疑舟下车径直进了兽头大门。路上遇见了管家慎叔和几个园丁,几个中年人跟他打招呼,他彬彬有礼地应下,一切似乎都和往日没有区别。

可是慎叔看出了一丝端倪。

“阿生。”慎叔皱起眉,问自家侄儿,“先生刚才和谁见过面?”

陈志生回答:“和殷小姐。”

慎叔明显一滞,好几秒才又试探着问:“他们聊了些什么?”

陈志生耸耸肩一摊手,表示自己不得而知。

慎叔跟在费善清身边几十年,看着几个少爷小姐长大,是真心实意爱护费家的一众小辈。他探头往楼梯方向瞧了眼,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打趣儿:“我说走得那么急,连费董都抛一边儿了,原来是急着见这位。”

二楼棋室。

临近傍晚,一轮夕阳悬垂在城市的最西边,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火,娇艳瑰丽,让费疑舟想起了殷酥酥的脸。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手关了棋室门,走到巨大宽阔的落地窗前,唰一下,将挡光帘合拢。

偌大的屋子顿时陷入黑暗。

费疑舟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光线,也不喜欢太过鲜艳的色彩,窗外的晚霞太美了,美得太像那个姑娘,看久了,容易让他失控。

他摁亮了

一盏壁灯。

昏沉沉的光洒下来,棋桌的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白子黑子也躺在各自的棋盅里。

费疑舟坐到了棋桌前,捻起一枚子,却久久无法落定。

举棋不定,因为心是乱的。

下不了棋,索性就去画画。

他从棋桌前起身,来到里间的画室,于一面巨大的空白画布前站定,拿起了颜料与画笔。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抹鲜艳的明黄,与寂静的幽蓝。

他将黄蓝两种颜色放进调色盘,懒得用水稀释,直接用两支笔分别蘸取两种色,在画布上描出重重的两道。笔尖的走向随心所欲漫无目的,蔓延开两条截然不同的虹。

画到画布的尽头,收势不及,笔刷滑出,又在白墙上也蹭出点点颜料。

费疑舟抬起笔,平静淡漠地看着眼前的画布。

这样单调单薄的两条线,不能称之为作品,更不能称之为艺术。

费疑舟在昏暗中点燃了第二根烟。

端详数秒后,他生出一个念头。

下一瞬,他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冷透的蜂蜜水,泼在了画布上。顷刻之间,颜料被稀释,蓝色黄色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流淌,融合在了一起,像两具正在缠绵的人体……

作完画,费疑舟来到水龙头前,拧开。

哗啦啦的水流冲下来。

他低头垂眸,面无表情地清洗沾在手上的颜料残污。洗完,又点了第三根烟。

坐回沙发上,费疑舟抽着烟静默半晌,忽然一弯唇,自嘲似的笑了。

不是疯了是什么。

分开才不到一个小时。

他看天空是她,看晚霞是她,看棋局是她,看那明黄欲滴的颜料,也是她。

他整副精神、思想,甚至他整个人,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在被她侵蚀侵占。

可她对他毫不设防。

居然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相信他的为人,相信他不是那种人。怪他太会克制伪装,还是怪她太天真纯粹?

第三支烟抽完,费疑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拿出手机,给何建勤去了一个电话。

“先生,您吩咐。”何助理在电话里微笑。

“这几天我不用飞机。”费疑舟淡淡地说,“你做个安排,晚上亲自飞一趟兰夏,去办件事。”

殷酥酥不知道费大公子是如何处理的那件事,不知道他动用了哪些人脉、做了哪些事,她只知道,要收拾那帮泼皮无赖地头蛇,于费疑舟而言,就如同拂去桌上的灰尘一样简单。

因为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了张秀清女士打来的电话。

“蛋蛋我跟你说,真神了。”张秀清喜笑颜开,兴高采烈地说:“那个高利贷公司的人前两天不是还颐指气使,非逼着我跟你爸掏钱吗?结果今天一大早,那边的老总居然亲自来了,态度好得不得了,说是底下的人之前不懂事,给我们添了麻烦,一个劲道歉赔不是,还买了老多东西给咱

们呢!”

殷酥酥一听就知道是谁的手笔,没有多言,只是笑笑回道:“本来也是呀。冤有头债有主,五爸欠的钱没理由我们帮着还。”

张秀清感叹:“之前我还以为那个公司全是流氓,没一个好人。想不到,那个老总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还是个明事理的。”

殷酥酥正在准备录小红书视频,调整着支架随口附和:“嗯嗯。”

闲谈了几分钟,张秀清洗衣服去了,殷酥酥这边也开始干今天的工作。

晚上八点钟,她洗去身上做推广的磨砂膏,顺便冲了个澡,换身衣服下了楼。

果然又见到了那辆已不算陌生的纯黑迈巴赫。

来接她的人是何建勤。

殷酥酥上了车,左右环顾一眼后有些好奇,随口问驾驶室的英俊精英:“何助理,你家先生要带我去哪儿?不会又是直接让我去机场吧?”

何助理双手把持着方向盘,闻言一笑,很自然地回:“目的地不远,二十分钟车程,殷小姐稍安勿躁。”

何建勤对车程估摸精准,二十来分钟后,黑色迈巴赫如约熄火停下。

殷酥酥下了车,抬头一瞧,发现自己正置身京城一环核心地带,四面八方,霓虹闪烁,钢铁巨兽环绕,摩天高楼高耸入云。

就在她不解之际,何建勤已经将车钥匙扔给专职泊车侍者,上前来,摊手比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跟随自己前行。

殷酥酥不好多问,只好含笑点点头,跟着走。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家三层高的玻璃房前。

这是一间纯手工定制店,左邻hers,右邻delvaux。透过玻璃往里瞧,店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装修是民国时期的旧上海风格,各处都流露出一种低调又复古的奢华。

殷酥酥皱了下眉。

服装店?

费疑舟要给她买衣服?是嫌她平时穿得太寒酸吗……

殷酥酥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思索着,直到几名西服笔挺的青年行至跟前,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才迟迟地回过神。

因要接待贵宾,全店已提前进入闭店状态。

殷酥酥跟着几个店长负责人上到三楼,正要环顾四周,抬睫刹那,目光便与一道视线不期而遇。

费疑舟坐在红棕色的真皮沙发上,眉眼清冷,指尖的香烟安静燃烧。看见她,他微倾身,随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口中懒懒地说:“殷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殷酥酥走到他面前回了句。

费疑舟才抽完烟,他周围的空气残留着寡淡的烟草味。

定制香烟没有普通香烟的呛鼻味,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气味。清冽,干净,冷柔,有点类似雨后的森林。

“我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殷酥酥弯起唇,漾开一个真挚柔美的笑,“谢谢你。”

费疑舟:“不客气。”

殷酥酥静默了会儿,又问:“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这里是全京城最好的手工旗袍店,我准备给你定制一款旗袍。”费疑舟回答。

殷酥酥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定制旗袍?”

“因为我需要一条领带。”

“这和给我定制旗袍,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一室悄静。

半晌,费疑舟说:“旧时的上海滩有个说法,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殷酥酥没有言声。

男人平静地注视着她,向来清冷的浅茶色眼瞳,静若深海。俄而勾了勾唇,颇为漫不经心地续道:“男人心仪哪个姑娘,不好明言,那就用她做旗袍剩下的料子,给自己做条领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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