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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Chapter 19

梁静之前和杂志社那边谈好了,约定早上的拍摄十点整正式开始,除开殷酥酥化妆做造型的时间,她们最迟八点半就得赶到拍摄场地。

她本打算七点四十准时拎着自家艺人出门,可一瞧殷酥酥的状貌,没精打采,黑眼圈重得像只熊猫,心一软,终于同意让殷酥酥小睡十分钟。

闻言,殷酥酥如蒙大赦,当即一头扎进沙发睡过去。

梁姐时间观念很强,出门晚了十分钟,那就在路上把时间节约出来。从樟树巷驱车出发,她脚下油门就没松过几次,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在八点二十六分抵达目的地。

从车上下来,副驾驶席的许小芙腿都是飘的,哭丧着脸抱怨:“梁姐,你这开得也太快了,幸亏我早饭还没吃,不然得吐你一车。”

梁静撩撩头发,回道:“这算什么快,要不是路上塞车,我能让你们体验一把现实版《速度与激情》。”

殷酥酥噗嗤了声,拍拍许小芙的肩膀,说:“这话梁姐可没跟你逗闷子。告诉你个秘密,我们梁姐以前的副业可是赛车手。”

许小芙瞠目:“赛车手?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殷酥酥表情一本正经,“梁姐还拿过不少奖。以前《速度与激情》第四部筹拍的时候,还请她去剧组指导过呢。”

“哇!”许小芙顿时满面崇拜,转头看向梁静:“梁姐,原来你这么厉害呀!”

梁静嗤笑,懒洋洋回话:“是啊,我给《速度与激情》当过指导,我太爷爷的爷爷还和达芬奇一起画过画呢。”

许小芙眼珠子都瞪圆了:“我的天!梁姐你家人才辈出啊!”

见这年轻小丫头被唬得一愣一愣,梁静无奈地摇头,伸出手指戳戳许小芙肉嘟嘟的脸蛋,说:“还真信啊?你酥酥姐和我逗你玩儿呢,真是傻乎乎的。”

许小芙挠头,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啊……”

旁边的殷酥酥没绷住,眼泪都笑出来了。

许小芙回过味来,懊恼得跺脚:“酥酥姐!梁姐!”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错。”殷酥酥抹了抹眼角,十分艰难地把笑意憋回去,默默小丫头的脑袋:“快进去。”

“不理你们了。”许小芙还是气呼呼的,抱着东西闷头往前走,速度飞快,眨眼就没了影。

梁静和殷酥酥聊着天跟在后面。

梁静侧过头:“看你好像挺喜欢小芙的。”

“是啊。”殷酥酥笑意盈盈,“小丫头多可爱。独身一人从家乡来到京城打拼,又努力又坚强。看见她,就像看见了刚毕业那会儿的我自己,年纪轻轻,天真纯粹,不谙世事。”

梁静闻言,高高挑起眉:“什么年轻不年轻,你现在才二十七岁,说得像你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

殷酥酥哑然,语气里带出几分自嘲:“大概因为见的多了,经历的也多了吧。”

梁静和殷酥酥交好多年,怎么会不了解

她这些年的心酸。她抬臂拢住殷酥酥的肩,宽慰道:“以前咱们就是缺点儿运气,现在大运来了,好日子也来了。”

殷酥酥转眸望向梁静,眉宇间神色与迷茫交织。她沉默了几秒,才坦言:“梁姐,我其实不敢招惹那个人,更不敢和他牵扯太深。”

梁静听她这么说,瞬间明白过来。随即叹了口气,怅然道:“可是我的傻姑娘,招不招惹牵不牵扯,你说了不算。他动动手指能把你捧上云端,也能眨眼就让你从云端跌落,摔个粉身碎骨。你现在能做的,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不得罪不忤逆,在有限的时段里为自己争取到最多最大的利益。”

话音落地,殷酥酥抿唇定了定神,终于调整好心态下定决心,用力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殷酥酥和梁静都是准时的人。无论是进组拍戏,期刊封面拍摄,还是录制综艺、出席活动,都没迟到过,这也使得所有合作方都对殷酥酥的艺德品行赞不绝口。

单凭这一点,便已远胜许多粉丝千万的大腕儿。

眼见时间所剩无多,两个姑娘加快了步子赶往化妆间。谁知她们刚推门进去,原本喧喧嚷嚷的屋子却倏地一静。

化妆师和助理们齐刷刷转头,看了眼殷酥酥,眼神里都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怪异。

不过也只一眼。

他们很快又将目光撤回,清清嗓子,低头继续忙手里的事。

按照常识,热闹的人群如果因你的到来而忽然变得安静,那只能说明,你就是前一秒人群议论的对象。

殷酥酥其实也知道这些人在议论什么。

昨晚那条黑热搜,在榜上只挂了几个小时,阅读量就已经突破千万,意味着看到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殷酥酥并不在意。

艺人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其中一条就是被消费、被消遣,为大众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既然享受了高薪,当然就要承受高薪所带来的一切压力。

有认识的化妆师主动打了声招呼,殷酥酥含笑点头,作为回应,坐下来,由着对方为她做造型。

不多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殷酥酥狐疑地回头,看见许小芙大汗淋漓地小跑进门,到她跟前大口喘气,窘迫道:“不、不好意思,酥酥姐,梁姐,我走错地方了。”

“快坐下喝口水。”殷酥酥递去一杯清水。恰好造型师请她起身换拍摄穿的礼服,便又顺手将手机一并给过去,道:“帮我拿着。”

换好衣服出来。

殷酥酥的手机嗡嗡响起来。许小芙正在吃面包,看了眼来电显示,挥舞着手机腮帮鼓鼓道:“酥酥姐,是阿姨打的。”

殷酥酥知道许小芙口中的“阿姨”就是她妈,随口道:“你先接,跟我妈说我在忙工作,闲了回她电话。”

“嗯好。”许小芙应道。

灯光师摄影师各就各位,拍摄正式开始。

殷酥酥镜头感很好,对拍摄主题的理解力也很

强(),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最佳状态。

对?(),很好。表情再冷漠一点!漂亮!”

“ok,换道具。”

摄影师走到一旁察看底片,道具组工作人员撤下殷酥酥手上的带刺玫瑰,搬了把高脚椅到她身后。

摄影师:“坐上去吧。”

殷酥酥脚上踩着十二公分的细跟高跟鞋,行动不便,许小芙和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握住她胳膊,扶着她坐上高脚椅。

“好,往左看……”摄影师举起摄像机,咔咔摁下快门。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拍摄进入尾声时,意外发生了。

殷酥酥在高脚椅上变换着动作和造型,不料,刚旋了个身,一只椅腿从竟然突然从中下段断开。

她重心不稳,摇晃着身体低呼一声,直接便从椅子上摔落在地。

“酥酥!”

“酥酥姐!”

梁静和许小芙大惊失色,忙忙过去将她扶起。

梁静蹙眉,关切道:“怎么样?摔到哪儿没有?”

“没事。”左膝位置火辣辣地疼,殷酥酥咬牙强忍下来,笑笑:“继续拍吧。”

上午十一点多,拍摄工作结束。

化妆间内,许小芙拿碘伏给殷酥酥消着毒,动作小心翼翼。棉签触及的伤口红彤彤的,血肉模糊成一团,看着格外骇人。

“摔得这么严重,还骗我们说没事。”梁静心疼得不行,说:“磨破这么大一块皮,疼死了吧。”

殷酥酥已经卸完妆,脸蛋白白净净,笑说:“也就是普通小擦伤,过几天就好了。”

梁静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一个穿深紫色潮装的中年女人却推门走进来。

她绽开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说:“殷小姐,我是《刊客》的副主编。今天我们的道具出问题,导致你受伤,我们深表歉意。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梁静怒意不消:“一个女艺人,身上留那么大块疤,道歉有什么用?”

副主编没有争辩,只是一个劲赔笑脸。

片刻,紫衣女人离去。

殷酥酥软声劝梁静,说:“这事儿本来也只是个意外。人家一个副主编主动过来道歉,已经很有诚意了,别太较真。”

“你以为她们素质高心眼儿好?”梁静冷哼,“还不是因为猜到了你现在背后有人,不敢得罪你。换成以前,能给你两块纱布都不错了。”

殷酥酥眉眼温婉:“管她们是忌惮什么,有这份心就是好事。”

梁静瞪眼:“你啊,脾气太好了!”

消完毒上完药,殷酥酥把裤腿放下来,站起身,试着走动。然而,屈膝的动作刚露苗头,左膝处便袭来一股强烈的拉扯感,钻心地疼。

她倒吸口凉气,一瘸一拐地走到化妆桌前,拿起手机,静了静,调整呼吸,回拨出一个电话。

嘟嘟几声,接通。

妈妈张秀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亲切

() 熟悉的乡音:“蛋蛋,忙完了呀?吃饭没有?最近工作累不累?()”

游子一贯报喜不报忧。殷酥酥笑着说:不累,好着呢。?()_[(()”

“总之你要注意身体。”张秀清顿了下,又道:“对了,我给你寄了两箱蜂蜜,看快递信息显示已经到货了。”

殷酥酥闻言很欣喜,但没高兴上两秒钟又担忧起父母的身体状况,懂事地说:“妈,这里是京城,什么东西都买得到,我什么都不缺。蜂蜜那么重,你和我爸腰腿都不好,寄东西还得专程跑去几条街以外的快递公司。以后什么都不要寄了。”

殷妈妈语气严肃:“你这小娃娃,外面的东西哪有自家人做的放心。那些蜂蜜都是你三姨娘家自己养的蜂产的蜜,纯天然,一点添加剂都没有,好得很!”

“对对对,你说得对,妈妈给我的永远是最好的。”殷酥酥心里动容不已,拿老妈没办法,应承下来,附加一句腻歪歪的方言版美女撒娇:“还是老妈对我最好呢。”

张秀清笑了几声,继续叮咛:“妈妈跟你说,你去把快递取了,把蜂蜜给小梁她们分点,再送一些给你们领导。你一个人在大城市,要会为人处世。”

殷酥酥:“知道啦。”

挂完电话,梁静笑着问:“阿姨跟你说什么?”

殷酥酥:“没什么。就是说寄了老家的蜂蜜过来,让我分给你和小芙,再送一些给领导。”

“那你可得替我谢谢咱阿姨。”梁静弯唇,边说边替殷酥酥收拾东西,纯粹闲聊的口吻,讥讽:“不过说实话,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咱公司那些高层,一个个拜高踩低又没帮过你什么,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他们,还不如喂狗呢。”

人与人之间……

都是相互的。

梁静的话语说者无心,殷酥酥这厢却听者有意。她低着脑袋眸光微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

傍晚回到樟树巷,她在小区驿站借了个小推车,将两箱沉甸甸的蜂蜜放上去,推着往家走。

一路思考纠结。

直至家门口,她才咬咬牙心一横,揪着头发、无比严肃而郑重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决定一下,说干就干!

殷酥酥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备注名,进入短信对话框,哐哐哐,敲字如下:

【费先生,上次热搜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我妈妈从老家寄了蜂蜜给我,我给你送一些过来吧?】

敲完读一遍,觉得太啰嗦,删光。

再输入:【费先生,谢谢你帮我撤那个黑热搜,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蜂蜜当礼物,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我给你送来。】

敲完读一遍,还是不对劲,再删。

删删敲敲,敲敲删删,就这样往复数次之后,殷酥酥耐心耗光了。索性大剌剌直接打出五字箴言,摁下发送键。

夜空另一端,京城南部新区,在丛丛林立的万千钢铁巨兽中间,铺陈着一座

() 中式园林别墅园区,由明清时的亲王府邸直接改建而成,占地数千坪,碧瓦飞甍,绿树成荫。

棋室内,四株金丝楠木支起一方雅致空间,袅袅烟雾升起,是兽耳香炉里焚着的龙涎香。

骨节如玉的指衔起一枚黑子,举棋落定,再以白子博弈。

费疑舟脸色冷沉,正要走下一步,余光瞥见棋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拿起来。

短信箱里有一条新消息。

殷酥酥:【您吃蜂蜜嘛?】

费疑舟:“……”

费疑舟静了静,指尖摁动屏幕,回复电话那头的姑娘:【吃。】

几秒光景,小姑娘的回复又弹出来:【我妈妈给我寄了两箱蜂蜜,我自己一个人要吃好久好久。您吃的话,我送您一箱?】

费疑舟再回:【好。】

樟树巷公寓这边,看着对话框里弹出来的这个“好”字,殷酥酥眼睛噌的一亮。

接受了!

殷酥酥本来还苦恼,担心以的他身份财力,会看不上她老家三姨娘酿的蜂蜜,从而婉言相拒。没想到就这样接受了?

她心里开心,嘴角也不自觉便扬起道弧度,兴冲冲地继续打字。

殷酥酥:【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发一个方便收货的地址,我给您送来。】

这条消息发送出去,对方却迟迟未再回复。

殷酥酥捧着手机瞪着眼,等了几分钟,料想费疑舟是忙其他事去了,便耸耸肩,拿起换洗衣物洗漱去了。

夜色渐深,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

膝盖的伤其实已经不太疼了,但殷酥酥怕伤口沾水,不得不格外小心。慢悠悠洗头洗澡,慢悠悠擦干身体洗内衣,慢悠悠打扫浴室卫生。

等殷酥酥做完这些事,跛着脚重新拿起手机一瞧,她傻了。

足足六个未接来电,全是她通讯录里备注为“费先生”的人打的。

殷酥酥:“……”

金主大佬打来电话,没接到不可怕,可整整六个都没接到,事情就有点严重了。怕对方生自己气,殷酥酥手忙脚乱,用最快的速度点了回拨键。

没响两声,接通。

“喂费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洗澡,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殷酥酥调用出自己最甜美悦耳的声音,解释得慌慌张张。

费疑舟的语气如旧温雅,绅士而平静地说:“殷小姐,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哦哦哦……”殷酥酥下意识地回话。回完发现不对劲,整个懵掉:“等等。你说什么?”

费疑舟:“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殷酥酥非常迷惑,惊得声音都跑调:“你在我家小区门口做什么?”

费疑舟:“拿我的蜂蜜。”

殷酥酥:“……?”

“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有空么。”费疑舟淡淡地说:“现在就有。”

殷酥酥:“……

???()”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殷酥酥怔住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她捏着手机原地石化,直到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森森白光照亮半边天,她才如梦初醒般回魂。

殷酥酥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磕巴问:你、你一个人来的吗?▅[(()”

费疑舟:“阿生跟何助理也在。”

听见还有另外两人在场,殷酥酥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稍稍回落几分。

费疑舟绅士地说:“蜂蜜比较重,如果殷小姐方便的话,我可以上楼亲自来取。”

“呃……”

殷酥酥抠抠脑壳,心想:这会儿又是闪电又是打雷,明显快下雨了,总不能让太子爷等在她楼下淋雨。而且他们一行是三个人,让他上楼……应该也还好?

思索着,殷酥酥回答:“那你们上来吧。”

这时,听筒那头传来何建勤的声音,像是正在小区门口和保安交流。何助理恭恭敬敬地说:“先生,要做访客登记。请问殷小姐住哪栋楼?”

殷酥酥扶额。脑补了一下堂堂费氏大公子被她小区的保安大爷拦在门外的画面,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等费疑舟开口,她便飞快报上具体房号:“10-2-701,我住10栋2单元701户。”

挂断电话,殷酥酥还出于半蒙圈状态,捏着手机出神。几秒后猛地想起什么,低呼一声糟糕,嗖一下将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拾起,扔进洗衣机,又火速用洗地机拖了遍客厅,最后忙慌慌地打开碗柜,翻出三个客用水杯,洗净擦干。

时间卡得刚刚好,做完这一切的同时,门铃声响起,清脆的两声“叮咚”。

殷酥酥捋了捋头发,走到玄关处,边开门边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里比较乱,让几位见笑……”

门一打开,她彻底傻眼。

哪儿来的“几位”。

门外的男人罕见未着正装,净白衬衣搭配藏蓝色长裤,愈发显得宽肩而腰窄,长腿笔直,清挺如玉。除他以外,哪有何助理跟阿生的影子。

殷酥酥呆呆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一米九的身高赋予费疑舟得天独厚的贵气。他垂眸敛眉看着她,分明是松弛散漫的姿态,却不怒自威,无端令人感到压迫:“你一个姑娘家独居,何助理他们不好意思上来,留在门厅等候。”

不知哪根筋没搭对,殷酥酥嘀咕着脱口而出:“他们不好意思,费先生你就好意思?”

话音落地,周围骤然一静。

沉默,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苍天啊大地啊,她怎么忽然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殷酥酥那个悔啊,尴尬到脚趾抓地,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在心里骂了自己八百遍。就在她欲哭无泪,在心中疯狂祷告大公子没有听清自己那句灵魂吐槽时,大公子本尊开了金口。

费疑舟风轻云淡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的脸皮总能自动变厚。”

殷酥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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