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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4)

与德太妃没啥交情。

淑娴长公主直发愁,“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接母亲回府奉养。”

后宫之中,有子女的太妃太嫔,待新皇登基,按理是可以随子女出宫居住的。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太上皇虽去了云贵,可他老人家活的好好儿的。太妃太嫔们还不是寡妇儿身份呢。

再者,明湛做了皇帝,也不能直接开口将太妃太嫔们送出宫去。否则,少不得落下个撵太上皇妃嫔出宫的刻薄名儿。

所以,明湛登基,只管好生养着这些太妃嫔们,半点不提奉养之事,把几个公主急的够呛。

“要不,我也去找钟神仙算算。”淑娴长公主问驸马展少希。

展少希自从上回在徐相府替曾静挨了板砖,流了半脸的血,看过御医后,就一直宅在家里,养了两个月,如今额上仍能见一细粉色长疤。听到公主老婆的话,展少希连忙道,“你别信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与其去找个道长,不如问一问陛下。我看,陛下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上次大姐因着婆家的事被太后嗔怪,臊了个没脸。”淑娴长公主叹道,“我倒不是要面子的人,就怕一张嘴,惹得太后皇上不悦不说,倒连累了母妃。母妃也劝我,说她在宫里一样的。”

展少希摇头,“先前若不是皇上极力要求取消公主府的宣召制,我还不能与你住到一处儿呢。我看,皇上对女孩儿格外怜惜些。皇上侍太后至孝,如今你也是一片孝心,只是一问,人之常情,皇上当不会怪罪。倒是你这求神拜佛的将此事问及外人,若是传到皇上太后耳朵里,难免叫皇上太后多心呢。”

淑娴长公主对着镜子缷下几支华丽的珠钏儿,向展少希道,“说起来,皇上也对钟神仙有兴趣呢,还叫三妹妹帮着打听,想着问一问钟神仙可有法术。”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展少希叹道,“皇上若是对这种玄学发生兴致,并非吉兆。”

淑娴长公主忙敛色道,“驸马,你胡说什么呢。皇上只是一问罢了,再说,那钟神仙的确有几分道行呢。”

展少希嗤道,“也只有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喜欢烧香拜佛,才会觉得灵验。要我说,真正的修道之人都讲究六根皆断,哪个会到凡间来追求这些虚名儿。不过是哄人的,花些银子听他个开心罢了,到底别当真才好。”

淑娴长公主听展少希这样说,半晌没说话。

她不能与展少希说,她大婚犹在明艳之前,如今明艳已经两儿两女,帝都城里最有名的旺夫女非明艳莫属。自从泰阳大长公主眼明手快的为儿子娶进了明艳,寿安侯的爵位早已经落在了冯绍明的头上,且冯绍明屡得重用。明艳自身也极争气,一口气生下两儿两女,如今随着明湛登基,明艳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明艳自是不能与明淇相比的,不过,明淇并不在帝都。

明艳是皇帝的长姐。

如今,淑媛长公主都要让淑仪长公主明艳三分。

淑娴长公主在诸长公主中并未居长,她的母亲德太妃先前也并不十分得凤景乾的喜欢,只是因为养育了公主,凤景乾为了女儿面儿上好看,才升了德太妃妃位。

德太妃一心养育女儿孝顺当时还是太后的太皇太后,不争宠不谄媚,静静的在后宫生活。

德太妃的性格直接影响了淑娴长公主,淑娴长公主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就是当初为她选驸马时,德太妃求了凤景乾,不必为女儿选权贵门第。

由此,凤景乾为淑娴长公主选了展少希。

展少希身上有个子爵的爵位,这个爵位在帝都里实在是有些不起眼儿了。展家人丁单薄的,到展少希这代只剩他一人,展少希成年之后,家里直系亲人一死光。

凤景乾之所以会择中展少希,就是因为这人没啥野心。

凤景乾一次微服去国子监,正值夏日,一阵急雨,人人避雨且不急,展少希是个爱花草之人,像个傻瓜一样去抢救摆在外头的太阳花,淋了个精湿。

这只是一件小事,当然不可能看出展少希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来。

实际上,选驸马,本身也不用驸马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只要能伺候好公主,就足够了。

凤景乾命人查展少希的来历,却十分巧合,展少希是德妃娘家同族侄子。德太妃娘家与展少希均为旁支子嗣,若要论亲,已经出了五服,还远的很。

凤景乾初时嫌展少希命硬,不但克父克母,简直没他不克的,并不愿意。德太妃也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信儿,想着能与娘家人搭上一星半点儿的陪送,竟十分愿意,几次请求。

凤景乾也就允了。

展少希与淑娴长公主不仅是夫妻,更是遥远的远房表兄妹。

自大婚后,展少希虽说家里人丁单薄,却有些家资。且此人虽是个阿宅,却很有些心机,没费什么力气就拿捏住了淑娴长公主的奶嬷嬷。

可以说,在公主府的宣召制尚未取消之前,展少希的日子过的,在新一代驸马中,是相当滋润的。绝对比苦b的温长枫强出三条街出。

只是,再如意的生活也会有不如意之处。

淑娴长公主的不如意就在于,他与驸马成亲九载,如今尚无子息。

一个女人,等闲哪个愿意将丈夫与别的女人分享。只是长期没有孕息,淑娴长公主别提多么的心焦,就是宫里的德太妃也劝女儿,不如先找个侍女,哪怕去母留子,膝下总有个念想,也免得驸马生出外心。

德太妃好不容易做通了女儿的工作,哪知展少希不乐意。

展少希的话是,“儿女是天意,非人力可强求,顺其自然就好。”不肯纳小,把个淑娴长公主感动的哭了好几鼻子,愈发觉得对不住驸马。

钟神仙刚刚出名时,淑娴长公主就去瞧过了,还买了符水回来喝,只盼着能天赐麟儿。

只是展少希于佛道一途并不信服,平日里淑娴长公主去庙里烧香都要念叨一二,这符水之事,淑娴长公主是万不敢叫驸马知道的。

卫太后留了明湛用午膳,对明湛道,“阮妃病了。”

阮妃,阮晨思。

明湛想了一会儿,才反应出阮晨思的名子,问道,“母亲,病的很重吗?”

“她想见一见自己的家人,我允了。”

“哦,让北威侯夫人进宫来看看她吧,见着亲人,兴许就能好呢。”明湛搅着瓷碗里的鱼汤,轻轻的叹了口气。

卫太后并没有命人留下服侍,这屋里也没别人,外头守着的亦是卫太后身边儿的心腹宫人。

“这也没什么,你的后宫里总得摆几个人。阮妃,就是这个命。”卫太后温声道,“这后宫,历来多少美人终身不得见君王面,那也是一辈子。如今她们的生活供俸总是不错的,你也并没有委屈到她们。”

明湛知道母亲说的是实情,他与阮鸿飞的关系,再亲近,也是不能见光,更不能让人知道的。凤景乾让阮鸿飞留在帝都,唤阮鸿飞为王弟,口头上承认阮鸿飞与凤族皇室的关系,虽然这是阮鸿飞能留在帝都的原因,也正是由于这些,明湛永远不能将他与阮鸿飞的爱情诉诸于众。

他的后宫,总要有人充当门面。

在他心目中的人,总有轻重之分。

人,总会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他人。

帝王,更是如此。

明湛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不断的挫磨中一日似一日的冷硬。

淑玉长公主已经尝到了与皇帝太后搞好关系的甜头。

与温长枫说了皇上想要打听钟道长的事儿,淑玉长公主笑,“皇上可是托了我们来打听的,驸马,你可得尽力啊。”

温长枫先应下来,面色并不大欢喜。淑玉长公主是个心细的人,忙关切的问,“驸马可是有心事?”

“公主。”温长枫笑笑,扶着淑玉长公主一并坐到榻上,“我没事,公主不必担心。我是在想,这些神鬼之事虚无飘渺,历代帝王里多有深信此道,最终沉缅不能自拔。”

“皇上这样年轻,既然皇上吩咐下来,咱们自然得打听清楚。只是,日后这样的事还是少跟皇上说为好。”温长枫与展少希的看法异常一致,叮嘱妻子道,“否则若皇上真的沉缅玄学,耽搁了朝政,朝臣们溯本逐源的追究起来,过错都得算到咱们头上。”

淑玉长公主低呼一声,自责道,“我竟没想到这些。”

“公主,我只是一说。皇上圣明过人,对这些东西或者只是好奇罢了。”

淑玉长公主忙道,“我记得了,驸马就放心吧。下个月是婆婆的寿辰,我已经将礼单备好了,驸马要不要看看?”

“公主看着办就是了。”温长枫道,“到底不是亲生母亲,也不必太过贵重。”

“知道了。”淑玉长公主笑,“又不是头一年拟礼单,咱们只比二弟家略略多一些罢了。”

温长枫感激的看妻子一眼,他虽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子,只是如今尚未分家,且继母当家,继母是祖母嫡亲的侄女儿,又有自己的嫡子,若非温长枫实在是颜正有才被凤景乾召为驸马,如今他能不能在国公府立足都两说。

先前,温长枫手里就窘迫的可以。他虽然有生母的嫁妆在手,却有舅舅一家要接济。

后来成了亲,淑玉长公主非常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虽然有奶嬷嬷挡着,仍是偷偷的资助温长枫。如今更不必说,温长枫在朝中当差,月俸虽不多,都尽数交给淑玉长公主,俩人只管消消停停恩恩爱爱的过日子。

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明湛尚未见到钟神仙,就收到了西北战报。

西北的捷报来的很是时候。

天津港招商在即,这个时候能有一封捷报,明湛得说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

笑眯眯的拆开密奏的封皮,明湛一目十行的阅过,唇角微微一滞,遂笑开来,“唉,看来鞑靼老可汗的确是受到了天神的召唤哪。”

诸臣听到是捷报,二话不说纷纷恭喜明湛,大呼陛下圣明。

明湛眸光一闪,笑道,“不过是朕登基后第一次战事而已,又未能生擒鞑靼王,算不得什么捷报。”指尖儿抚摸着西北战报,明湛道,“什么时候能将鞑靼人赶出西北草原,才算大捷。”

兵部尚书顾岳山笑,“这都是陛下圣明,令西北早有防备,方有此次大捷。”

“西北军建设都是太上皇之功绩,朕登基时日尚短,不过是人之常情推测一番罢了。”明湛谦逊,继而道,“自上一次鞑靼叩关,已有十年之久。如今新汗王登基,又积十年之功,不可小觑啊!”

明湛想到战报的内容,便有些许忧虑。不过,平阳侯没有猜错明湛的心思,眼看天津港招标在即,这个节骨眼儿上,能有一封捷报是再好不过的。

明湛道,“这次鞑靼人来势汹汹,传旨川陕总督,川陕各镇严兵以待,务必安抚百姓,勿使其慌乱不安。另外,传谕宣府将军,辽东将军,大同将军,均要做好迎战准备。”

明湛对于兵事的谨慎完全超出了臣子们的预料。

对于新君,能有一场胜利,这对于皇位的稳固有着不可估计的作用。

而且,据臣子对于君王的了解,皇上以往可真不像个低调儿的人。明湛的平淡,让人生疑。

明湛正色道,“待钦天监择吉日,众卿随朕将此捷报呈于奉先殿列祖列宗之前,好让列祖列宗知道,他的子孙并未辱没他的江山。”

此时,诸臣方将疑虑尽去。看来君王有更广阔的志向,自然不会为一次捷报而沾沾自喜了!

想一想皇上的话“又未能生擒鞑靼王,算不得什么捷报。”多大的气魄啊。

明湛回到卧室,阮鸿飞亦是刚从外头回来,他消息十分灵通,笑对明湛道,“西北大捷,恭喜陛下了。”

何玉摇光俱已识时务的退出,明湛拉住阮鸿飞的手,将怀里的战报递给阮鸿飞瞧,“不过是甘肃一隅而已,这是战报,你瞧瞧。”

阮鸿飞一目十行的看过,拧眉道,“只要能守住西北就好。如今天津港招商在即,只得将战报当做捷报送了,否则这一路千里,沿路多少村镇城郭,百姓不明就里,难免心中惶惶,就是如今帝都的商人们,怕也会心中不安。”

“甘肃、宣府、大同、辽东,这四地屯兵三十五万,不过,能真正上战场的有多少?”明湛看向阮鸿飞。

“三十万总是有的。”阮鸿飞道,“鞑靼族人少,多着能有五万兵马,已是顶天了。”

“那我就放心了。”三十万人守城,总不会被五万人打光吧。何况先前明湛粮饷刀枪药材大手笔的送往西北,且又提醒西北备战,这一战,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起码守城是无虞的。

阮鸿飞眉毛轻拧,提醒明湛,“这个时候,天津港招商在即,帝都城中聚集了九成大商家,还有各地大儒,你要做好万全准备。“

明湛笑,“我这就拟旨平阳侯,不必贪功,只要守住西北,就是他一大功。”

“平阳侯老成持重,应该不会贸进。”

明湛道,“只要天津港招商顺利进行,现在还不是打仗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西北传令兵高喊捷报,一路飞驰帝都,长眼的都看到了。

整个帝都城都陷入欣欣得意的欢悦中,那些前来竞标的商人,对朝廷的信心高涨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们坚信,皇帝陛下英明无人能及。刚刚登基,就打了一场胜仗。

西北军胜利了,天津港的工程定也有着无限光明的未来。

徐叁拿着折子,每日与明湛汇报,收了多少银子啥啥的。明湛打趣,“三元出身的徐尚书,竟也有这样铜臭味儿十足的时候啊。”

连徐叁都认为明湛虽然非皇嗣,却的确是有帝王命的运势,自明湛登基,当真是风调雨顺,盛世气象。

国库丰盈,徐叁这个户部尚书最好当家,压力减小,徐叁笑,“臣奉户管理户部,本就天天与帐薄子铜钱打交道,带着铜臭味儿,可见臣尽职尽责。”

明湛弯了弯唇角,“朕听吴婉说,秉忠颇是努力。”

皇帝的话,一句是一句。徐叁忙道,“多亏吴大人不嫌弃那小子笨,肯教他。”

“女人哪,也有能干的,譬如你家姑娘。”

85、更新 ...

明湛当然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赞徐盈玉。

实在是徐盈玉的差使办的好,江南的善仁堂已经有模有样,下月既可开张。且善仁堂的招牌一挂起来,江南人富庶,眼明手快者居多。

平日没事儿,那些有钱的商贾还会修桥铺路的博美名儿呢。何况这善仁堂打的是太后的旗号儿,又与林总督有关连,自愿慷慨解囊。

徐盈玉将那些捐赠的银两一一记录,只是两家的银子没收:钱家、金家。

两家暴出家丑案后,在淮扬,声誉大跌。

这是个机会,给善仁堂捐银子。而且,善仁堂有个好处,谁捐了多少银子,清清楚楚的写了大字报贴善仁堂门口儿。有眼睛的识字儿的,都能看到。秀才们看到了,不管是眼气商贾臭味儿太足,还是八卦善仁堂的优惠,总归是会念叨上一段时间的。

这是多么难得的博美名的机会啊。

对于名誉度大肆下降的两家而言,这就是天赐机缘。

俗话说,天赐不予,反受其咎。何况这两家真不是缺钱的主儿。

早早准备了大箱的银两,就等着送去呢。徐盈玉没收。

钱家、金家当即臊了个没脸。

当然,这两家也不是没有准备。金世嘉直接去了徐家走后门儿,他早打听清楚了,管着善仁堂的丫头姓徐,就是徐家的孙女,徐叁的闺女。

金家与徐叁没交情,不过大家都在江南,他跟徐家人熟。

徐渊实在推辞不得,想着哪怕碰壁,也得陪着走一遭啊。

人钱家到底底气足些,钱家与徐家是啥关系啊,钱永道那是徐叁的恩师。徐盈玉是徐叁的亲闺女。

金世嘉、钱端肆、徐渊,这三人就找到了善仁堂去。

徐盈玉命丫头上茶,都是长辈,她先见了礼,抿着嘴儿笑,“二伯、两位世叔,我想着您们也该来了。侄女儿初来贵宝地,又是女儿身,不好上门请安,还多亏世叔们体谅,不曾怪罪于我。”

瞧这说话的俐落,钱端肆就不能小瞧徐盈玉,心道这老徐家真是祖坟冒青烟,倒生出这样能干的闺女来,笑,“贤侄女说到哪里去了,贤侄女奉太后懿旨而来,又是料理这样的大差使,我们又非不通情理之人,哪个会挑贤侄女的理呢。”

金世嘉内心深处无比唾弃钱端肆的虚伪。

原来两家就已经翻脸,这次的案子出来,这脸,只有翻的更彻底了。

“贤侄女奉太后的懿旨开药堂,按理,我们只有抬轿子的。”钱端肆文雅的笑笑,不管怎么说,钱永道当代大儒,儿子身上都带了三分书香,“这次,也不为别的。善仁堂是于百姓有益,我等也想尽一份心力,积一份善念。倒是贤侄女,连商贾的银子都收,怎么到了咱们这儿,倒见外起来。”

金世嘉此时已完全摒弃与钱家的恩怨,笑道,“是啊。可真是见外了。”

徐盈玉笑笑,“倒不是为了别的。世叔们也知道,我在太后娘娘的手下当差,事事就得听太后的差遣吩咐,这个也是太后娘娘交待过的。就是在办帝都善仁堂时,太后娘娘就吩咐过的,像有官司的人家儿,为世理公道,不能接受赠银。”

“世叔别多想。”徐盈玉瞟一眼两人尴尬的面容,温声道,“世叔们都是明理之人,如今这官司,正经还没结呢。段氏如今在药堂里帮工,里里外外出出进进这些人,都看着呢。若是善仁堂收了世叔们的银子,这善仁堂到底与太后娘娘有关,将来案子判下来,怕有人会说闲话呢。就是两位世叔,怕也会多想呢。”

“世叔也别觉得我是有意为难你们。”徐盈玉正色道,“世叔们有的是门路,只管去打听打听,当年南丰伯府遭了官司,就是想往善仁堂里捐银子,太后娘娘一个铜板都没收。如今这官司,若是就在淮扬,我也不能说二话。唉,可是我听林总督讲,早经了御前的。太后娘娘少不得也知道些许,若是这些帐报上去,太后娘娘问起来,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若是这么容易被打发,金家也混不到这会儿,金世嘉笑吟吟地,“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只是若非为难,咱们不真求不到贤侄女的头上。太后娘娘何等尊贵之人,哪个会真就料理这些账簿子呢。贤侄女倒不必将这些搪塞外人的话来对我说,想来是拿我们当外人了。”

徐渊也跟着说请,“盈丫头,长辈们难得有事相求,你稍微容个情,什么都过去了。”

狗屁长辈!

徐盈玉心里将这三个男人臭骂一通,面儿上仍是笑眯眯地,“要我说,世叔们既有此善念,修桥铺路,哪样百姓不得念好儿呢。”

“长辈们这样说,这银子我收倒是容易。长辈们都是有见识的人,皇上尊不尊贵,莫非户部的帐就不查了?”徐盈玉似笑非笑,“太后娘娘若是什么都撒手不管的人,今儿也不会有我来淮扬这一遭了。”

“世叔们若觉得我有意推脱,只管将银子搁下。只是有一样,世叔们想一想,这个时节我收了银子,让太后知道,大不了我这做这个女官,认罚就是,家父在御前尚有几分薄面,我一妇道人家,也不会怎么着。”徐盈玉挑眉道,“倒是世叔们,我这个女官无妨,世叔们捐银子是想得名声呢,若是惹得太后因此动怒,怕会适得其返呢。”

这话一出,钱、金二人都露出凝重的神色。纷纷道,“真是老糊涂了,竟不比贤侄女瞧的明白。”这两家人再无什么好说,嘴上客气,只是内心难免记恨徐盈玉,心道,个丫头片子,这样难缠。

淮扬的事情,明湛自然有自己的耳目。

故此,对徐叁说了一句。

徐叁对于明湛对自己女儿欣赏,既欣慰又有些担心。女儿能干,这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他又十分担心,明湛会不会看上自己闺女啥的?

当然,按常理,不大可能。毕竟自己女儿是和离之身,可是,谁知道明湛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呢。毕竟,在徐叁的观察来看,明湛对于年纪大的女人颇是关照。

兴许,皇上就喜欢年纪大的呢?

这样一想,徐叁打了个冷颤,三步并两步,鬼撵似的飞奔而去。

话说,明湛与大臣们关系不错。

哪怕偶尔明湛会忽然翻脸之类的,大臣们也觉着,皇上是明君。

尤其是银库越来越充足的情况下,他们亦打算着,有必要向皇上表示一下做臣子对君上的关怀之情。

虽然,在明湛看来,大臣们示好的方式极其诡异。

在明湛拒绝了选福地造陵寝之后,大臣们又一次集体上书请求明湛下旨择选福地,营建陵寝。且体贴之至道,“臣知陛下为百姓计,不愿劳民伤财。陛下有此仁心,臣等感同身受,且福地一事关乎千秋万世,还请陛下早日下旨,且如今国库充裕,天下太平,正是择选福地之时啊。”

多么让人难以理解啊!

起码让明湛觉得十分诡异,老子辛辛苦苦的赚银子充裕国库,你们知情,然后说,皇上找个地儿挖坑造坟吧。

多诡异啊。

臣子们认同他的方式是给他找地盖坟头儿。

又有欧阳恪道,“陛下,贞元皇后陵尚在西南。待陛下陵寝建好,也早日请贞元皇后入住地宫。”连明湛那有缘无份的短命老婆小郡君都考虑周到了,何其妥贴周全的臣子们哪。

明湛的唇角抽了又抽,摆摆手,“这件事不急,银库充裕,那银子一项项的,朕都有用处。朕年轻的很,着什么急建陵寝呢。”

大臣们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家退而求其次,欧阳恪道,“陛下,虽建陵不急,不若先命钦天监择福址。此一项,若是顺利,也要耗时一二年呢。早做准备,日后营建起来,日子充裕。”

“不急不急,要朕说,一个皇帝好不好,不在于他的陵寝是否壮观威武。”明湛不得不敷衍道,“什么叫‘盖棺论定’呢,百姓此,朕如此,将来啊,你们也是如此。”

明湛道,“你们看,这古今英雄,不必建陵,有的是人给他塑像立碑,尊为圣贤。”

“而那些千古恶人,纵使将陵寝建的再华丽又如何呢?”

“陵寝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西北在打仗,朕又折腾着建什么陵寝,传出去,声名也不好听。”明湛道,“有这个银子,多造些兵枪呢。”出的这馊主意,叫他造坟,西北还战火连天呢,他这里造坟,也不嫌晦气!郁闷的明湛直想找大臣们的晦气!

明湛再三强调省银子,不造陵寝。

诸大臣纷纷道,“陛下真乃万世圣君。”

钱永道感叹,“陛下真是难得圣贤之君哪。”

欧阳恪极是赞同,“谁说不是呢。如今陛下年纪尚轻,已有盛世气象,待过几年,不可限量,百姓有福,你我,也有福啊。”

钱端玉坐在一畔伺候茶水,眉宇间颇有几分意动。

钱永道自然不会露看儿子的神态,冷哼一声。欧阳恪道,“钱老兄哟,端玉这样的人品,你总把他圈在家里,是做什么?”

“圈着有什么用,心早野了。”钱永道正色道,“要我说,这为官啊,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就行了。真正进入官场,倒蹉跎了光阴。这科举春闱,考就考状元,若考不得状元,不如不考。”

钱端玉正襟应是。

欧阳恪无奈,“这叫什么话,三年一春闱,也只有一个状元而已。要照你说,我也不是状元,当初不若不考啦。”

钱永道笑,“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这小子。”

钱端玉帮着添茶。

明湛下朝回去骂骂咧咧的解下龙袍中间的镶玉束带,踢去朝靴,几下子去了外袍,对阮鸿飞叽咕道,“妈的,又跟我说造坟的事儿了?”

皇家说话向来文雅,“造坟”二字,阮鸿飞想了会儿才明白明湛说的什么事儿,失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对,将来你死了不得埋坟里啊。帝王陵,造个三五十年也正常。大贱的陵寝,现在也还建着呢,你当初说只做二十年皇帝,臣子们得抓紧时间哪。”

明湛瞪圆眼睛,“我说做二十年皇帝,又没说只活二十年。难道我不做皇帝就得马上死不成!”这叫啥话啊!

阮鸿飞得承认自己口误,伸手拉明湛过来,握住明湛的手直笑,“我是说,你当政时把陵寝建好,也省得受委屈。”

“到时死都死了,还知道委不委屈啊!”明湛实在不明白古人的脑子,他看着阮鸿飞那张芙蓉面,得意道,“再说,我死了也只想和你埋一处儿,千百年不叫你安生。”

这情话,到小胖嘴里咋这个别扭呢。阮鸿飞砸摸着。

欧阳醉看他爷爷喝的七分醉,赶紧将老爷子小心扶着,一路送回卧室。

欧阳醉是欧阳恪自小看大的,长子嫡孙,祖孙两个感情着实不错。欧阳恪展开薄被给老爷子盖上,欧阳恪挥手扫去,坐起身,眯着眼睛含糊不清道,“臭小子,端了茶来,我就喝了点儿酒,又不困,哪个要睡觉呢。”

知道老爷子出去喝酒,府里小厨房早就备着醒酒汤呢。

姨奶奶端上一盅醒酒汤,欧阳醉一瞅这位新姨奶奶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他爷爷是啥眼光,怎么就喜欢这种眼睛里带着小勾子的女人呢。

“太爷,奴婢服侍您喝汤。”

欧阳醉正想悄悄退下,欧阳恪已道,“把汤给醉儿,你下去。没事儿在屋里安生绣花儿,出来晃荡个甚!”

欧阳醉忙接了汤,那新姨奶奶风摆杨柳的下去了。

欧阳恪喝了两口酸汤子,皱眉打量着孙子,“不争气的东西,一个女人,你怕个甚!”

“孙儿这不是想避嫌么?”您老什么岁数儿了都,这姨太太比欧阳醉尚小五岁,嫩的一掐一把水。欧阳醉在心里难免抱怨祖父一二。

欧阳恪摇头笑道,“真是个蠢的,避也该是她避。你是啥身份,你这是府里正经的小爷,桃红是啥身份,一个奴婢而已!你倒避着她,真个蠢的!”

“叫你多跟钱家小子交往,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欧阳醉眼睛微亮,“祖父,我现在都要当差,哪个有空呢。”关键是钱端玉在他祖父的嘴里那绝对就是一完人,还是极遭人恨的那种,欧阳醉想到钱端玉就别扭。

不过,他今日另有事情与祖父说,神秘兮兮道,“祖父,您知不知道栖凤观的钟神仙?”

“不就是一道人么?”

“钟神仙怎是一般的道人呢,道行高深。”欧阳醉道,“祖父,您看钟神仙这样有本事,帝都不知多少达官显贵的找钟神仙算命呢。不如,将钟神仙推荐给陛下,若是陛下心喜,也是大功一件呢。”

欧阳恪手一扬,半盅子解酒的酸汤就泼在了孙子脸上!

“无知的孽障!”欧阳恪啪的砸了碗,苍老的眼中迸出两道寒光,欧阳醉吓的当时就跪下了,就这两颊还分别挨一耳光,缩着肩膀不敢说话。

欧阳恪到底年纪大了,乍一动怒,头就开始晕眩,一掌拍在桌上,支撑着身体,怒斥,“我们是何等人家儿!书香门第,子弟皆以科举晋身!怎能与那些神鬼之人相处之!你竟然还妄想去举荐一道人,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辱没门楣!”

“叫你念书,你荒于嬉戏,春闱落第。如今好容易得圣上隆恩,你得以君前侍奉,不老实当差,偏又兴了什么举荐神鬼道人,引圣君入邪道的念头儿!”欧阳恪气的一阵大咳,憋的两颊胭红。

欧阳醉连忙认错,上前给祖父顺气,“祖父,我知错了,我已知错了,您别急。”

欧阳醉挨了俩耳光一顿臭骂,也没敢在御前引荐钟道人,结果这巧宗转眼就被人抢走了。

史料记载:武皇帝初年,给事中方慎行举荐道人钟于御前。武皇帝问之鬼神事,大喜,命道人常侍左右,恩宠非常。

其实,如果明湛能看到这段史料,他肯定得说,史官说话太夸张啦。

而且,据后世分析,武皇帝与文人始终保持着非常友好的关系。文人最是偏心,对于心仪的帝王,也会有一定程度上超越事实的赞美。

不过,关于武皇帝与钟道人的记载,口吻相当的严厉。

尤其是这位给武皇帝推荐钟道人的给事中,其后,竟然以不入流的五品小官儿之身入主佞臣传,并在其间占有一席之地,可见当时文人对此二人的痛恨与唾弃。

方慎行出身曾经的靖国公一族,如今的越侯是他的族兄。

换言之,此人与仁宗皇帝的发妻——方皇后同族。

自凤家兄弟掌权,方氏家族的辉煌就已是过去式。凤景乾没找他们算前账,这就是他们的运气了。其实凤景乾很想算一算前账,奈何方家乖的跟狗似的,实在挑不出刺儿来。

凤景乾又不是啥昏庸之君,方皇后还曾在先帝面前大义凛然的举荐他为太子,有前番情理,凤景乾硬是没动方家,只是将靖国公的爵位贬至越侯。

当然,后来凤景乾得知方皇后安排了阮鸿飞这一贱人做后招儿,十分后悔怎么没将方家削爵查抄!

不过,最终,凤景乾仍未迁怒方家,当真算得上一代明君了。

方慎行于越侯府血缘不近不远,诛九族反正能算上他一个。

按史料的记载,方慎行很冤枉。

他冤枉的地方在于,钟道人是他举荐的没错,可是,并非如史料所言,他佞臣啥的。人家只是在朝中很正经的上奏皇上,言及钟道人在民间威望非常,皇家不如收为己用。言下之意就是,给姓钟的个官儿做,建个观啊庙的把他圈起来,这样放着让他在外头盅惑民心啥的,非常的不好。

方慎行完全是一片忠心,且有远见。

因为他认识到了宗教的危害性。

朝廷为什么做和尚做道士的得给他们颁发剃度碟文才算数儿呢,不然,你就是假冒。

假冒宗教人士的罪过也不轻呢。

这就说明朝廷在宗教方面人数儿始终有着严厉的控制。

方慎行不是个笨的,在明湛看来,他绝对比一般人聪明。姓钟的这么在外头晃荡,现在还开始发书赠民,由于中国的神仙太多,明湛也没搞明白钟道人所信仰的是哪路菩萨神仙。

可是,明湛对于邪教的认知比任何人都深厚。

譬如,西藏,活佛的地位与藏王是相仿的。这就是最鲜明的,宗教渗透政治的例子。

明湛原本是想着从淑玉长公主那里将钟道人引出来,结果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上次进宫后,淑玉长公主就说胎象不稳,也不入宫了,一门心思的在家安胎养身子,钟道人的事儿自然也就没影儿了。

如今朝中又有人提起,啧啧,这完全就是顺着明湛的心肝儿提的啊。

明湛当即一事不烦二主,命方慎行引钟道人进宫,明湛要亲眼瞧一瞧这钟道人的神通。

86、更新 ...

钟道人绝不是人们想像中的那种老的能掉渣的老头儿,做为一个道法精深的知名道人,他相当年轻。

明湛冷眼望去,约摸三四十岁的模样。且并非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那一款,给人的感觉起码是知性儒雅,换身学士衫就能冒充读书人的那种。

明湛不可思议,“仙长瞧着颇是面嫩,不知在山上修行几载?”

钟道人答道,“道人是太祖皇帝十五年上山,到如今,业已一百四十余载。”

“瞧仙长也就三四十的模样。”其实明湛心里颇是不屑,屁哟,若不是年代限制,明湛就想敲下他一颗牙去给他测骨龄!切,他家飞飞那才叫保养的好呢,现在瞧着也就二十出头儿,一出门还有小娘子瞧飞飞瞧的脸红呢。当然,明湛常常为此醋的不行。这道人天天在山里修练,吃不好喝不好的,又不是天生皮嫩,能显的年轻才有鬼呢。

钟道人老实答道,“贫道五岁上山,如今一百四十五岁。”

明湛笑两声,赞叹道,“若是朕也能似仙长有这等长寿就好了。”

“朕听说,修道之人追求长生,等闲活个几百岁都是寻常。”明湛道,“仙长的年纪放在凡人间自然已是不短,不过于修道之人而言,简直年轻的过份。仙长这么年轻就下山,家里师傅师兄们可还放心?”老窝在哪里,赶紧交待了吧!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钟道人颇觉不可思议,他还没开始忽悠呢,怎么皇帝陛下就已经入套儿的感觉?这实在叫人他妈的没啥成就感哪!

“家师家师兄皆已云游四方,不知归期。道人学道时日久了,凡心偶炽,便下山行走,也算一番历练。”

“哦。”明湛问,“你有成婚吗?”

钟道人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被明湛这个问题问的露出一个凡人才有的惊讶神色来。

“你知道西湖吗?”

钟道人不知明湛焉何有此问,只得点点头,“道人晓得。”

“你能看到许多年以后吗?”

人都说帝心莫测,饶是钟道人这等惯会以伎俩忽悠人的,也觉得皇上这话不好接。明湛似乎也没打算让他接,明湛淡淡道,“许多年以后,那里将有一场旷世人妖恋。”

“一千多年前,一个小牧童在昆仑山上在一位捕蛇老人手中救了一条小白蛇,如今这条白蛇仍在昆仑山修炼,再过一些年,这条白蛇就将褪去蛇身,化为人形,白蛇若想得道成仙,必然要报前世救命之恩。而那位曾经救了白蛇的牧童,会转世投胎,在姑苏城中许姓人家,姓许名仙。许仙与蛇妖之间的爱情,会感动天地。”

钟道人当即大喜,俯身拜下,一脸敬仰,“原来陛下乃同道中人啊!”

明湛哈哈大笑。

宫里别的没有,空屋子多,命人收拾出一处儿来,让钟道人安心炼丹。

明湛自然又添了嗜好,他不爱后宫,不爱奢侈,爱上了炼丹。

一帮大臣直想撞墙。

鉴于帝王有此所好,整个帝国的道士都跟闻着腥味儿的猫似的往帝都跑,就盼着能得帝王青睐,封个国师啥的,自此,青云直上。

欧阳恪等人恨不能将举荐钟道人的方慎行直接剁成肉馅儿喂狗,方慎行成日哆哆嗦嗦的跟在明湛身畔,明湛怜悯的叹道,“这可如何是好,你惹了众怒啊,小慎。”

“臣,臣一片忠君之心啊。”方慎行恨不能嚎两嗓子申冤,天可怜见,他并不是要举荐钟道人为陛下炼丹啊,方慎行很苦b的劝柬君王,“陛下,玄学之事,虚无飘渺,不可轻信哪。”

明湛剥了个桔子问方慎行,“现在帝都来了这些道人,你惹的祸,你说该怎么办?“

方慎行如今是家族不给力,完全罩不住他。满朝大臣又恨不能要了他的命,若不是明湛良心好,肯带他在身边儿,方慎行直接得怀疑自己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事故”。

皇上有事问他,就证明他还有用,有用的人,总会活的长久些。

方慎行没有马上回答,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仅仅是一个回答,这个回答至关重要。

他是什么身份,不过一小小的五品给事中,因缘际会,才得皇上一问。这个时候,能拉他一把的只有皇上。若是皇上在朝臣面前表示出对他这个给事中无所谓,那么马上会有无数种可能抑或意外发生。

可是,皇上为何要拉他一把呢?

他的回答必须要合乎皇上的心意才行,方慎行定了定心神,他因为紧张,掌心微微的颤抖,脊后微汗,“陛下,小臣以为,这么多道人来帝都,总得有个法子安置?”

明湛漫不经心的剥了颗小桔子含嘴里,能来到他面前的桔子,颜正味正,酸酸甜甜,极适口。

方慎行见皇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继续道,“不如安排一场考试,若是考的好的,可以入宫给钟道长做助手。若是考的差的,就撵出帝都。”

明湛看方慎行一眼,“哦,那你说要怎么考?”

方慎行忽地单膝跪下,沉声道,“陛下恕罪,小臣实在以为玄学之道,实非圣君之道。请陛下三思。”说完这句话,方慎行的额间,一溜汗珠儿微湿鬓角。

明湛垂眸看着方慎行,这位年青的官员已紧张至极,整个后背绷的极紧,汗渍透过里衣,粘在朝服上。

明湛不说话,方慎行只得一直跪着。

明湛从不知道皇帝的权利能给人带来这样大的压力,他看不到方慎行的脸,只是方慎行脸上的冷汗滴落在地上,洇湿一小片地上铺的石砖。

“召集道士考试的事情,就由你来办吧。”

这一句话,让方慎行欣喜的落泪,他借着姿势,重重的在地上一叩首,声音中含着些许泪腔,“臣,叩谢陛下。”

相比于从前举荐钟道人的方慎行,如今方慎行的声名更臭一层。

方慎行奉命主持皇家招收道士的考试,虽然明湛未曾动用国库,且是从私库里拿出银子来,进行这一考试。

大臣们仍各有各关于帝王要走歪路的担忧,于是,倍加仇恨方慎行。

方慎行除了一条道儿走到黑,别无所择。

明湛对他说过,“你是个聪明人。朕如今只是召钟道人入宫,问你帝都道人如何安置,你回答的很好,小慎。”

“朕初登基就改革盐课、建天津港,自然不是无为之君,你劝朕,也劝的很对。”

这两句话直接戳中了方慎行的心思,他的确是如此想,如此答,如此的契合了圣心。如今,却被帝王一语道破,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

这个时候,方慎行还是个青嫩的小官儿。能将皇上的问题答的合乎皇上的心意,已经很是难得。帝王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吩咐他准备道士们的升级考试,便命方慎行退下了。

方慎行战战兢兢的办明湛的差使,他此生都不会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危机不仅来自于朝臣的唾弃,更来自于明湛的怀疑。

明湛是个大嘴巴,回头就与阮鸿飞唧咕自己对于方慎行的安排。

阮鸿飞表扬道,“做的好。”

“飞飞,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啊。”明湛得意的眨眨眼,道,“哼哼,这个时候竟然出现这个么算命大仙儿,明显是要我上当呢。哼哼,我偏不上当,还要引鱼上勾儿,来个反间计,让他炼丹去吧。”

阮鸿飞提醒明湛,问道,“方慎行可靠吗?”

明湛道,“不知道。朝中这么些人,谁都没举荐钟道人,独他冒这个头儿。要不我怎么让他去主持道人的考试,其他人也没得罪我,让别人干这遭人骂的事儿我心里过意不去。方慎行却叫人生疑,正好让他干,坏他名声。”

做皇帝,没一万个心眼子,真玩儿不转。

“放心吧,我让黎冰派人监视着方家呢。”明湛并不将一个五品小官儿放在心上道,“人哪,若是像钟道人,师傅师兄云游四海,现在也查不出他的出身来历,反倒要多加警惕。方慎行也算是大家族出身,哪怕如今方家没落,不过方慎行也是国子监念出来的。家里老子娘老婆儿子都在呢,他要是敢反,除非连家人的命都不要了。”

“据我所知,方慎行相当的孝顺。”

“他家人在我手中的,倒不必担忧太过。”

阮鸿飞挑了个橙子在手里,用银刀切了几瓣,拿一瓣给明湛,明湛陡然唧唧咕咕的笑起来,身子哆嗦的跟得了蒙古症似的。

“这是怎么了?”阮鸿飞实在拿明湛偶尔的神经病没法子。

明湛是个刁钻的人,他也不去接爱人递过的橙子,反直接就着阮鸿飞的手去咬来吃,拉着阮鸿飞的手表心意,“飞飞,你不要觉得我做了皇帝就城府深啊,我有什么事儿,都跟你讲。”

阮鸿飞“嗯”了一声,“你本来也不是纯良可爱的那一派啊。”二贱有养兔子的癖好,他可没有。

他还就喜欢明湛这满肚子坏水儿的模样。

“你闻到阴谋的味道,知道阴谋来自何方吗?”阮鸿飞问。

明湛摇头,“这怎么可能知道?我就是觉着钟道人出现的离奇,再者,哪怕他无甚离奇之处,我也不能容他在帝都收买人心!让方慎行与他接触接触,若有诡计,抑或一伙儿,总能试出来!”

所以说,事实上明湛真的没有被钟道人迷惑的五迷三道。

朝臣们真的是错怪明湛了,历史也错怪了武皇帝。

此刻,方慎行自然不知这些内情,他也只是一个被种种他所不知晓的情势送到了这个地位而已。

这个时候,他的差使是筹备帝都道人的招收考试。

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历史中有着详尽记载的事件。

钟道人历时六六三十六天,终于炼出了第一炉小还丹。据说开炉之日,香气四溢,彩霞漫天,武皇帝大喜,当即赐钟道人为南山居士,享三品供俸。

当然小还丹一事,除了明湛与钟道人,没人真正拿来当喜事。就是何玉这等没啥见识的小宦官也表示了对于小还丹的怀疑。

明湛得了小还丹,自然要试一试药效,问钟道人,“仙长可服用过此丹?”别说只是你一介道人的小还丹,就是真有太上老君的仙丹掉下来,凭借着皇帝们的多疑,也不敢轻试。

钟道人面露喜色,那喜色依明湛毒辣的眼睛看都看不出一丝假来,顿时在内心深处非常佩服此道人演技精湛,就听钟道人道,“臣曾于幼时师傅炼此丹时有幸得师尊赐下一枚,想一想,已是百多年前的事了。日后,纵使臣想炼此丹,耐何天灵地宝不易得,也只得罢了。”

何玉站在明湛身后,捧着一个暖玉雕琢的精致玉匣子,这里头是六枚红通通圆滚滚的龙眼丸大小的小还丹。明湛是个大方的人,他当即道,“你为朕尽心当差,若日后朕修行得以长生,定不忘仙长之功。此丹,朕赐予仙长。”

何玉当即非常大方的取出一粒,亲自递到钟道人面前。

钟道人“扑通”跪下谢恩,感激涕零。

何玉是个有眼色的,命人送来温水,钟道人喜不自禁的捧起小还丹念念有词几句,直接将丹药服下。

明湛十分体贴道,“这段时间,道长为朕炼丹也累了,且休息一段时日,朕用过这小还丹,且看一看丹效,再与仙长说下一次炼大还丹的事。”

钟道人忙道,“若陛下有什么感觉,还请如实相告于道人。陛下龙体,与凡人不同。”

明湛带着何玉走了。

何玉忍不住劝道,“陛下,奴才以为这小还丹,还是先找人来试吃,方才妥当。”

明湛哈哈一笑,“放心,若朕得以成仙永生,定不会忘了你。不然,纵使得以位列仙班,没有你小玉在身边儿,朕也不习惯哪。”

“陛下到哪儿,奴才也得跟着呢。”人与人相处,时间久了,会成为一种习惯。待这种习惯成为自然反应,种种情谊便因此而生。

似何玉,自幼便被选了来服侍明湛,艰难荣华并度。虽然人难免有私心,何玉对于明湛仍是有一种实打实的感情,超越了主仆的名份。

朝臣听说那姓钟的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药,加上水银、朱砂什么的,硬捣腾出了什么“小还丹”来,顿时心生不妙。

李平舟也顾不得皇帝不悦,直接问,“陛下,自来水银、朱砂皆是剧毒之物。陛下龙体,关乎国运,不可轻乎。那丹药,非太医院验过,陛下切不得轻服!”

王叡安也吓一跳,他更是个直心肠的人,当即问,“陛下真吃啦?”

明湛真心觉着,若非他与凤景乾的脾气好,似王叡安这等二愣子脾气能做到左都御史,实在不可思议。摆一摆手,明湛道,“钟道长都亲服了,你们瞧,钟道长百岁之人,如今形容斯文,比你们瞧着都年轻。这小还丹若是果真有效用,朕必不能忘了你们啊!”

“介时,咱们君臣得以永生,也是一段佳话啊。”妈的,以后谁再不听话,朕就请谁吃小还丹。

王叡安是左都御史,进谏是他的本份,“陛下啊,陛下虽然年纪尚小,却睿智慧颖,何以被这些歪门邪道的小人所骗,服用毒药啊!陛下若有个好歹,岂不辜负太上皇与镇南王的教导吗?”

明湛眉毛一皱,面露不悦,“好了!朕还没吃呢!被你们念叨的都没了胃口!”

臣子们松了口气,他们大部分都是凤景乾留下的老臣。凤景乾一代明君,重用的自然不可能是溜须拍马的小人,似李王之辈,皆是脾气梗直之人。

徐叁却是圆滑,圆场道,“陛下,自古至今,秦皇汉武亦都有求长生之举,结果两位帝王寿数皆未及百年。臣思量着,陛下龙体金贵,万不能轻试丹药,不若选出几人,先替陛下试药,以免龙体不虞。”

明湛无奈,“你们是不知这小还丹出炉时的清香,唉,你们寿数有限,可知道什么呢?”

徐叁却是坚持,“臣等食君之禄,耽君之忧。若是陛下龙体但有轻损,臣等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呢。要臣说,试药者,必须懂丹药之功,善于道家修身长生方好。不必别人,听闻钟道长身边跟着几个服侍学道的童子。自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皆是道家之人,最适合为陛下效命。”

徐叁温雅而遗憾道,“可惜臣等皆凡夫俗子,自来六根不净,又不通道家仙法,不然,就是让臣为陛下试药,臣亦是十分情愿的。”

徐叁此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总之一句话,大臣们的意思很明白。您是皇上,您现在坐这个位子,你的身体可不是你自己的,你得为天下保重身体啊!

大臣坚持,明湛只得一脸为难的应允。

下朝后。

徐叁与李平舟一路,李平舟叹道,“宫中竟出此妖孽,陛下轻信妖道,可如何是好?”

徐叁道,“如今这个情形,李相也瞧见了,只得先拦住陛下,可千万不能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下官说,弄一粒出来给太医正瞧瞧,若是太医正说里头有毒,正好一不做二不休。”徐叁温雅的脸上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左手侧斩,低声道,“除了妖道,天下太平。”

李平舟十分赞同徐叁之言,“届时还得咱们一道向皇上谏言哪。”

徐叁谦逊道,“下官都听大人的。”

徐叁仇恨钟道人的原因很复杂,一方面,他是正经的科举出身,一步一个脚印升迁上来的,自然瞧不上钟道人这等玄学末道。若是成仙这样容易,天下都是神仙了。

自秦汉之后,神仙之说穷矣。帝王若沉迷此道,定会荒疏朝政。可徐叁是有着远大理想的士大夫,并且如今明湛对他极是重用。

读书人求名,他们求的是“生前身后名”,千古流芳,名垂史册。

明湛登基后颇有明君之姿,如今盐课改制已将将结束,天津港开始招标,这两样都会在史册中留下浓墨重彩。而相应的他们这些臣子们,亦会随之留下各自不同的印迹。

眼瞅着自己青史留名的理想就要实现了,突然中途蹦出个什么钟南山道人,一进宫就勾引着帝王炼丹服药,瞧一瞧历史中求长生的家伙们吧,没几个有好报的。反倒是虚耗财力,荒费国政。

这个时候,钟道人就是毁了徐叁理想的罪魁祸道,徐叁怎会饶得了他!

持这样想法的大臣,绝对不止徐叁一个。

所以说,当明湛为钟道人开丹房之时,钟道人身上已经拉了半朝人的仇恨。

如今,随着钟道人第一炉“催命丹”炼制成功,这些具有远大理想抱负的朝中大员们是绝不能让他活下去了!

第二个方面,如果明湛真的就此迷恋丹药,徐叁可以想像接下来道路的艰难。

徐叁三元出身,绝对是聪明人。他也从不以为自己不如人。哪怕如今李平舟为首相,可是徐叁认为,那不过是因为李平舟资格比他更老罢了。若是拿官职比较起来,工部尚书的重量绝对比不上户部尚书。

还有一点,徐叁比李平舟年轻,他有信心比李平舟活的更长久。

徐叁如今深得帝宠,皇上对他家孩子明显比对李平舟孩子更加看重。所以,与李平舟竞争,徐叁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可是,若明湛被那个姓钟的迷惑。

他徐叁是绝对不懂丹药修道一途的,就丹药一途,他与人家钟道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故而,徐叁绝不能容钟道人活着。

接下来,徐叁做了一件惊人的事。

这件事,说实在的,让李平舟对他有了极大的意见。

徐叁求见了卫太后。

要知道,当初李平舟就极力反对卫太后进宫,李平舟完全是希望卫太后一辈子留在云南,最好永远不要在帝都露面。

哪怕如今,他仍然认为卫太后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当初,为了阻止卫太后进宫,李平舟硬是拽着徐叁、王叡安三人一道去帝都镇南王府劝卫太后打道回云南。这一举,彻底的得罪了卫太后。

可是,身为首相,李平舟也表明了自己坚定不移的立场与铁面无私的性情。

而徐叁,做为曾经跟着李平舟一道去劝归卫太后的人员之一,他竟然主动求见卫太后。

卫太后并没有拒绝徐叁的求见。

徐叁可不是随便的什么人,这是太上皇为皇帝指的老师,六部尚书之一,阁臣相辅。这样的人求见,卫太后怎会拒绝。

李平舟私心以为,从这一点儿上,又可窥得卫太后之野心。

卫太后纵使知道李平舟这种想法,也不会放在心上。她堂堂太后,亲儿子做皇帝,若是她将首相看成敌人,那就真成笑话了。

徐叁是第二次见到卫太后,他内心深处有些紧张。

虽然这次来,他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徐相有事要求见于我,想来是十分要紧的事,且不好与皇帝直说的,又与皇帝有关系的事吧?”卫太后是比聪明人更加聪明三分的人。

论学问,卫太后自然是不及徐叁的。可是,卫太后长于宫廷,她本身有着极高的政治敏感性,这大半辈子,都是身处政局中。卫太后的政治素养,别说圆滑如徐叁,哪怕天分极高的明湛亦有所不及之处。

卫太后这一问,相当于给了徐叁一个台阶儿下。

徐叁忙借坡儿下驴,卫太后不如此问,他真不好说人家儿子的不好儿。徐叁恭恭敬敬道,“是,太后娘娘英明。臣冒昧求见太后娘娘,是因为臣实在担忧陛下为小人所惑。若真是正正经经的臣子,臣断不能出此言,实在是钟道人如今深得陛下信任,且已为陛下炼制丹药。臣,实在忧心如焚。”

卫太后是个明白人,徐叁方敢来见她。

若此时坐在这里的是太皇太后,徐叁断不能生出此想。

徐叁抬头,看向卫太后,又急忙低下头。

这是他多年站班养成的习惯,为了表示自己大公无私,眸正心清,他但有本上奏,定会直视君颜,以正声气。如今情急紧张之下,一时忘了,这并非在御前。

前一次见卫太后,徐叁是李平舟身边的跟班儿,事事以李平舟为先,自然不可能抬头看卫太后啥的。故此,他真不大清楚卫太后生的何等容颜。

这一望之下,眼中惊愕难止。

卫太后已年近四旬,因出身富贵,保养到位,仍十分年轻,瞧着不过三十许人。当然,让徐叁惊愕的不是这个,纵使卫太后再年轻,虽卫太后本身容貌秀丽,可是她并非那种千娇百媚的妖媚面孔,就是与阮鸿飞相比,亦有所不及之处。

徐叁惊愕的是卫太后那双眼睛,冰清透澈,威仪尽显。

徐叁心中一敛,暗生三分小心,继续道,“臣学识有限,也知丹药中常含水银丹砂之类,太后娘娘,定也知晓此二类毒性。陛下龙体,若是被妖道所惑,长期服食此等丹红之毒,龙体岂有不受损之理?臣乃外臣,尚忧龙体。陛下乃太后娘娘亲子,且太后娘娘只陛下一子,定比臣更加忧心陛下安危。陛下侍母至孝,天下皆知,太后娘娘若有所劝谏,陛下万没有不听之理。”

卫太后淡淡的问,“你们在朝中说过此事了么?”

徐叁应是。

“到什么程度了,与我说一说。”

徐叁自太后宫里出来时,额上皆是虚汗。

这位太后娘娘啊,实在是圣明太过。徐叁苦笑。

读书人对于女人的期许是贞静贤淑,尤其是处在后位的女人,若真是野心勃勃者,好不好的容易出事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太后娘娘的圣明,徐叁觉着,自己没求错人。

可是,在徐叁尚未来得及下手除去钟道人时,西北传来喜讯:西北与鞑靼的战争终于取得突破性的胜利,武状元宋遥生擒鞑靼三王子。

87、更新 ...

宋遥能抓到哈木尔,绝对是运气。

哈木尔遇到宋遥,却是他的不幸。

宋遥守着个小小的关隘,主力轮不到他打。这位哈木尔是被他四弟逼的没法子了,老爹一死,原本声望极高的二哥没能继承汗位,倒是四弟抢先一步干掉二哥,压制了哈木尔与诸兄弟,登上汗位。

当然,哈木尔在鞑靼族中也有一定的地位。

鞑靼并没有真正的统一,除了他们兄弟八人,他们的叔伯也各有自己的兵马。

有事儿,大家商议着来,这也是鞑靼的老规矩了。

相对于帝都,鞑靼可汗是真正的被公推出来的人物儿。但是有一点儿,你能做可汗,是你的实力强硬,别人也无话好说。

问题是,你死了,你儿子不一定能做可汗。

如果继位者没啥本事,这汗位他可能做不稳,被别人干掉抢了地盘儿也是常事。

所以,人家鞑靼族完全不讲究立贤立长立嫡立爱的事儿,人家完全是真正的靠实力说话。

哈木尔是新可汗的哥哥,这个位子就有些尴尬。

鞑靼人虽推崇强者为尊,却并非没有心眼儿。新可汗萨扎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虽然十分瞧不上哈木尔推崇汉人文化,平日里一脸假道学的收买人心。不过,他也知道这位哥哥是汗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虽然现在他坐了汗位,可是,他与哈木尔以往可没什么过硬的交情。

何况,萨扎刚刚即位,也需要一场战争来巩固汗位。

这场战争的用意是,消磨那些让他觉着有威胁性的兵马,最好哪个战死了,如此,萨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编谁的兵马。

哈木尔也是个有心机的人,他没跟着大部队,原就打算随便分个小关要打上一场。若能攻破个小城之类的,进去抢一把,算是纯赚。

若是碰到硬点子,他直接躲了。

哈木尔没料到他碰到的是宋遥与赵令严,这对被后人称为黄金组合的战将。

宋遥并不认得哈木尔。

他完全是初出茅庐,胆子大,不怕死人,有意练兵。

在赵令严一手设计的伏击战中,捡到了宝,直接俘虏了哈木尔。

哈木尔见宋遥左一枪又一松,或刺或挑,枪无虚发,招招见血,披着半身的鲜血,俊美的冷颜带着几分妖异,心里难免发憷。

宋遥是瞧哈木尔衣饰不凡,明显比那些鞑靼兵高出一个档次,便没取他性命,直接将人提回了城里,交给赵令严审讯。

赵令严直接吩咐手下人抬来诸多刑具,咣咣当当的堆一地。哈木尔倒是识时务,连忙道,“我是原鞑靼可汗三王子,我需要与身份对等的待遇。我想,在你们的皇帝未曾下令杀我之前,你们对我无礼并非恰当的方式。”

宋遥笑哼一声,“你倒是识时务。”这些天来与鞑靼人血战,对于鞑靼上层贵族,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哈木尔不说话,保持着鞑靼贵族应有的体面与尊严。

赵令严惋惜,“真可惜,我还想试试呢,都说鞑靼人骨头硬。”

其实俩人内心颇是惊喜,命人将哈木尔带下去严加看守,宋遥喜道,“不料竟逮了条大鱼。”

赵令严笑,“意外之喜。”

的确是意外之喜。

他们不知道的是,哈木尔是此次西北与鞑靼战争中俘虏的敌方最高身份的人物儿。

宋遥是个极仗义的人,哈木尔是他抓到的,他的功劳谁也抢不走。不过,他没有忘记赵令严,在给平阳侯的公文中,宋遥对赵令严颇多赞美。

宋遥正是当红炸子鸡,他为赵令严请功,平阳侯自然会给他这个面子。

平阳侯亦放下一颗老心,对马维道,“总算没丢了祖上老脸,宋遥此人,前途无量。”

马维笑,“我看他也行。”

其实,宋遥能有机会建此奇功,与平阳侯的心胸有极大的关系。

若平阳侯是个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之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给宋遥一支骑兵,甚至让他独守一关。此次大捷,有宋遥自身的本事,亦有平阳侯的魄力所在。

明湛亦道,“此次武比,能选出宋遥与赵令严已是天幸。不过,他们年纪尚轻,初出茅庐,西北军还是要平阳侯这样的老将坐阵,我才能放心啊。”

“由宋遥便可见平阳侯的心胸。”明湛对阮鸿飞道。

阮鸿飞笑,“你亲自派去的人,平阳侯自然要妥当安置。”

“平阳侯的安置恰到好处。”明湛笑,“宋遥并不是什么圆润的人,他相当桀骜不驯,不过,在军中,人们尊敬的强者,有些脾性不为坏处。平阳侯能包容性的待他,这就是平阳侯的心胸所在了。”

明湛能看到这一点,阮鸿飞的眼神更加柔软几分,温声道,“平阳侯若是听你这样说,更是要效死以待。”

良臣名将自是难得。

但是,天下能人多矣。读书人念书,武人习武,都是想着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所以,选出几个本事出众的并非难事。

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想遇到一个明君却是难上加难。

如平阳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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