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来了王，雪域来了御史大夫和将军，只有叶界派了一个护卫。虽说这秋水冷若冰霜，冰雪聪明，是百里锦叶身边的一位谋臣，但这也太不重视春城。且来了位冷淡的女子，也是表明了叶界对春城的态度，毫无感情。

“吉时已到！”宫人大喊一声，大殿上围绕的复杂气氛立即散了。

春王拂袖站起，威严道：“吉时已到，那便开始吧！”

鼓乐齐奏，响彻云霄，花瓣飞散，飘絮缤纷。红艳艳的花瓣落在了她的肩头，隐隐带着花香。

一身的红色嫁衣站立在大殿之中，漫天的红艳点缀着，她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大肆张扬着芬芳。

“一拜天地――”

“二拜吾王――”

“夫妻对拜――”

可是，当一切尘埃落地，她眼中的一切变得暗淡无光。

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刻，她已经过去了。

左手的温暖一直在蔓延，卫苍生的手从未放开过。在拜天地的那么片刻钟，一束阳光照得她眩晕，觉得身边给她温暖的人就是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他们正在一处春暖花开的地方，伴着梅花飘落，依偎相守。抬起头，在没有光的现实里，没有了梅花飘香，有的只是一张张陌生无情的面孔。

她宁愿对着苍茫大地，对着树木花草，对着小鸟野兽，对着相爱的人，就彼此两人白头相守。不需誓言加固，不需承诺加守，日月为鉴，白头不相离。也不愿在一群冷漠人面前，对着天地起誓。千万祝福，抵不过一纸白书，山盟海誓，不过是虚情假意。

可是，又如何，这双温暖的手终不是心属那个人的。不管是谁的手，都应该是温暖的吧，只要人活着。

莫缓归这样想着，就算那双手不是卫苍生的，还是一样暖和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入席开宴！”春王高呼。

走到秋水身旁时，她抬起冷漠的眸子，直直看了卫苍生片刻，只轻轻瞥了她一下，才低下眼睑。

莲池的王大口喝着酒，他一旁的杜杯乐呵呵地朝这边笑。卫苍生很是有礼貌，颔首微微一笑。

他们坐到了叶界秋水一旁的位置上，对面便是雪域的路修容和岑缘。莫缓归抬眼，路修容正一脸笑意地望过来。岑缘的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卫苍生。

她的眼微微弯曲，算是跟路修容打个招呼。

是她没有眼力劲，这个世界蓝眼白发是雪域一城的人独有的模样。是她想得太多，竟想成了不能见阳光的病。或是她想得太少，没领悟这里的地理人物特征。

“卫丞相，他们不是来喝我们的成婚酒，是专程来看你的吧。瞧瞧他们一个个盯你的眼神，好像你是他们的猎物。”他们两并排坐着，靠得很近，稍微一侧头就能悄悄说上话。

“雪域的御史大夫可是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夫人的，你们是何时认识的？”为她斟了一壶酒，笑着道。

“刚才在王的面前都说明了，不曾认识。卫丞相可是作证的。”夹了菜放入卫苍生面前的碗中，眼成一弯明月。

卫苍生不以为意，依旧笑得温和。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支舞已经跳完，王拍着手称好：“刚才的舞是本王的王妹所跳，王妹天生害羞，怕见着生疏的人，就不上殿引荐了。”

“公主跳得甚好！”夏莲君拍案叫好，豪爽无比。

莫缓归微微愣了愣，早知道是公主跳舞就多看两眼，以后可是没有机会看公主跳舞的。她不识公主是正常的，难道身边的卫苍生也不识。

“你怎么不说是公主跳舞，我好认真观赏？”对着卫苍生抱怨。

“公主也不过是平常女人，跳的舞没什么不同的。如若真的要观舞，夫人自跳一首便是。”说得淡淡。

她无语地瞪了一眼，然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跟个木头说话都比跟卫苍生说话强，至少木头不会惹她生气。

接着又有舞姬舞了两曲，大家都是赏心悦目的。

“光是跳舞有什么意思。卫丞相身边不是有一位花术了得的护卫，使用的竟是雪域的雪莲花，何不在此展示一番？”声音单薄，是雪域的将军岑缘在说话。

站在卫苍生旁的无雪冰冷的眼神微颤。

“岑将军说得唐突，这本是邀请之意，着实无其他含义。况这无雪护卫的名字正巧也在雪域的年号中，不免对他多些好奇。”路修容笑着接上岑缘的话，温柔无害的语气与岑缘的冷淡恰恰相反。

“雪域使者说的是，无雪护卫确有此花术！”春王引以为豪，即便春城没有雪域传说中的雪莲花，可是却天生有一身这样花术的人，这正是春城人杰地灵之象。

卫苍生知道无雪甚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便推辞道：“无雪小技，不过就是些防身术，并无什么过人之处。”

“‘玉神人’何必谦虚，不过就是想看看他使的是否是雪莲花，本将军可不想雪域的圣花被人随意乱认。免得一些不识花的人将假花也叫成了真花。”岑缘淡淡道，话语中却渗着冷嘲。

一时殿中无人说话。

“雪莲花生长在冰山之上，极难看到，何况是大片的雪莲花，更是极其罕见。使用春城花术时，能展现漫天的真花，虽只是片刻的意念幻想，却令人身临其境。岑将军就是想领略一番。”路修容又接着岑缘的话，好似在为他过冷的话补补暖气，听得叫人舒服一些，也使得殿上的气氛缓和一些。

“无雪献丑了。”沉默的人冷冷道。这是怎么推都推不掉的，他不想给少爷添麻烦。

卫苍生稍稍侧着眼睛，深深望了他一眼。无雪微微点了点头，他亦点了头。

一身灰色长袍的无雪站在大殿的中央，和卫苍生一样的，他们总是将头发梳在脑后，额前不留一丝碎发。无雪更甚，只是一条灰色的绸子便将所有的头发都挽在一起，不见马尾。

无雪慢慢抬起手臂，手掌中渐渐出现了一朵纯白的雪莲花，然后周身一阵微风，袅袅白烟随着风旋转。白色的烟雾随着风一起，变成了一朵朵的纯白花，旋舞在他的上空。

他睁着眼，抬头望着飘舞的雪莲花，张开双手，旋转的花立即停止转动，飘散至四方。

大家望着甚是惊讶。

莫缓归拿下掉落至头上的花，细细看着：“无雪性子冷冷，这花看得倒是令人心头一暖。”

卫苍生转头，眼神复杂。她的眸子专注而明亮，令他复杂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清晰。

坐在对面的人，微笑地看着桌上的雪莲花，朝身旁的人道：“缘，这可真是雪莲花。”

岑缘盯着无雪看，淡淡道：“嗯。”

“这毒舌我也不指望着你改，在雪域皇不在意，可这里人人听得都是有心的。我可不想一天到晚在你后面替你说着话，浪费我的脑力。”路修容笑容中带着无奈。

黑发人愣了愣，收回眼神，然后淡淡道：“嗯。”

这场盛大的婚宴持续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静，才渐渐散了。莫缓归与卫苍生这对被万人祝福的新人，终于坐上了轿子，甚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