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这世，便躲不开。

要活着便是不易。

她的心一下子安静了。

“明日我会嫁给你，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但是这一年，你别奢望我会做任何你想让我做的事。

她拂袖离开，他低垂的脸更加苍白。

轩合六年，四月三十日，天蓝云白。

春城丞相，“玉神人”卫苍生，成婚的日子。

四月的最后一天，举国欢庆，红绸漫天，红艳天际。

小莲为她穿上了嫁衣，是她喜欢的红色，很是美丽。瞧着镜子中带着面纱的自己，应该明亮的眸子却是暗淡一片。

“夫人穿这一身的红衣真是漂亮。夫人不要紧张，该开心些。”小莲在一旁，为她梳着长发。

“嫁人是该开心的。”她的声音淡淡。可她嫁的不是爱的人。

“王亲自为夫人主婚，还在正和殿上举行，可是前所未有的荣欣。而且大人对夫人也是百般的疼爱，夫人在府内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不需通过他的批准，还时时嘱咐照顾好了夫人。”戴上了一支金色的梅花簪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惊讶一问。

“夫人刚进府时便说了。夫人进府这十日，大人常回府陪着夫人吃饭，这些年来，可是从未有过的。大人说夫人喜欢热闹，要我们多多陪陪夫人，夫人做事行动大胆自由一些，让我们不要拘谨着夫人。夫人虽是名门之后，却没有娇弱的性子，府里有事就找夫人，夫人自会解决。”一边梳着头发，一边笑着说。说到卫苍生的时候，眼神很是真切。

莫缓归淡然的眸子微射着光。

卫苍生的话何时能信？本就不应该听他的话，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就如默璞说的，嫁了他有什么不好。有安静的房子，有安全的家，可以自由出入，能够不见莫顺，六月喜欢，她能安心。母亲的愿望实现，心中想着锦叶，还有什么要求？而且嫁他的是莫缓归，锦叶喜欢的是随心，这本就是两人，有何冲突？卫苍生昨晚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气气她的，让她过得没那么舒心，她可不会顺了他的心。

镜中这不笑的脸，怎么看都不像她的风格。

“时辰到了，该走了。”扬起一抹笑容，她站起了身。

“是。”小莲扶着她出门。

长裙拖地，走过处，红色蔓延，遍地旖旎。

远远地就看见卫苍生一身的红色站着，从未见过他穿如此鲜艳的颜色，配着他那张苍白的脸，竟有一中孱弱之美。着实不符合男子的身份。

“夫人。”他笑着伸出手。

“夫君。”眼睛成一弯月牙，搭上他的手。

他的手纤瘦细长，细腻光滑，却意外地温暖。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竟如此配合。牵着她的手，一同上了轿子。

喊出这一句“夫君”，连她自己都是一身的鸡皮疙瘩，今后，她是不会再喊的。

走了一路，莫缓归总觉得身旁有一道不明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着实受不了，转头对着卫苍生：“女儿家出嫁不都是幸福开心的嘛，为何卫丞相以这种不解的眼神盯着看我？难道我就不是女儿家了？”

“夫人自然是女儿家。”他笑着道。

“虽然嫁给你不算什么幸福的事，可我也想过了，嫁给你也不算我吃亏。你是春城高高在上的丞相，嫁了你，我也是有好处的。如若哪天做了胡作非为的事也无人敢说什么。人活一世，不就是图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嫁了你，这些都是自然能成的事。嫁你已成定局，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这是自己选择的，那我自然是选择开心过这一年了。”她说得淡淡，眼中的神情也是淡淡，她是真的这么觉得的。而且身边有一个什么都知道自己的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反倒是有一种轻松感，至少对着他不需要说谎。

“夫人这是想开了。”笑着道。

她没回应，她这是释然了。日子总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不能跳着就到了一年后，这一年的时间总是要让自己过得舒心些。人要过得舒心，便是少想，人懒了，脑子顿了，就觉得一切都是好的。

这一路，他们没再说话，各自望着两边，想着各自的心事。天空无边无垠，世人开心热闹，她想着如何独身世外，他想着如何面谈三国。

东征门外，十里锦绣，红绸铺地，百花飘散。这庄重的场景只有王的婚宴才有的特殊礼遇，可见卫苍生在春城是如何的重要所在。

下了轿，卫苍生一路牵着莫缓归，走过一地的红绸。一百节的阶梯走得她是气喘吁吁，抬眼看见卫苍生苍白如纸的脸，也是费劲喘着气。

“卫苍生，你每日都要爬这百节阶梯，着实辛苦！王怎么就不看看你这身子骨，叫无雪帮着你轻功飞上这阶梯，好让你舒服些，让春城的百姓心底也舒服些。”缓过气，她站直身子对着卫苍生瘦弱的身子道。

他也站起了身子，气还不稳，眼带笑意：“夫人的关心为夫心领了，可这百节的阶梯是连王都要亲自走完的，无人能破例。这是对春城的尊敬，更是对百官的勉励。踏上正和殿，便要知道脚下的土地和百姓，我们都是和他们一样的百姓，只是我们心中还有更大的责任，是让他们过得安稳富足。”

说到百姓，卫苍生的脸上总是能够扬起正义无谓的光芒，好似任何的黑暗都无法遮掩的。她有些晕。

她对这些正义的话犯晕，天生就没有牺牲自我的精神。

“新人到！”高声一呼，他们被人迎进了正和殿。

正和殿，便是春城最庄严肃穆的地方，她生平还是第一次真正见着大殿。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倒是满厅的红绸段子。最养眼的便是四根缠绕着绿藤的粗大柱子，伫立在大殿上，不失威严，又带着些朝气，着实特别。

卫苍生突然握紧了她的手，她的眼立即瞪着他。被瞪的人眼看前方，抓着她的手却是更加的紧，似是告诫她不要东张西望，乖乖在他身旁。

轻甩了几次都没甩掉他的手，左右前后都是人，幅度也不可太大，她便放弃了，任由他抓着，可眼睛还是到处轻瞟着。

这一瞟就瞟到了莫顺的眼，犀利而仇恨。好似是她抢了莫彩衣的位置，可是她也是他的女儿，为何他要用如此残酷的眼神望着她？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骨血的牵绊只会让反目变得更加残忍。

卫苍生的手轻轻一拉，她转回眼神，看见他温柔和煦的笑容。心底不知为何，有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大殿之上着实热闹，春王各国谈得甚欢，唯有叶界的人没有出声。

“听说叶界的王身染疾病，无法长途跋涉，秋王的病可好些？”春王应尽地主之意，不该忽视任何一国。

王后一直在春王的一旁静坐，温婉贤淑的样子，不曾发言。听到叶界时微微颤动了一下眸子。

“吾王尽心治国，疲劳无休，只需静养便可。皇子忙于接管国事，便派遣秋水赴春城之邀。”位于莫缓归的左前方站起一冰冷女子，长发飘然，声音冷冷，仿佛隔着一座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