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停止，莫彩衣起身，对着王轻轻一鞠躬，没有说任何的话来诠释，便下去。但是所有的人都听出了琴声中的绵绵不绝的爱意，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莫将军的女儿就是不一般，敢爱敢做！”座上的王大声称好，之前都未发任何的感慨。

“回吾王，小女献丑了，只怕配不上卫丞相。”莫顺故作谦虚道。

她迫不及待地坐下，手指拨动琴弦，却弹不出声音来。眼一震，再次用力拨动琴弦，依旧是没有半分琴音。恐惧中带着怒火：“你对这琴做了什么手脚？为了成为苍生的妻子你做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我才是真的爱苍生，你有什么资格？你这丑八怪，你们都是一样的贱货，我才是莫顺的女儿，你这小野种怎么能到这皇宫中来！”

莫缓归淡然的眼顿时变得锐利，可是无雪却飞身下来，狠狠一个巴掌甩在了莫彩衣脸上，冷冷道：“不得对卫丞相夫人无礼！”既然卫苍生已经承认了她，那她便是他的少夫人。

无雪这一记巴掌可不轻，活生生将莫彩衣甩了出去，趴在地上。

莫顺立即拍案而起，怒气匆匆地地冲下去，扶起莫彩衣，对着高坐上的王：“小女是不懂事，可是她说的也是百官所担心的。虽说选上的也是微臣的养女，可臣是不会徇私的。”

“爹！”莫彩衣抱着莫顺哭泣。

一边是卫丞相，一边是莫将军，高高在上的王百感交集，身旁的王后握着他的手，温柔贤惠地说：“卫丞相选妻，本该是家务事，可是却办到了宫中来，还如此大费周章地经过选拔才到今天。因为他是‘玉神人’，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能带给所有百姓安乐的‘玉神人’，更是王身边不可缺少的人。既然大家都相信他，那么就该相信他所选择的。本宫本不该出面，可旋舞池设在内廷，本宫又是管理内廷的，所以才说了几句，避免内廷起纠纷。”

王紧握着王后的手，看着平日里温柔依人的人，为了他竟大胆开了金口，着实感动。丹凤眼中对她是更加信赖和爱恋。

而莫缓归见着这幅父爱女怜图，却生生在心寒的胸口再添一块冰。要成为卫苍生的妻子，那便要所有人都知道，她能成为他的妻子。

长袖一挥，面纱悄然落地，一张白皙的脸容毫无畏惧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对着王，对着重臣，皎月般的眼睛清澈凌然。众人顿时停住了呼吸，毫无粉饰化妆的脸，浑然天成，仙姿怡然，可谓倾国倾城。但是从眉间至左脸部的一条疤痕出现在这样一张绝美的脸上，便显得可怕碍眼。

卫苍生孱弱的身子一颤，紧紧盯着她脸上的伤痕，星眸忽然一暗。

莫缓归面向那对父女，凛然清冷道：“这张脸丑吗？可小女子觉得这张脸是最无关紧要的，卫丞相心怀百姓，心中念的也是百姓，他所希望的妻子也不可能只是一个美貌外壳下的花瓶。这道残缺的伤疤，更是道出了他不会因为美色而选中任何人，世人也不会希望他是没有内涵之人。诚然小女子弹奏的不成曲调，可是选中小女子的卫丞相应该已经听出来了，这首曲子也是展现小女子寻知音的渴望。为了符合无才便倒着弹奏，难道琴艺非凡的莫小姐没有听出来这曲《高山流水》吗？谁说爱恋就一定要让世人知道，只要彼此相依相知，便是永远。并且小女子这琴弦与花术也不只是展示看看的，卫丞相是何等的人，她的妻子就算不能保护他，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吧。只要在卫丞相身旁，小女子便没了心，那颗跳动的心只在卫丞相身上，拼死护着他。”

莫顺抱着怀中颤抖不已的人，她已经彻底地崩溃了，他只有怒视。莫缓归想着，他一定在后悔，怎么能留她到现在，怎么能让她进宫？

旋舞池一瞬间安静一片，可能大家都被莫缓归酣畅淋漓的话语震慑住，更没想到还有人敢与莫将军为敌，令莫将军哑口无言的竟是他的女儿？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世界真的开始要乱了吗？

卫苍生温润的声音让众人回醒：“卫苍生能在最后的时间遇上莫缓归，有她做我的妻子，是上天的眷顾。”

王牵起王后的手，起身，接着他的话道：“卫丞相能找到如此一心一意的妻子，本王着实欣慰。十日后，便在正和殿举行婚礼。重邀四国，举国欢庆！”

众人低头呼应。

众人散尽，只剩些婢女在整理打扫。莫缓归一人站着，望着宽大空荡的旋舞池，竟觉得自己的心也是空荡荡一片。她到底做了什么，她怎么能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的局面。六月命在旦夕，母亲遗愿没有实现，与莫顺彻底决裂，锦叶不知道在何方，她要嫁给一个自己最不愿嫁的人。默璞不在身边，莫府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孤寂的世界混沌一片。

“咳咳……”几声熟悉的咳嗽，她转身看见卫苍生正走来，身后跟着无雪，两人之前一直就在她的身后。

立在她面前，声音暗沉了些：“无雪将你的事情说了一番，那位姑娘虽然不幸，可是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好的了。既然有人相救，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悲伤，对于她来说，能遇上你这样的主子就已经是幸运。”

“六月不是什么仆人，她是我的家人。”她不想六月被人认为是家仆，他那些好听的话她总是半信半疑，他那些不好的话她很相信。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份眷恋她才拼命想活下来，柳叶花术下，要活着便要靠毅力。”这话一说，她倒是有些感触，卫苍生好似在安慰她。在这个悲凉的时候，有人能说出这些话，令她凉到底的心回温一点，着实让人小感动。

“我不愿嫁给你，但更不愿看到莫彩衣嫁你，我不愿莫顺舒心。我不想骗你。”她抬眼看他。

迎上她的眼睛，看着一张毫无血丝的脸：“我知道，这也是我选择你的原因，所以你也不必揪心。春城对于未成婚的男女没什么特别的规矩，下午你就整理整理搬到卫府来吧。”

不时地停下脚步咳嗽几声，单薄的身子似是一阵风就能吹倒，这就是卫苍生。可是此刻，目送着他消瘦脆弱的背影，竟让她的心异常平静。

春城没有繁文缛节，也没有规定未进门的妻子不能住一起，反而令莫缓归意外的是，竟然还主张两人在等待婚嫁的那几日进男方家的门，促进感情。卫苍生有公务在身，便命令无雪带着家仆到莫府帮她的忙。

回到竹院，看着这间一眼就能望光的小竹屋，虽然简陋，也很平凡，但是在这里和六月默璞一起的日子却是非常开心自在的。现在，只有她一人，没有他们，这间屋子便也只是屋子，空悠悠的，倒是令她莫名地悲伤。走进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抱起一个旧麻布包袱，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她一直都带着。抬起头，望一眼房间，从窗口中，竟看到了无雪带着一排士兵出现在竹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