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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

“程哥如果想玩女人,我这儿有的是。只不过这一个,——”他一把将我拽到身侧,手上暗暗使劲,力度大得几乎弄疼我,“不行。”

程哥根本不理会他,脸上也现出陌生的y狠,“你当我什么人?随便一个女人都肯要?我就要她!”

唐博丰的手,抓我抓得更狠了。似乎他对程的一腔怒气,都在捏住我的这只手里。

“她是我女人。”他吐字坚决,声音y寒。“对不住程哥,今天的事要不爽,小弟给你赔罪。但凡你想得出,我都满足。”

“他妈的赵普云,敢不给我面子!”程哥拍案而起,“你女人!你女人让她坐台陪我?!”

一边怒脸向我,语气饱含震怒:“刚才你爽不爽?我弄得你不爽吗?啊?”

我的热血上涌、颜面全失,这句话在他面前说出来,怎么都会让我羞愧不已。我惊出了一脸泪,手足无措,此刻,还不如刚才能割腕死了的好。

唐博丰暗自隐忍着怒意,我看到他额上的青筋暴露,怒气攻心,手上攥起了拳头。

气氛剑拔弩张,相当沉闷。

过了好久,唐博丰才开言,“都是道上的人,还请程哥给个面子。”他压制下怒气镇定着情绪,“廖冰然年幼无知,程哥这种身份的人,也不想给人落下什么口实。今天的事,能不能到此为止?我唐博丰欠个人情,今后一定奉还。”

程哥却冷冷地不发一言,从沙发上站起身,悻悻走到我面前。

在我面前停留许久,我低头不敢抬头,无从得知他目光中究竟是气恨还是留恋。只听见他寒声对唐博丰道,“管好她!下次碰见别的男人,就不是象我这么好脾气的了!”

说罢出门,扬长而去。

五十八 从良4

他走去关上门,回来拧过我僵直颤抖的身子,低下头目光平视,审视着我惊慌失措又羞愧难当的表情。一会儿,轻拥着我到沙发上坐下。

手轻轻地笼上我的前胸,为我细致地扣上已揪扯开的扣子,又弯腰屈膝,为我捋平整裙子上的褶皱。

“真害怕了?”他做完这一切后,沉声问我。

我听到他声音里难以掩饰的颤抖,似乎对我的惊悸不安心生呵护。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瞬间拼尽力气抓住他的臂膀,指甲深深地陷进他的r里。眼眶盈满了泪水,听任眼泪不停地、不停地流下。刚开始还是静默无声的,到最后变成抽噎梗塞的呜咽,再之后是放肆地号啕大哭。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委屈,哪里来的这么多心碎,靠着他强健有力的胸膛,我只感到了难言的疲惫。

我实在不想沦落成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想在这满是地雷的战场斡旋,踏错一步,即会粉身碎骨。这根本不是我要的生活,也不是我梦想中要停留的世界。

我累了,真的累了。百花看尽,千奇斗艳,我却更愿意做原本那个平凡的我,我再不要这样的叛逆,再不要这样的骄傲无知、自以为是。我不想象孔雀穿上花衣去大肆炫耀我的璀璨夺目,它们都是不真实的、都是外壳、都是表面。我的内里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伤痕,我的心上遍是孤身独旅的风尘,我的面容沧桑着,理想开始模糊不清。我无法用虚荣和物欲满足我的光荣意志,无法对我的所作所为讴歌欢唱。

我看到了我的渺小、无助;我看到了我的落寞、可笑。

我原来并不适合这里。这里,是给那些真正内心笃定、对伤害沉稳坦然的人准备的。她们决不会因为一点灌木丛中的擦伤,就拒绝进入这片黑魆魆的森林。她们有着大胆、热血和执着的疯狂,她们玩得起,不怕受伤,如果男人敢玩弄她们,她们的心里会把那些男人,玩弄上千遍,以求内心的宁静和平衡。

而我是谁?我故作胆大,实则胆小如鼠。我经常张牙舞爪地奔赴黑暗,却在短短一个回合之后缴械投降、落荒而逃。没有人看见我抱头鼠窜的狼狈,无人取笑我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于是我被虚荣壮了胆,以为自己可以打败强敌,赢得尊重。但最后的结局时,并不曾有小的战胜,却在今日遇到了致命的滑铁卢。

想到今日我纯洁的身体,在那男人的手下被肆意玩弄,我的心里,就漾起了千疮百孔的伤痛。我为自己不甘,同时痛彻心扉,羞愧难言。我的羞耻心,在责备着我的好胜心,它们在剧烈地争吵,攻讦内讧,却一方维护着一方的利益、不让寸土。但最后还是羞耻心落败,它柔软地匍匐在好胜心脚下,颤抖着、撕心裂肺地开始忏悔哭泣。

他环住我,听任我的泪水肆意沾上他的衬衣,任凭我十指残留不甘、愤恨地撕扯。我紧紧靠向他的身躯,象毒气室的囚犯得到清新的空气,深入他的胸膛,呼吸着温暖又洁净的气味,希图能从中得到力量和温暖,得到理解和珍惜。

而他居然越拥我越紧,似乎乐于见到我这样对他柔弱的依靠。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呼吸热烈而又急促,却应我默然的要求,将我紧紧地禁锢在他的怀里。

“我知道你累了,索性,好好哭一场吧。”他在我耳畔呢喃,声音沉稳。

我泪流不止,照现在的心境,即使哭个三天三夜,也不能发泄尽我的懊悔和惭愧。书包网 。。

五十八 从良5

“我真的,我真的害怕,”我紧紧靠在他的肩上,语气里有着脆弱的绝望。“你知道吗?我以为这里很太平的、很太平的,”心生寒意,不自主地冷战,微微颤抖。

他察觉到了,因此拥我更紧,“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唐博丰,你不知道。”我懒懒地赖在他怀里,自己不想用一点力气,喃喃地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你以为我是为了钱?为了虚荣?为了炫耀?不是的,真的不是。”

他灿若星辰的双眸s来,紧抿的唇带着冷静,高额布满睿智的细胞,闪烁着莫名的狡黠:“我来告诉你吧:你叛逆,想到这里来找寻自己。你找不到自己,所以来这种地方找,以为自己不适合光明,给自己一个理由,去放纵,换个方式活一回?”

我愣住,他说的为何这么经典,都说到我心里去了?

也心有不甘,声音稍大地强辩,“也不全是。”

未经深思熟虑,无所事事的生活让人得闲,日常关于人生的思考耳熟能详。此刻将我的结论脱口而出:“为了体现我的价值,体现任何人都不曾看到的——我的价值。”

他犀利的眼神压下,脸庞的棱角清晰,落落寡然的目光让我望而屏息。不过片刻后,他扬起浓眉,唇角飘起笑意,“你的价值?”

“别告诉我,在这里坐台,吸引几个男人对你染指,念念不忘你的纯情,就是体现了你的价值,”他颔首向我,神情露出几许凄迷,“冰然,你知道价值指的是什么吗?”

“就是别人眼里的我。”

“说得好。”他双眼忽然闪闪发亮,锐利而警觉,“可你所谓的价值,都是给别人看的。冰然,你有没有发现属于你自己的东西?野性、个性、无所畏惧,对人生的构思、勇气,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才是你的价值。它们是否能让你迷人、让你妖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拥有它们相伴终身,让它在你身上变成永远的魅力,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曾问过我的价值。难道我能打善杀、在这里混得出人头地,就是价值?难道我象你说的,尽忠职守,讲江湖义气,安于做狗,就是我的价值?我的结论是,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有价值;但在我爱上了你之后,我就有了价值。我愿意为你挡风遮雨,愿意陪你共度晨昏,愿意和你一同走来走去,到哪里都无所谓。我的价值,就是让你不再孤独,我希望这价值的极限,是成为你的伴侣,有机会和你继续走下去,走到远得没有尽头……”

我住了哭声,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他的嗓音暗哑深沉,有着不可名状的。这个词,我用在这里并无之意,只是因为他的那种感觉让我感到舒服、可靠、温暖。我暗暗地沉下心,听他第一次这样与我沉着谈心。

“我曾有不可一世的霸气和雄心,混在这里随心所欲。对于女人,我从来没有任何美好的憧憬,遇到你之前,我更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坐台小姐。你善斗又有个性,让我知道我的能力并不通天,让我务实。那时我诱惑你、威你、想改变你的命运,你却不改初衷,宁肯一心求死。我恨你展示给那些男人欣赏,但是又对你自以为是的理由无能为力。”

他的心事娓娓地湮没了我脆弱的心,我们暗暗争斗的过去历历在目。他的唇轻轻摩擦着我的发际,似乎那里的馨然令他有莫名的陶醉。

“我见过这里太多的女人,她们疯狂老练得令我都害怕。有的女人象八爪鱼,一旦缠上很难脱身;有的又暗含杀气,不知道哪一刻就让人身首异处。我常常被这里的气氛弄得窒息,却要担当重任,伪装成熟老练,生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十八 从良6

他更紧地拥住了我,轻吻着我的额头,将满眼的柔情交付,深情相许,“冰然,我的心很累,很累很累。有时候,觉得我这一生,就将这样沉沦下去,就要生活在这沉闷、、血腥的世界里,不可自拔,真是可怕。我肆意安排着小姐们的命运,冷眼看他们与钱权交换青春与灵魂,鼻眼前满是腐烂的气味,我常常独处时自责,我这样的人,是心肠太硬,还是太冷酷无情?直到遇到了你。”

“现在才明白,我的价值,就是为你创造更美的世界;带你去看更美的风景。我们都被束手束脚,陷在这里动弹不得,但为了你,我一定会走出去,一定要给你更幸福的前程。”

他看定了我,神情坚定,“冰然,我会出人头地,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如果你肯给机会等我,我一定让你自由地去做——所有你真正想做的事。你喜欢读书,我就陪着你秉烛夜读;喜欢写文章,我帮你润色文字、谈论世事。我一直和你一样,倾慕才学和知识;也想和你一样,永远不放弃追求有意义的人生!我只想你陪我,别再离开,因为只有你的名字是唯一,才能刻在我唐博丰的心里!”

我似懂非懂地听着他的独白,有一刻心生感动,却又在某一刻战栗着颤抖不已。他第一次跟我谈到未来,为我描画有关未来,描画所谓未来那么爱恨无争、清凉平和的世界;他第一次跟我谈到他的理想,谈到他的抱负,居然那抱负的雄心,只跟我这样一个渺小的女人有关。

黯然神伤,心上居然涌起莫名的自卑感,那样胸怀坦荡的雄心壮志、那样意气风发的人生誓言,朗朗于耳,冲撞于心,这样对我坦诚以对的他,令我有莫名的压力。

我的头无力地低下去,眼神暗淡,“不要这样想,我,——根本不配。”

他吃惊地盯着我的脸,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了我好几眼,而后居然促狭地笑,“难得。”

看我惊疑的目光抬起,他一脸好笑,“你终于有了自知之明,还知道配不上我?”

他肆意取笑令我心生气恼,我挣脱开他怀抱,有点自暴自弃的愤然,“的确!你的雄图壮志我不敢笑纳!也别再把我和你栓在一块儿,你是你,我是我,各走各的路!”

没有我预见的恼怒,他居然笑得,“即使你把自己想得再脏,你也是我的女人。我想要,你就躲不掉。”

我噎住无语。他却重拥住我,“玩够了吗?”见我迟疑,他轻描淡写地问,“不坐台了,当我助手?我发你工资,保证不少于你坐台的收入。”

我哑然,侧身从他身上坐起,回眸盯住他炯炯的双目。

他冲我一点头,嘻笑:“别不相信!这里,我说了算!”

五十八 从良7

听我讲完新职位简介,面前的两名美女反应各有不同。

岳惠拿坐台时剩的纸巾擦着红色高跟皮鞋,嘴里不忘嘲讽,“怎么,意乱情迷了?廖冰然,可不要迷失方向啊?你忘了,你到底做什么来的?”

陈琳却不发一言。

岳惠向来锋芒毕露、口不遮拦;陈琳总是幕后静观,伺机进言,他们俩对付我的风格,迥异。

岳惠悻悻看我一眼,“廖冰然,不要怪我说话直。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尤其是这种地方的男人。也就是你傻,放着千载难逢的挣钱机会不要,偏要去幕后当他的影子。钱挣到自己兜里才踏实!爱情?爱情能值几个钱!唐博丰现在也就是新鲜劲,他那种人的心,就你这两下子,也真不一定能栓得住!也是,哪天要是真被他甩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陈琳显然听着不顺耳,见我静神不言,上前帮我说了几句,“你和我感情上都有问题,那是过去。但不能因为这个就非要影响冰然。人和人的际遇是不一样的,还是祝福她,把事情往好里想。”

岳惠无言以对,将脏纸巾摔进烟灰缸。

我知道她还是为我好,怕我吃亏。这个人直肠直性,做小姐尚懂得温婉柔媚,做派极像演员。幕后卸下伪装在我面前,真实性情毕露无遗。不由上前,看她的神情感激恳切,“岳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不是所有发生在这里的爱情,都是死路一条。我,也许会是那个特殊,希望我的与众不同,能让你收回偏见。谁说,我们就不能弃暗投明,在这种地方收获幸福?”

她被我说动,却依然不服,笑着骂,“收获你个头!以后吵架了,别来烦我!”

正说笑间,唐博丰走来。岳惠显然刚刚在背后揭他短长舌,因此脸上有点挂不住,目光躲闪。

“不回去?”他丝毫不觉有异,走过来,近我身旁,站立的位置亲密。对我的朋友,表现出极大、少见的尊重,“陈琳也一起走?”

陈琳柔柔笑着摇头,“不了。我打算和岳惠去吃夜宵。”

我一听有点着急。提到吃的事情,那根本是不能少了我的。我急急问询,“去哪里?去吃什么呀?”

岳惠噗嗤一笑,“还吃!你现在天天挣不到钱,就会吃喝玩乐!”

突然象意识到什么似的捂了嘴。今天晚上坐台为什么没小费,这事她刚刚清楚。当着唐博丰的面,却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狠狠瞪她一眼,她心虚地顾左右而盼。

却不曾想,唐丝毫不以为意,轻轻拉了我的手,笑看我问:“反正也早,咱们一起去?”

一言正中我下怀。

除了我们,唐博丰还叫了崔心妍、任蕊和胡朋。两辆车,七个人,热热闹闹地开到了夜市摊。

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是不是朋友不要紧,但江湖二字,讲得是随缘。有时一杯酒,即可化干戈为玉帛;一片烤馒头,也可掀起轩然大波。

任蕊豪饮,和岳惠同性。她俩在我之前原本相熟,今日有机会拼酒也是英姿飒爽,巾帼之气丛生。唐博丰和我坐同一条长凳,却是看着人家热闹,我俩以吃为主。

那些年还不流行麻辣烫,砂锅、烤串也是别有风情。烤串实惠味美,配上啤酒千杯不醉。任蕊一脸豪爽,岳惠不甘示弱,两个人,空手划拳火拼,酒喝得脸热面酣。陈琳相对斯文,却也是灭掉烤r无数串,外加热腾腾的砂锅一只。我们这群人中,有人每晚膏腴肥腻都不疲倦,尤其象胡朋那样天天酒r贯肠的,却身材奇瘦无比,我觉得一定都是消化不良。

我们不是害虫或败类,却是养尊处优、无益社会、浪费粮食的蠹虫。

唐博丰紧挨着我,一会忙着为我吹凉热烫的菜,一会又指点着我要这要那。他和我始终配合默契,偶尔不慎碰到手,都是彼此会意般甜甜的一笑。

任蕊手执啤酒杯,目光迷离,看着我,醉意中掩不住艳羡,语气里不无伤感,“冰然,瞧瞧你和唐哥,那才叫夫唱妇随,看着就让人舒心。”

我赧然,‘夫唱妇随’那个词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听着她话里莫名的凄凉,敏感地想到她身上发生的事,不由得心生痛惜。

她的过去已经淹没在过去的时空里了,将再也无法挽回。黑暗中孤寂的灵魂,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深省其内心。一种是酒醉,一种是独处。寂寥加麻醉,是最好催发情怀的媒介。

我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开口就是,“你也不错啊?看看胡朋跟你,还不是一样?”

胡朋暗黑的目光一瞬间s来,我对上一看,体味到其中百味参杂,众味难辨。

博丰不知为何,已岔开话题:“谁还要喝酒?哎!老板!再来一打啤酒!”

要酒的语气相当豪爽,只不过这个人自己却滴酒不沾。他一声呼喊惹我注意,我低头细看他身前,“咦?你怎么不喝啊?”

他邪邪地笑,却对我偏头耳语,“别叫我喝啊?否则喝醉了,晚上睡到518去。”

“你敢!”我气急,扬手要打。却早已被他在桌下抓住。

任蕊将这打情骂俏尽收眼底,一会儿仍悠悠地开口,“冰然,唐哥说要送你去读书啊?什么时候?”

啊?他说过这事?我一惊,侧头对上他的侧脸。他充耳不闻,佯做不知。

我却不能放过,拽过他胳膊,盯住他的脸,一本正经:“读书?你什么时候说过,让我去读书?”

他对上我执着、认真的表情,看一眼众目睽睽的瞪视。似乎不愿在他们面前开口解释,但又怕我不肯善罢甘休地追问,想了好一会儿,才微笑道:“回去再说。”

但不管他将如何解释,我都无法控制住突如其来的心花怒放。

这个人,真的懂我。。 书包网最好的网

五十九 威悬心1

五十九 威悬心

回到宿舍,在他深沉的注视下,我静静地问他,“你真要让我去读书?”

他轻笑,“怎么,不想?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喃喃地道。这个人会读心术?我的力量在他面前,真是越来越渺小了。“不过,学校那种地方,我回不去了。”

“丧气了?”他语气含着奚落,“对你这样的书呆子来说,读书并不是什么可遇不可求的稀罕事。你以前怎样上学,现在,还可以怎样去上学。”

“怎么可能呢?”我踱到窗前,放下了纱帘。“一个人年轻时经历过什么,y影终身存在,不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刽子手哪怕金盆洗手,也难漂白双手的血腥和污垢。我倒愿意遗忘,但要如何——能把自己的污点置之脑后呢?”

“污点?”他在背后走近我,语气充满轻慢的不屑,“这么点子事,就可以叫做污点,那每个人终生,岂不都要背负千奇百怪的罪责和负担?还怎么能轻松活下去?人无完人,你之所以看到他完美,是因为你了解不全面。浅薄的经历不足炫耀,可也不是一无是处。走出来看过、经历过,那就是你这辈子的财富。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无须看重。”

我愣神,双目圆睁、回头惊视:“你真的不在乎?”

“在乎什么?”他匀息顺眉,淡淡地问。

“我,做过小姐。”我心上笼起怯意,声音低下去。心里隐隐的自卑感生出,尤其在他彻底倚重真情、真心交付的这种时候,愈发浓重。

他目光闪亮,印衬着窗外的灯光,我在他眼睛里只看到了我怯弱的脸,和模糊的眼。他唇角上扬,漾起柔和的笑,“我只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失去了我在意的东西。”

我哑然,见他有意离开,不由不甘地追问,“什么是你在意的东西?”

他偷笑,回头看我一眼,满含深意:“什么时候你懂了,你就真是我的人了。”

又暗含捉弄,“好好给我打工,够了学费,我自然放你去读书。”

我无奈地看他溜掉,但对那问题答案的千般猜测,开始匪夷所思地胡思乱想,居然整晚失眠。

五十九 威悬心2

没想过当他助手的工作会是这样。

他还真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诶。

吃过早饭就过来,煞有介事、一本正经地跟我商量,“哎,才女,我有点事麻烦你。”

他郑重其事的要求,似乎我真是他手下得力的干将。难得见他有求于我,我也不卖关子直接问,“什么事?”

他拉我去他宿舍,递给我一个沉重的笔记本。

“我急需有人提点意见。”他笑得诡异。

我狐疑地坐下,捧起那沉甸甸的本子,揭开扉页,赫然看到他遒劲有力的笔体,几个大字了然纸上。“长丰跑马场”。

那时电脑还不普及,脑子里有点计划的人,还是喜欢用书写的方式记录。

我看他一眼,见他眼含激动和渴望,就为了这个?不免有了兴趣细细往下读,竟是一份类目详细的策划书。整个跑马场的项目,从投资、引资、融资到经营、部门管理的细节,洋洋洒洒小半本,有论据、有论点,风险盈利一目了然,逻辑严密,思维缜密。

象所有文学巨著一般,我耐心拜读,但也一目十行,终于通篇读完。

看向他,心里有莫名崇拜,起身冲他扬扬手,“你弄出来的?”

他点燃一支烟,微笑。不骄傲,笃定稳重地说,“我刚刚弄到60万,这项目赵哥很有兴趣,也要投钱。没吃过猪r也见过猪跑,你看完了倒是说说,究竟怎样?”

他还真是信得过我?我一介高三女生,焉能有这种经济头脑?正思忖该如何自圆自说才不露怯、不丢脸,他已然窃笑了,“难倒你了?还这么绞尽脑汁地认真想。我不过是逗逗你,这么辛苦的事,我怎么舍得劳动你?”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上漾起莫名的情愫,他与我这样倾心调笑长谈,似乎意境与在歌舞厅时有天壤之别。我什么时候,可以感觉到这样幸福璀璨了?放下了矜持冷漠、放下了戒备武装,只是象个平凡的小女孩,与一个和善的大哥哥相处怡然。

他拿过我手中的本子放在桌上,然后执我双手,拉我近胸前,看我的目光炽烈。

“我说过,我不会永居人下,为了你,我也要放手一搏。”他的手抚上我的鼻、眼,细长的手指在我的肌肤上轻轻划过,带着某种,“为什么我们明明是有热情的人,却一定要活得死气沉沉?为什么我们明明有前途,却任命运黯淡无光?”

“不用你漂白,冰然,我先漂白。这社会弱r强食,任何事都先下手为强。黑社会在中国混不下去的,咱们国家永远是官员一手遮天。做马仔的,也永远是狗,被利用够了就会完蛋。赵哥混了这么多年,他比我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们,都打算改做正经生意?”我似懂非懂地问。

他寒声一笑,“正经?当然不行。”

“这马场在渭城西南、渭河之滨,为了地势上依山靠水,强占了农民千顷良田。政府一句话就给了我们土地,如果靠正经,这一切来得怎能这么容易?”

我糊涂了,“那靠什么?”

他揽住我,自上而下地审视我一瞬,而后浅笑,“怕你知道太多,心累。我不告诉你的,就别问。”

又环住我的腰,“你只要知道:你跟的是一个雄心壮志的男人就好了。那些累心、烦人的事,都由我去做。你,就好好地上你的学,看你的书,陪在我身后,安安静静,乖乖地就好。好吗?”

我忽然感到尘埃落定般的安然。难道我象浮萍一般飘零孤离的命运,现在因为他,就要落地生根,从此安然无恙了吗?再也不会在高原上经历凄风苦雨的欺凌,走进了温室,从此走进无限快乐、无尽幸福的另一个深渊了吗?

但对那阳光灿烂、年轻活力、激情四s的脸庞,我却终归不能反其道而想,扫他的兴。把所有敏感的揣测、可疑的思绪都挥之即去,笑得幸福坦然,“好啊!”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十九 威悬心3

“上午我要出去谈点事情,中午可能不回来。”他眼里似乎恋恋不舍,不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留恋的目光在一瞬的不能自已后,回复到相当成熟的冷静。

“不能陪你了。闷了,自己找人出去玩。”

又拉开书桌的抽屉,指着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对我笑道,“这是你预支的工资。缺钱花来随便拿好了。”

真是高薪美差,原来跟了这样一个强势男人,还真有这么多好处啊。

他从抽屉角落里拨弄,翻出一把亮晶晶的钥匙递给我,“我的516,以后也属于你。”

我伸手去接过,他却趁机握住了我的手,紧紧地不放。抬头对上他的眼,发现他的眼漾得细长,涌着自嘲的笑意,“现在我一无所有,连家当都给了你,怎么,对我没有一点奖励?”

我们萍水相逢,却是江湖儿女。

被他神情中闪烁着的邪魅、意味击中,瞬间羞色满脸,不觉赧然。但心上不能自制住痒痒的冲动,情之所至,金石为开。此刻,我的心已经对他毫无芥蒂,亲密无间。不由红着脸,微微扬起唇。这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低下脸,闭眼等待。

我盯住他帅气、轮廓间充满男子气概的脸庞几秒,心里犹豫一霎,但还是坚定地、矢志不渝地将我生涩的吻奉上。我的唇冰冷中带着怯意,打算轻啄他唇一下就迅速逃离。但他的第六感更快,我不过是并不留恋的蜻蜓点水般的一啄,他已在半秒后拥住我的腰,令我不能逃离。

“这样,不够。”他不甘心地说着,一边带着深深的迷醉神情,吻上我的唇。那带着男性气味的热烈呼吸,象火一样的温度,立即点燃了我身上的所有感官。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吻可以令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放下所有的防备,是那样陶醉渴望地,想融入一个男人的生命。

我心跳得厉害,似乎将涌出心房;双手柔弱无依地地在他脑后轻轻相握。脑子里漂移着五种感官不同寻常的,直到他放开我屏息,好笑地看到我正魂飞天外,思绪飘摇。

“亲我,也这么不用心。”他故意装作叹息,目光明明带着浓情,声音却萎靡不振:“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我啊?”

“我已经是了啊。”我一脸无辜地争辩。

他讳莫如深地笑,抱了抱我,“行了,我很知足。至少你敢亲我了,真是很大的进步。”

五十九 威悬心4

斜靠在床枕上翻书,经历无数场劫难,此刻终于天下太平。终于能静下心来读一本好书。

还没尽兴,电话铃响,我跳下床去接。

这电话没几个人知道,一听到来电女子的声音,我不由得浑身僵冷。

赵婉婷在说话,“廖冰然,是我。”

我心生寒意。对她给我的伤害,听觉有抗拒的本能。

我冷冷地撂下一句,“我挂了。”打算over掉。

她反应更快,“等等!做事别草率!”

这么多天她销声匿迹,唐博丰在我面前对她也从不提及。我以为,那伤害我用大度遗忘,就已经算过去了。但她似乎还玩得意犹未尽,语气慢条斯理,“不是我找你,廖冰然你出名了。我爸要见你。”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我冷声问,也觉得她的任何意图都是y谋诡计,我不想落入她的陷阱,“如果你爸找我,我跟唐博丰一起去。”

我觉得唐博丰肯定不知道她又来s扰我,因而找理由脱身。

“嗬!”她哼出不屑,“廖冰然,治你一回你就忪了。怕我?也不用怕成这样吧?你的胆子呢!做唐哥的女人逊成这样,我觉得你真丢脸!”

她的激将法还是起了点作用,毕竟我这方面的自负没有消失殆尽。因而开始愤恨不甘,“怕你?我用得着怕你?你在哪儿?”

“你下楼!宾馆门口有辆捷达,车号85886,司机带你来!”

应该说,我之所以敢去,还是因为心里十分想了结和赵婉婷的恩恩怨怨,我也不想鸵鸟政策做缩头乌龟,以为她没再伤害我就是死了心或恶念不存在。醉酒落水的那件事到现在也没有个说法,公道已经变成一个扑朔迷离的疑团。但我,还是想找寻真理,毕竟黑暗世界也有黑暗世界的法则——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关于她的老爹,那个幕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赵哥,我也很想见识其庐山真面目。毕竟他能对唐博丰这么交心认可,那无论如何我也认为,决不会是草菅人命的大魔头。

更幼稚可笑的念头,是想在她老爹面前揭其短:她这么胆大妄为,也许赵哥还不知道吧。生为父亲,我希望他能尽到父亲的责任,止恶扬善、谆谆教诲。

司机一路上不怎么说话,我看见熟悉的景物掠过窗外,暗暗记着经过的路线、闹市街区。小车停在一座小楼门口,司机下车为我指路。

其实根本不用他指,我已看见赵婉婷早早等候,站在一楼门厅处。

夺命之恨也不过尔尔。因为知道她、赵哥与唐博丰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对她的心绪,百味掺杂。远远地看并不近前,她反而迎了出来,“愣着干嘛?已经到了,还不进来?”

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不排除她绑架我、再次对我动杀机的可能。但她却是甜甜的笑,虽然语气依然暴躁张牙舞爪,但比起以前,还是有所收敛。

“去见我爸吧。”她看我一脸平静,竟象没事人似的。似乎那件事,就是我酒醉做了个噩梦。让我都不由狐疑:那件暗杀事件的真假了。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五十九 威悬心5

一间诺大的客厅,装潢精致豪华,那年头平常百姓家居不过水泥地板或粗粝瓷砖,但这厅内深色木质地板脚感沉稳,日常保洁擦得极亮,反s着晶亮的光芒。高档家具、古董珍玩不论品牌或真假,均布置得一丝不苟,衬托出贵气卓然。厅中放置巨型黑色真皮沙发,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深深地窝坐在沙发里,愈发凸显身材矮墩肥硕。远远瞥见他表情y鸷,身旁还侍立着两个30多岁的健壮男子,但这阵势说实话,第一感觉里,并没有让我生出任何敬畏。

如果这情形下还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是谁,那我一定是傻子。他在渭城的歌舞厅里,是响当当的头号人物。那时渭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内陆城市,却黑道团伙众多,大家势力均分,各行生意发展得如火如荼。但无论哪一方,听到赵普云的名字,或他将要摆平谁的小道消息,都难免闻风丧胆。

赵氏以赵普云唯我独尊,团伙内吸纳无数地痞喽啰,他刻意培植声名显赫的几大黑道骨干,起初均白手起家,但十余年之后追随之众如绿树生枝加叶,繁殖迅速。到95年已发展到精忠力量已达半百之数。他本人当初家境贫困,文化程度不高。但凭藉雷厉风行的暴力手段和果敢狠辣的黑道风格,开始了赫赫的发家历程。

赵氏崛起起于80年代,那时他办了一个名叫“及时雨”的典当铺,但他并不安心本分地做典当,而是高息放贷,暴敛不义之财。他以金钱为纽带、以当铺为幌子,拉起旗杆,网罗了十几名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帮助“看场收钱”,并给他们配置了摩托车、手机等交通和通讯设备,在之后多年的时间里,横行渭城,为所欲为。

再之后,凭借资本原始积累的财富进行产业重组:非法倒卖木材,办皮包公司,开办酒楼、歌舞厅、洗浴中心,以多种产业形势发展势力。其间有黑道势力暗中保护,又善用权谋巴结行贿政府,捞得数不胜数的好处。90年代初开始,势力如日中天、蒸蒸日上,就此赵氏扬名,吸引城乡无所事事、走投无路的许多年轻人投奔。许以优厚待遇,招兵买马、网罗乌合之众,他手下的人,有的专门干敲诈勒索的勾当,以暴力开路,欺行霸市。为积累巨额财富扫平障碍,铺平了黑、白两条出路。

他手下豢养了多个黑帮组织,其中有一个首领叫“平风”。据说在渭城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动不动就对人刀砍枪击,甚至对警察也敢动刀动枪。去年,平风在一家电玩世界大开杀戒,有警察亮明身份,前去制止。平风狂吼:“警察怎么了?多管闲事,把你也砍了!”打手们一拥而上,乱刀砍向警察,其中一名打手向其的下部痛下杀手、捅去一刀,致其重伤;另一名打手用枪又对准警察的太阳x扣动扳机,恰巧遇哑弹,那警察才幸免一死。

这样一个黑帮首领,个性定是狠辣绝情。能在那种世界里相信或倚重旁人,需要下怎样的决心?鼓足怎样的勇气?而被他信任的人同时又要承受怎样的压力?在周围恶毒、猜忌、争宠的风气里笃定从容地保持自己的风格、做自己的事情,又需要怎样无视那些众目睽睽?

但他对唐博丰,却给予少见的知遇之恩。从唐怀才不遇投奔,到最终得他重用,时间不过短短半年。唐本身是一个具有沉稳、收敛个性的男人,或许因为这个与众不同的特点,被他选择性地独具慧眼、惺惺相惜,和那些惯性打打杀杀的黑道打手有所区别,适合成为他锦绣江山、太平盛世的繁华伪装的代言人,故而被他用做风格独特、标新立异的一枚棋子。

五十九 威悬心6

不难想象这个人胸有y谋城府、阅人无数,看似貌不惊人、难掩心中谋略胆识,又是怎样老j巨猾的人物。我进这客厅后,他不过远远看我第一眼,就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

“嗯,是很漂亮,气质不错。”

我稳稳地走近,步态落落大方。形形色色的男人见多了,场面上的事,轻而易举地有纹丝不乱的笃定。脚步轻盈,似心中无任何恐惧负担,直走到离他不过两三米远,我才停下脚步。

这个人皮肤黝黑褶皱,脸型略显浮肿,神色透着这个年纪男人纵情酒色欲望的疲惫。穿着西装也衬不出多少绅士气度,反而令人感到有暴露、做作的斯文。

他的年纪,比我的父亲年长,赵婉婷却又比我大几岁。一时间,我猜到他是中年得女,故而定是骄纵宠溺。他的不动声色窒闷的表情和断然出言的苛峻语气,让我心上暗暗生出不详的预感:这个父亲的立场,看来不会站在我这边。

静静脱口叫出,“赵哥!”等待他出招。

他看我的目光直接、y暗沉重,象要把我整个人拆开了、揉碎了般,从整体和零散的角度去肆意评价。

“你叫廖冰然?”他的语气依然y冷。

我丝毫没有意识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怎样令人谈虎色变的黑道人物。反而顾名思义地揣测:黑社会老大都是这样的吧。看上去傲气人,内心却毫无诚意。漫不经心的讳莫如深、神龙不见首尾的稍纵即逝、顾左右而言他的开场白,让你猜不透、看不清。

他见我的目的我不清楚,但肯定跟赵婉婷有关。

斗不过我,居然搬出他老爹来吓我?

她百般鄙视侮辱我、甚至对我痛下杀手,居然还嫌不够?她究竟还有什么鬼主意和企图?目光飘向身侧她的身影:也好,一定要让我食不能安,寝不能寐,那我就奉陪,跟你玩到底。对着面前这个与她貌合神似的男人,我也不再柔弱以对。

“我是。”

然后目视他直言,“您为什么要见我,我不清楚。但如果赵婉婷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我还是想说两句:就是混黑社会的,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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