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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穿越以和为贵-吱吱 > 第 63 部分

第 63 部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春生秋杀(四)

正巧回梨园的齐懋生听到顾夕颜的话,呆立在了帘子外头。

抱着帐册的红玉和墨菊进来,就看见齐懋生闭着眼睛,满脸痛苦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她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少夫人不育的事,虽然大家都不提,但心里都隐隐有了认知。

齐懋生听到身后有轻盈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看见是红玉和墨菊,他沉着脸,快步而去。

红玉和墨菊都觉得心里有些冷。

国公爷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夫人,可如今,只怕是今非昔比了……

两人怔了好一会,红玉拉了墨菊出了屋子,悄声地道:“可别说爷刚才来过。”

墨菊含泪点了点头,两人又看了看对方的神色,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才撩帘而入。

端娘看见两个丫头进来,忙掏了帕子擦了眼泪。

顾夕颜抬了头,笑望着两个并肩而入的俏丫头。

红玉和墨菊给端娘行了礼,然后脱鞋上了炕。

三个人围着炕几摊开了帐册。

自从去年那个年关过后,这几个丫头也算得上是真枪真刀的实习了一回,然后顾夕颜又回来给大家开了一个小会,总结了一下不足,几个丫头心里有了底,做起事来更自信了。

红玉就报了这个月的帐目,然后又说了下个月的预算。

顾夕颜有些心不在焉的,等红玉说起下个月的预算时,顾夕颜突然问道:“墨菊,上次送你来的那个姓田地小伙子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顾夕突然转移话题。问了一个让墨菊脸红的问题,大家都不由怔在了那里。

“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顾夕颜对大家的表情视而不见,又问了一次。

墨菊定了定神,道:“不知道。只知道姓田。是田兢大人家的侄子。”说着,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顾夕颜就望着墨菊笑了笑,道:“我光顾着自己伤心了,倒把墨菊的事给忘了!”语气中,无限的唏嘘。

墨菊最怕顾夕颜形槁心灰的样子,现在看她有了说话的兴致,也顾不得羞了,道:“夫人问这干什么?”

顾夕颜却笑道:“你们哪个去趟勤园,跟爷说一声。说我想见见刘家的那个十二少乃乃!”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顾夕颜这是怎么了。

消息传到了齐懋生那里,齐懋生也没有在意。

可能是想问问顾家诸人的消息吧。

这段时间,皇上对皇贵妃顾氏可是言听计从,而且在皇贵妃娘娘的安排下,那年和简青一起入宫的闵洁如今已有六个月地身孕,还晋封了三品婕妤。米霁也时常往顾家走动。顾夫人也好,顾盼兮也好,都平平安安,清清静静的,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就快派人传了。”齐懋生随意地吩咐了一声。然后转头去和定先生商量在梁地出征燕军的粮军一事。

说着,说着,他心里就觉得不对劲,突然就叫了四平进来:“你去梨园看看!”

四平得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吩咐,却还是一溜烟地跑去了梨园。

好象一切都挺好的嘛!

婢女们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夫人正襟危坐在坐在炕几上绣花,端娘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小丫头们看见了四平,知道是爷来让他问消息了,都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道:“四平哥哥。爷让你来问什么!”

四平笑着摸了摸头,道:“就是让来看看,夫人在干嘛!”

小丫头们笑嘻嘻地道:“夫人今天一天都在绣花呢!”

四平摸头不知脑地站了半晌,然后回了勤园。

中午的时候,懋生留在勤园吃午饭,期间问四平:“怎么说了?”

四平谨慎地道:“回爷的话,夫人一天都歪在炕上绣花呢!”

“端姑姑呢?”

“在一旁陪着说话呢“都说了一些什么?”

四平回忆了半天,道:“七七八八的。小人只是零零散散地记得几句。”

“说给我听听!”

“是。”四平尽量地不带观点地叙述着。“夫人问端姑姑,喜不喜欢雍州。端姑姑说。哪里都一样。夫人又问端姑姑,要是让你选,你是喜欢雍州呢,还是喜欢舒州。端娘想了一会,说,喜欢雍州。还说,她在舒州老家已经没什么人了,一个远房的侄子和侄媳妇,天天就想着让她大贴小补一点,也没什么意思。夫人就说,不管怎么说,有个晚辈照顾,总是好地。还说,要不,就在这群小丫头里选个喜欢的,收在膝下,过几年荣养了,再给小丫头招个上门女婿,以后也有个依靠……”

四平的话说到这里,齐懋生就跳了起来,

他丢了吃到一半的饭,急冲冲地去了梨园。

梨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那个叫云裳的站在屋檐下服伺。

平时顾夕颜见到他就喜笑颜开,不顾礼仪地和他搂搂抱抱的,他到是觉得人越少越好,可今天看了,心里却冒起一团火来。

齐懋生脸色铁青,厉声道:“人呢,都到什么地方去了……主子还没歇下,你们到歇下了……是不是都不想活了……”梨园的人,还是第一次看见齐懋生发火。

锐利的目光,生硬的神色,凛冽地气质,全身都散发着让人不粟而寒的杀气。

梨园的规矩,在顾夕颜进园地第一天就定下的。从来没有第二种声音。如今被齐懋生这么一吼,大家都战战兢兢地跑了出来,三三五五地站在角门或是屋檐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顾夕颜当然也听见了,忙递了一个眼色给端姑姑,自己趿了鞋就准备出去看看,一撩席子,却和齐懋生碰了一个正着。

“这是怎么了……”顾夕颜的话还没有说完,齐懋生就一下把她搂在了怀里,灸热的吻也密密匝匝地落了下来:“夕颜,夕颜……”

他一边喊着顾夕颜地名字,一边开始粗暴地解她的衣襟。

“懋生。你这是怎么了……”愕然中,齐懋生已把衣冠不整地顾夕颜丢到了炕上的垫子上,开始脱自己衣服。

端娘“哎呀”了一声,忙把屋子里正服伺顾夕颜地人带了出去。

除了疼,还是疼……

顾夕颜无力望着在自己身体里进进出出的齐懋生。

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好象要在她身上发泄什么似的……他的眼角眉梢也尽是痛苦。可就是这样的疼,自己还能感受多久……

想到这里,顾夕颜泪盈于睫。心底软软地,温柔地搂住了齐懋生。

冰冷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

齐懋生突然就清醒过来。

望着含泪而笑的顾夕颜,他逃避似地把头埋在了散发着淡淡纯香的乌发间:“夕颜,你别走。哪里也别去……我们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孩子的……我们去盛京的栖霞观……”

是因为这个吗?

顾夕颜心底生楚,紧紧地抱着齐懋生,软软地应了一声“好”。

从那天以后,齐懋生就把公务般到了梨园,两个人一东一西地歪在临窗地大炕上,顾夕颜绣花,齐懋生看公文。

有时候,齐懋生抬头:“绣得不怎么样嘛?还要再练练!”

顾夕颜就朝着他柔柔地笑,想起了柳眉儿。

她今年六月份在盛京产下了一个男孩。

如果自己没有从中c这一下,懋生。已经做父亲了吧!

她心底一片悲凉,绣花针就扎在了自己的手上。

洁白如玉的指尖,很快就沁出一颗血珠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心两用的齐懋生立刻就发现了顾夕颜的情况,拉过她地手,把沁血的指尖含在了嘴里。

感觉着指尖的温暖小心,顾夕颜柔柔地望着齐懋生:“懋生,你出面跟田兢说说吧,我想把墨菊嫁给他的那个叫田忠的侄子。”

齐懋生全身一僵。

“我打听过了。他以前订过一门娃娃亲。五年前女方去逝了……”顾夕颜笑道,“今年二十岁。比墨菊大三岁,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百长,但以他的年纪,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前两天让刘家的十二少乃乃在雍州歪脖子胡同买了一个三进的青瓦房,今天又说要把墨菊嫁出去……自己还要怎样,还要怎样,为她求医问药,为她拜神敬香,甚至决定走一趟盛京……可她呢?煎得药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求来的吉符,看也不看一眼地把它丢在旮旯里,就是魏夫人送的玉桃盆景,她借口太贵重移到了一旁的镜台……

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都化成了戾气浮在了脸上。

他“叭”地一掌,就把手边的炕几拍了个稀巴烂:“顾夕颜,你,你,你太不知好歹了!”

耐心,怠尽了吗?

顾夕颜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目光中却有着d察秋毫的犀利。

在这样的目光中,齐懋生突然就生出了几份狼狈。

他心乱如麻,拂袖而去。

已是风声鹤唳的端娘,早在齐懋生拍桌地时候就已焦急地站在了屋外,看见齐懋生出来,忙笑着喊了一声“爷”,齐懋生看也没看端娘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梨园。

端娘忙赶了里屋。

身边飞舞着凌乱地纸片,裙摆间是破裂的断木,顾夕颜嘴角挂着淡淡地笑容,神色安祥的绣着花。

哀大莫过于心死!

端娘只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她跪在炕缘边拉着顾夕颜的裙摆就哭了起来:“我的好姑娘,你有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我情愿你象上次为爷喝花酒的事闹一场,我心里也好受些!”

顾夕颜笑着放下了绣花绷子,轻声道:“姑姑,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我的,是希望懋生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有别的女人;懋生的,是生不出儿子就纳妾……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好闹的……只是不死心罢了,总想在他身边多待会,以后,就是想看看,怕都是没这机会了……”

“不会的,不会的,”端娘惊恐地摇着头,“您胡说些什么啊!就算是以后爷有了妾室,你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妻,不会的,不会的……”

顾夕颜淡淡地笑了笑,低下头去继续绣她的花,眼宇间,无比的认真、虔诚!

齐懋生骑着马飞驰在雍州的大街上,看到惊慌的人群,看到掠过的街景,那口堵在心中的怒气却象凝结成了团似的无法散去。

夕颜,你怎么能这样……甚至不愿意去争一下……这比没有孩子更让我难过,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春生秋杀(五)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比较早。

呼啸的北风卷起漫天大雪,飞舞在粉装玉饰的世界里……顾夕颜呆呆地坐在大炕上,撩着帘子望着窗外的夜色。

“夫人,爷那边,怕是有什么事黏住了手……”墨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夕颜的神色,轻声低语,“爷以前不也说了,如果回来晚了,就让您先睡的,您这样,爷回来了,又要心痛了!”

下午,懋生拍了桌子骑了马跑了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顾夕颜置若罔闻,头无力地靠在玻璃窗上。

下了这么大的雪,懋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不象别人,还有什么朋友之类的,几个平常去的地方都让二平去问了,都说不知道,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墨菊和一旁服伺的杏雨交换了一个眼神,杏雨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正欲开口劝说,顾夕颜突然回过头来,神色有些呆滞地道:“再去勤园问问,看爷回来了没有?”

杏雨忙应声而去。

顾夕颜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炕垫:“墨菊,你坐上来说话。”

墨菊应了一声,半边身子坐在了炕上。

“墨菊,你跟我说实话,愿不愿意嫁到田家去!”顾夕颜语气真诚地道。

墨菊红了脸,低着头,声若蚊蝇地道:“夫人,我,我愿意服伺您……”

顾夕颜就叹了一口气,道:“你就不用害羞了……趁着我今天还有这能力安排你,过了这村未必有这店,你要是愿意,我来安排。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你。你是跟着我一路从南边来的,最知道我的脾气。我现在很累,不想再猜谁的心思了,你就直接跟我说了吧。”

墨菊的声音更小了:“就那次见过……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

顾夕颜神色怏然地歪在了迎枕上:“那我就让人去说说看……成了。也是你们的缘份……”

“可是夫人您这里……”墨菊眼神里满是担忧。

“你要是愿意。还在这里服伺。”顾夕颜笑道,“每天早出晚归,我一个月给你四天假。要是他不在家,你就别休了,攒起来,等他回来了再休。手里有几个活钱,以后给孩子买个笔墨什么的,孩子们也稀

话说到这里,墨菊想到顾夕颜的痛处。不由掩嘴哭了起来。

顾夕颜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快死了……”

墨菊忙去擦眼泪:“没,没事……”可那眼泪象泉涌似地,就是擦不完。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端娘就端着一个漆盘进来了。上面还托着一盅热气腾腾、乌漆抹黑的汤药。

端娘看见墨菊在哭,先是狠狠地瞪了墨菊一眼,这才笑盈盈地把药盅递给顾夕颜:“快喝了,不热不凉,正合适呢!”

顾夕颜看了那药盅良久,才接过来一饮而尽。

端娘见她今天喝得比往天都痛快,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打开一旁放着的粉彩小瓷盒:“来,吃两块枫糖,润润喉。”

顾夕颜含了糖,笑道:“我累了,想歇了。”

“好,好,好!”端娘满脸笑容,“墨菊。快去给夫人铺床去!”

墨菊应了一声。转到屏风后面去给顾夕颜铺床去了。

端娘就蹲下来给顾夕颜穿鞋,然后服伺她进屋躺了下来。

按照顾夕颜以往的习惯。这时候就该把屋里地灯都吹熄了,然后在外面留盏小灯给齐懋生照明。端娘就帮着把屋里地灯都吹熄了,顾夕颜喊了端娘:“别吹,这屋里黑。”

端娘犹豫了一下,又回头重新把灯点上。

顾夕颜就问:“杏雨去了这么长的时候,怎么还没有回来!”

墨菊忙笑道:“我去看看,怕是雪大,路不好走。”

勤园和梨园间常来常往,去年十月下雪的时候,有人滑倒了,齐懋生就吩咐人在甬道搭了卷棚,怎么不好走呢……

顾夕颜脑袋里迷迷糊糊地闪过这些念头。

墨菊已起身去了勤园。

她刚走出门,就看见两个小丫头挑着八角玻璃灯笼和杏雨从勤园地甬道过来,杏雨也看见了墨菊,忙拿过小丫头们手里的灯笼,道:“你们都去歇了吧!”

两个小丫头曲膝行礼退了下去,杏雨才对墨菊道:“爷才刚回来,又是泥又是雪的,说是在三爷家里喝多了,还跌了一跤……”

墨菊就“哎呀”了一声:“那人呢?”

杏雨犹豫了一下,道:“说是身上脏,又有酒气,怕熏着夫人了……今晚就歇在勤园了。”

墨菊就呆了。

以前,战事再急,公务再忙,天色再晚,也是要摸回梨园的……

两人无语地望着被风吹得乱晃的灯笼,谁也不愿意先提脚朝梨园的正屋走去。

屋子里影影绰绰,她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躺在被子里,就在离这不到一百的地方,躺着另一个人。那个人,曾经在寒冷地冬天给她捂脚,在严热的夏天给她打扇,在温柔的春天陪她散步,在飒爽的秋天和她赏月……如今,却如隔着大海高山的天南地北,遥遥相望却难以跨越那种鸿沟……

“身上脏,又有酒气,怕熏着夫人了……今晚就歇在勤园了。”这句话,象被刻在了脑子里,时不时地翻出来想想,回味回味……

顾夕颜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帐角上挂着的各种吉祥物,觉得自己如祭坛上的一只羔羊,害怕、悲恸,寂寞、无助……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听到了雪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那种地声音越来越清楚可闻。

难道是懋生回来了……

顾夕颜惊喜地撩开了挂在床上的层层帷幄。

帷幄突然被撩开,来人有片刻的不自在。

她喃喃地喊了一声“少夫人”。

斜斜地坠马髻,精致的妆容,贴身的薄衫……顾夕颜瞬间就明白了。

想当年。柳眉儿不也是这样穿着去见齐懋生的吗?

她颓然地倒在床上。

“少夫人。虽然是魏夫人吩咐的,奴婢却没有僭越之心!”翠玉恭敬地跪在了顾夕颜地床前。

送一个女人到懋生的床上去,还需要我的同意吗!

这。又有何意义!

顾夕颜连说话地力气都没有了。

心好被针扎了似地,一点一点的,有点疼,疼后之后,跳得更欢快……

翠玉用眼角的余光快速地打量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顾夕颜,俯在地上的身子弯得更卑谦了:“本来让我晚上去待寝……可没有夫人的同意,奴婢却是万万不敢的……就跟端姑姑说了。让我来给夫人问个安,如果夫人同意,婢奴就去,如果夫人不同意,今天夜里,婢奴就在夫人屋里值夜……”

顾夕颜望着帐顶沉默不语。

“可奴婢来夫人这里地时候……”翠玉拖长了声音,微微抬头打量着顾夕颜的神色。

顾夕颜脸上一片死寂。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却不能不说下去。

翠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却看见有个女人去了国公爷的勤园……”

魃魈鬼魅都出动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顾夕颜就觉得好笑。

好象在看一场舞台剧。里面的人都离她好遥远……

“虽然穿着斗蓬,可奴婢却看得清楚,那人是贞娘……”

顾夕颜就止不住的轻声笑了起来。

讽刺、轻蔑、悲伤、茫然……却唯独没有一探究竟的兴致。

翠玉脸色煞白,就望了站在帷幄旁放她进来的端娘一眼。

端娘脸色凝重。

国公爷没有回梨园,端娘怎么睡得着。正当她在床上辗转反则之际,魏夫人身边的琴娘带了衣服首饰来找端娘,说是爷喝醉了酒,让翠玉去服伺服伺。端娘哪有不明白的。

可这个时候。自己却没有了立场去拒绝。

她只得叫了翠玉起来。然后让云裳帮她梳了头,更了衣。

翠玉是个伶俐的。

梨园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她是看在眼里的,早就歇了这心思。只是,如今却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走到穿堂的时候,犹豫再三的翠玉还是拉住了端娘的衣袖:“我想去给少夫人请个安!”

端娘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如果能得到顾夕颜的承认,那她以后的日子也有了盼头。

端娘是知道顾夕颜的脾气,犹豫着要不要带她去,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毛大麾地女子孤身一人闪进了通往勤园的甬道。

两人一怔。

翠玉立刻就明白了那女子是谁:“端姑姑,是贞娘……太不把夫人放在眼里了……”

贞娘的出身,才情,谋略,都不是屋里的这帮小丫头可比的……端娘立刻感觉到了这其中的危险性。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当机立断地道:“走,和我去见少夫人!”

如今,顾夕颜却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不闻不问。

端娘一急,撩开了帘子,道:“说爷今天喝多了,连四平都驾不住了……”

听到这话的顾夕颜,依旧是半晌没有动静。

“你这个死丫头……”端娘话音未落,顾夕颜的嘴角却慢慢地绽开一个微笑。

她坐起身来,轻声地道:“翠玉,你去帮我叫段缨络来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 露往霜来(上)

今晚的雪,下得有点大,风,也比平时刮得猛,可贞娘不仅没有感觉到冷,反而有种马上就有翻天覆地的热血。

时光好象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当她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永远那样过一辈子的时候,她决定去熙照,去那个繁华得撩人目光的熙照。

还得记得,当王府的太夫人听到她的请求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立志容易,守贞难。

太夫人是怕她做出什么有讳王家体面的事来吧!

可燕地的女人进熙照的皇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太夫人左思右想,最终带着她来到了雍州的燕国公府。

贞娘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也是个和今天一样狂风飞雪日子,她立在槐园正屋的外间,等魏夫人和太夫人谈话的结果。

正当她觉得百无聊耐之时,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突然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他面容冷竣,目光犀利,全身散发出刀锋般的锐气,让人不自觉的低头,想要回避他的锋头。

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全都蹲了下去,恭敬地喊着“国公爷”。

过了半晌,贞娘才回过神来。

原来,这个男子,就是燕地的主宰,燕国公齐灏!

她脸色一红,有片刻的失措。

就这一瞬的犹豫,贞娘已如鹤立j群般独自站在屋子的中间。

齐灏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沉声道:“去通禀!”

贞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曲膝盈盈地俯下了身。

那边已有人撩了帘子请齐灏进去。

齐灏只是轻轻地朝她扬了扬下颌,然后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贞娘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有汗。

很快,太夫人就走了出来:“我们先去西屋歇会,国公爷来了!”

她乖巧地扶着太夫人出门。

可两人还没有走到门口,她就听见了齐灏的咆啸声:“你给我好好的在槐园呆在。我屋里的事,不用你管。叶紫苏再不对,她也是我的妻子,你不通过她,怎么就这样随随便便地送女人到我的屋里……”

她非常地惊讶。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男子。

没有妻子的同意,连母亲的好意都会拒绝!

她很想听听魏夫人会怎样回答,但太夫人已拉了她的手,急急出了门。

在西屋的时候。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走到窗前,打量着槐园的正房。

太夫人坐在炕上由婢女们服伺着喝茶,见她走来走去。笑道:“你别担心,魏夫人这人虽然不好说话,但我们两家的关系不一般……”贞娘笑盈盈地回头,正欲说什么,眼角地余光就看见梨园的正屋有人影晃动。

她急忙贴着玻璃窗户朝外打量。

风卷起漫天的大雪,齐灏青色地身影如雪原上的桦树,挺得笔直,带着无畏,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槐园。

身后的小厮,带着卑微的姿态。低头含胸地急急跟在他的身后,映衬着他的身影更加高大伟岸。

就在那一瞬间,贞娘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心间。

魏夫人并不如太夫人想象的那给面子,她们在雍州盘桓了数日,也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看着每天带期盼眼神倚窗而望地贞娘,太夫人决定带她去找徐夫人:“她是熙照来的贵女……”

贞娘回头:“国公爷的夫人,是哪家的姑娘呢!”

太夫人笑道:“也是熙照来的贵女……只是运气不好。总也生不出男嗣来……你那天也看到了,魏夫人就总想他纳妾……两个人为此搞得势如水火……”说到这里,太夫人如给自己找台阶下似的,道:“兴许我们来的是不时候……”

两人去找了徐夫人。

和魏夫人那里受地待遇完全相反,徐夫人是和蔼可亲,温和大度的。她甚至当场就写了一封信给远在盛京的哥哥:“虽然不知道帮不帮得上忙,有个熟人,总是方便些!”

太夫人感激不尽,徐夫人又非常客气地留了太夫人吃晚饭。

席间,给她们布菜的是燕国公齐灏的妻子叶紫苏。

她美丽、温柔、恭顺、谦和。却象那些寒门祚户的小媳妇似的,始终站在徐夫人身边服伺着。

贞娘惊讶极了。

和太夫人走出齐府的时候,连太夫人也感叹道:“……女人再漂亮,再温顺有什么用,生不出儿子来,始终是没有底气……”

过了两天,太夫人备了厚礼去谢徐夫人:“以后求她的地方还多着,这次能攀上关系。总是好的……”

贞娘要一起去。

太夫人先是不同意。后来经不住贞娘的恳求,带了她一起去。

到了徐夫人那里。还有很多象她们一样的女眷来拜访徐夫人,大家都坐在贤集院的暖阁里说话,等着见徐夫人。

贞娘就笑道:“点了炭,有些闷,不如我采了几支梅花来,大家也透透气。”

几个说话的夫人都说好,只有太夫人,皱了皱眉。

贞娘装作没有看见,领着一个贴身的丫头走出了屋子。

她随意地在院子里穿行,小丫头问她:“少乃乃,别撞到了不该撞到的人!”

贞娘置若罔闻,终于在一个屋檐下碰到了叶紫苏……

然后她上前请了安,然后她留在了齐府,然后她成了红鸾的养娘……可是,她却始终很难见齐灏一面。

据那些嬷嬷们说,不是特定的日子,齐灏是不进后院的。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怀疑齐灏在外面养了外室,可随着燕地就是在灾年也没有出现人吃人的情况。她就知道,齐灏是个表里如一,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不仅主宰着这片土地,而且还守护着着这片土地。

可那个女人,总是在无人地时候偷偷向她哭诉……齐灏在她屋里过了夜,她就说着齐灏的粗鲁;齐灏要是拒绝了那些想爬上他床的婢女,她就说着齐灏地古怪,齐灏要是赏了漂亮的布匹给她。她就说这些都是齐灏掠夺别人的凶残……

一切的一切,贞娘眼中的美好,在她眼里。都是个错误。

愕然中,贞娘情不自禁地开始观察着齐灏。

她知道他生活俭仆,她知道他待人宽和,她知道他不近女色,他知道他目光炯炯高瞻远瞩……知道的越多,目光就越无法离开那个人的身影。直到有一天,叶紫苏拉着她的手:“贞娘,你想不想永远留在齐府!”

第一时间,贞娘感到了羞辱,可望着叶紫苏那如兔子般惊恐的眼睛。贞娘犹豫了。如果是自己站在齐灏地身边,一切都应该会不一样吧!

也就是这犹豫,让叶紫苏如负重释般的笑了起来。

“那天,爷在我屋里的时候……我看见帷幄下面有一双白色的蝴蝶鞋……别的女人都怕他,只有你,敢大大方方地和他说话,我想……说不定你受得了他那古怪的脾气……”

贞娘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她真的是无心的。那天。她看见齐二怒气冲冲地进了屋子……原来只是很关切,谁知道,竟然会……靡艳的场面,先是让她惊慌,然后是尴尬,最后却被吸引……齐灏的身体……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男女之间的差别,还有,那种力量之美……

她嘴角微翕,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能……为什么不……

可这件事,却没有了下文。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家,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的和睦美好。

作为嫡母的徐夫人,并不希望齐灏有子嗣,而做为生母地魏夫人,却由于身份的原因,无法为齐灏作主。

所以,当她打扮得漂亮漂亮出现在齐灏眼前时,齐灏却并没有象有些男人一样迷恋的望着她时。她一面为这个男人高洁的品质所倾倒。一面清醒地认识到,如果自己想站在他的身后。那就只能依靠叶紫苏。

想到这里,贞娘不由地冷冷地笑了笑。

那个女人,蠢得象头猪,不,比猪还蠢。

自己好心提醒她注意徐夫人,她却笑道:“你多心了!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她都是为了我好……”

贞娘当时就怔住了。

失望之余,她开始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红鸾的身上。

当她看到自己面前那个长得和齐灏一样一样的小小人儿时,心里就会涌出很多的温情,就会生出很多的耐心,就会得到很多的安慰。

她喜欢把红鸾抱在怀里,就好象,抱着那个人的一部分……只希望红鸾能永远这样软趴趴地依在她的怀里,她就觉得,自己是如此地贴近齐灏……

当她为自己的这种处境焦虑的时候,一个偶然的发现,让她觉得生命突然间就充满了期盼。

叶紫苏每次接到家信地时候,有时会读很多遍,有时候,却只一略略看看就放到了旁。而读很多遍的家信里,总会频繁的出现一个叫“少卿”的名字。

这个时候,魏夫人已毫不掩饰她的意图,经常叫一些年轻美貌的女子来家里住客。

她很快就有了一个主意。

贞娘把自己在叶紫苏家信中的发现隐晦地告诉了魏夫人。

可魏夫人并没有象她想象的那样在齐灏面前些说什么,齐灏还是一如继往地出现在内院里,而且,叶紫苏又怀孕了。

她心乱如麻地看着叶紫苏地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看着叶紫苏高兴地对自己说:“爷答应我了,只要我生下来的是儿子,以后,就再也不踏进我地屋子了。”

贞娘真想一棒子把这个女人的脑袋给敲醒。

齐灏这么年轻,不进她的院子,会宿到谁的院子里去?

神色恍惚中,徐夫人找到了她,笑着递给了她一包东西:“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事成之后,我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恭顺的笑着:“夫人,您说的话,我听不懂。”

徐夫人哈哈大笑起来,祥慈的目光中充满了讽刺:“听不懂,听不懂去偷窥齐灏的房事;听不懂,听不懂大冬天的穿着薄薄的衣衫在齐灏面前晃来晃去;听不懂,听不懂告诉叶紫苏把齐红鸾接到自己屋里养……你如果还听不懂,明天你就出府去吧!”

当时,她多天真。

直挺挺地曲膝给徐夫人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百三十章 露往霜来(下)

第二天一早上,叶紫苏去给徐夫人请安回来后,就支支吾吾地提出了让她出府的事,如果不是红鸾哭闹不休,她还真没有机会赖几天……

原来,这个世上,谁也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她忍着心底的屈辱去了徐夫人那里。

“夫人,您那是最不入流的手段,不如,我给您出个主意,你看如何?”她听见自己冷静疏离的口吻,多象徐夫人说话的口气啊!

徐夫人笑了起来:“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很快,那个叫方少卿的男子出现在了齐府。

叶紫苏容光焕发,如一株在冬日里绽开的梅花般冽凛地开放,散发出独特的美。

她冷冷地望着,直到有一天,两人有了第一次单独见面的机会。

想到这里,贞娘就觉得好笑。

清天白日的,在德馨院,徐夫人竟然上演了一场捉j的闹剧……可这,真是一场让人舒畅的闹剧啊!

方少卿被徐夫人狼狈地赶出了府,徐夫人还叫嚣着要派人修书一封送到澹泊侯方府家去讨个公道,而叶紫苏呢,只会颤抖地哭泣着,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当易嬷嬷把那碗堕胎药灌到她的嘴里的时候,她听着徐夫人对叶紫苏道:“这是为你好,要是爷知道了孩子不是他的,你想想,方少卿也好,你也好。我也好,都别想活了……”

叶紫苏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徐夫人,嘴里只会喃喃地道:“不是,我没有。是爷的孩子……”

半碗堕胎药,让她疼了两天三夜,落下了一个成型的男婴……

当易嬷嬷端了补身子地药给叶紫苏喝的时候。叶紫苏还没有觉醒,拖着骨瘦若不堪的身子求徐夫人:“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贞娘冷冷地望着这一切,保持了沉默。

她要的,只是自己应得的一份。

齐灏从西北大营赶了回来,当他知道孩子流产的时候,呆呆地站院子中央,冷竣的脸庞如刀锋般地锐利。

他连屋子也没有进,掉头就走了。

贞娘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就会到此为止。

谁知道。过了没几天,徐夫人开始继继续续地处理德馨院的人,最后还以自己是寡妇的身份,不方便再留在齐府为由,要求她出府。

又是红鸾的哭闹,给她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就在这一天里,她闯进了松贞院,见到了齐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贤集院的巧园,完全由自己掌握了。

为此,她愿意对着红鸾永远的微笑,永远的奉献,永远地顺从……

叶紫苏象死人一样,在床上整整躺了两个月。

突然有一天,她把贞娘叫到床前:“我真的很傻,以为我不争。她就会放过我……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就是再清白。也是说不清楚了,以后,也会如傀儡似的被人拽在手里……只是对不起爷……有我在这里挡着,他永远都不会有嫡子……”

贞娘陪着掉眼泪:“我先就提醒过你注意徐夫人……”

叶紫苏虚弱地望着帐顶,道:“贞娘,你比我聪明,比我能干,比我坚强,更适合这个地方……以后,爷和红鸾,我都托付给你了……”

当天夜里,她悬梁自尽,被贴身的r娘发现,没有死成。

徐夫人的真实面貌已经暴露在了大家的面前,而齐灏,一直联系不上,而叶紫苏从熙照带来的人,死的也差不多了。德馨院战战兢兢,没有谁敢做声。

贞娘以为,只要齐灏从西北大营回来,叶紫苏提出来纳自己为妾的事,自己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齐府了。

可没有想到地是,就在这个时候,魏夫人出手了。

她派了那个叫宝娘的嬷嬷来见叶紫苏。

没过几天,叶紫苏就去了春廓养病,又过了没多久,就传来了叶紫苏跳河自杀的消息!

贞娘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等来的是齐灏出征高昌得胜归来的消息,等来的是齐灏盛京献俘途中被狙的消息,等来地是齐灏顺从魏夫人娶妻冲喜的消息,等来的是顾氏被朝庭封为靖缓夫人的消息……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她看到齐灏和顾氏日渐恩爱,看到齐灏的目光落在顾氏的身上就无法离开,看到顾氏无法生育齐灏却依旧对她尊敬礼遇……这一切,就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搅,搅得她狂燥不已……情绪就开始渐渐地不受控制……时时的偷窥,时时的打探,真到今天,知道齐灏夜宿勤园……

她知道,失去了这个机会,她将再次回到原点……是生是死,也就这一回……就象很多年来,她怀着孤注一掷的心情闯进了松贞院一样……冷冷的冬夜里,她脱下衣裳,赤l地站在镜台前。

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体,起伏的曲线……顾夕颜,哪里比得上她……她是一朵盛开的花,而顾夕颜,却是一片即将调零的叶子。

想到这里,她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勤园的台阶,有五级……

贞娘轻轻地摸了摸整齐的鬓角,然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用棉絮角布裹着的醒酒汤,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笑容,轻轻地叩上了勤园正屋的大门。

呼呼的风雪声中,立刻有人来开门。

“贞娘,你怎么来了?四平诧异地道,然后掂着脚看了看她的身后。

他在看谁?以为是翠玉吗?

贞娘在心里冷笑着。脸上却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四平,是少夫人让我来的,说是爷喝多了,让我带了醒酒汤来。”

看着贞娘那精致的妆容。四平张大了嘴。

少夫人,是不是糊涂了,贞娘。可是个寡妇啊!

四平望了望贞娘手里蓝花角布,轻声地道:“您等等。我去通传一声!”

耳房里,炕烧得热热的,齐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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