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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无爱纪 > 第 10 部分

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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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车子〃轰〃地跃过一个黑dd的水坑,依然向前疾驰。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为你的坏情绪陪葬值得不值得。四月的身体随着车子的摇晃而剧烈颠簸起来,她伸手去触摸光滑的玻璃,要是裂了,就得换块新玻璃了吧。三年前,我在男朋友的店里发脾气,把他刚刚订做的十几个小鱼缸全都砸掉了。后来,他跟我说,你看,砸坏了,就再也补不好了,那些小鱼因为你的坏脾气,就丢了它们的家。有时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些坚硬而又透明的玻璃会如此脆弱?反倒是那些浑浊柔软的东西更加不容易被摧残。是不是真诚和坚强其实完全没有弹性?所以不适应生存?

鱼缸里的鱼呢?他闷闷地问,放慢了车速,缓缓地溜下斜坡,你把缸砸了,鱼都死了?

没有。没有鱼。她清脆地笑出了声,鱼都在大鱼缸里养着呢,因为小鱼缸里的水温那时还没有调好。你知道,热带鱼是很娇气的,水温不合适,会大批死亡的。你关心这个问题?看不出来,你很有爱心嘛。

当然。他心轻轻一动,踩下了刹车,转过脸望着她,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他说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直直地望着她,渴望看见她的反应。他似乎要忘记了一切,所有的障碍与困扰。惟一的愿望,就是直接告诉她,省略一切逃避的过程。

他只知道面前坐着一个全身着黑衣黑裤的冷漠女子,她的面容如她窗口粉嫩的花朵一样柔淡,泛着清涩的香气。

他想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带她回家。扔掉所有的顾虑。

她沉默。然后轻轻地笑出了声。她伸出细嫩的小手抚摸他的眉毛,他的头发。他的心跳动得如此剧烈,他觉得他几乎被她柔和的动作震碎了五脏六腑,他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她却摇摇头,靠近他的耳畔,他痒痒地感觉到她的呼吸。然后,她说,记住买束百合花吧,维罗喜欢。

她推开门下车去了。他坐在车里,想告诉她,有些关系与爱情无关,但是,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能怔怔地看着她黑色的影子孤独地走在丛林中,一点点缩小,缩成了一个跳跃的黑点,在红色的火焰间起起浮浮,仿佛脆弱到了被烧得焦煳。

她独自行走。拒绝了他伸出的手。

他颓然趴在方向盘上。丧失了方向。眼睛潮湿。却没有眼泪。看见火焰不停地在她四周燃烧。燃烧。

四十二 另一只来自酒吧的猫

【四月】:  回到以往。逃离背叛的痛苦。     ………四月的日记

璀的鱼馆宛如幽深明亮的海洋。四月走在其中,看着身边透明的玻璃后面,灿烂的热带鱼宛如一朵朵细小而明媚的花儿在身边飘浮、怒放。它们轻轻地摆动着尾巴,渐渐地向上升腾,隐没在翠绿色巨大的水草间,俏皮地吐着泡泡。

拾阶而上。渐渐走廊变得宽阔起来,一朵朵细如指甲的花儿也游离远了,仿佛她窗口的花瓣,一朵朵地剥落,轻轻地下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生命的种种游走。都毫无声息。头顶的玻璃天窗还淅淅沥沥地滴着雨,水滑下,绽放,渲开,流淌,融化进接近无限的透明之中。这一切,一气呵成,她的眼睛甚至来不及反应。她突然感觉到脚下有种触动。熟悉的触动。

她还记得这种感觉,在并不遥远的几个月前,一只来自酒吧的猫,也曾这样毛茸茸的,怯懦且执著地摩擦她的脚踝和小腿。她低下头来,突兀地觉得时间倒转,片刻的定格再次重复。

她熟悉它。还是一只小小的黑猫,它蹲在她的腿侧,用自己的颈子轻轻抚摩她,不时地还抬起小小的三角脑袋望着她,目光平静而又警觉。

她突然想起了那幅图画。一只骨瘦嶙峋的黑猫,爪子雪白如浮云,她几乎能摸透它所有细嫩的骨骼。背景的墙壁是并不滑顺的水泥,涂着混乱的色彩,挂着几幅巨大的画,画着女人的部分肢体,一幅是胳膊,那只洁白的手臂如青藤般细长,一直攀升到远处的灯塔,指尖流下些翠绿的汁y来;还有一幅是黑色的唇,奶黄的下巴,雪白的前胸,歪倒着拼凑成一张绝望而且残缺的脸。楼梯口有几条粗大的蓝色下水管道,上面挂着几只绿色嘴脸的古怪玻璃娃娃。吧台前站着那个长着妖媚的大眼睛的女招待,一头黄色的卷发散乱地搭在肩上,修长的牛仔裤亲密地散发出暧昧的气味。破箱子堆积的舞台上,躺着正在休息的乐队成员,时不时发出激烈地狂笑和号叫。披着长发的男人四处走动,角落里坐着两个相互拥抱亲吻的年轻女子。

而这里,一切尽不相同。巨大透明的鱼缸,巨大透明的玻璃顶棚,两边都是灿烂瘦弱的热带鱼,无声无息地搅动自己生存的世界。整个世界仿佛是打翻了的油彩,在阳光下喷吐出种种无法形容的颜色,璀璨地弥漫了整个眼睛。整个世界一片安静,除了色彩的喧闹以外,高高的房顶上,明亮的阳光纷纷邀请树叶共舞,踩在玻璃上的舞步,〃达达〃地卷起一息息风声。

就在这里,有只小小的黑猫,酷似她以往的伴侣,伏在乌黑的瓷砖上,轻轻抚摩她的脚踝。它的姿态充满了渴望与温情。

她惊愕地蹲下来,将猫抱到怀里,摸了摸它的爪子。完好的尖锐指甲。然后又看它的胡子,苍白而坚硬。也完好。它不是啤酒,不是时光的重复。

她略微有些失望。她仍然记得,很多年以来,她常常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仿佛某时某地某人正在上演的场面是她经历过的,没有一点点新生的陌生感。她想,这世界是有前生的。前生的场景,会在后世不断地提示,却永远无法戳透记忆的掩藏,比如,她当年和璀的相识;比如,无数次与他与别人的对话;比如,父亲弥留时的那种绝望和无法深入的陌生感;比如,母亲去世后那种对生存的无限恐惧。她知道,在前生,这一切她都经历过。

但这会儿,她却清楚地知道,这两只猫,都出现在今生,看起来像是再一次对熟悉场景的演练,有些温暖和亲切的熟悉。事实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事件,彼此毫无关联。

正如感情与生活的关系。它们的关系,就是毫无关系。它们的重复,只是为了重复。

她失望地抱着猫,走到璀的办公室,他站在门口,叼着香烟,浑身散发着一股水藻的腥气。

她接过他的烟,吸了两口,你买的猫?

不是。是个巧合。昨天和菀到筹建的酒吧去看人家施工情况,发现舞台下面缩着一只猫。想起你,就带回来了。

哦。这样?谢谢你。她笑笑,摸摸黑猫的肚子,圆滚滚的,但不是那种坚硬的圆,而是柔软的,正如每一只健康的猫儿的腹部。猫仰起脑袋看她,舔了舔尖利的牙。

璀挽住她的腰,无声地笑笑,这只猫爱喝啤酒。真的。我给它喝了,它舔了很多呢。

她忍不住也笑,将烟又塞回璀的手里,行啦,今天晚上请我吃饭吧。

璀正想回答,却听见走廊上〃咚咚〃的急急的脚步声。他们一起往鱼馆里看,看见一个穿着宝蓝色紧身t恤的年轻女子冲了进来,那张脸瘦得几乎只剩下了骨架,还有两只明亮的可怕的眼睛。但她身上还算正常。她看见四月时只是飞快地扫了一眼,立刻便急切地抓住了璀的手,借我些钱吧,我有急用!

不行。璀看了看她,转身就想走。女子苍白悴然的脸瞬间便变得更加白了,紧紧地抓住他不放,只要五十块钱,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

四月惊讶间,猛然发现她的手腕红红地泛起了一片肿胀,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子吸毒。这种想法把她吓了一跳,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子。

你……璀有些恼怒,但看了看四月突然变得恐惧的脸,便闭了嘴,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立刻消失!像你三个月前答应的那样。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女子接过钱,一溜烟地跑了,脚步声迅速地消失在仓库后面。四月看见后门被打开时迅速钻进屋的阳光,白灿灿的一个三角滑到墙上,又迅速被屋里淡淡的灰色吞没。

肖俊以前的女人,原来是小姐,后来,肖俊养着她。我跟肖俊说了很多次,叫他吹了这个女人,他不听。璀看着她,勉强笑笑,他进去后,她就断了生活来源。把她送去戒毒,每次都偷跑回来。我看她已经没希望了。

四月震惊地盯着他,一言未发,颤抖的手抚在猫背上,几乎没办法控制自己。

四十三 一场意外死亡

该走了吧。四月抱起猫,我们吃饭去吧。

她努力地想把那个女孩绝望而明亮的眸子从心底挖出去,可是,她做不到,那双大得可怕的眼睛如鬼一般缠着她,不停地在她眼前飘浮,绝望地向她求助。她想尖叫,想奔跑,想立刻消失在这个地方。但是,她要和璀在一起。女子离开之后,毫无来由地,她陷入了无比的恐惧。她害怕璀会立即在她的生活中消失。无声无息。

不行。她要璀和她在一起。现在,他是她最亲的人了。她闭上眼睛,甩甩脑袋,眼泪不禁迸出。疙瘩已经离开。消失于一片如火焰般的丛林。

她只有璀了。璀才是她惟一需要关心的人。

她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璀,注视着街对面的通讯器材商店。小门掩在树影的后头,她看不清楚,可是,她分明看见那银灰色的门槛上浮着一层宝蓝色。

古怪的宝蓝色。为什么出现在银灰色的漆上?门上难道刷了这么一层毫不均匀的宝蓝色?这家店位于闹市之后的小巷,生意并不好,但是,也不至于一边营业一边给门上色吧?她前两天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种奇怪的颜色。

璀出来了,掏出钥匙锁门,咱们到哪儿去吃?前面开了一家日式餐馆,要不吃寿司去?

芥末味道真讨厌。她仍然注视着那道宝蓝色,在寂寞的门上,古怪浮出的宝蓝色,她忍不住指给璀看,你看,那家店门口堆了什么?是塑料袋还是新刷的漆?

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突然变了,笑意消失在嘴角,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怎么了?四月奇怪地看着他,你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璀推她,走吧。要不,吃比萨?或者,火锅?烧j公?随便你挑吧。

她越发地奇怪,探头往街对面望,怎么啦?我要去看看。她的脑子里突然升起了种种怀疑,难道是那个女子?那个脸已经变形的女子?要是她死在这里,那么,店员呢?在哪里?

仿佛为了解答她的疑问,一个身着蓝色店员服的人匆匆从街角拐了过来,推开门。

时间仿佛凝固,四月和那店员同时愕然呆立在原地,然后,同时发出可怕的叫声。一个身穿宝蓝色t恤的女子从门口滚了出来,无力地跌在人行道上,后背上沾满了灰暗的血迹。

没什么了。小姐。估计是随意选择对象的一场凶杀案。凶手来到店里,先对着背对着柜台的女顾客背部开了一枪,然后又开了一枪,正中营业员的眉心。最后,他们冷静地拿走三部手机,甚至没有翻动现场的其他任何财物,就出了门,叫了辆出租车离开。有人目睹三个男人从店里出来,叫车离开。但是,可惜的是,这儿离闹市太近,车声大,但人流不多,没有人注意。警察冷着脸说完,才抬起眼睛看了看璀和四月,你们可以走了。

三部手机。两个无价的生命就此消失。人与人之间相互的消灭,只是为了毫无实际价值的一些简单物质。生命的代价,不过如此。四月慌张地站起来,胳膊软弱得几乎都抱不住怀里的猫,嘴唇哆嗦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再见来。

璀毫不动容,估计是见惯了死亡,早就对生命漠然。他上前扶住她,刚想转身离开,警察又在他们身后冷淡地开口了,这次倒没你姚璀的事儿,哼哼,谅你没这个种。你从今以后积点德吧。

她看看璀,将猫放进他怀里。璀面无表情,搀着她走下了台阶。

街道是淡灰色的,众多的影子绰绰约约,在灯光下半隐半露。她们沿着城东的大道往下走,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也没有了疲累的想法。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街心广场上有许多中年、老年人在跳舞,借着隐隐的淡灰色灯光,他们相互拥抱在一起,随着录音机里的音乐翩翩起舞。柳树在河岸边柔柔地拂动,一缕缕拂过河面,荡起y暗的波纹,一圈圈地放大,收缩,掀起了高c,然后迅速消失在寂寞的水边。

每个人都仿佛无辜,每个人都仿佛元凶。仿佛这一圈圈的水,分不清源头,分不清结局,只是个无限的轮回和刹那。善良与凶恶之间只隔了一个念头。

生命无常。转瞬即逝。需要相互扶持。

有一张绝望的面孔从水面浮起,湿淋淋的头发滴着污秽的黑水,眼睛乌黑如豆。灵敏而又残酷的一双眼睛,透视了垂死的整个过程。

四月恐惧地转过身子,紧紧抱住身边的璀,失声痛哭。

四十四 最后一次优雅的告别

………告诉我你要走的原因。

………毫无理由。

………狗屎。

………是的,就是因为到处都是狗屎。

疙瘩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气恼的眼睛顿时变成了黯然的蓝灰色。他的眼睛总可以轻易地表达他所有的情绪。或者,这是他性格开朗的原因。

四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微笑,眼睛当做灵魂的排泄口,或者跟g门当做身体的排泄口一样容易。可惜,她是第一天想到这点,或许,早些想到,她就不会相信眼睛的单纯。

她对着镜子将头发理了理,开始整理文件。

对面的公寓里飘出了音乐声,不知道是哪个老外的家属,她清楚地听出了,是涅乐队的somethingthe way。 以前,她常常在家里听这歌,反复地放这首歌。不过,她总是不能确切地了解,有什么挡着道,是什么意思?障碍,抑或是压力?她也觉得有什么挡道,但无论如何,却不能确切地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挡道。

她打开窗户,看着通往大门的道路上,庄嫣在楼下的邓小平雕像下冲她招手,摆出了个极为妖媚的姿势。她也招招手,然后抬起眼睛望远处的大门。

一辆辆小型起重机缓慢地驶进,驶出。人们匆匆地在路边行走。松树,木芙蓉,残碎地补充空气的缝隙,给偌大的空间填充些色彩。粉红色的花朵如卫生纸般长着一条条细密的纹,她记得触摸起那花瓣的手感,也如纸张般光滑凉爽,发出沙沙的响声。

空气里的歌声渐渐地消散了。她从口袋里取出辞职报告,抚摸一粒粒乌黑冰冷的字迹,淡淡地笑了。

从人事部的大门出来,四月捏着后勤、财务、人事、培训部门都签过字的交接单,站在电梯口等着。窗外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通往菜场,邮局,平时下班她便会走这条路,找一家小饭店去吃饭。今天是不必了,她收拾好行李要把房子交出去,下了班跟着班车回城,这份工作便最终结束了。

她要到璀租的房子去。他说他今天做饭给她吃。

生活泛起个小小的波澜,回到了正轨。这份工作,疙瘩,菀仿佛都扮演了某个角色,把她原有的生活打乱,中断,她游离出去。如今,要返回。

许多东西需要隐忍,如果没有勇气更新。她叹了口气,看看电梯,显示仍然在一楼,从她站在这里起,电梯还没有动过,她转身往楼梯间走。

疙瘩在九楼的字样下面站着,眼睛仿佛变成了灰色,早上恐怕连胡子也没有刮,他习惯于刮得干干净净的青下巴变得灰灰的,如杂草丛生。这回是他脑袋上杂草丛生了。她看着他黯然的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笑笑。

疙瘩走到她面前,轻声地问,要走了吗?最后一天?

这些日子来,他们仿佛陌生人般在办公室里进进出出,交流一些文件。她从递报告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问过她一句要走了吗?她的眼睛突然泛起了水意,变得潮湿起来。

但是她只是笑,点点头,男式皮鞋在地上轻轻地摩擦。她盯着鞋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擦鞋了,但鞋子的质量不错,看不出有多少灰尘,还是晶晶亮,闪出些光芒来。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捏住她的下巴,她抬起头看他,他的脸庞如此的近她,以至于她倒退几步,靠在了墙上,伸手用力推他,你怎么啦?

他只是看着她,没有因为她的推搡而退缩,反而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冷漠而狂热地看着她,你现在满意了?你报复成功了?你高兴了?

她张口结舌,惊慌地看着他。他手下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将她的骨头都要捏碎了,剧烈的疼痛从她的肩上升起,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忍不住叫出了声,你在干什么!疙瘩!我没有报复你!事情就是这样的,应该这样的!她伸出双手拼命想推开他,他的身体却坚硬如同城墙,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开,只是任他将她推在墙上,视她,责备她,毫无理智。

疙瘩怀疑地看着她,手下略微松了松,但并没有放开她,依然把她按在墙上,脸却稍稍离得远了些,她喘了口气,也不再挣扎,只是悲伤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疙瘩冷冷地笑了,嘴角挂了一丝无奈的嘲讽,也不知道是嘲讽自己,还是她。他眼神忽然又柔和下来,叹了口气,四月,你本不会这样的。他的眼神悲伤而又无奈,含了克制、忍耐等种种情绪,他沉默半晌,又腾出手理顺了她被他扰乱的头发,放开了她,好吧,你走吧,再见。

他毅然地转身走开了。绿色的衬衫在楼道口闪过,迅速消失。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切都是假想,她竟然不相信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贴着冰冷的墙,他向她告别。

告别了。

坐在车里,看见灰白色的大楼渐渐倒退,疙瘩绿色的影子站在四楼窗口,也渐渐变得小了。

他竟然真的没有再送她,也没有再见她。他一直躲在四楼,直到她离开,他都没下来,只是站在窗口看着车子,她上车时仰头冲他笑笑,他却连笑容也没有回报给她,敏感地看着她,毫无表示。

于是,她上车。不再抬头。他已经消失。

四月回过头去,不再看这幅画面的最终消失。

灰白色的方块中,一个深绿色的圆点。一个生冷无情的建筑物,一个脆弱而又天真的男人。

它已经消失。

从某个场景消失。打断某种生活。用暴力来阻隔某种东西滋生、蔓延。原来一切如此容易。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起眼睛,望着灰白色的天空,笑了。

四十五 银灰色的房间

疙瘩看见了已经装修好的新公寓,公司在外面替他们一批人置了房子。他决心和维罗住在这里,直到他离开这个国家。

地板是浓浓的银灰色,墙体是淡淡的银灰色。金属书架、床架、衣柜都是极有质感的闪亮银色。厨房、卫生间用的是淡银色的瓷砖。电视、洗衣机、冰箱、电脑等种种不同的电器也都上了层淡淡的闪亮银色。所有的布制用品,窗帘、床单,沙发套,却都是金黄与鲜红色的大块图拼凑而成,耀眼地与花瓶里怒放的红殷殷的花共同跳出无限漫开的银灰色。

他脱了鞋子,赤足走过光滑的地板,凉得沁入肺腑。

维罗一直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讶异地抱住他,像梦一样!你知道吗?四月曾经跟我说过,银灰色的房间,就是这样的房间!真没想到,出现在这里!噢,她一定会喜欢的,我们请她来玩,好吗?她最近闲在家里画画呢。我真没想到,银灰色的房间,会有这么漂亮呢。我们让她画下来吧!

疙瘩心猛地开始疼痛,脸上却泛起了笑,是吗?她会喜欢吗?

他的眼前漫开一片通红的火焰,一个焦灼的黑点在火焰中活泼地跳跃。

他的眼睛突然开始潮湿,呼吸沉重得拖出〃呼呼〃的风声来,仿佛被燃烧的红色摧残,呼吸也变得残破。

四十六 终  局

【维罗】:凡事不过如此。     ………维罗的日记

维罗从吧台上看过去,疙瘩正郁闷地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前喝啤酒,他抬起脸看看她,招招手。维罗理了理身上的黑色棉布裙,走了过去,先生,还想来点什么?

哦,别装模作样了。疙瘩拉着她一下坐在了椅子上,陪我喝酒吧,反正没有人在乎你上不上班。

维罗眯起眼睛往吧台上望,几个人都在冲她笑,她也笑了笑,转过脸,手上沾了酒,在桌子上写了行字,读出来,大声的。我就陪你喝。

疙瘩把烛光拿近,看见桌子上的字,忍不住笑了,信手涂去,非要说不可?

当然。维罗伸出脸去,疙瘩吻了吻她的脸,站起身来,高声叫道,维罗,我爱你!声音几乎刺破了他的喉咙。

满屋的人顿时都被他的叫声震住了,陷入一片空白的寂寞,然后,吧台里的女孩子们开始尖叫,那些客人们也纷纷鼓掌以示鼓励,笑成了一片。维罗跳起来,搂住疙瘩的脖子用力亲了一口,甜美地笑了,好啦,干杯吧!

她仰头把一杯啤酒都倒在了喉咙里,喉咙里顿时泛起了一股麦香气,她笑着侧过身拥抱疙瘩强壮的身体,前胸感觉到他胸腔里飞快的跳动。

贴近他温暖的脸,她又忍不住亲吻了一下,笑着用额头抵住他的脑袋,轻轻地说,这世上的爱恋,也不过如此了吧。

小意

2002/9/13于初稿

2003…1…18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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