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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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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上爬满了人,多为二不愣的小子。他们一边用唾沫把窗纸弄烂,一边嘻嘻哈哈地瞅里面的热闹,场面很生动。

新娘入d房后,姐夫便前来挂门帘、窗帘。门帘、窗帘不能白挂,要有赏头,于是他们便向新娘索要手绢。开宴时,端盘的人故意不拿筷子,又向新娘讨手绢;而娘家的女客们也在不注意时,将酒壶茶杯碗碟等藏起来,以至带回家,等女婿到岳父家赴宴时,用手帕、糖果等礼物换回,以增加耍闹的趣味。

议程完了即开饭,大家都等不及了。院子里人声鼎沸,孩子们吵翻了天,把桌子敲得当当响。帮忙的都是嫡亲,两人端菜,每桌一盘,等吃的差不多了再上,尽量不重样。厨师一般都是本村的,不用花钱请。过完事给一条毛巾,两包烟,两元钱就行了。一般厨师只收烟和毛巾,不收钱。酒席会延续几个小时,直至深夜。

晚饭后举行上头仪式。仪式由姑姑主持,让新人背靠背坐于水桶上,将二人头发拢在一起,边梳边唱:“一木梳青丝云遮月,二木梳两人喜结缘。三木梳夫妇常和气,四木梳四季保平安。新女婿好像杨宗保,新媳妇好像穆桂英。荞麦根儿,玉米芯儿,一个看见一个亲。养小子,要好的,穿长衫子戴顶子;养女子,要巧的,石榴牡丹冒铰的。双双核桃双双枣,双双儿女满炕跑。天作良缘配好的,夫妻恩爱一辈子。”随即,将红枣,核桃从新人头部倒下,夫妻二人争抢捡入自己衣兜。接着,姑姑将秀兰头盘起来,意为结发夫妻能白头到老。

新郎新娘进入d房后,两个姐姐给他们铺床。茂华茂云边铺边说:“铺床铺床,儿孙满堂;先生贵子,后生女郎;福贵双全,永远吉祥。”接着闹房就开始了。

闹房的时候茂生已觉得很疲倦,一天来的奔波加上不间断地忙出忙里,吃完饭后便坐在写字台边睡着了。睡梦中他看见秀兰朝他走了过来,长发飘逸,神采飞扬……近了,近了,他张开了双臂想把她抱住,却怎么也跟不着……正纳闷,忽觉得脸上凉凉的,忙用手一抹,全是红水。就听见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声音,秀兰被“赶”了进来,缩在炕的一角,象只无助的羔羊等待着宰割一样,身子微微有些发抖。因为她见过哥哥结婚的场面,嫂子被整蛊的死去活来,啼笑皆非。第二天,手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疼得不让哥哥摸。

大姐夫开始出节目,他说自己是个粗人,今天却要做文明的游戏,让茂生与秀兰跳个交际舞。这个题目对茂生来说是简单了些,可对秀兰来说却太难了,因为她除了会扭大秧歌外,从来没跳过这种舞。两个姐夫把他们的脚绑在一起,俩人一动就栽倒在炕上,动弹不得。接下来二姐夫黑蛋出第二个节目,让茂生与秀兰唱情歌。茂生嗓子干得要命,根本唱不出来,秀兰一个人唱不算数,于是这个节目算没有通过,被罚做“通俗”节目。

第70节

茂生的同学披甲上阵,把一颗糜子从秀兰的脖颈处放了进去,要茂生在她的身上找出来,茂生一伸手秀兰就笑,笑得直不起腰来……接下来是俩人同吃一颗苹果,苹果被绳子拴了吊在半空,他们必须同时咬到才能算数,等到俩人开始咬时,绳子被猛地一提,头便撞在了一起,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四十四(6)闹房

村里的年轻人也来了。红兵慢慢地站了起来,一脸坏笑。他说我出两个谜语,一个秀兰猜,一个茂生猜:

一、

黑松林中一老僧,

隐身居在半空中;

虽说不是神住处,

阎王造死他造生。

二、

深山老林一道沟,

一年四季水长流。

不见牛羊来喝水,

但见和尚来洗头。

几个后生哈哈大笑,看样子他们都知道是什么东西,于是眯着眼看秀兰和茂生怎么回答。他们想了半天也弄不明白。红兵说我提示一下:这个东西是人身上的一个器官,一个是男人的,一个是女人的,你们今天晚上就能见到。秀兰的脸唰地红了。红兵一脸坏笑:“你说出来嘛!让大家听听。”秀兰不说。大家于是便让茂生说,茂生也不说。红兵说不说就换更难的节目。于是拿出一条丝巾,要秀兰从茂生的裤腿里塞进去,从裤腰上拉出来,不允许茂生帮她。茂生穿着宽松的棉裤,秀兰的手暖烘烘的,弄得他浑身发痒。丝巾从裤腰出来必须要经过裆部,秀兰的手到大腿上的时候就不动了,脸蛋涨得通红,羞答答地东张西望,希望大家能放过她。茂生也觉得不好意思,想去掉这个节目,红卫等一帮年轻人怎么肯依?十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们看。秀兰无奈,只好把一只手从腰的侧边伸了进去,结果被判违例,丝巾必须贴身从正面拉出来才算。秀兰的手伸进去又拿了出来,就是通不过那个地方,大家于是都在笑。那只下面伸上来的手已经很接近了,茂生开始有了反应,血y轰轰地膨胀——毕竟,这种肌肤之亲从来没有过,幸亏穿得厚,要不真得很丢人了!

这个节目做了很长时间,秀兰最后都不知道是怎样把丝巾拉出来的,只觉得浑身都出汗了。

不觉东方既白,闹房的人还没走,茂生就趴在那里呼呼睡着了,任凭姐夫怎么摇晃也弄不醒来。

第二天,他们按照当地风俗开始拜人,父亲、母亲、大妈、婶子以及大姐、二姐及姐夫们坐了一圈,他俩得叫一声称谓,跪下来磕一个头,长辈们便会往地上扔钱,五元十元都有。

按风俗拜礼钱俩个新人要抢,谁抢得多就是谁的。秀兰与茂生谁也不愿意多要,最后秀兰把自己拣的也全给了茂生。正在这时,二姐夫黑蛋呼地跑了过来,按住秀兰的头就让磕,并乘机给她的脸上抹上了锅底墨黑,围观的人哈哈地笑了,惊飞了一树的麻雀。

拜完人开始拜村人,几百户人家必须挨门挨户地去,除了母亲叮嘱的豆花家外,一家也不能纰漏。茂生也穿着棉袄棉裤,披了两条大红帐子,十字交叉地挂在身上,显得很威风。秀兰的头上戴满了花,每磕一下,花枝在头上一颤一颤,极是好看,于是便会有婶子嫂子扶她起来,给茂生发烟,让秀兰喝水。每走一户,大家都在夸茂生娶了个好媳妇,秀兰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拜了一百多户人家的时候,茂生觉得腿已经不听使唤,跪下后就站不起来,秀兰更是软成了面条,有时一磕头就爬在了地上。就这样他们从早晨开始一直磕到中午才拜完,两人的膝盖都肿了,互相搀扶着走不成路。

到了老槐树下的时候,茂生去了豆花家,豆花连忙拉着秀兰的手让她不要再磕,说可怜死了,再磕把头都磕烂了!豆花拿出十元钱塞在秀兰手里,说是给你们的贺礼!秀兰推辞不要,豆花便刷地白了脸,茂生忙劝秀兰收下,从此秀兰在村里有什么事,豆花多有照顾的地方。

拜完人回来两人都软成了一堆泥,躺在炕上就睡着了。直睡到晚饭时分才醒过来。

今晚没人闹房,是夫妻真正的d房花烛。秀兰羞得不敢看茂生,一看心就怦怦地跳,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马上就要成为真正的女人,成为自己最心爱的人的女人了,一股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代替了与生俱来的恐惧。茂生也有一些紧张,订婚四年来,两个人除了接吻,没有过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四十四(7) 新女婿回门

吃完饭后茂生发现缸里水不多了,想出去挑一担,水担被大妈夺下了。大妈语重心长地说:“茂生我娃累了,今晚早早睡吧!”脸上是笑嘻嘻的表情,茂生的脸就红了。

新屋新家具,新炕新被子,长这么大,茂生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当然,每个人的一生结婚只有一次。秀兰铺好了被褥,羞答答地看着茂生笑。茂生说睡吧,这几天都累死了,然后钻进被窝,准备脱衣服。这时,对面的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好像是二姐的儿子小毛。小毛今年三岁了,很调皮。小毛喊着要跟舅舅住新房子,嫌屋里太挤,不跟母亲睡。黑蛋狠狠的踢了他两脚,孩子哭得更响亮了。茂生跳下炕出去,小毛就坐在门口,二姐使劲拉他,就是不起来。茂生看了秀兰一眼,一脸的无奈。秀兰说二姐你让孩子进来嘛!黑蛋说狗日的哪里不能睡,非得要睡新房,人不大,眼气还蛮高——真会瞅地方!茂生把外甥抱在怀里,孩子挣了一身汗,哭得洼眉二道。秀兰给孩子擦了脸,小毛就睡在他们中间了。

一夜无话。

按照当地的习俗,新女婿第二天得回门。

当地娶媳妇都是哥、嫂和兄弟、婶婶去,丈夫不去。婚后第三天女儿带着新女婿回娘家认门,俗称回门。

茂生回门时受到了小舅子们的热烈欢迎:他一进大门就被戴上了牛笼头,脸上被抹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一向喜欢干净的茂生被弄得哭笑不得,却又不能去发火。最惨的要数中午吃饭,秀兰家的自家人(兄嫂、大爸、大妈等没出五服的同族人)多,每家都必须去吃一点——说是吃饭,实则是在认门。家家都给茂生盛了大碗的捞面,茂生只好在秀兰的帮助下换成小碗,就这样到后来还是一口都吃不进去了。最令他难受的是小舅子们的促狭,他们或者把茂生的鞋藏了,不给烟或糖就别想下炕;或者偷偷地在茂生的碗里放了过多的盐,让他吃也不成,不吃也不成。遇到这种情况秀兰便偷偷地给他换碗,弄得几个弟弟大发牢s,说姐姐才嫁过去一天就与姐夫合穿一条裤子——一心了!牢s归牢s,眼神里分明是十分高兴的颜色,围在茂生的身边或左或右,形影不离。

从秀兰家回来后茂生就病了。

连日的c劳,不能按时吃饭,加之休息不好,他已经累垮了,无力再支撑下去了。

回到家里茂生感觉头很疼。中午喝了太多的酒,被小舅子差点灌醉,出来后又涨了一些风,秀兰在他的头上摸了一下,发现很烫,于是就叫了村里的医生。医生量了体温,高烧40c!人都快糊涂了。赶快打了一针,茂生蒙了被子睡着了。

这一病就是几天。

几天来,秀兰一直在身边悉心照料,寸步不离,茂生很感动,觉得对不住她。正月十五的时候村里闹秧歌,外面红红火火,秀兰也没有去看。

早饭的时候大妈来了,说茂莲捎话叫茂生去一下。茂生已经好多了,秀兰骑着自行车带他去了乡上的食堂。

茂莲明显胖多了,坐在椅子上不起来。

第71节

茂莲说你单位打来电话,叫你回去哩!因为村里没有电话,茂生给厂里留了食堂的联系方式,有事就可以找到他。茂生突然觉得身子轻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脸上也有了颜色。回来的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路上有雪,很滑,车子一路歪歪扭扭,好几次都滑倒了,两人哈哈大笑,不一会就到家了。

四十四(8)新婚别

茂生收拾了一下,准备第二天再回厂里。秀兰说厂长都来电话了,肯定着急得很,你就赶快去吧!茂生摇摇头,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她,看得秀兰心痒痒,浑身象爬满了毛毛虫一样不自在。秀兰要收拾行礼,他不让,抓了她的手,热辣辣地盯着她看。秀兰说你咋啦?我脸上有花吗?又不是没见过,干嘛这样傻乎乎地看着?茂生见跟前没人,就凑上前悄声地说:“我们的花烛之夜还没过呢!”秀兰唰地红了脸,攥紧拳头在他的身上捣了一下。茂生说我明天再走,今晚我要你。秀兰低了头,脸羞得更红了。稍顿,她轻声地说:“——你去吧。厂里停产好长时间了,好不容易收假了,肯定有要紧的事等着你——乖乖听话,你心里有我就行。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再说你病刚好,要注意身体才对。”茂生哪里肯听,父母都不在,屋里就他俩,他突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搂住秀兰就亲。秀兰也紧紧地抱住了他,两人都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喘息声。茂生吻着吻着就把她压倒在炕栏上,伸手解衣服。订婚几年了,这样的冲动有过几次,每次秀兰都以没结婚为由拒绝了。现在已经成了夫妻,离开在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相信秀兰也受不了啦。……衣服解开了,茂生的一双手在她的身上来回抚摸,最后停留在胸前那两垛绵软的地方,轻轻地揉捏着……秀兰发出细细的呻吟,双目紧闭,面若桃花。梦中无数次想过的事情,现在终于成为现实,两人显得都有些慌乱。

血轰轰地往上涌,茂生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不能控制自己了!那双揉搓茹房的手转移了方向,在她的腰际乱摸,用力就把裤带抽了下来。秀兰猛地松了他,紧紧地按住裤腰,脸胀得通红。秀兰说大白天的,说不定咱妈马上就回来了,这怎么成?茂生说我不管,反正已经结婚了,关了门,谁管得着呀!秀兰说那现在也不行。茂生说为什么?秀兰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不骗你。茂生有些生气了,用力地扳那双按住裤腰的手。秀兰见他来硬的,只好以实相告:

“——我倒霉了!身子不干净。”

血y在一瞬间就退缩了,身子也软软地没了依靠,茂生无力地坐在了炕上,看着秀兰傻笑。再怎么着,他也知道女人在经期是不能同房的,何况是第一次?秀兰匆匆地系上腰带,突然觉得有些懊丧,痴痴地看着他笑。茂生说怎么了?秀兰说要不我们就做了吧?茂生说你不骗我?秀兰点点头。茂生于是又激动了起来,伸手在她那里抓了一把,感觉硬硬的,突然想起刚才在厕所看到的卫生纸,血红血红的,当时他并没在意。母亲早就没了,家里只有秀兰。秀兰把腰一弓,抓了茂生的手,嗔怪地看着他说:“急啥?咱们都上炕去吧。”说完便关了屋门,上炕拉了被子,开始脱衣服。

茂生也上去了,抓了秀兰的手,不让她继续脱。为了一时的冲动而让她落下病灾,这样做太自私了。秀兰是自己的妻子,他要关心她,爱护她,而不是一味地满足自己的欲望,做出有害于她的事情。

两人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秀兰看着他嘻嘻地笑,然后轻轻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不胜娇羞的样子。

茂生紧紧地抱住了她,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母亲回来了。秀兰于是便帮他收拾行李。母亲也希望茂生赶快回去,在外面工作的人,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走,村里人已经在说闲话了。有人说工艺厂倒闭了,茂生没工作了,母亲很担心。茂强这段时间信来的很勤,两年了,母亲已经习惯了,脸上也不是每天都挂着泪,甚至又说又笑,茂生感觉好受多了。

秀兰送他到大路上,脸上红彤彤的,默默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大红色的棉袄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显得格外耀眼。茂生悄悄地攥紧了她的手,手很热,微微地好像有汗。一辆货车呼啸而过,雪粒象细盐般地扑了过来,秀兰低了头,钻进茂生的怀里,茂生紧紧地抱住了她,秀兰一抬脸,眼里竟全是泪花……那一刻,茂生真想不走了。这时,班车来了,秀兰轻轻地推开他,说路上小心点,到了后给我写信。茂生点了点头,车子走出很远,看见她还站在雪地里,手里挥舞着红色的头巾,成为茂生记忆碧痕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四十五(1)心凉了半截

茂生兴致匆匆地回到厂里,眼前的萧条让他一阵心寒。厂区停产半年了,没有人清理卫生,到处都是泥料垃圾,工房里厚厚一层尘土,有些窗子的玻璃都烂了,没有人管。

茂生来到了郝厂长家,郝书记现在已经是书记兼厂长了,什么事情还象原来一样,他说了算。郝书记热情地让他坐下,拿出水果和糖让他吃。白梅给他倒了杯水,摆摆手出去了,郝帅从外面探进头向他挤了挤眼睛,算是打了招呼。隔壁的屋子里,原来政办上的一群人正在打麻将,激战正酣。郝书记不喜欢这个,但他好热闹,只要有人来他就高兴。郝书记说厂子马上就要恢复生产了,再过几天就可以上班。茂生在心里暗暗叫苦:还有几天,为什么让我现在就来?转念一想,书记一直惦记着自己,早早就给他打了电话,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还是重要的。

原来的宿舍已经不存在了,里面堆满了耐火土。茂生找到老吕,老吕说职工都没来,只有你和柳诚明在,你就跟柳诚明住一起吧。柳诚明住在厂区外面的一间柴碳房里(家属区放煤炭杂物的小房子),柴碳房很矮,人钻进去都直不起身子,里面大约有四五个平方,柳诚明一人就占了一多半,要想再支张床很困难。柳诚明见老吕把茂生带来了,一脸的怒气,气冲冲的质问老吕:“x你妈这房子有多大,你还往进安排人?老子到你家睡去!”老吕也不甘示弱,说柳诚明你个狗日的不想住就滚出去!让茂生一个人住。茂生看了看柴碳房,里面又黑又潮,墙上全是下雨后留下的痕迹,黄黄的像小孩的n布,斑斑点点。茂生说老吕我不在这住了,你能不能重给我安排个地方。老吕牛眼大瞪,说茂生呀工艺厂的情况你难道还不知道?这是你来了,郝书记有交代,一般工人来了自己想办法,谁有功夫理他们——知足点吧!

柳诚明见茂生这态度,容色马上缓和了下来。他说驴驹子,你献殷勤献到了虎p股上——人家茂生还不稀罕这地方哩!说完就对着茂生笑,是善意友好的那种。茂生一扭头离开了。

北方的高原正月还很冷。刚下过雪,风硬硬地吹着,刮得人睁不开眼。山y处的积雪还没有溶化,白皑皑的很耀眼。路面上全是浮冰,行人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舞蹈;小河的冰被砸开了孔,孱孱的流水声便清晰地传了上来。

茂生来到张工家。张工正在吃饭,于是给他盛了一碗米饭。坐了半天车,又走了这么多路,茂生早就饿了。正月没完,外面的食堂还没开,想买点什么都没有。茂生于是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

第72节

外面的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张工问茂生晚上在哪住?茂生说还没有地方。张工哈哈一笑,说没地方不要紧,晚上就睡我办公室!里面有火墙,暖和着哩!茂生心里一热,这个平日里跟谁都没有交情的人在关键时候准是能帮自己一把,一点也不做作。

四十五(2)那种感觉让人忧伤

张工的办公室很乱,除了一张床板和办公桌外,全是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化学物质。试验釉子的泥坯堆了一桌,看来这些天张工并没有休息,一个人坚持工作。张工上班也没工资,厂子放假了,没有人给他记工,财务室也没人,但是他丝毫不在乎,一如既往地干着自己想干的事情,乐在其中,悠哉游哉。

办公室没有生火。一面火墙通向地炕(火墙是北方一些地方把连接炉子的墙砌成空心,里面通向烟囱,墙体可散发出热量;地炕是把室内的地下挖空,用泥板隔成烟道,外面火口的热量通过烟道通往烟囱,室内便散发出很高的热量。农村的烟房就是这样。工艺厂有许多这样的房间用来注浆),地炕没烧,房间里很冷。

茂生躺在冰冷的床上瑟瑟发抖。回想家里的情景,真后悔自己这么早就来了。他们那新婚的小天地虽不大,但是很温馨。一闭眼,秀兰那矫捷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象一头永远不知疲倦的小鹿一样不停地奔波。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经常喜洋洋的,很少看到她有懊丧的时候。结婚七日,头天晚上大家闹房直到天亮,第二天小外甥钻了过来,第三天回门,第四天回来他就病了,秀兰守候在他的身旁喂吃喂喝,象照看一个没有足月的婴孩,无微不至。等到身体稍微恢复了,他却匆匆地来到厂里,留她一个人独守空房,继续婚前的苦日子。

一种孤独、凄伤的感觉涌上心头,茂生的心里痒滋滋的难受。七夕相处,未尽夫妻之道,许多肺腑之言也没来得及对她讲,秀兰的心里会怎么想?那天送他在大路上,那强颜欢笑的脸上分明有一种深深的失望在上面,眼睛里充盈着泪花,阳光下一闪一闪的,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亲爱的,你怨我吗?

陆陆续续地,被通知的工人都来上班了。小曹也来了。小曹的婆姨又给他生了个孩子,是男孩,小曹高兴得合不拢嘴,兴高彩烈地给大家发糖吃。大家向茂生要喜糖,茂生没有,女工们不依,于是他就出去买了一些回来。

发糖的时候大家嘻嘻哈哈很热闹。轮到吕玲的时候她不说话,眼里含着泪,一扭身就出去了。茂生没理她,也没必要去理。

晚上的时候小曹也住了进来。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翻个身子都很困难。过了个年,小曹的话多了起来。先是滔滔不绝地讲儿子的情况,然后就问起茂生结婚的情况。茂生把情况大概讲了一下。小曹觉得不对劲,说你们这叫什么结婚呢?你这样做婆姨会伤心的,她会以为你不爱她。小曹讲了他们结婚的经过。小曹说你现在也结婚了,有些话也能给你讲了。你们订婚四年才结的婚,婚后还不在一起睡,谁能忍受得了?——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亲情和r体的结合,只有这样才会骨r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离不开谁了!食色性也,人之本能呀。

四十五(3)食色性也

性是人最基本的需求,每个人与生俱来进入一定的年龄阶段都会有强烈的渴望,表现不同的是每个人的知识教养不同隐忍程度不同罢了。其实女人比男人更渴望这个。——不怕你笑话,受苦人白天受再大的苦,晚上回去两口子睡一觉,什么疲劳痛苦都没有了。寡妇、光g汉的日子为什么难熬?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另一半。正月没事,我看了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有时间你也看看吧!

——啊!这是小曹吗?一个一说话就脸红,声音象蚊子一样的农村人,居然了解这么多的事情!读书十年,自己学的知识哪去了?怎么没有这些内容呢?曾经的自负哪去了?曾经还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已经知道得不少,现在看来几乎是白痴了!

小曹呵呵地笑了。小曹说茂生,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读书人。读书人一般在这方面都比较迟钝。我们那一个教书的结婚三年没小孩,到医院一查,婆姨还是处女!——教书的连地方都找不着哩!

茂生听后也有些迷惑了。自己虽然也看过不少书,可是这方面毕竟没有经见过,于是就问小曹两口子是怎么做的。小曹这回被问红了脸,声音也小了起来。他说其实两口子一开始并不顺,慢慢的就顺畅了。开始的时候婆姨扭捏着不喜欢,后来一晚上不做她就睡不着。有一次半夜的时候我们都想了,于是就开始做。婆姨忍不住就叫了起来,把孩子给喊醒了。孩子看见我们那样,“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第二天也不让我抱……

小曹说着说着就进入了梦乡,梦中露出甜蜜的微笑。茂生碾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天亮的时候茂生睡着了。梦中他回到了家里,秀兰回了娘家。正准备去东李村叫她回来,突然茂强回来了。兄弟相见,紧紧地抱在一起。茂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了揉,摸摸他的脸,热乎乎的,肯定这不是梦。母亲的脸上挂满了泪,高兴得话都说不上来了。父亲眼圈红红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突然豆花和福来来了,赵书记也来了,就看见外面停了一辆吉普车,等着茂强上去……老槐树下围了好多人,全村的老老少少都出来了,为茂强送行……茂生来到东李村,迎面碰见秀兰的二嫂,二嫂说你还来干什么?茂生说我来找秀兰呀!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二嫂哈哈大笑,说结婚了你怎么不带她走?你们的结婚证呢?茂生突然想起那天去乡上办结婚证,文书不在,没有办出来。文书是他的一个同学,同学说你先回去吧,我办好了给你拿来,结果现在也没有拿来。二嫂说你们没结婚证,婚姻法律无效,秀兰已经跟小黄结婚了……

——啊!秀兰!你在哪里?!茂生喊了一声就坐起来了。小曹已经起来了,端来了热水让他洗脸。

茂生呆呆地坐在床上发愣,真想即刻就回老家,把秀兰带上来。

第二天上班打扫卫生。

厂区由于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垃圾堆积如山,到处都很脏。灰尘弥漫,几个女孩捂着鼻子躲躲闪闪,不肯往前走。柳诚明笑嘻嘻地把扫帚递给茂生,看他怎样收拾。茂生接过扫帚干了起来,不一会就变成了土人。白梅说新郎官,没想到你还能吃苦呀!茂生说农村长大的,受这点苦算什么?乔师、张工也每人拿了铁锨,干得挥汗如雨。在他们的带领下,场院恢复了往日的容貌。

郝书记迈着方步笑眯眯地走过来了,看样子很满意。

四十六(1)久别胜新婚

茂生走后,秀兰也病了,发烧,头疼欲裂。

连日的劳作,没有好好休息。加之茂生又病了,有两个晚上她都没脱衣服,就坐在他的身旁,可能着凉了。

按照当地的习俗,女孩子结婚后娘家要连着给做三个“岁”,即给孩子在婆家过生日,喻示女孩已经成人,从此与娘家成了亲戚关系。秀兰是二月的生日。母亲给秀兰只做了一个“岁”,后来就病了,再后来就去了。

第73节

秀兰的生日在农历的二月初十,天气尚冷,寒气人。那天,母亲准备了丰厚的“礼品”来到闺女家,天正下着大雪,到处一片皑皑的白色,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母亲进门的时候茂生家冷冰冰的,秀兰同公公正在拆锅台,眼前一片狼籍,茂生母亲去了十多里的一个地方给人说媒去了,临行前嘱咐男人把灶火拆了重砌,原因是最近一直往出吐烟,呛得做不成饭。秀兰知道母亲要来,但又无可奈何。茂生没有回来,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好像远在天边,这种天就更别指望。按说亲家来了应该有所准备,女儿出嫁后的第一个生日很重要,一般婆家都会准备丰厚的酒席等媳妇娘家来人。秀兰母亲一看冰锅冷灶的样子,知道亲家把这事看淡了,心里很伤感,看着女儿冷得发白的脸,内心竟一阵阵地疼痛,寻思女儿跟了这么一家人,以后怎么过日子?坐了一会母亲便要走,秀兰挽留,没留住。出门后秀兰看见母亲的脸上有两行清泪,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凄凉……

送母亲回到大路上,秀兰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卧在雪地上一丝不挂,睡得“呼噜呼噜”直响。秀兰的心“碜蹭”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冷颤,走近看时,原来是麦娥。只见她浑身紫青,好像奄奄一息的样子。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进村喊了人,村人说你不要管,她冻不死的,麦娥疯了多年,再冷的天也不穿衣服,天越热她却穿得越厚。 秀兰曾听说过她的故事,可怜的麦娥现在成了这个样子,真是生不如死呀!

雪越下越大,秀兰惦记着麦娥,便又来到大路上。疯女人醒来了,把秀兰的衣服扯得稀烂,冲着她只顾笑,肮脏的脸庞掩饰不住悲凄的模样。秀兰的心又紧了一下,内心滚过一丝凄凉,浑身一阵颤抖,迎着风闭上眼,昏昏地低着头回家去了。

半年后,茂生回家收麦子。

秀兰算好了日子,早早便来到镇上的车站。

当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走进她视线的时侯,秀兰的心开始狂跳,脸上浮着厚厚的红云。半年不见的他似乎瘦了一些,这让秀兰很难过,但茂生的肤色却变得白皙好看,人也洋气了很多,令她很欣慰。茂生这时也发现了她,于是四目相对,秀兰竟怯怯地不好意思起来。

“家里可好?”

“好着呢。”

“等了好长时间了吧?”

“也没。——包我来背吧,看把你累的。”

“先去那边吃饭吧——你不饿?”

“我给你已带了吃的——一大早刚烙的j蛋饼,里面卷了你最爱吃的土豆丝哩!”秀兰说着便从车子的后座上取下包,还没打开,茂生已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味道。

“厂里的伙食可比咱家的饭菜强多了,但没你做的土豆丝好吃。”茂生狠狠地咬了一口,噎得差点咽不下去。

“看把你饿的!整天在外面吃好的,还吃得那么瘦。——给,我带了放凉的开水呢。”秀兰不满地看着他,从包里取出水壶递给他。

“先压压饿气吧,这儿还有苹果。等一会到家,我给你做面条吃。”秀兰的面条做得又长又细,香喷喷地让人吃不够,茂生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让我亲亲你吧,想死我了!”出了车站,茂生把嘴贴在秀兰的耳边,悄悄地说。

“这么多人,咋好意思?”秀兰嗤嗤地笑了。

“怕甚!在城里大街上都有接吻的。”茂生说。

“城里是城里,回来了就要入乡随俗。”秀兰说。

“家里都好吗?”

“好着哩。今年的麦子长势不错!”秀兰说。

“我给你买了一块丝巾,还给你爸带了一把紫砂壶呢。”茂生把话题引了过来。

“是吗?——啥颜色的?你咋不早说!”秀兰一激动,车子便晃了起来,三扭两扭,两个人便一起倒在了路上。

路边的衰草很高,繁密而茂盛,有一股清香的味道。秀兰的双颊通红,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丝巾是红色的,秀兰围在脖子上试了一下,很好看。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回荡在低洼的山谷里,久久不绝。

四十六(2)麦浪滚滚

回到家里,父母很高兴。父亲替秀兰向他表功,说比亲闺女都强哩!

母亲不以为然地看了父亲一眼,嫌他多嘴。在她看来,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做媳妇就应该这个样子。

一般媳妇婚后都会有一段时间在娘家住,为的是躲避劳动,这也是个适应期,很正常。男人去了几次还叫不回来,回来也舍不得让她干活,起码宠上那么一年半载。何况男人又没在家,整天一个人在家里守谁?

秀兰没这么娇气。

几年来她在茂生家劳作是有阶段性的,农忙的时候还要回去劳动,哥哥嫂嫂对她很有意见。现在不用顾虑这些,她可以甩开膀子好好地干了。秀兰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凡事不服输,面对一贫如洗的家,她发誓要把光景过好。但残酷的现实不是她一人能转变得了,公公婆婆多年来养成的不好习惯一时半会很难扭转,说得多了婆婆对她都有看法了,嫌她管得多。婆婆说我们一辈子都这样下来了,谁也没说啥!秀兰说不好的习俗就得改,要不光景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婆婆说就这光景还有人抢着跟我娃哩!秀兰说人家是看中了茂生的才华,如果他和你们都一样,谁也不可能跳这个火坑!婆婆的脸色便不好看,两人话不投机,常常因此脸红。秀兰觉得有些迷茫,有些困惑,感觉疲惫不堪,人也瘦了不少。前半年,家里经常缺少吃的,她于是就到娘家去拿,拿得多了大嫂对她也有意见,她于是就去得少了。平日的零花钱也是父亲给,要不女人家的一些用品也没钱买。

麦浪滚滚,一望无际。

他们来到了麦田。

一阵风吹过,掀起一排排波浪,柔软而细腻,光滑得像上好的绸缎,熠熠生辉。各家的田地已经分开,一家十几亩不等,有条件的人让拖拉机带了收割机收,一亩地要三块钱。茂生想雇机子,秀兰不同意,说多干点活又累不死人,还能省几十块钱呢!于是就起了个大早,趁太阳还没出来之前争取多干一些,奈何露水太大,麦秆是潮的,因此割起来很费劲,脚上腿上全是泥,腰困得直不起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母亲送来了早餐。早餐是咸菜、花卷和红豆稀饭。茂生饿了,一口气吃了三个花卷,看得秀兰也嘻嘻地笑了,说茂生平日里不好好吃饭,这会却恁地能吃。茂生从来没吃过三个馍的,看来劳动还是能锻炼人的胃口,说不准一星期后身体就发胖了。谁知晚上回去后他便累得倒头就睡,连饭也不想吃,一个礼拜后人整个小了一圈,又黑又瘦。

太阳出来后麦秆便迅速变得脆弱,轻轻一扫就断了,因此进度明显地快了起来。茂生原来在队里干过活,收麦是他最拿手的,常常一个人在前面开巷子,把其他社员远远地甩在后面(刚开始干活,大人割四行,小孩割两行,所以就快)。那时他便会心花怒放,困极了也惬意极了,一伸腰躺在地畔上,看蔚蓝色的天空白云缥缈,行迹匆匆。秀兰说茂生你要趁着点劲,下午就干不动了。茂生不信,说咱现在就比比看,我从南往北,你从北往南,在中间的那棵大槐树下会师。秀兰浅浅地笑了,说你要是累了就先到树底下歇歇,有我哩。

四十六(3) 毒毒的日头下

太阳越来越白,热辣辣地烤得人脸疼,麦芒在脸上刷来刷去,被汗水一蜇,象是划破了的伤口,火烧火燎。麦田里蒸起腾腾烟雾,丝丝缕缕地在麦浪上流动,把远处的景物变幻成海市蜃楼,影影绰绰。知了在槐树上不停地嘶鸣,此起彼伏;蚂蚱也不甘寂寞,鼓动翅膀上的镜片,发出悦耳的声音,男孩们偷偷地捉了,放在麦草编成的笼子里,听那一声声有节奏的音乐;野兔会在最后时刻箭一般地窜了出来,于是一场围猎便开始了。有时或许是一只旱獭或黄鼠狼,麦田里人声鼎沸,喊声雷动,枯燥的劳动瞬间便增添了无尽的乐趣。

第74节

快中午的时候茂生的腰已直不起来了,他于是跪在地上,一会又蹲在地上,额前的汗珠象雨帘一样滴答成串,口渴得象要冒烟。抬头看,大槐树还是那么远,空气象凝固了似的静止不动,没一丝风儿。茂生突然觉得一阵阵眩晕,眼前一阵发黑,天地间象是旋转了起来。他忙撇了镰刀,跑到槐树下从桶里舀了一瓢凉水浇在自己头上,浑身打了个冷颤,觉得有风从耳边掠过。再看时,四周已堆起了高高的云层,岌岌可危,云层越堆越厚,越堆越厚,白色的部分便渐渐减少,变成了乌青的颜色,沉沉地压了过来。风凌厉地吹着,显得很有份量。秀兰急急地把刚收倒的麦子抱上车子,茂生也跑了过去,俩人一阵手忙脚乱,雨还是赶在他们的前面落了下来,劈头盖脸浇得人无处藏身,衣服湿得紧紧地粘在身上,人冷得一阵阵发抖……

雨很大,不一会就停了,人们并没有回家。茂生把布衫脱下来拧了一把,秀兰让他回去休息一会,顺便换件干衣裳,免得感冒了。茂生看秀兰象落汤j一样地站在那里,发梢上的水珠还在嘀哒成串,脸上却是灿烂幸福的笑容,丝毫看不出过度劳累的痕迹。茂生说农民真苦呀,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风雨无阻,一年也难得休息一天。秀兰说现在的光景好多了,包产到户,想多干就干,不想多干就歇一歇,哪有生产队的时候苦,没黑没明的干,过年还要搞土地基建,晚上常常大战到三更,回来还要开会搞思想斗争——真正没有人活的路。茂生想幸亏自己跳了出去,要不真是吃不消啊。

下午的时候太阳又恢复了暴君的面目,毒毒地灸烤着大地,刚才降下的湿气一会便蒸发了。麦田象一个巨大的桑拿房,考验着人们的忍耐极限。想起自己整天坐在单位的凉房里吹着风扇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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