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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兄弟几个还不解恨,想想他做的伤天事,把先人都羞了。都说福来长着驴的家伙,红星、红卫于是便脱下他的裤子,把男人那物件掏了出来,手电下,发现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大家多少有些失望。但就是这么个家伙,不知祸害了多少妇女,搞得村里j犬不宁。不知谁说了句:“废了他!”红星便拿出刀子,劁猪一样就把问题解决了。福来疼得高声呼救,豆花赶来的时候他已经昏了过去,那玩意差点被割下来。豆花高声地叫骂着,替男人擦了血,穿好衣服,一路哭嚎着:“绝死鬼呀,你们毁了我的男人,造孽哩!就不怕电劈五雷轰!——报应呀,这都是福来积的好德!”

福来被打后,灰溜溜了好长时间。白豆花每天都要在老槐树下叫骂一阵方才罢休。

宝栓知道这件事后,刚刚开完计划生育会议回来,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豆花。那时计划生育工作刚开始两年,一般妇女都是采取带环措施,还没有做手术的先例。根据上级指示,对孩子多的要实行绝育措施,村里拣孩子多的先做,但没人愿意。

福来糟蹋了宝栓的儿媳妇,于是豆花便被圈定为首选。豆花躺在床上,杀猪一样嚎叫,哭哭停停,骂天骂地骂祖宗。豆花眼泪汪汪地对医务人员诉说着自己的不幸:“我虽然生了七个闺女,但是一个儿子也没有呀!你们总不能让福来这辈断子绝孙吧?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如果明年我还生个女娃,叫我干啥都愿意!”奈何医务人员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最后她被人绑着抬进了大队医务室,强行按住就给做了。

第15节

手术前的一个小时,豆花说她提最后一个要求,想单独跟福来呆会。福来那时正在赌场上打牌,叫了几次都不来,最后终于来了。豆花让大家都出去,她要跟福来说话。大家出去了,豆花眼泪汪汪地看着福来,说福来呀福来,我都成这样咧,你还有心思打麻将?还不赶快把裤子脱了上来!福来吃了一惊,说要我脱裤子干啥?又不是给我做手术!豆花说你个绝死鬼的,我是让你赶快上来播种,说不定无心c柳会是个小子哩!福来说我的家具已经不能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豆花说:“我咋不知道哩?不是还留下一个蛋蛋吗?快些呀,你个挨刀子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福来说你怎么还不死心?我其实早就断了这个念想了!再说那东西受了症,早就不听使唤了!——豆花,咱们不要小子了,这辈子命里注定就七个闺女了,不是挺好的嘛,干吗非得再去折腾人!说完便走了出去,让医务人员进来。医务人员说你们两口子的话说完了?豆花说话说完了,可事还没办呢!我要回家,把事办了再来。医务人员哪能听她的话?豆花被固定在架子床上,半响功夫就给收拾了。

豆花做了结扎手术后也不到槐树下骂人了,甚至见了人主动打招呼。她说其实自己早就不想生了,再生就真成老母猪了!也该歇歇了。豆花结扎后,村里孩子多的婆娘都被请到了大队医务室,接下来年轻媳妇也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一年比一年紧。黄泥村的语录碑上写着:“一人结扎,全家光荣!”“该扎不扎,房倒屋塌;该流不流,扒房牵牛。”等标语,可见当时的场景。

第十章第二节 福来家的喜事

一九八一年,根据上级有关部门的指示,北塬公社更名为北塬乡人民政府,各村的支书成了村委会书记,队长成了主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历史在经过了二十多年的运转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

黄昏的时候,人们看见福来从外面回来,一路哼着小调。在他挨打后,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他这样了,福来遇到了啥喜事?

福来回到家后,豆花更是高兴得跳起来。她来到槐树下,主动向大家宣布了她们家的喜事。

原来福来跑到乡上找到了茂莲,看茂莲能否帮他什么忙。他的初衷是想让茂莲把春娥安排在食堂当服务员,茂莲想了半天说现在有一个机会,不知春娥是否愿意?福来忙问什么机会?茂莲说北塬村的主任家儿子刚刚离婚,想找个未婚女子,给她安顿过,不知春娥咋样?北塬村的主任跟乡政府的人都很熟,以后春娥的工作还愁没个着落?福来犹豫了一下,想想北塬村的主任跟乡干部一样牛,那儿子他认识,好像在拖拉机站工作哩。

福来说:“这么好的机会她咋能不愿意呀?咱春娥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有啥本事挑三拣四的?我担心人家王雷能不能看上咱娃哩”。茂莲让福来等她消息,过两天再来。第二天茂莲便捎话让他来乡里,并且把春娥也带着。王雷见了春娥,问结过婚没有?茂莲说没有。王雷问春娥多大了?春娥说二十了。王雷看着福来说:“这恐怕不合适吧?我比她大十几岁哩”福来说:“有啥不合适的?春娥怕高攀不上呢!”王雷斜着眼看春娥,看得她很不好意思。福来说:“你屋里头的走了,工作那么忙,没个人伺候可不行!春娥,你看王雷的房间多乱,赶快帮忙收拾收拾。”

春娥其实也不小了,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介绍了多少对象,不是母亲看不上就是人家嫌母亲的名声不好。一个姑娘家心里不可能没自己的择偶标准,春娥要求并不高,找个本本份份的人家就行,只是家里不要太穷,起码有够住的房子,不要象茂生家一样,一家人挤在一间屋子里。按说这个要求不高呀,可就是不能实现。

下午的时候父亲突然把她带到这里,看见王雷的时候她真想回去,自己心目中的婚姻不是这个样子,起码应该年纪相当呀!但见到茂莲的时候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茂莲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就因为到了食堂,一下子成了北塬上的人物,村里人都尊敬她。环境能改变人呀,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有啥意思?人家是拖拉机站的干部,在北塬上大家都认识,春娥呀春娥,你一个农村姑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年龄大些有啥?父亲说年龄大的男人知道心疼人,只要他对自己好,比找个农村人强多了!

春娥晚上回去后怎么也睡不着,想起两个姐姐不幸的婚姻,秋娥离婚后跟二胖钻在一起,不明不白,黄泥村的人都笑她;麦娥喜欢的茂民是个短命鬼,把人搁在了半路上!一家人看见麦娥就难受,母亲不知流过多少眼泪。秀娥这丫头也不小了,念书没头脑,又不安分在家呆,不知能找个啥对象。其余的妹妹都还小,以后是啥命运谁也不能预测。

这也是她最终决定同意这宗婚事的主要原因。

春娥回去后的第二天,北塬村的王主任便捎话叫福来上来商量结婚的事情。福来说您看怎么方便就什么时候吧,我没意见。主任说你问问春娥,看她什么意思?福来说不要问了,我都作主了。王主任说这可不行,现在都啥时候了,我们可不能搞包办婚姻。福来见王主任说得很严肃,就点点头答应了。

春娥结婚的那天来了一辆吉普车,村里人都没坐过,春娥也是第一次坐。福来逢人就发烟,见人就打招呼。豆花换上了过年才穿的新衣服,让人刮了脸,抹了头油,倒好像是她要结婚似的。

筵席放在供销社食堂进行,茂莲亲自动厨,乡上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乡委书记也来了,王主任的面子可见一斑。另外还来了王雷的许多朋友。福来和豆花被安排在上席,许多人给他们敬酒。福来喝得晕晕糊糊,只顾痴痴地笑。豆花被大家煽了几句,就亮起嗓子唱了起来:

大红裹肚剥皮皮

人家都说我和你

其实咱两个没关系

——咿哎哟

好人落了个脏名誉

……

这时,一个疯女人闯了进来,进门大哭,接着又哈哈地大笑起来。众人一错愕,刚才还喧闹的餐厅霎时寂静了下来,只听见麦娥的哭喊声。

福来的酒一下醒了多半。

第十一章第一节 男人出轨

白秀的男人后来接走了母亲,又接走了孩子,没有再回来。听说他在外面成家了,不要白秀了。大家常常看见她在老槐树下哭泣,哭得人心颤。晚上的时候还能听见她的歌声,凄凄戚戚:

“听见哥哥唱着来,热身子扑在那冷窗台。

拿起一根针来想纫一根线,泪珠珠遮住院就看不见。

双扇扇门单扇扇开,叫一声哥快回来……”

人们都劝白秀再走一处(改嫁),白秀摇摇头。天下男人都是那熊样子,她不找了。

王雷带人来把福来家的五间上房返修了,跟新盖的一样漂亮。福来人前人后王雷长王雷短,脸上有了足够的光彩。那时的拖拉机站很红火,全乡的拖拉机都得经站里审批才能购得。拖拉机有了问题也只有站上人会修,站长不在的时候王雷就是大拿,因此乡上的一些领导都给他面子。豆花在人前也风光了许多,腰杆子比过去硬多了。

豆花结扎后,对福来加强了管理,晚上不让他一个人出去。她警告白秀:要是再敢勾引她男人,让王雷来逮捕她!福来自从那次生殖器受伤后,对女人已经不感兴趣了。再说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了,是高干家属了,应该有高干的风采,给全村人作出榜样。

福来不去了,白秀的生活便有些艰难,常常一个人揭不开锅,有一次昏倒在老槐树下,正好茂生路过,把她扶了回去。

自从那次从树上栽下来被白秀救了,茂生总觉得欠她点什么,于是只要在家的日子,他总会给她挑水。

记得小时候经常去白秀家,白秀那时刚嫁过来,丈夫还没抛弃她,她的脸上经常挂着微笑。茂生去了白秀也象豆花那样对他好,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他。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丈夫常年不回来,白秀觉得害怕,就让茂生晚上给她做伴。茂生那时已经开始上学了,多少明白了一些事情。他觉得白秀很可怜,白秀那么善良,男人为什么要伤害她?

第16节

晚上睡不着觉,白秀就给他讲故事。因为不识字,她讲的都是一些鬼魂狐怪的故事:毛野人吃娃,红眼捭捭绿头发……吓得茂生直往她怀里钻。白秀喜欢听茂生给她念唐诗,她不一定能听懂,只说好听。茂生念:“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白秀便捂着胸口笑:“天上哪有人家呀,都是哄娃哩,想不到书上也有这么哄人的话。”茂生就给她解释,结果越解释越粘,最后他就不解释了,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思去理解。白秀说狗娃,婶就喜欢你念书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有一次她给孩子吃奶,把整个胸部都露了出来,茂生看见了,脸就红了。白秀哄娃睡了,拿了茂生的手放在她的胸前,让他摸她那里。茂生触及到那软绵绵的东西,象触电一样赶紧把手取了出来,脸涨得通红。白秀说茂生呀,长大了要不要媳妇?茂生说不要。白秀说你哄婶子哩,哪有男孩子长大不要媳妇的?白秀说茂生呀,你长大了娶什么样的媳妇?茂生红了脸,说不知道。白秀说你一定能够娶到漂亮媳妇的。不管什么样的媳妇,你一定要对她好才行!女人惜惶着哩!男人如果不疼她,她就在这个屋里没法活了。说完眼睛就红了起来,看着茂生傻傻地笑。

后来,茂生长大了,去得很少,也不可能再给她晚上作伴了。白秀有几次要留他吃饭,他不肯。茂生知道,她的生活也很艰难。有一次茂生帮她劈柴,出了很多汗,衣服湿透了。白秀让他把上衣脱了,用毛巾给他擦背。一边擦一边唱着那些酸曲,听得他心里难受。

茂生说婶你别唱了,白秀就不唱了。

白秀擦得很认真,擦完后又给他擦脸。茂生不好意思,说我来吧,白秀就把茂生的上衣给洗了。洗完上衣白秀说把你的裤子也脱下来,上面全是泥,婶给你一块洗,茂生不同意。白秀说茂生你长大了,嫌弃婶了。你小时候来我家,经常给你洗衣服哩。——喏,这是死男人留下的衣服,你能穿,换上吧。说着不由分说就替他脱裤子。茂生说你先出去吧,我来换。茂生只有这一条裤子,平日里洗了就没衣服穿了。经常都是晚上脱下来洗,第二天不管是否干了都要穿上身的。白秀说你小时候我还摸过你呢,还怕婶看见?茂生唰地就红了脸。白秀忍住笑,出去了。

茂华一个人带着孩子凄凄苦苦过日子。公公婆婆也很少来看她,家里有什么活,还要她回去干。丈夫原来每隔十天半月都要回来一次,后来说工作忙,几个月都难见踪影。茂华想去煤矿看他也不让,他觉得茂华太土气,去了会给他丢人。

孩子病了,一直发烧,哭得哄不悄。茂华抱着孩子在地上来回转,一晚上都没合眼。找到公公婆婆,他们让她去矿上找儿子,茂华坐了去矿上拉煤的拖拉机,拖拉机颠簸得很厉害,有几次都差点把她给撇下来。煤矿在山沟里,一路上扬起的灰尘让人睁不开眼。下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孩子饿得直哭,茂华也觉得头昏脑胀,站立不稳。

问了矿上的师傅,说丈夫下井还没上来。师傅带她来到职工宿舍,让她在那里等一等。

孩子睡着了,茂华一个人来到外面,到处是堆积如山的煤块,拖拉机排着队在那里等着。煤车跟着绞索一趟趟地拉了上来,又被腾空后放了下去。不一会,出来一群人,衣衫褴褛,脸上全是黑,分不清谁是谁。正在寻思,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茂华这才看清是自己的丈夫。看着他那身模样,茂华的眼睛湿润了,她快步迎了过去,真想抱着他好好哭上一场。丈夫说你咋来了?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茂华说孩子病了,要给看病,他爷让我来找你。丈夫说胡闹,孩子病了不敢快去医院,找我干啥?茂华说去医院要花钱呀!丈夫说我前几天刚让人给家里捎了钱,怎么就没了?说完便一起去看孩子,孩子已经醒来了,正在哭。丈夫匆匆地换了衣服,连澡也没洗,跟着拖拉机进城了。

孩子住了几天院,病情有所好转。丈夫说我还要上班,你先在这里照着,完了就回去吧。茂华心里不愿意,却点了点头。两天后他们回去了,孩子又开始发烧,跑到乡上给丈夫打电话,没接通,于是她又抱着孩子随拖拉机来到矿井。

到了那里已经是晚上。茂华直接去了宿舍,工友们说他丈夫到那边房子去了,可能一会就回来。茂华等了一会,焦急地来回走动,孩子哭闹不安。一个工友说我帮你叫一声。茂华也跟着出来,随那工友走到一间房子前,见屋里灯黑着,工友说这就奇怪了,他会去哪里?说完便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房子的灯亮了起来,男人在里面应了一声:“——咋了?啥事情?”工友说你赶快出来,你媳妇来了!屋里一阵慌乱的声音,丈夫边系扣子边掀了门帘出来,看见茂华没好气地说:“你咋又来了?”茂华说:“孩子晚上还是发烧,我害怕得睡不着觉,所以就来了。”茂华说你现在住这屋?丈夫说我睡宿舍,这是别人家,我来说两句话——你咋啥都问?这时屋里的门帘掀了一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冲着外面望了一眼,然后又把门帘放下来了。

茂华说我一个人在家守那样的地方,受你妈的气,孩子病了也没人管,你在外面却跟别的女人住一起!你良心都叫狗吃了!丈夫上前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她眼晕头转向,眼冒金光。茂华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茂华很伤心,把孩子扔给丈夫,一个人回到了家里,找公婆论理,结果被公公打了一顿,说茂华丧他家的门风。这时丈夫也回来了,放下孩子对茂华又踢又打,说茂华在矿上丢人现眼,他在矿上没脸见人了。茂华伤心欲绝,扔下年幼的儿子,跳进了冰冷的涝子。

第十一章第二节 窑塌了

已是深秋的季节,涝子的水很凉,茂华闭上眼睛就跳了进去。幸亏被及时发现救了上来。

茂华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

秋后的连y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涝子里的水早就溢了,在老郭与茂生家之间形成一条河。茂生家的窑d连日来往下渗水,窑里已经汪洋一片,没法进去了。茂生妈说他大呀,这窑看样子不敢住了,你看中间都裂开口子了。崇德说不敢住怎么办?天y下雨的,我们到哪里去?

让人忧心忡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个晚上,雨已经停了,茂生上学不在,茂华带着孩子来住。孩子半夜n床,茂华点灯起来,发现窑顶往下溜土,建木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像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声声喘息。茂华惊叫了一声,父母全醒了。没顾及穿衣服,赶快叫孩子们起来,茂华抱着孩子,茂云拉着茂强,父亲拉着母亲,一家人冲了出来。刚出门口,窑就爬了下来,轰然一声,伴随着弥漫的尘土,发出沉闷的声音。

“——茂娥没有出来!”茂生妈突然哭了起来。大家看时,就是不见茂娥!母亲当时就昏了过去。

茂云、茂强拼命地喊着,哪里还有茂娥的影子!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就开始刨土,刨了一天也没见茂娥。原来窑d经过雨水的侵蚀,已经与上面的泥土混在一起了,实实在在地塌了个严实。茂生兄弟不放弃努力,夜以继日,直到第三天才找到茂娥,人早已断气了!

可怜的茂娥才活了八岁!八岁了,没穿过一件新衣服。身上的那件夹袄还是茂生小时候穿的,后来又给了茂强。夹袄补丁摞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真实面目。母亲夏天剥了里面那一层,给她做单衣;冬天的时候给夹袄里添了套子(棉花经反复使用后已经没有弹性,俗称套子),便成了她的棉袄。茂娥曾经想穿一双塑料凉鞋,看到村里的小姑娘已经穿上了,她就跟着人家踩脚印,说这样她也能拥有凉鞋了。茂生答应过妹妹等她上学了就给她买,茂娥已经开始上学了,背上了母亲用麦秆给她做成的书包,蹦蹦跳跳很高兴。茂娥是骑在哥哥姐姐的肩膀上长大的。茂生经常驮着她去这去那,小妹妹看见什么都好奇,总有问不完的话题。由于小时没奶,营养不良,茂娥的头显得很大,瘦瘦的肩膀好像已经无法承负,跑起来不小心就跌到了。茂娥喜欢唱歌跳舞,经常被大人堵在路上,不唱一首歌,不跳一曲舞就不让她回去。她很仁义,很少跟别的孩子淘气,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就这样没说一句话走了!

队上腾了一间饲养室给茂生家住。

第17节

饲养室的后面是羊圈,左边是牛圈,右边是骡子和马、驴住的地方,臊味远远就可以闻到。晚上刚刚入睡,一声刺耳的驴叫刺破了夜空,全家人就再也睡不着了。更为难堪的是那满圈的牛粪、驴粪,熏得人吃不下饭,一吃就恶心。茂生的母亲更是躺在床上水米不进,瘦得就剩了一把骨头,一个多月没起来。村里人都说她可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是谁也受不了。没想到一个月后,茂生妈居然奇迹般地坐了起来,开始吃饭了。

豆花那段时间可没少来,还拿了十几颗j蛋。来了就坐在炕沿上陪茂生妈拉话:“多好的一个女子呀,又俊,又仁义。害得我们家芳娥也经常流泪,说她晚上都梦见茂娥了。——你说一块耍得好好的,咋说走就走了呢?”豆花这样说着,茂生妈就开始流眼泪,豆花也跟着抹眼泪。后来,茂云都有些讨厌她了,一来就说令人伤心的事情,让母亲每天泪水洗面。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秀来了。白秀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羊r,要茂生妈趁热吃下。茂生说你哪来钱买羊r的?白秀说她娘家兄弟来了。

自从搬到饲养室,白秀也经常来。她来了就帮茂生妈做事情,拉些不沾边的闲话,从来不提茂娥的事情。

福来自从那次受伤后,看见白秀远远就走了,连招呼也不打。因为生殖器受损,加之随着年龄的增长,福来对女人已经不感兴趣了。不光是白秀,跟他相好的都不来往了。

宝栓曾经在茂生父亲跟前排大话,说别看我五个儿不爱学习,媳妇排队等着拿鞭子邀哩!你家茂生学习好,三十岁上还要打光g哩——你敢不敢打这个赌?如今大儿子媳妇天天闹离婚,二儿子媳妇还不知道在哪里,老三老四都跟着来了,个个要媳妇,宝栓都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白秀还没走,豆花来了。看见豆花,白秀跳下炕就走,被豆花拦住了。豆花说我刚来你就要走,是不是我有狐臭,专门勾引人家男人?!白秀红了脸,说你来你的,我走我的,跟你有啥关系?豆花说怎么就没关系了?你走到哪卖到哪,黄泥村的男人都快卖遍了,还说跟我没关系!?茂云很生气,说你们要吵到村子里去,别在我家喊叫!说完便把她俩推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不一会,外面就传来了白秀的哭声。

十二 茂生闯祸了!

八月的时候茂云跟媒人去了一趟北塬,回来后媒人说茂云看上了北塬上的黑蛋,这是许多人没想到的。

给茂云介绍的对象不少,要说哪个也比黑蛋强。豆花甚至给她说了自己的娘家兄弟,还是民办教师哩,可茂云就是不吐口。黑蛋家住在偏僻的上塬,每次去都得翻崾岘,遇到天y下雨就过不来。黑蛋在北塬中学是有名的调皮鬼,人又黑又瘦,脾气不好,喜欢跟人打架,黄泥村上过学的都知道。茂云是出了名的漂亮,跟黑蛋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不合适。

茂生家里人也不同意,可茂云愿意。茂生跟姐姐说婚姻大事,你要考虑周到,到时候可别后悔了。

茂云说她不会后悔。

茂云结婚的那天黑蛋家来了七辆自行车,这在当时也算是比较排场的了,齐整整地停了一院,给凌乱不堪的院子增添了不少现代化的气氛。

茂生家待客的酒菜是黑蛋拿来的,很丰盛,让一年难得见一回酒r的乡亲们大开胃口。茂云婚后的第三个月黑蛋就拉来了一车木料,在原来的旧址上重新盖起了三间瓦房,比烧掉的还要亮堂些。人们这才明白茂云的苦心。茂云说黑蛋为了扛木料差点累死,都吐了几次血。这车木料是让人收走后又买回来的。茂生妈于是又开始心疼女婿了,吃饭的时候给他碗里多埋了一颗j蛋。

黑蛋那天高兴,就喝了许多酒,嘴都喝成直的了。黑蛋喝醉了就到村子里撒酒疯,说自己在这个家里没位置,大家都觉得他不配茂云,一朵鲜花c在了牛粪上!村里人也发现,平日里两个女婿来了天囊之别。大女婿难得见一面,来了奉为上宾,黑蛋来有时连口水也喝不上。人啊,对一个人的评判往往停留在表面,后来日子久了,大家才觉得黑蛋是一个耿直老实的人,大女婿只会花言巧语。房子盖成后没多久,宝栓的老爹就死了。老汉死的时候说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茂生家的房子是他让麦娥点着的!当时为了一时之气,现在觉得后悔了,听说人做了亏心事,到阎王那里会下十八层地狱,他希望茂生一家能原谅他,死了也就安心了。宝栓本来不想给人说的,红旗却说了。茂生父亲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都死了,我们还跟他计较什么?红旗听了很感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我替爷爷赎罪,如果什么地方能用得上我,在所不辞,你们千万不要客气。茂生父亲说我们的房子已经修起来了,咱们还是邻居,以后就好好相处吧。红旗感觉鼻子一酸,差点就掉下眼泪。

茂生高中毕业了。村里在县城上学的不少,经过预选,就剩了他和凤娥两人。都说茂生学习比凤娥好,一定能够考个好大学。一些人就开始拍马p,说茂生是继承了他爷爷的血脉,将来也是个文化人。凤娥喜欢茂生,村里有人知道,都说考上了是天生的一对,就是豆花那样的丈母娘让人有些扫兴。

茂生家的事多,经常请假。预选后甚至一个多月都没有再去。考试卷子和复习资料都是凤娥给他带回来的。北塬乡一直没有开英语,高考的时候却要考这个。县一中的学生都学过,因此参加预选的时候二百多学生只留下了十几个,还是严重偏科。他们于是开始自学。凤娥一直在学校有老师辅导,茂生就不行了。凤娥于是回来又给茂生教。豆花虽然没想着两个孩子将来会怎样,但还是喜欢他们在一起学习的感觉。于是不管熬夜到几点,她都会给他们煮一些j蛋,熬稠稠的稀饭,等孩子休息了自己才去睡。是呀,生了七个丫头,就看老五能不能有出息。春娥现在虽然也风光,但一看到那个比她大十多岁的女婿,头发都快脱光了,一脸的坑坑洼洼,豆花心里就起j皮疙瘩!——春娥呀春娥,都是你那绝死鬼老子遭的孽,我娃要恨就恨自己的命不好,妈对不住你呀!

秋娥离婚后一直住在娘家,也成了豆花的一块心病。安顿了不知多少媒人,上门看的不少,一听说二胖的事情,人家扭头就走。说起二胖豆花心里也挺难受的。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没妈,母亲在他七岁的时候殁了,得的是肺炎,咳嗽死的,留下了比他大两岁的哥哥和三个年幼的弟弟。小时候二胖也经常到她家来,跟秋娥、麦娥耍。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主见,秋娥喜欢上二胖,二胖也离不开秋娥。二胖父亲曾说过这事,让她给拦回去了。她不能因感情用事,害了女子一辈子。光g六条,六个男人守一间房子,家里弄得跟猪窝一样。秋娥去了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往哪住?总不能大家都睡在一起吧?

如今,秋娥这死女子绝了自己的路,那么好的对象跟人家离婚了。更让她揪心的是两个人晚上在麦秸垛后面亲热被村人撞了个正着,羞得她几天没出门。现在死女子跟二胖也不知跑哪去了,都二十多天没见人影了!

春娥怀孕了,王雷工作忙,经常不在,春娥就让母亲来陪她。白豆花非常高兴,给女儿带来了很多红j蛋。晚上的时候娘俩住在一起,豆花面授机宜,要春娥注意一些事情,以后不能跟男人再那个了。春娥听得面红耳赤,低声地说了声:“——妈!”

第18节

春娥一直担心生孩子会很疼痛,母亲生孩子的时候她见过,简直比要命还难受。春娥于是就后悔要这个孩子了,但王雷态度很坚决,都说年龄反差越大生的孩子越聪明,他希望春娥生下这个孩子。豆花到女儿家里很高兴,看见什么都好奇。晚上看电视,不说再见她是不会休息的。好在那时节目少,也就一个台,没多少选择余地。

尽管王雷对春娥很好,春娥经常会一个人暗自垂泪。父亲在村中胡作非为,作为女儿她也曾悄悄地恨过父亲一段时间。后来他被人家黑夜里打了一顿,受了重伤,可怜巴巴的躺在床上,母亲每天都要骂上半天才罢休。大姐秋娥跟二胖那样,弄得一家人很尴尬,没办法呀!二姐麦娥跟茂民爱得死去活来,可惜好人不长命,茂民一死,麦娥就疯了,也许她爱得太深,所以就疯得一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了。其余的几个妹妹还小,除了贪玩什么也不管。

春娥没事的时候便到供销社食堂找茂莲拉话。茂莲正好也怀孕了,两个女人于是就有交流不完的心得,每天都拉很长时间。

那时队里已经包产到户,各家都有自己的承包地。乡上开始发动农民致富。春季的时候,茂生在自留地秧上了烟苗子。烟苗长势很好,眼看就可以移苗了,却在一个晚上被人连根铲掉!有人看见宝栓家的老四红卫晚上从茂生家地里走过,茂生于是就去问红卫。红卫看茂生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然后坦然地说是他铲的。茂生说你为什么要铲?红卫说老子想铲,你要怎样?茂生原想可能是福来干的好事,没想到是红卫,更没想到红卫还是那个态度。红卫看着茂生,摆出一幅盛气凌人的架势。他说茂生,别看你考上了高中,你们家注定还要穷不知道多长时间,靠那点烤烟发不了,你还是回到学校念你的书去吧!让你大看好那几间房子,别再塌了!

不提房子还罢,一提茂生就想起了茂民,为了房子连命都搭上了,最后却被人付之一炬!茂娥被活活地塌死在下窑里,惨哪!说话间茂生便摸了一块砖头,照着红卫的头就拍了下去。红卫没想到茂生会打人——一块耍这么大,还没见过茂生跟谁打架。小时候他们兄弟几个经常欺负他,也没见他动过手,因此他断定即使他再过分,茂生也不会把他怎样的。茂生拍了一下红卫就应声倒下了,头上冒出了鲜红的血y。茂生看见砖头已碎成两段,手中的那块上全是血!——红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来是死了!

茂生丢下砖头,扭头就跑。

十三 茂生出逃

秋娥跟二胖跑到邻县找他的舅舅。听说舅舅现在是一家砖厂的负责人,二胖看能不能在那里找到活干。由于母亲去世早,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来往了。但舅舅家地方他还是知道的。

走了一天的路程,两人又喝又饿,身上没一分钱。二胖走到县城的小饭馆,要了一碗面汤让秋娥喝了,然后还想再要一碗,人家见不买饭,就把他们赶出来了。舅舅搬了家,早就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问了周围好多人,都说不知道。二胖饿得眼前发黑,都快走不动了。天黑时候他们来到郊区的一个地方,秋娥说她有一个姨姨住在那里。姨姨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二胖一口气吃了三碗钢丝饸饹,才觉得压住了饿气。秋娥的姨姨说附近就有一家砖厂,办得很大。不知道是不是二胖舅舅开的。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去了那里。

厂长姓白,不在,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二胖坚信这就是舅舅的砖厂了。果然,中午的时候,白厂长回来了,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二胖。二胖说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舅舅说你和小时候没多大变化,小时候就这样胖乎乎的,我咋会不认识?结果秋娥被留在灶房做饭,二胖跟着学压砖。

砖厂的伙食还可以,就是没住的地方。几个女工挤在一起,秋娥晚上根本休息不好。男工们住的条件更差,在窑厂的旁边搭了个帐篷,大家就都挤在一起。这样的场合虽然每天都能见面,但是想亲热一下却没地方。一个月后,二胖憋不住了,便约秋娥来到公园的一处地方。那里有一条长凳,平日里很少有人去。二胖还是那天休息的时候闲着没事溜达到那里的。秋娥有些不放心,不肯脱衣服。因为是夏天,公园里树叶很茂密,躲在树荫里啥也看不见。二胖给长凳上铺了报纸,要秋娥睡在上面。秋娥不好意思,两个人于是就坐在那里开始亲热。

突然,一道灼亮的手电光扫了过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立即便有几个人朝这边走来。秋娥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手电就到跟前了。

“干什么的?黑更半夜在这里搞流氓活动!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一个高个警察随手就给他们带上了手铐,让他们跟着走。

“我们是夫妻,有合法手续!我们不是乱搞!”二胖申辩着。

秋娥离婚后,二胖便托人跟秋娥在乡上办了登记手续,因为没房子,所以一直没有举行婚礼,村里人不知道。

“结婚证在哪?”警察问。

“没带。”二胖说。出来的时候光想着到哪里去,根本没想着要带那玩意出来。

“你们搞流氓活动,影响社会治安,是要被罚款的。如果态度不好,我们将对你们进行刑事拘留!”高个警察说。

“我们有结婚证。”二胖说。“不信我带你们去看看。”

后来,事情在二胖舅舅的帮助下,才没被罚款处理。

茂生跑到了县城,没敢停留就登上了南去的班车。好在身上还有准备买塑料薄膜的十元钱,他一下子就来到了关中。

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前面有警察挡路。每次有人上车,茂生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城市不敢去,那里肯定有通缉海报,弄不好一出站就会被逮捕。车子到了关中的时候看见许多人收麦子,茂生听说这里每年收麦的都是麦客,大部分来自河南,于是就瞅了个地方下车了。

陕北的麦子还没黄,这里却已经割得热火朝天了。茂生去了一个村子,看见一个老头,问人家要不要收麦的。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茂生心里就开始发毛:莫非他已经认出我了?看来农村也不能呆的。正准备离去,老人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你这样子也不象是受苦的。当麦客很累的,你能受得了这罪?”茂生松了一口气,说我收麦子能行,在我们村都是劳动能手哩!老人说你从什么地方过来,茂生不敢说自己是陕北的,就随口说了一个地方,老人顿时眉开眼笑,说我的祖籍也在那里,只是多年没回去了。看来咱们还是老乡啊!于是就带他回家,弄了一盆水让茂生洗,问他饿不饿?茂生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发慌。茂生说我身上没带钱,不能白吃你家的饭。要不等收了麦子再从工钱里扣。老人说我们是老乡哩,咋还这么客气。于是让老伴和了面,不一会就端上了细长的面条,茂生吃得满头是汗,浑身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老人姓黄,家里雇了一个麦客,甘肃人,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但是干活很实在。麦熟一晌,前几天还有些绿的庄稼几天就熟透了,麦穗憋得胀圆,鼓鼓的颗粒就要跳出来了。黄老伯正准备再雇个人,抓紧时间把麦子收完。

第19节

甘肃麦客回来很晚,一进屋先洗脸,然后端了个老碗埋头吃面,头不抬眼不睁,看来饿极了。老麦客约有五十岁的样子,焦黑的面孔,满脸沧桑。黄老伯说这是老刘,晚上你们住一个屋,明天开始你们就在一起干活吧。老刘冲着茂生笑了笑,象父亲一样,一脸的慈祥。老刘说这么小就出来挣钱了?茂生说我不小了,都十八了。老刘说我们家二小子跟你同年哩,还在上学。大小子都快三十了,还没有结婚,女方家嫌咱没地方。农村人苦焦呀,一辈子能修起地方的有多少?现在家里的地方已经修了一半,这料庄稼收下来,回去就可以有成果了。老人说话的时候目光透亮,有一种深深的成就感。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进地了。太阳还未出来,微风吹过,一股浓郁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麦浪滚滚,象一匹硕大无比的金色绸缎,闪烁着细腻而柔软的光芒,真想在上面好好地睡上一觉。老刘说这会干活不受晒,但不出活,因为早晨有雾气,麦杆是皮的,费力费镰;中午太阳最毒,人晒得受不了,但手下出活,麦杆一碰就断,镰也省得去磨。茂生知道他是个老麦客了,不由心生敬意,埋下头就干了起来。

早饭的时候老刘已经割倒一大片,茂生却还在地头上。老刘说不着急,一开始不习惯,慢慢就熟练了。太阳刚刚升了一竿子高,就把热浪滚滚地抛了过来,仅有的一点晨雾也被它卷走了。

中午的时候茂生觉得有些眩晕,太阳白得发黑,象一根根灼热的银针穿透人的皮肤。麦田间蒸起腾腾的薄雾,袅袅娜娜,远处的大树好像也在跟着摇摆。汗水在茂生的额头上形成一个雨帘,成串成串地往下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嗓子在冒烟,腰疼得直不起来。最为糟糕的是把手弄烂了,怎么都觉得用不上劲。老刘劝他到树荫下休息一会,他不好意思。眼看得那边半块麦田都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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