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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6 章 寻仙记

雾很浓,视线被局限在了两步以内,就连身前棺木中的大师兄都看不真切。

秦安平轻轻扯了扯陈星瑜的手,做了个倾听的动作。

少年轻轻偏了偏头,仔细寻找各方传来的声音。

突然,一声隐约的惨叫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头看了老傩师一眼,迈步向天梯崖的方向走去。

天梯崖也被浓浓的白雾笼罩,垂直的崖壁闪烁着湿漉漉的光,站在崖下,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啊——”又一声惨叫声响,紧接着破风声起,不知什么从上方直直坠落“噗”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血花四溅,那竟是从帽檐崖坠落的大师兄。

陈星瑜尚对着大师兄的尸体发呆,那尸体却突然动了一下。

如同一个被牵着绳索的木偶,尸体竟是从腰部直接挺起,完全不顾双腿的粉碎骨折,就那么扭着骨骼和肌肉,缓缓地站起身来。

大师兄的身体如同被向后对折,双腿站起来好一会儿l后,上半身才终于被拉了起来。

一经站稳,他立刻向天梯崖奔去。

“大师兄!”陈星瑜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可那位大师兄似乎根本听不见,而是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向上攀去。

浓雾之中,不过几息时间,他就没了踪影。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大师兄的尸体再次从天而降,落于两者身前。

尸体的动作再一次重复,大师兄起身、上崖、攀岩、落崖……

一次次重复,却从未有所改变。

叹息自老傩师口中响起:“他这是困住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掉下来,所以会不断地重复当时的过程。灵官,拿出判官笔,将他直接押回尸身吧。”

陈星瑜掏出判官笔,却沉默许久,突然道:“师父,强行将魂魄押回尸身,魂魄终是糊涂的,大师兄岂不是永远也想不通?”

“想什么想!”老傩师骂道,“你当孟婆汤是做什么的?前世种种,皆散于奈何桥旁,还有什么可想的?”

奈何桥……

“哥哥!你知道奈何桥吗?”陈星瑜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少年的声音,“过了奈何桥,真的会把所有的事情忘记啊?”

“是啊,就像星瑜要升入新的班级了,以前考不及格的那些卷子,你不是都扔了吗?”

“呜——这是什么烂例子啊,哥哥你好坏!”

“不过啊,如果不弄清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就算卷子没了,以后还是会犯同样的错哦。”

陈星瑜使劲摇了摇头,脑海里的对话渐渐沉寂。

这些声音……到底是什么?仙人、少年,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被隐瞒的痛苦像是烈火般在心中煎熬,陈星瑜看向老傩师:“师父,让我上去看看吧,如果知道了大师兄落崖的原因,他肯定能走得安心些。”

老傩师无可奈何:“年轻人,真是……

行,你上去吧,但仅限一炷香时间,若是过了,我会直接把你拉回去。”

陈星瑜上了天梯崖。

虽然是在幻境之中,天梯崖却依然十分难爬,陈星瑜此刻已是灵官之身,踏上天梯崖的那一刻,却似乎猛然被剥夺了神力,重新变回了那个刚刚进入师门的小学徒。

浓厚的白雾让他根本看不清崖面上的细节,但这段时间中,天梯崖的细节早已深深地镌刻在脑海之中。

陈星瑜毫不犹豫地凭借着记忆,一头钻入浓雾之中。

空中似乎有鸟儿l在飞翔,不远处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却未见任何鸟鸣。

再向上爬去,窸窸窣窣的声音跟多,似乎有无数蛇虫也跟着他的步伐,在向帽檐崖的方向前进。

而浓浓白雾中,一丛丛蛇须草,一朵朵鲜艳的花,时不时会冲破浓雾,在眼前绽放出光彩来。

鲜艳的花草还带来了甜美芬芳的香味,引诱着他去采撷。

陈星瑜干脆闭上了眼睛,心无旁骛地凭借印象,缓缓上行。

终于,在手指触上帽檐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陈星瑜睁开眼睛。

他已经到达了帽檐从岩壁伸出的位置,身旁就是近三丈的突出岩石。

浓厚的白雾已被他踩在脚下,而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大师兄的身影正慌乱地从崖边坠落。

惨叫声渐渐远去,窸窸窣窣的攀爬声复又传来,不一会儿l,大师兄的魂魄便又上到帽檐崖边,从陈星瑜身边擦过。

“大师兄!”陈星瑜伸出手,这次终于抓住了大师兄的衣襟。

大师兄转过头来。

不知多少次的坠落已经让他的头部完全变形,头骨塌陷,眼睛被挤到了脸庞的一侧,鼻骨也是断的,一口牙已经所剩无几。

然而那双眼睛,却依然发着狂热的光。

“星瑜!你看!”大师兄伸出一只扭曲的胳膊,“师父今天给我们演示了怎么爬帽檐崖,我都记下来了。”

他扭曲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扭捏的笑来:“我知道我不是所有弟子里天赋最好的,但我知道,师父一直对我寄予厚望,你看今天,他把绳子都给我放好了,有了那些绳子,我一定能爬上帽檐崖去。”

说着,他已经运气上前,向帽檐悬空的部分攀去。

完全悬空的部分有近一丈,而曲连吉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风吹得脱离了压制,垂在帽檐崖下。

大师兄回头对陈星瑜笑了笑,拉住了上方垂下的绳索。

细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牙酸。

大师兄含着势在必得的微笑,双手拉着绳索,脚下猛蹬岩壁。

不若平时的艰难,这样的动作足够他荡到帽檐之旁,只需要再沿着绳索爬上两步,他就能直接拉住帽檐崖的边缘!

这是一条谁也没走过的路。

无需悬吊,直接从侧面爬上帽檐!

可就在他的手指搭上崖壁的时候,一

个黑影突然冲了过来。

那是一只乌鸦,乌黑油亮的羽毛反射着淡淡的月光,尖尖的鸟喙却闪着致命的寒芒。

几乎毫不犹豫地,乌鸦一头向大师兄飞去,尖嘴直直啄上他的手指。

“滚开!”大师兄愤怒地叫着,眼中几乎冒出火来,“不要干扰老子攀岩!”

鸟嘴再一次啄了上来。

这一次,直啄得他鲜血淋漓。

大师兄手指剧痛,力气渐渐无法支撑,在一块小石头上打了个滑,竟然抓空了。

惊慌不已的曲辛来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绳索。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师父的绳子足够结实。

悬吊在绳索下方,曲辛来定了定神,倒是没敢多吊,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他定了定神,再次向前荡出。

这一次,曲辛来在崖壁下摆荡两次后,再次攀上了绳索。

然而一切重演,,当他利用绳索再次摸到崖壁边时,那只乌鸦再次出现。

而这一次,再无幸免。

曲辛来在乌鸦的攻击中松了手,直坠崖底。

陈星瑜默默地攀附在天梯崖上,看着这悲剧一次又一次重演。

少年看得分明,心如明镜。

天梯崖根本不允许攀岩人使用工具!

其实曲辛来是可以爬上帽檐崖的。

他的手臂虽然没有曲连吉的长,但在最后一丈的摆荡中,只需要调整角度,完全可以在多借一次力后攀上帽檐。

他却选择了更加便捷的方法——依靠绳索。

而那只乌鸦,在他第一次使用绳索时只是警告,第二次则毫不留情。

可曲连吉为什么要留下绳索?

陈星瑜想了想,向悬空的帽檐攀去。

一丈,两丈,他很快到了悬空处。

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应有的攀岩动作,他开始了自己的摆荡。

夜间的露水让帽檐崖下的石尖变得湿滑,摆荡中,水珠滴落在脸颊上,冰寒刺骨。

而指尖所感受到的痛与滑更是让人心慌。

陈星瑜只摆了两次,指尖插入岩缝的时候,指甲狠狠撞了一下,未能攀住。

身体随着惯性,歪斜着向一旁抛去,他已再无攀住岩壁的可能。

绝望中,曲连吉放下的一根细绳扑面而来,陈星瑜蓦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拉住了绳索。

粗糙的草绳在手心里磨出一道红痕,但依然救了他的命。

少年整个身体悬吊在半空中,随着细绳来回摆荡。

现在乌鸦会来攻击我吗?他在心中默想,抬头寻找那个黑色的身影。

翅膀呼扇的声音传来,那只尖嘴的乌鸦从浓雾中飞起,展开双翅,从陈星瑜身边一掠而过。

它没有攻击,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悬吊在半空的少年。

上方传来动静,大师兄再一次爬到了帽檐边。

在他又一次

被乌鸦啄落的时刻,陈星瑜已经拉住了悬挂在崖边的另一根绳索,在大师兄擦肩而过的瞬间,套住了他的右脚。

“放我下来,我还要爬!”曲辛来大吼着。

陈星瑜却没有理会,小心翼翼地沿着绳子爬到了帽檐崖边。

乌鸦虎视眈眈,已经在空中盘旋,随时准备进攻。

陈星瑜却猛推了一把岩壁,摆荡着身体,回到了那最后一丈的支撑处,丢开了绳索。

他冲着惊讶的乌鸦笑了笑。

下一秒,他猛蹬崖面,腾空而起,根本看都没看绳索一眼,在四次摆荡之后,抓住了帽檐崖的边缘。

指尖的酸痛和麻木提醒着他体力即将耗尽,陈星瑜咬牙大吼一声,拼足了剩余的全部力量,耸身翻了上去。

帽檐上方,是一处逼仄的空地。

陈星瑜坐在空地上狠狠喘了会儿l气,这才探头去看大师兄。

早已被摔得扭曲的曲辛来,此肯仍悬吊在帽檐崖下方,被绳子缠得不得动弹。

陈星瑜抹了抹被绳子勒得出血的手心,找了个稳当的位置,把曲辛来拉了起来。

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坐在帽檐崖上,月光下的毗仙村一览无余。

曲家的小山崖、蛊师的封闭山庄、村东的古庙,村西的秦家小院……还有远方奔腾的寻仙河与峭壁,尽收眼底。

大师兄痴痴地看着下方的一切,又转回头,看向上方的仙宫。

月光如水,将山壁照得发亮,如同瀑布在壁上流淌。

而仙宫的翘檐上,一个身影临空望月,任微风撩动他的衣袍。

“那……就是仙人吗?”大师兄喃喃自语。

痴痴地看了很久,直到一片薄云遮住了仙宫,他才收回视线,看向陈星瑜。

“小师弟,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怕是永远也无法看到仙人,永远也解不开这个心结。”

陈星瑜摇了摇头:“对不起,曲师父绑这些绳子,大概是为了让我练习上帽檐崖,作为保护之用的,没想到却害了你……”

曲辛来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傻孩子,师父三令五申不许私自上崖,我还是偷偷去了,这个能怪谁?难道也怪你?”

那一刹那,曲辛来扭曲的面孔变回了原来憨厚的模样,笑得轻松自然。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星瑜的脑袋:“小师弟,你已经能上帽檐崖了,师兄真心替你高兴。等到你上去仙宫的那一天,也替师兄给仙人问个好。”

陈星瑜点了点头。

“唉,辛苦你了,我心事已了,就回去啦,你自己下崖当心点。”

曲辛来的身影一闪,已经到了崖下,朝着老傩师鞠了一躬,缓缓走回曲家山崖。

陈星瑜舒了口气,小心看向崖下,朝着秦安平挥了挥手。

月光之下,老傩师的脸被照得清晰。在看见曲辛来回归的时刻,秦安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

他抬头微笑,似乎是打算招手

让陈星瑜下来(),却突然一僵?()_[((),面上露处惊骇的神情来。

陈星瑜十分警觉地一低头,身体滚向一侧。

一条黑色的锁链正正击打在他刚才站立之处。

陈星瑜骇然回望,仙宫之上,静立望月的仙人已被一条粗大的黑色锁链所缠,而锁链的另一头,正如同疯狂一般,在空中乱舞。

挥舞的锁链几乎占据了帽檐崖上的所有空间,锁链舞动之时,在山壁上碰撞出闪亮的火花。

陈星瑜一把掏出判官笔,直直迎上扑面而来的锁链。

就听“当”的一声响,那锁链的力道竟将陈星瑜震得手臂发麻。

而让他头皮也同时发麻的是,黑色的锁链蓦然化作一团黑雾,顺着判官笔直直朝陈星瑜的眉心刺来。

“不要伤他!”遥远的天宫似乎传来仙人熟悉的声音,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直直向那锁链射去。

只是,那白光再快也无法及时跨越这遥远的距离,眼看着黑雾已刺到陈星瑜眼前。

蓦地,似乎被白光激发,陈星瑜的身体中突然闪烁起同样的光亮。

那光与仙人的白光似乎同源,刹那间将两者合一,狠狠将黑雾击碎。

陈星瑜愕然上望,白衣的仙人已被黑雾层层覆盖。

一阵怒火突然涌入陈星瑜的心头,他收起判官笔,就要攀上崖壁。

突然间,天地倒悬。

眼前的天梯崖猛然从手中脱出,迅速远离,下一秒,陈星瑜已经站在了崖底。

脸上的面具被猛地揭下,老傩师高举藤杖,重重敲在他的肩上。

“刚把曲辛来劝下来你又要上去,还有没有点记性!”

老人是真的生了气,下手极重,几杖下来,陈星瑜的肩背都已经麻了。

“师父,那上面……”

“那上面有什么,不是你现在可以解决的!”老傩师是真的动了气,下手一杖比一杖重,“你若是练成了本领,自然可以上仙宫见仙人,本领未成之前,就算是上去了,也是落崖的命!”

可是……

可是在看见仙人被锁链缠住的时候,谁能忍住不去营救?你只是没有看到而已!!

藤杖一下下落下来,陈星瑜一声不吭地受着,心里却一只在回想着那道白光,那个白色的身影,和那个熟悉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陈星瑜又一次来到天梯崖,这时的他已经是熟门熟路,不需要绳索的保护便翻上了帽檐崖。

他看了眼阳光下的崖壁,却狠狠皱起了眉头。

昨夜虽然惊险,但翻上帽檐崖后,他也曾仔细看过帽檐崖上的细节,并牢牢刻在脑海之中。

但现在再来看那崖壁,竟与昨晚的印象大有不同。

那不是月光下的阴影所致,而是真真切切的不一样。

陈星瑜皱着眉头,上前去摸了摸尚还带着露水的崖壁。

崖壁坚实,带着夜间的冰凉,并不是幻象。

那或许……在灵

() 官的眼中,崖壁其实有异?

这一整天的时间,他就躺在帽檐崖上的小平台上,仔仔细细,将上方崖壁的细节,全都刻在脑子中。

第二天再上得帽檐崖,天梯崖的细节又变了。

反复观察对比和触摸之后,陈星瑜确定了,今日的天梯崖确实与昨日不同。

第三天的清晨,陈星瑜再次确认天梯崖又有了变化的时候,有人攀上了帽檐崖。

陈星瑜下意识地躲了躲。

但小平台上就那么点空间,曲连吉翻上来的时候,他根本无处躲藏。

曲连吉今日没有安排徒弟们的练习,上崖的时候天才刚亮,他默默收起了所有的绳索。

时候未到,任何一个冲动的行为所带来的,只有死亡。

两人默默无言相对半晌,陈星瑜张了张口。

未等他把抱歉的语言说出来,曲连吉挥了挥手:“这事是我欠考虑,没想到他会那么急。这绳索,攀岩师练习时用作保护,而在最后攀登的时刻,用来帮助傩师与蛊师。却唯独不能用于攀岩师上崖的助力。身为攀岩人,只能凭自己的力量上崖,这是规矩。()”

绳索被缠成一团压在一块大石下,曲连吉面对着崖壁,目光扫过天梯崖上的一草一木,似在自言自语。

我二十二岁便已能攀上帽檐崖,现在已五十有六,却依然去不得仙宫,你觉得是为什么?()”

陈星瑜站在他身后,无从回答。

“上仙宫,并非只有蛮力和技巧便可,中途会有很多考验。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天梯崖从帽檐向上,每天都是不同的。这对于攀岩师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我曾经连着一年,日日在这帽檐崖下观察天梯崖,没有一天漏下,而天梯崖的细节,也没有一天重复。到了后来,我已经深深地感觉,天梯崖是不会有重复的那天的。但这并不代表着不能爬。”

陈星瑜点了点头。

一个合格的攀岩师,并不依赖之前的经验,即便没有爬过,也能迅速从当前的细节中找到合适的路线,再利用技巧进行攀爬。

曲连吉叹了口气:“但是上天梯崖,并非只有这么一处考验,到了天宫附近,不仅会有繁复幻象,连天气也会变幻莫测,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傩师的灵气指引,没有蛊师的破幻之术,即使是上去了,也只能铩羽而归。”

“但这几十年来,能够互相配合上得仙宫的三姓,最终都落得失踪或落崖的下场。谁也不知他们到底见到仙人没有,也不知道仙人是不是还在崖上。”

曲连吉转过身来,看着下方寥寥升起的炊烟:“几百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人能弄清楚天宫的仙人到底如何,其实,毗仙村的人心已经散了。”

“很多人背井离乡去了外地,一样生活得很好。攀岩师可以采草药为生,傩师自是被敬作大神,而蛊师,一手蛊术可治病救人,也可助人成愿。哪个不能靠着手艺吃饭,安安稳稳过上一生,而非要来仙宫犯险呢?”

他转头看向对面的悬

() 棺山崖,月光照在悬棺后的崖壁上,悬棺们却依然默默沉浸在黑暗中。

“几乎所有人都忘了,毗仙村悬棺不入土,是因为这里不是我们的故土,悬棺中的灵魂,才是等待我们到达仙宫的力量。但现在,是不是故土也无所谓,大家只是学点手艺再自谋生路罢了。”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年,自嘲地笑了笑:“一时感慨说得太多了,你听听就罢。”

他再次抬首看向山崖:“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再往上,不过是同寻常一样的山崖,你要做的,无非是仔细看、小心攀。但要小心那个地方。”

他指向仙宫下的一处小平台:“到了那里,便是考验的开始,所以,不要轻易翻上那座平台,直到你觉得,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他退到帽檐崖的边缘,回头对陈星瑜道:“今天辛来出殡,你来送送他吧。”

陈星瑜默默点头,目送着这位老攀岩师下崖。

曲辛来的棺木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在悬棺崖上安了家,此刻不过是要将尸体送入棺木之中而已。

陈星瑜赶到曲家崖边时,送葬的队伍已经开始向外走去。

烈日之下,穿着长衫的曲连吉摇着引路的悬幡,幡下挂着装着纸钱的袋子,伸手抓出一把来向天上扬去。

纸钱纷纷扬扬,如灵蝶般漫天飞舞,翩然落向他身后的人群。

六个汉子抬着一块门板,曲辛来的尸体被雪白的布料包裹,端端正正地躺在门板上。

后方,曲家的弟子全都是一身白衣,神色肃穆,缓缓跟在六人之后。

陈星瑜走到队尾,接过曲连吉的女儿l递过来一件白色外袍,匆匆穿上。

送葬的队伍缓缓走到天梯崖下,大小两只谛听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出了岩缝,立于崖缝前的案桌旁。

曲连吉恭敬地上香烧纸,唱诵了一段经文,又向谛听行了礼,这才转身对着队伍道:“上!”

几个年轻汉子噔噔攀上崖壁,来到曲辛来的棺材上方,找到可供身体稳住的地方,抛下绳索。

下面的人用绳子把尸体绑好,曲连吉抬头高喊:“起!”

崖上的人跟着齐声高喊:“起咯!”默契地一起使劲。

那段雪白便缓缓向着崖上升去。

升到最高处,曲连吉又是一声:“搁!”

崖上的两个青年伸手托住尸体的首尾,另外两个人则稳住身体,合力将尸体放入悬棺之中。

层层叠叠的歌声缓缓而起:

“霜凄凄露茫茫,攀岩族人此归葬。山高路远地无疆,居此高崖望故乡……”

歌声悠扬,缓缓飘荡在毗仙村上方。

曲连吉仰望悬棺良久,终于狠狠叹了口气,带着送葬的队伍迤逦而去。

陈星瑜静静地看着天梯崖对面的悬崖。

那密密麻麻的悬棺,不知承载着多少人的思乡之情。

曲连吉说,去见仙人的渴望,来源于对故土的眷恋。

可他却来自千里之外的地方。

若说故土,他的故土在千里之外,可是……

当他抬头去看仙宫,想起仙宫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却强烈地感到,那上边,不,不是地点,而是那仙人,才是自己一直追寻的所在。

可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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