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霁并不想参与所谓的修罗场，但这也许是观察谢知的好机会。

他找服务员要了点漱口水以及喷雾，清除干净了身上的烟味，确保没有残余的味道后，这才慢吞吞的往楼上走。

丢掉不属于自己标签的香烟，林屿霁又恢复了好学生的做派，“谢先生，好巧。”

他礼貌地保持了社交距离。

很长的一道界限，甚至可以再容纳一个人的间隔。

谢知聿看着他，没有走近，“和朋友过来的吗？”

二楼今天被全部包下，鲜少有人走动，所以他从底下上来，其实很显眼。

吧台处有道目光一直紧跟着他，很明显。

谢知聿看着他拿出手机不知给谁回了消息，而后才慢吞吞答：“是。”

谢知聿盯着他熄灭的手机屏幕：“包厢里要安静点，可以让你的朋友一起过来。”

林屿霁笑道：“他们等会就回去了。”

他当然不想碰到多余的麻烦场面，所以还是尽量让这两人避开算了。

他没有否认对于朋友这个词的界定。

能来这种地方，甚至可以碰酒的朋友，关系应该不错。

谢知聿垂眸，看着中间宽敞的距离，眉心微蹙。

事实上林屿霁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他一进门，就发现包厢里此时还坐着一个陆晏时。

包厢内视野同样偏暗色，隔音效果不错，没有外边的吵闹声。陆晏时坐在偏里侧，乖巧的捧着抱枕，手上拿着扑克，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人搭话。

由于天然的年龄优势，大家对他多有关照。

但显而易见，这一次显然是大人局，因为陆则桉也在。

他们几人围在桌前，上面散着暗色的扑克牌，旁边是几个水果果盘，还有几杯半满的高脚酒杯。

楚宴声手上还抓着扑克，目光在谢知聿和林屿霁身上游弋了下，嚷嚷道：“老谢，别以为找了这么小的帮手我就会手下留情啊。”

林屿霁穿的很休闲，皮肤很白，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年轻，笑容很浅，却轻易抢走了其他人的关注。

坐在陆晏时身旁的陆则桉和林屿霁对视了一眼，算是打了个招呼。

孟昀放下牌，看向陆则桉：“老陆认识？”

陆则桉：“小晏的同学，之前见过面。”

陆晏时不发一言，目光跟着林屿霁，看着他坐在了谢叔叔原来的位置，无声攥紧了抱枕一角。

林屿霁怎么会和谢叔叔有交集？

显然，想破脑袋，陆晏时都想不明白。

楚宴声问出了陆晏时心底的疑惑。

谢知聿：“新业务需要专业知识，查缺补漏。”

这很谢知聿。

楚宴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孟昀把他的手拍了下来，又问：“林同学学什么的？”

林屿霁弯唇：“药学。”

楚宴声咦了一声，“和小晏一个专业啊？”

几道目光投来，陆晏时维持着表面的乖巧，很轻地点了下头。

他是大二的时候转专业学的药学，之前一直读的是艺术系的专业。

楚宴声又说起来谢知聿之前本科也是药学专业的事情，感慨他后来直接研究生跨读金融经济，完全不沾边。

林屿霁听的津津有味，这些背景知识他其实没有过多的印象了，书中的细节他记忆不深，这些厉害的履历放哪都称得上是一表人材了。

楚宴声是个十分会热场的人，嘴里没有停过，偶尔还会问问林屿霁，愣是没有一个人感到被忽视。

除了一直没有加入话题的谢知聿。

谢知聿并未关注这些，周遭的友人十分的闹腾，男生也非常配合的跟着他们的话题走。

他脸上的笑意不显，带了点温和，周围的人时而目光会从他的脸上划过，他眼底看到的是热闹的人群，而非他身边带他进来的沉默的男人。

谢知聿看了眼桌上的饮料，低声：“想喝什么？”

林屿霁回头，没有听清，分出神：“什么？”

谢知聿看着他的眼睛，重复。

林屿霁：“……果汁？”

他其实还想喝酒，但他现在是三好学生林屿霁，且太久没有碰酒精了，对于自己几斤几两确实不清楚，还是不喝醉会比较好。

他们的互动近乎某种意义上的熟稔，陆晏时心不在焉地丢下一张牌，直接让孟昀顺利结局。

这一局是地主孟昀获胜。

陆则桉看了他一眼，递了杯牛奶过去：“解解酒？”

陆晏时垂下眼皮，接过，“谢谢哥哥。”

他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他们打牌时会有聊天，偶尔会涉及谢知聿的无聊日常，但到底比较浅薄，林屿霁没有听出什么特别之处。

进来的调酒师时方才林屿霁在外面碰见的那位，对方似乎也比较惊讶他会在这里。

调酒师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恭敬了些。

林屿霁旁敲侧击，倒是打听出来了谢知那杯酒的口味，谢知的嗜好倒是有点和他相似，偏甜。

谢知聿应该不是个什么隐藏的甜食主义者吧？

调酒师再进来时送的是一杯葡萄汁和牛奶以及新的果盘。

葡萄汁是这里的果汁招牌。

林屿霁轻轻抿了口，味道不错。

谢知聿：“好喝么？”

林屿霁：“不错。”

谢知聿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尾，提醒道：“牛奶解酒。”

林屿霁嗯了一声，又问：“谢先生，你喜欢甜食？”

他刚刚和调酒师的对话并没有遮掩，谢知聿只道：“尚可。”

林屿霁与他浅蓝的瞳仁对上目光，蓝色的波光如静谧无底的深海，吞噬了外来所有的亮光。

似是遮掩又似坦露。

那演讲视频里的演讲者似乎没有这么暗沉。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桌上还没吃完的那包葡萄口味的糖果。

林屿霁掀唇，轻笑：“谢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谢知聿：“嗯。”

林屿霁又好奇发问：“为什么选卡农。”

他又道：“说不定我会的几首里面没它。”

“我会。”谢知聿垂眸看他，“我可以教你。”

他把桌上的牛奶递给他，灰暗的光线之下，瞳仁的蔚蓝加深，荡漾着浅淡的情绪，语气很平淡的叙述着某种事实。

林屿霁把整杯牛奶喝空，酒意清醒了些。

三人斗地主楚宴声输的一干二净，作为今天的东道主，楚宴声决定坑害一下好友，“老谢，说好的过来陪我玩个痛快今天，庆祝我脱单呢！”

谢知聿看向他：“要玩吗？”

林屿霁：“只会一点，介意吗？”

林屿霁很久没碰这些东西了，当初学的技巧也不知道还记得几个。

楚宴声：“不介意，老谢出钱，输了全算他的。”

陆晏时并不喜欢谢叔叔和林屿霁绑定在一块，他主动为谢知聿抱不平：“林同学不怎么会玩，对谢叔叔不公平。”

楚宴声哈哈一笑：“小晏怎么和你哥一样老实，老谢有钱着呢，他带来的小朋友当然他负责，老谢，你应不应啊？”

谢知聿没有反驳，林屿霁代表谢知聿加入战局。

陆晏时没有说话，盯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紧紧咬着唇，垂下的目光泛着几分凉意。

林屿霁会的一点当然并不只是一点。

他上辈子爱玩，兴头正起的时候甚至专门去过赌场观察学习人家的算牌方法和手段，新鲜感一过，便再也没有怎么碰过了。

偶尔这技巧可能也就用在过年和那些合作商打牌赢点小钱上。

四个人的牌局成了组队模式，林屿霁好几轮都是和陆晏时巧合的组到一起，队友获胜即全队获胜，于是孟昀赚的那点全部还了回去，楚宴声更是输的裤衩子都快没了。

楚宴声看着自己的微信零钱余额彻底归零，顿时嗷嗷大叫：“弟弟，你这叫只会一点？！”

林屿霁撩起唇，笑道：“今天运气好。”

男生肤色瓷白，沾了点酒意，颊上染了点红色的浅晕，眼尾雾气腾腾，温和的神色漾了几分乖，弯唇笑时像雪地里偷偷潜藏的白狐。

楚宴声脸皮一红：“你可别用这张脸对我这么笑。”

闻言，静坐一旁的谢知聿定定看了他一眼。

楚宴声没有发觉那道冰凉凉的视线，孟昀给了他一肘子，他捂着肚子，表情有点扭曲：“孟昀，你干嘛！”

孟昀：“对着晚辈不要乱开腔。”

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直男，还是有女朋友的人！

楚宴声忍下心里的吐槽，白了他一眼。

楚宴声：“弟弟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哥给你介绍啊。”

林屿霁和陆晏时一样大。

陆则桉凝眉：“林同学还小，宴声，不要胡闹。”

他一插嘴，楚宴声倒是想起来身边还坐了一个和林屿霁岁数一样大的陆晏时。

但林屿霁表现出来的感觉实在不像是和陆晏时是一个年龄阶段的。

陆则桉是个老古板，楚宴声懒得和他争辩。

他看向陆则桉身边的陆晏时，说道：“小晏别听你哥的，该谈谈，享受青春校园时光。”

他吐槽道：“不然就会像老谢这样孤寡到现在。”

陆晏时目光还落在谢知聿身上，笑容有点勉强，应付了一句：“知道了。”

楚宴声目光转到谢知聿身上，“老谢，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谢阿姨前不久才来问我呢。”

他纯粹是因为好奇。

谢知聿作息规律，不近女色，没有什么爱好，生活也极其无趣，除了工作，似乎没有什么能额外占用他的时间。

林屿霁从谢知聿手里接过那包饼干，道了声谢，闻言，也颇为好奇地看向他。

当初林屿霁曾经同样好奇过这个问题。

他甚至曾经以自己的婚姻大事为借口想从谢知聿口中打听打听他的情况，但对方当时的反应极其的难以描述的复杂。

林屿霁没有读懂他当时的真实情绪。

这事比世界十大未解之谜还来的让林屿霁抓心抓肺。

男人表情很淡，垂下眼睑，低头抿了口酒，“有了会让给你们认识。”

林屿霁失望地啃了口曲奇饼。

谢知聿递了张纸。

林屿霁默默接过，擦了擦嘴上的饼干碎屑。

孟昀看着他们的互动，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皮，拿水果堵住了楚宴声还想叭叭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