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可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路上碰到个人居然就是上林村的，听这语气似乎还是跟宋敏有仇。

她精神一震, 也顾不得追究方才被对方撞到的官司了, 忙不迭的跟对方打听起林沅的消息。

邓小娥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发现这女人似乎不是要来给宋敏那死了好几年还不消停的贱人出头的，这才放了心。

她的视线落在叶芸身上，见对方那一身明显跟他们乡下人不同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精贵的城里人, 眼珠子不由一转。

“想让我告诉你也行, 你给我些吃的喝的，再给我几块钱, 我就告诉你，他们家的事儿我知道的可多了。”

叶芸没想到对方开口就跟她提条件, 顿时被对方的厚颜无耻给气的脸色发黑。

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她刚想骂人，邓小娥的动作比她还快，见她似乎不愿意，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作势扭头就走。

叶芸差点被一口气噎着, 见对方这么个作态，不由气急。

“嘿，你这人真是！我就跟你打听个消息你跟我又要吃又要喝不算, 还要钱？你脸得有这么大！”

叶芸双手比了个大磨盘，想要讽刺一下对方, 可邓小娥此时又饿又累, 头晕眼花的, 哪里还有心情跟她吵，只挪着脚步慢悠悠的往前晃。

叶芸见自己被个乡野村妇给无视了，虽然恨不得把对方好好给教训一顿，可这好不容易遇到个跟宋敏不对付一看就有恩怨的，哪里能让人就这么走了。

“我说你这人咋不吱声了？我又没说不同意，我这身上现在不是也没吃的喝的么。不过你要是能跟我说些有用的，我就给你一块钱当报酬怎么样？！你可别嫌少，这一块钱在供销社都能买好些个东西呢，你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就该偷着乐了。”

发现对方似乎是朝上林村的方向去的，叶芸也忙推着自行车跟了上去，态度已经不似刚开始那么强硬。

虽然有些厌恶这人得寸进尺，可她只想尽快打听到那小崽子的消息，光是这出来的半天都叫她折腾的疲惫不堪，她下回可不想再来这些个乡下地方遭罪了。

邓小娥撇了撇嘴，她原来看这人长的白白净净，穿着打扮那么好，还以为是个有钱的城里人，哪知道这人居然这么抠搜。

要是搁以往，这一块钱她也不会那么看在眼里，可自从她家男人张明发因为流氓罪被抓起来关了局子，她又被人骗了钱，才发现这兜里没钱的日子有多难熬。

自从张明发被抓，邓小娥在村子里的处境就糟糕起来。

以往她仗着自己男人是小队长，为人就有些跋扈，得罪了不少人，虽然林大安当大队长后没有特别针对为难她，但她日子还是很快就不好过了。

邓小娥不反省自己的为人，就认定了这些人是因为自己没了男人才都针对她，就一心想办法要救她男人出来。

她家这些年也是存了不少家底儿的，可她为了将自家男人从局子里捞出来，这些天跑上跑下的花了不少冤枉钱，现在兜里真是比脸还干净。

想到这，邓小娥就气恨不已，她原本以为花了钱就能把人给捞出来，可她运气不好，遇到个黑心烂肺的骗子。

那人以前跟张明发称兄道弟的，在她找上门求助时就哄她说是背后有人，能把她男人给捞出来，就是得多花些钱打通关系。

她那时候想只要能把人捞出来，她也不在乎钱花的多少，反正她相信以自家男人的能耐，只要出来很快就能把钱再捞回来，因此一点都不心疼的开始掏钱。

哪里知道对方跟张明发其实就是酒肉朋友，在张明发被抓后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真心要帮她的忙。

不过是看她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就要哄她的钱，等把她身上的钱榨干的差不多后，就大门一关，理都不理她了。

邓小娥本就是个泼的，发现自己被骗后就愤怒在门外叫骂撒泼，想要对方把钱还给她。

可吃进嘴里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那人被她纠缠的不耐烦了，就找了几个小混混把她套了麻袋。

她给关在个小黑屋里吓唬了一通，又连续饿了好几顿，直把她折腾的去了半条命，吓得她连连保证再不敢生事，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她被放出来的时候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又怕对方反悔再把她给抓回去，也不敢耽搁，就饿着肚子离开了县城回家。

可她受了一番惊吓，又被饿了几顿，走到半路上实在没力气了，不得已之下就进了芦苇荡里想找找看有没有野鸭蛋填肚子。

白忙活了半天连个鸭子毛都没看见，就在她快晕了的时候看到有人骑自行车过来，就想拦车让对方捎她一程，可不想却被当成是抢车贼，白挨了一顿打。

邓小娥想着自己这两天的遭遇，心里就憋屈不行，既恨那骗子，也恼这女人下手太重，打的她肉疼。

可对方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明显不好招惹，她又被骗子给吓破了胆，就只能把无处发泄的恨意全对准宋敏。

要不是因为宋敏那贱人死了都不让她清净，她哪里会遭这么多罪！

死人她是没办法对付了，可她不是还留了个小崽子么。

而且要不是那小崽子多事，害的她男人放火被逮到，也不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

这么一想，邓小娥愈发觉得林沅这臭丫头可恨。

她见叶芸这作态也不是要跟老林家叙旧情的，虽然不怎么满意对方只给了一块钱，但想着反正也是白赚的，就把自己知道的连带跟宋敏母女的恩怨全跟叶芸说了一遍。

叶芸简直喜出望外，她正愁不知道该拿那个小崽子怎么办呢，这个邓小娥可不就是瞌睡了送枕头。

虽然听了邓小娥的话对林沅有了大致印象，叶芸还是想亲眼见见，就准备跟着邓小娥一起去上林村看看。

而邓小娥知道对方居然是县长夫人，原本无神的死鱼眼都瞬间亮了起来。

以往她见着最大的官也不过就是公社里的领导，哪里能碰上县长这个级别的，虽然这女人只是县长夫人，但也叫邓小娥激动不已，态度来个大转变。

邓小娥也不敢要那一块钱了，她就怕自己先前态度不好把人给得罪了，不由的绞尽脑汁儿想办法讨好对方。

对方可是县长夫人，说不得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男人给放出来呢。

听说叶芸要跟她一起去上林村，邓小娥就急忙给她带路，这下子就连原本饿得软成面条的腿都有了力气。

上林村的老少都忙着捉鱼，自然是没人知道邓小娥把县长夫人给领来了。

邓小娥刚进了村就急忙往家跑，她都两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形。

她走之前怕孩子出去跟人打架，临出门时就把三个孩子全都给关在家里的，原本她以为到了县里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哪里料到就耽搁了两天。

不过让邓小娥松了口气的是，她家里虽然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乱的跟垃圾场似的，可几个孩子好歹都还活蹦乱跳着。

见邓小娥面不改色的进了屋，跟在后面的叶芸可受不了这个冲击。

她看着院子里屎尿遍地，根本无法下脚，再加上一股子浓烈的尿骚味扑面而来，险些没把她给熏晕过去。

就在叶芸被恶心的趴在门外干呕的时候，屋子里听见动静的张家大儿子张铁头就光着身子抱着同样光溜溜的还不会走路的弟弟蹿了出来。

叶芸迎头就看到个八九岁的小子没穿衣服遛鸟，顿时跟扎了眼似的尖叫起来。

张家小儿子还不到一岁，被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就开始嚎。

刚满三岁还不怎么会走路的张家小女儿听见哭声，也从屋子里爬了出来。

叶芸见那孩子不仅身上的衣服沾满了屎尿，就连手上和脸上都是，顿时被恶心的不轻，呕的一声趴在墙角吐了起来。

邓小娥讪讪的笑，拍了大儿子一巴掌让他去穿衣服，又抓了闺女给她脱衣服准备洗澡，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洗干净。

叶芸缓了半天，心里的呕意总算小了些，不过看着张家这三个孩子的埋汰样儿却还是头皮发麻。

该不会宋敏生的那小崽子也是这个样子吧？

等她到了大塘子边，顺着邓小娥的指点找到林沅，看着那个在塘子里为了抓鱼时不时摔倒，浑身上下沾满了淤泥，脏的连模样都看不出来的小崽子后，眼皮都不由跳了跳。

虽然心中有了这个猜测，可真亲眼看到，叶芸还是受了不小的冲击。

不过在心情复杂的同时，她心中又止不住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