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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之后的直播里,候乐再也没连上麦。

陆园到了十一点就下播。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陆园就抱着自己的电脑到了警局。

关朔:“来的真早。”

陆园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也不早了吧。

她问道:“关队,今天是不是要去百乐村?”

关朔:“对,再等两个人。”

陆园抱着自己的电脑在木制沙发上坐等。

过了二十分钟,单思博和吕一和方副局一起走了过来。

方副局道:“小陆,来这么早啊。”

他指着身边两人说道:“单思博,你本来就认识。这是吕一,关朔队里的。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就在一起共事。”

几人正式打过招呼,一起去了百乐村。

出发之前,关朔还问过副局:“陆园她也要跟着?”

她在警局待着不行吗?

方副局:“这孩子性格有点像她父亲,执着,她都能一个人想法子自己去建筑工地要债了,你不让她跟着,她也不乐意。”

他拍拍关朔的肩膀,说道:“让她跟着你,没事。”

关朔带人,方副局很放心。

关朔只好开着车带着三人去了百乐村。

百乐村是位于一个市南郊野的一个村子。

尽管离市区不算太远,但仍然避免不了年轻人口流失、老龄化严重的问题。

关朔开车开了一个小时,十点才到百乐村。

陆园背着自己的电脑下了车。

稀稀疏疏几排树,旁边是不太成形的绿化。

她站在村口往里看,路上依稀只有几个老人在乡间小路上行走,偶尔还能听见孩子的笑闹声。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看到几个。

关朔:“车就停这儿吧,之前我给村长打过电话,人应该来了。”

话音刚落,陆园就看到一个穿着老头衫的男人朝他们跑过来。

男人约莫五十多岁,头发稀疏,身宽体胖,见到关朔一行人,便面上带笑。

他热情的上前握手道:“关队,你好你好你好,对,我是百乐村的村长。”

关队和人握了手,随口寒暄了一下,便问道:“候乐家在哪儿,我们直接过去。”

村长:“这边走。”

村长一边带路,一边向几人讲了讲候乐家里的基本情况。

“关队,你一说候乐,我就想起来了,候乐是候有全的孙子。”

“候有全,这人其实没什么毛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命不太好。他年轻的时候,和村里一女的看对眼就结婚了,结果媳妇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了,这都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条件也不好,候有全就带着儿子自己一个人过。”

关朔:“他没再找?”

村长:“他带着个儿子,又不是那种会哄人的性格,哪家女的愿意给人当后妈

啊。而且候有全年轻时候跑大车,一个月能有二十多天都在外面干活,他给儿子找个后妈,他自己也不放心。就一直是他爹妈帮忙看着。”

关朔:“然后呢?”

村长一叹气,继续道:“要不我说候有全命不好呢,他在外面跑大车,跑了十几年,本来也攒了点钱,想回家找个活,陪陪他爹妈儿子。结果倒好,他刚回家没几年,儿子和人打架被人开了瓢,当场人就没气了。”

村长讲得唾沫横飞。

陆园看了一眼村长,村长还在继续讲。

“他这儿子是爹娘看着养大的,儿子没了,他爹娘也跟着病倒,一年后就走了。”

陆园忍不住道:“所以他父母、老婆、儿子都没了?”

村长:“是啊,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听说他找人驱邪,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毛病。

不过好在他儿子有个女朋友,当时肚子都大了,候有全给人一笔钱,让人家把孩子生下来。这就是他孙子,候乐。”

陆园皱眉。

村长看了看身后几人,关队脸上没什么表情,后面几个脸上都比较沉重。

村长忙道:“各位警官,这可都是意外啊。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缝。候有全就是特别倒霉。但是他孙子死之前,他人挺好的,还能在村口和人唠唠。”

关朔问道:“他孙子怎么死的?还是意外?”

村长又叹气:“就是意外啊。”

关朔:“具体说说。”

村长:“候有全当时把孩子送到了隔壁县里一个学校,咱们这村子,关队你也看到了,人都少了,学校也开不起来,我记得当时啊,候有全还找人打听,哪个初中好一点,他想把孩子送去上学。”

“但是好学校哪里好进啊,市里的学校是别想了,看看隔壁县城的吧,但是县城上学也要学区房。我猜啊,候有全当年给候乐他妈不少钱,不然人家好好一没结婚的姑娘,怎么乐意把孩子生下来。总之候有全买不起县城房子,就没有学区房,没有学区房候乐就上不了学,最后没办法,候乐上了县里的一所私立学校。”

村长:“当时还说这学校不错呢,里面老师都是好学校毕业,那叫什么,教学质量好……”

关朔:“候乐死在学校里了?”

村长:“是啊。”

他脸上的纹路更深了一些,透着一些苦相。

“当时我还帮着候有全办丧事,咱们村子里这么倒霉的,候有全是独一份。候乐这孩子也是,没事和人比赛生吃鸡血,那鸡血滑不溜秋,一下卡在喉咙里,人生生噎死了。”

几人盯着村长看。

单思博:“生吃鸡血?”

陆园又开始皱眉。

吕一:“确实听说过,有人喜欢从凉拌鸡血,生的,说滋味好。”

关朔心道,怪不得这孩子在直播间里说了半天只说自己是噎死的。

陆园问村长:“确定候乐是自己主动吃的?”

她不理解,继续问道:“生鸡血哪来的?学校食堂?”

村长:“候有全没说,后来学校领导还来看过。但是候乐这孩子和候有全一点都不一样,候有全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候乐整天嘴上叭叭,就没闭嘴的时候。他和人比赛生吃鸡血……”

他想一下:“确实是这孩子能干出的事。”

陆园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初中男同学,每个人性格不一样,有腼腆的,也有吵两句就能掀板凳砸人的。

候乐她没见过,但是比赛生吃鸡血,这有什么好比的?

几个成年人都无法理解十四岁孩子的心理。

村长带着几人到了候有全的家里。

候有全住的离村口比较远。

村长不好意思说道:“村里有些老人忌讳,觉得候有全命中带灾,候有全在候乐死后,和我商量着,就搬到了这边。

这边人少,他还能自己养养鸡养养猪,没人到他面前胡说八道,他心里也舒服点。”

关朔看着门口生锈的铁锁,问道:“有钥匙吗?”

村长从口袋里掏了掏:“有有有。”

他拿出一串钥匙,挑了挑才找到候有全家钥匙。

陆园看他手上噼里啪啦一串,说道:“村长你这钥匙真不少。”

村长看陆园,一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他给陆园解释:“你们城里来的不太清楚,我们这边老人走了,年轻人一般也不太回来,但是老房子卖不出价,就只能放着,每年祭祖的时候他们回来一趟,一年最多两三次,这钥匙就放我这儿,万一房子有什么不周不备的地方,也方便我开门处理。”

村长给几人指了指前面的几个砖瓦房。

“这些房子都盖了不少年了,翻修也不值当,万一哪天塌了我也得管。候有全走之前,也把钥匙给了我。”

村长拿着钥匙开门,让几位市里来的警察走了进去。

村长道:“关队,你们看看。”

陆园站在院子中间,看着院子里搭的铁围栏,问道:“这是养猪的?”

村长:“是啊。候乐死后,我就劝候有全找点事干,人得有点指望,才能活下去。”

他絮絮叨叨:“你们是不知道啊,候乐死后,我天天心慌,生怕哪天早上起来,村里人就来告诉我候有全人没了。他后来养猪,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干,我也放心。”

村长絮絮叨叨,给几人指了指院子,哪里是养鸡的,哪里是养猪的,院子里之前有一口井,候有全也想办法打通了。

村长:“候乐死后,我经常来看看候有全,他过的还行,看起来人是看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真等要死那一天,老天爷自会来收,不用自己提前走。所以关队,你问我,候有全会不死自己寻死,那应该不会。”

关朔指着正屋,问道:“这间能不能打开?”

村长:“能是能。”

他嘴上说着能,实际上却没动。

村长:“但

能不打开就别打开了吧。”()

陆园: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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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屋子的方向,朝南,是正屋,现在阳光正好能穿进窗户打进去,屋里一定热。

村长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话:“这屋里放着候乐的骨灰。”

陆园和关朔早就知道。

单思博和吕一没看过陆园昨晚的直播,直播间卡ip,两人没得到许可也进不去。

现在乍听说候有全把候乐骨灰放正屋,两人表情奇特。

吕一忍不住问:“怎么不下葬?”

村长:“村里的坟离这儿有点远,候有全不乐意,说候乐才十四岁,埋进去会被坟里的人欺负。那都这样了,我也不能强迫他把孙子下葬啊!”

关朔仍然坚持:“打开看看。”

村长只好开门。

一边开门,他一边回道:“正常情况下,我肯定不能给你开门。但是早上我给候有全打电话,没打通。”

他心里也没底,这候有全不会真出事了吧?

这要出事了,村长还得想办法把人带回来,候乐这骨灰也得好好妥善处理。

他这个愁啊。

陆园:“人联系不上了?”

村长:“也不是,自从候乐死后,候有全就多了这个毛病,电话是摆设,看到就接一下,没看到就不接。”

关朔:“候有全走之前,有没有说过要去哪儿?”

村长:“说是去市里找活干,应该就是打杂,他都六十的人了,正经工作也不要他。”

关朔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在市里有哪些熟人?”

村长:“候有全那性格,都说了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他也不和我说这个。他身体不错,不至于出事吧。”

到这儿,村长还不认为候有全会出事。

他说道:“候有全以前也会出去打个十天半个月的零工,然后回村子里住几天,接着再出去。”

村长都习惯了。

关朔:“麻烦你了,我们自己看看。”

村长:“那行,你们看看,有事再找我,我一定配合。”

村长走了。

关朔带着人在候有全家看了看。

整个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

估计在候有全心里,最值钱的应该是候乐的骨灰盒。

陆园走进正屋看了看。

大门正对面的墙上,挂着候乐的照片。

候乐长得浓眉大眼,照片上一直在笑,看起来性格不错。

照片底下,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红木骨灰盒,骨灰盒约三十公分。

骨灰盒前,放着一碟核桃、一碟巧克力和一个酒坛。

陆园刚凑近闻了闻,就被关朔抓住。

关朔:“你干嘛呢?”

陆园:“我闻闻啊,看看候有全给他孙子放的什么酒。”

吕一:“还是离远点吧,这是供品。”

() 这姑娘胆子真大,候乐照片还在墙上挂着,她就去闻放的是什么酒。

单思博一脸平静,陆园都能把自己化成黑蛋一样,一个人乔装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债,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陆园被关朔逮住,头往后一缩,说道:“行,那我不闻了。”

她继续观察着桌子上的东西,指给关朔看:“这酒都多久没换过了,你看上面都积灰了。这要是摸上去,一摸一个手指印。”

她刚说完,就看见关朔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陆园奇怪道:“关队,怎么了?”

关朔:“你胆子这么大,当时没想着考警校?”

说到这儿,陆园就安静了。

“我妈不想让我当警察。”

吕一:“那你现在这个工作……”

陆园两手一摊:“不告诉她。”

三人明白了,这姑娘不仅胆大,还有点反叛精神。

四个人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村里老人都窝在墙根晒太阳。

有人来了,只抬起眼皮子扫一眼,见不认识,继续合眼晒太阳。

四个人打听无果,又在候有全家集合。

关朔站在院子里说道:“村长说了候有全的手机号,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根据手机号查他目前的定位。能查到最好,查不到我们就得换个方向。”

关朔说道:“候有全一个月没回来了,要么是出了意外,要么是他故意为之。意外是最不可控的……”

“咔嚓——”

四人寻声望去。

吕一立刻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逮回来一年轻人。

年纪不大,露出来的左臂纹了一个青龙。

吕一把人往关朔面前一推。

“我刚出去,这小子转身就跑。”

关朔盯着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你管我叫什么名字!你谁啊你,凭什么抓我。”

关朔:“没事,村长肯定认识,把人带村长面前问问。”

这种村子年轻人都是有数的,村长一认一个准。

听说要见村长,年轻小伙子开始挣扎。

“我不去、不去!”

见了村长又得挨骂。

吕一手劲大,他挣了半天没挣脱。

最后到了村长面前,村长一认就认出来了。

“尤鹏!你不是在当学徒吗?好端端的怎么回来了?”

尤鹏仰着脖子道:“我回来找我奶吃饭!”

村长:“放你娘的屁,你奶让你去上班,你回来吃什么饭!你是不是又干不下去了!”

村长骂了半天,和关朔几人说道:“这是尤鹏,今年十七,读书读不下去了,他家里人就想让他去当个学徒,这里干干,那里干干,没有能干长的。”

关朔:“他刚刚在候乐家院子外面。”

尤鹏:“我看看怎么了(),候乐家门开了?()?[(),我还以为候爷爷回来了!”

关朔:“你和候有全关系不错?”

尤鹏又蔫巴了:“关系不大好。”

村长想起来了,和关朔说道:“尤鹏和候乐是小学同学,后来初中了还在一个学校,两人经常结伴去上学。候乐家门开了,他去看看也正常。”

说完,他继续骂尤鹏:“你趁早去上班,天天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干嘛!”

关朔把人拽住,朝村长说道:“不急,我们先和他聊聊。”

尤鹏:“我又不认识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他还想跑,被村长一巴掌拍头上。

“老实点,这是警察。”

“警察”的字眼刚落下,陆园就发现,这小孩眼睛一缩,一看就是害怕。

村长没注意尤鹏的异状,对关朔说道:“真不好意思,关队,这孩子被家里惯坏了。”

关朔:“没事,我们就聊聊。”

尤鹏被村长落下,他心里很是不满。

他一抬头,对面四个警察齐刷刷盯着他看。

尤鹏蹲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

“干嘛干嘛!”

陆园:“你是不是犯错了,遇到警察这么害怕。”

尤鹏梗着脖子:“没有,我哪有。”

吕一:“小子,你老实点,以前我在派出所的时候,你这样胳膊上带着纹身的我一天能见几十个。”

被轮番压制,尤鹏老老实实蹲在地上,是个标准的亚洲蹲的姿势。

关朔:“你和候乐是同学?”

尤鹏点点头。

关朔:“候乐怎么死的?”

尤鹏:“大家都知道,候乐是吃鸡血噎死的。”

关朔:“大家都知道?”

尤鹏不知所以:“是啊,我们村子里人都知道。”

陆园:“那你和他是同学,应该知道更具体的。听说候乐是比赛和人吃鸡血噎死的,那他是和谁在一起比赛,为什么要比赛,赢了有什么赌注吗?”

最后出于以前的经历,陆园又问道:“你确定他是主动和人比赛、自愿吃鸡血的?不存在被迫行为?”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尤鹏懵了。

他挑最后一个问题回答道:“候乐是自愿去比赛的,大家都知道。”

他回答完,看了看警察们的脸色,犹疑着要不要继续说。

关朔:“谁组织的比赛?理由是什么?”

尤鹏:“霍大组织的。”

关朔不耐烦道:“你能不能自己说,别问你一句答一句。”

尤鹏缩缩脖子,蹲在地上。

关朔:“为什么要组织这场比赛,还是生吃鸡血?”

尤鹏不说话。

吕一这个急性子,当即撸胳膊问道:“小子,问你话呢?”

几人一看尤鹏,就知

() 道有事。

单思博看尤鹏的表情(),说道:因为女同学?

尤鹏抬头看单思博:你怎么知道?

单思博:我弟和你差不多大。

问完尤鹏?()_[((),几人坐在车上,准备下一步。

陆园:“哪个女生那么倒霉,被当成赌注?”

关朔:“候乐这事没完。”

他系上安全带:“先去学校看看。”

吕一拿着背包,背包里一堆饼干面包,他问道:“要不要吃点,从这边开车过去要半个多小时呢。”

几人随便对付了点。

吕一看了看旁边单思博:“嘿,小单,以前没出过外勤吧。”

单思博:“很少,几乎没有。”

吕一:“那有的熬了,先适应适应,这次还好,是白天,晚上更麻烦。”

单思博问道:“候乐死后,这种非自然死亡,都会有警察跟进,意外还是人为,当初警察查的时候应该就查清楚了。”

关朔冷笑:“得了吧,就这帮小孩,旁边人随便激一激,别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什么其他原因,都会情绪上头。”

陆园:“而且他们是同龄人,万一真的出事了,这帮人才十四岁,最多家长赔钱,他们没什么事。”

吕一:“可不是嘛。”

关朔的手机响了。

他接了电话。

“是我,查到候有全手机了?一个多月没动过了?行,你去看看。”

他挂了电话。

吕一问道:“查到候有全电话了?在哪儿啊?”

关朔:“在条河里。”

单思博:“那我们还去候乐学校吗?”

关朔:“去,我已经让人去捞了,如果捞上来的是候有全,我们查完候乐的事就能回市局了。万一捞上来的只有手机……”

关朔冷冷道:“那事情就大了。”

陆园咬了口面包,问关朔:“候有全不会是去报复那些和候乐一起比赛的人吧?”

吕一:“这可说不准。”

单思博:“候乐已经死了三年了,为什么现在动手?”

陆园猜测:“可能是想了三年还是没想开。”

吕一:“也可能是最近有什么事刺激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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