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单思博又把把拷贝的音频研究了一遍，还是杂音。

他憋不住，又把拷贝的音频发给同事。

过了十多分钟，同事给他发了个问号。

“你在家闲着没事干了拿我开涮？发过来的音频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单思博：“降噪了吗？杂音处理了吗？”

同事：“当然处理过了，把杂音剥离，这段音频里什么都没有。你从哪儿找的音频？”

单思博：“从直播间里切出来的。听了半天没听出是什么。”

同事：“服了你了，什么时候来上班，困死我了。”

单思博：“下午就去。”

中午，单思博仍不死心，继续看录屏。

单阳悄悄提着拖鞋，穿着袜子悄悄靠近。

他看了眼单思博的电脑界面，指着说道：“好啊你，还说我看女主播，你不是也在看！”

他忿忿不平，单思博被他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呢？”

他都被气笑了。

单思博看了眼时间，十二点零二分。

单思博：“大中午，你回家干嘛？”

单阳：“我怎么不能回家了？不回家我吃什么？”

单思博理所当然道：“吃食堂啊。”

单阳：“食堂难吃死了。”

他凑到单思博的电脑边上，看了眼喜欢的主播，骄傲道：“我们团团好看吧，简直是直播界一股清流，现在直播纯唱歌的不多了。”

不过很快，单阳又生起气来。

“我们团团人美声音甜，就这样，还有人来捣乱。”

他撞了撞亲哥的肩膀：“对了，哥，这是你的工作范围啊，保护网络安全，打击网络犯罪。团团直播间里天天都有神经病来恐吓她，你是不是该管管？”

单思博：“恐吓她？”

单阳一无所觉，把自己知道的吐了个干净。

“就这几天的事，我怀疑是哪个主播看团团要火了，想把她吓退网。一天天的，不是冰柜藏尸，就是水泥埋尸，吓死个人。之前还有个大哥说他被人捅了，让团团帮他捅回去，真是病的不轻。”

单思博盯着单阳，问道：“那昨天的直播……”

单阳：“昨天？”

单阳印象深刻，他拖了个椅子坐在单思博边上，说道：“昨天那个大哥，更神啦！他说他被埋在了水泥里。还有这种事？”

单思博：“是连麦说的吗？”

单阳：“对啊。哥，我真觉得有人搞鬼，这几天天天都有人连麦和团团说这些，简直有病啊，哥，你一定要管管。”

单思博：“哦。”

不是，单阳不明白，“哦”是什么意思。

转瞬，他就从椅子上被拎了起来，推出了卧室。

单思博：“自己煮点面吃，一点五十你就要去上学了，自己吃饭去。”

门“砰”的一下被关上。

单阳：“哎？不是，哥，你得管管，你是警察啊，锄强扶弱是你的责任！”

网警也是警察啊。

单思博没管门后单阳的鬼叫，他又把录屏看了一遍，连麦的几个人中，只有一处连麦声杂音遍布，听不清。

他了解单阳，单阳虽然贪玩，但不会天马行空的说谎。

被埋在水泥里？

中午一点半，单阳被单思博从床上薅了起来。

刚睡醒，他还有点迷茫。

“怎么了，哥？”

单思博：“一点半了，起来了，再不起你就迟到了。我开车送你，等晚上你自己走回家。”

单阳：“哦哦。”

他洗了把脸，坐上单思博的车。

单思博坐在驾驶座上，问了一句：“昨天那个说自己被埋在水泥地里的人，他有说他的位置吗？”

单阳：“之前好像提过。”

他想了一会儿。

单思博盯着他看，过来一会儿实在忍不住说道：“你说你学习不好就算了，不喜欢学习你也坐不住。但现在怎么看个喜欢的主播，也记不住直播间内容啊。”

单阳被激了一下，说道：“我怎么记不住，我是团团真爱粉，带钻的！我想起来了，那人之前说过，是在北苑工地。”

单阳是个路痴，他问单思博：“我们这儿有北苑这个地方吗？”

单思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你也不知道。你还是好好学习吧。”

单阳无端被鄙视了一下，心里郁闷。

单思博，你给我等着，等老妈回来，我就告你的状，你一个做大哥的在家，天天让我吃泡面，还说我脑子不好。

陆园从工地上回来，被章芹叫去吃饭。

两人约了一家苍蝇馆子。

陆园把厚重的妆卸掉，换了一条墨绿色连衣裙出来吃饭。

两人见了面，陆园把中午收的钱摊在桌子上。

章芹：“这就是你卖盒饭的钱？”

陆园：“是啊。我还没数呢。”

她带着手套数钱，她卖了七八十份盒饭，赚了六百多。

陆园：“今天亏了四百块钱。”

章芹同情道：“可怜。这顿姐请客。”

陆园小心翼翼的把钱收好，对章芹双手合十感谢道：“姐你人真好。”

章芹笑了一下，说道：“你这样也太危险了，今晚如果还是他连麦，你就问问他家里联系方式，让他家里人报警好了。”

陆园叹气：“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我直播间有两三千人，万一有行动派照着给的手机号打电话，一天有十来个电话打给人家说人家老公死了，不得吓死个人啊。”

“再说，王大虎家里有做轮椅的妈，还有个要吃药的病人，别真把人吓出病来，最后报警不成，一家子都躺病床上了。”

她把铁盒子带出来给章芹看了一眼。

章芹：“这家人真不容易。”

陆园：“要不是录屏录不到，我就直接把录屏交给警察。”

但是录屏录不到，还是要靠自己。

陆园：“明天我继续去，先把人的工钱要到手。”

人死了，工钱不能不给。

说不定她还能多要点。

晚上八点钟，陆园开了直播。

今天她的短发到了，陆园又重新化了个男妆，加深一下五官，短发一戴，那种纯正的少年气就出来了。

【哟哟哟，是谁的老公出来了，是我的老公。】

【帅哥又出来啦。】

【今天不唱点情歌对不起这张脸。】

【今天连麦我必中。】

“失落的鲸鱼”投喂了一个游艇。

“芳草萋萋”送了999朵玫瑰花。

……

陆园一开播，就迎来了一波礼物刷屏。

陆园：“果然大家都爱帅哥。”

【那可不。】

【没事让我老公多出来出来营业啊。】

陆园笑呵呵的先唱了几首歌。

正在警局值班的单思博看了一眼直播间。

男的？女的？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

单思博明白了，这是化妆化的，戴的是假发。

这主播化妆技术不错。

他左耳戴着蓝牙耳机，一边干活一边等着连麦。

单思博今晚决定盯紧直播间，他实在是好奇，为什么音频里什么都查不出来。

一个多小时一晃而过，单思博听到主播说道：“好啦，到我们的连麦时间啦。谁是第一个？”

这个叫团团的主播确实声音好听，能吃唱见这碗饭。

单思博瞥了一眼公屏，发现公屏上一溜烟都是：

【快撤。】

【他们要来了。】

【端着我的小板凳坐等。】

【拉上我的朋友一起围观奇人。】

单思博敲键盘的手一顿，在听了几个连麦唱歌的人后，稍微松懈了一点。

他继续干活，处理了几条待查信息，

“哟，值班看直播，小单，你也不怕被人告到老蒋那儿去。”

单思博一转身，看见关朔站在他身后。

他立刻把手机往桌上一盖，喊了一声“关队”。

关朔：“别紧张，借床被子。楼上被子不知道几天没晒了，一股霉味。”

单思博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床被子递给关朔。

关朔抱着被子又站在单思博桌子边上，他朝单思博点点头，说道：“刚刚那直播间我再看一眼。”

单思博呆了，没听说关队有看直播的爱好啊。

关朔：“快点。”

单思博：“哦。”

他把手机放关朔面前。

关朔盯着手机的人脸看了半天。

“这人有点眼熟。”

是哪儿眼熟？

关朔做了这么多年刑警，早就养成了看一眼认人的习惯。

这人他应该认识，在哪儿认识的，记不清了。

单思博：“关队，你认识？”

关朔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行了，你继续干活吧，别被老蒋发现，不然你就等着每次开会被拉出来树典型吧。”

他大喇喇抱着被子走了出去，剩下单思博继续盯着直播间看。

等了许久，单思博都有点犯困了，才听到主播点到下一个连麦人。

奇怪的是，这个连麦人他不说话。

单思博一秒清醒。

陆园问道：“唱歌吗？”

连麦人的麦上安静了三四分钟，然后单思博就听到了麦那边“咔哧咔哧”的声音。

这人呼吸有问题。

喉咙应该有伤。

连麦人沉寂了几分钟，然后才勉强说道：“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封顶了，我、我怎么办？我出不去……”

浓重的恐惧感向外传播。

公屏上的弹幕闪的很快。

【还是这大哥。】

【大哥好真情实感。】

【大哥，我觉得你去做声优肯定能赚大钱，这个情绪真的很逼真。】

【夜半三更，这不会是真的吧？】

【照这剧本发展，工地封顶后基本上就死无对证啦。没有尸体，那就是失踪啊！】

……

单思博抬头看了眼主播，主播的脸色瞬间变差。

他听着主播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听到他们说的了，几号封顶？”

“十五号封顶……我……救命……”

麦断掉了。

单思博仔细观察主播的神色，他发现这位主播是真的在担忧，直播的后半段简直是强撑着走完流程。

十一点一到，主播立刻下播。

单思博打开手机录屏，出于谨慎，他先看了一眼录屏，直接跳到刚才的异常连麦的位置。

“……滋啦滋啦……滋啦……”

单思博和之前一样试图用技术手段剥离杂音，划分波段，杂音里什么都没有。

他抬头看了眼办公室里的挂钟。

已经十一点半了。

这不正常。

这种杂音的屏蔽手段不像是技术手段能做到的干预。

单思博不信鬼神，但他刚进警局的时候就被前辈告知，做警察，一定要有敬畏之心。

保持敬畏，敢于求知。

单思博坐在椅子上，心想：去北苑看看就知道了。

叫北苑的建筑工地，而且快要封顶，市里应该没几个。

如果运气好，刚好是在本市，那很快就能找到。

单思博盯着电脑，如果是真的，这个直播间能通过技术手段锁掉吗？

他有些怀疑。

还好这个直播间人少，万一是几千万粉丝的大主播，简直难以想象会遇到什么样的舆论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