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姐，什么风把你吹上来了？”不远处的大堂里，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一个身穿黄衣头带黄帽的青年男人从大堂里走出来，热情的和女人拥抱。
“有个人想见你，我就带他上来了，他是军队的人，说你是什么枭雄，非要见见你不可。”女人指着东张西望的江淮，神情中有些厌恶。
男人的笑脸顿时一紧，随即歪过头看着江淮：“你是军官？”
“是。”
“好胆量，那你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群当兵的！”仇天理嗤笑一声，挥了挥手，一旁十几个土匪顿时围了上来，手里的枪指着江淮，眼神不善。
江淮却对周围的枪械熟视无睹，只是看着面前的训练场，摇了摇头：“你这么训练不行，太慢了。”
“什么意思？”仇天理眉头一皱，看向了训练场。
“你如果想训练他们的搏杀能力，就不能让他们有所留手，穿着这么厚的衣服，棍子打在身上也就是震一下而已，上了战场怎么能扛得住刺刀的攻击呢？”江淮指着训练
场上的众人，无奈地摇着头。
“你好像很懂的样子？”仇天理又是一声嗤笑。
“还行吧，也当过一阵土匪。”江淮笑笑，转过身看着仇天理：“我知道你童年遭遇了什么，不如我们聊聊？”
“看你的样子也还算顺眼，那就聊聊吧，请。”仇天理上下打量了江淮一番，伸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们军队，是不是也有坦克啊？”仇天理当下发问，两人在初冬的小路上慢慢地踱着步，江淮的眼睛东张西望，看着四周的布置。
“你是不是听说有部队要攻山了？”江淮笑笑：“那是我放出的烟雾弹，要的就是你慌乱。”
“好，那你的人呢？”仇天理点点头。
“我说了，我没人，我是一个，卧底，间谍，特工，反正什么东西见不得光我就是什么。”
“汉奸也见不得光。”
“你讨厌汉奸？”
“汉奸，我见一个杀一个！”仇天理的身上突然爆出一个杀气。虽然不甚浓重，但却十分纯粹。
“好，你既然这么痛恨汉奸，为什么不下山参军，杀他个痛快呢？”江淮循循善诱。
“我刚才还看你比较顺眼，原来你也是上面派来的说客？”仇天理斜着眼睛看着江淮。
“说客？我不稀罕，讲道理你这一两百号人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我要是想灭了你们，只是反掌之事。”
“口气不小，那你是上来干什么的？”
“我说了，上来看看你这个人而已。”
“那你看出什么了？”仇天理站定，伸开双臂，让江淮好好看着自己。
“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你这个人很纯粹，当然，不包括下体。”江淮笑笑，嘲笑他的贪欲好色。
“这只是我的小爱好而已。”仇天理看着江淮：“你刚才说我训练的方法有错？讲讲？我都哪里错了？”
“你和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说？”江淮放倒吊起了胃口。
仇天理不说话了，在江淮的身边亦步亦趋。
两人相对沉默，江淮倒是无所谓，正好看看仇天理的所处的环境如何。而仇天理却渐渐憋不住了：“你说不说？”
“我可以说，但是有条件。”江淮站定，看着仇天理的眼睛。
“说，要钱还是要什么？”仇天理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我要你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江淮正色道。
“你在做梦。”
“听我说完，过去的事情，我没法向你道歉，对于你的经历，任何道歉都是苍白的，对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颠覆它？”
“我正在颠覆它。”仇天理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下面有最少一个大队的日军，你只怕没有机会颠覆了。”江淮提高音量，在他的背后警告他。
“你不是说你是间谍么？怎么，你是日本人的间谍？”仇天理猛地从背后抽出手
枪，指着江淮，咬牙切齿。
“我的情况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我想告诉你，你现在就是被困在山上的关二爷，是自取灭亡还是为了你山上这些人的姓名选择加入我，你自己选择。”
“你就不怕我过你五关斩你六将？！”仇天理的枪口简直要指到江淮的头上，江淮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又不是人面兽心的曹操，自然不怕你这个忠义无双的关二爷跑了。”江淮笑笑，伸手按下了他的枪口。
“我要你加入我们的原因很简单，于你于我都有好处。”江淮舒服地靠在一处柱子上：“于我，我们的撤离点前几天暴露了，正愁没有新的撤离点呢，于你，你应该知道，凭你着两三百号人，坚持个几年没什么问题，但是以后呢？日本人能任凭你们占山为王？你覆灭是迟早的事情，你既然想要讨个说法，就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当年迫害了你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活着的，我跟你去报仇，如何？”
“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要带着日本人攻山了？”仇天理平复了心情，看着江淮。
“那道不至于，只是你过得会没有现在更自在而已。”江淮摊了摊手。
“我这群兄弟们不会答应的，你们做梦去吧，我爹现在生死未卜，就因为战争你们毁了多少人的家庭！你们自己还不知道么！”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你现在吃香喝辣的代价！不是我们挑起的战争，是他们！你可以老老实实种地老老实实结婚生子，但那是作为一个被征服了的国家！一个被征服了的民族！一群懦夫！”江淮面对暴怒的仇天理却丝毫不落下风，句句都扎在他的胸口。
江淮微微昂着头，看着脸色铁青的仇天理，冷哼了一声：“怎么？我戳到你的痛处了？”
仇天理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音，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江淮，突然大喝了一声：“卫兵！给我和这个江淮各备一支木枪！我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能有这么大的口气！”
江淮的脸上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转瞬即逝。
仇天理提着一人高的木枪，一边在操场中间踱步一边挽起了袖子，露出胳膊上狰狞的伤疤，山寨里的人全数拥挤在操场的周围，观摩‘皇上’的对打。
江淮看着张牙舞爪的土匪们，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木枪，无奈地笑笑：“仇大当家的既然要玩，为什么不玩点真的？”
“什么意思？”仇天理摆好了架势，对着江淮招了招手：“少废话了，来，让我看看你到底几斤几两！”
“好。”江淮点点头，手上猛一用力，木枪在被踩的坚实的操场上猛地戳出一个小洞，直直地竖在地上。
仇天理看见江淮的举动，瞳孔骤然收缩，操场上的沙地被手下常年累月的打磨，几乎和砖头没什么区别，别说用手戳了，就是用枪大，也就是一个小指粗细的小眼而已，仇天理自问，做不到江淮这个地步，但现在几百号人看着两人的决斗，仇天理如果这个时候退缩，就和临阵脱逃没什么区别，不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心中的骄傲，都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来。
仇天理脸上红白闪烁，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大喝一声，冲向江淮。
周围的土匪在仇天理冲上来的一瞬间，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叫好声。
江淮却像吓傻了一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眼见着仇天理的木枪要戳到自己的身上，江淮这才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木枪的另一头。
仇天理只感觉自己的木枪没有戳到江淮，而是戳到了一块磨盘上，一堵墙上，一座，宏伟的城墙上，动弹不得。
“知道你为什么戳不动么？”江淮的声音低沉，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仇天理，仿佛亘古不化的坚冰。
仇天理挣扎着想将自己的木枪抽出，却发现江淮的手仿佛钢钳一般，紧紧地握着木枪的另一头，两人拔河似的，围着一杆木枪，用力地拉扯。
“你没有信仰，所以你成不了大事，只能窝在这里当一个小小的山大王，亏你还妄图做皇帝，算了吧，别说皇帝了，你连个太监都不如。”
江淮的嘲笑声很小，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但是听在仇天理的耳朵里，却仿佛洪钟巨鼎一般响亮。
周围的土匪们全都安静了，震惊地看着操场中央不动如山的江淮，手中的酒碗食物端在半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呆呆地看着两人。
“闭嘴。”仇天理低着头，突然嘟囔了一句。
“闭嘴？你有什么能耐让我闭嘴？就凭你是一个山大王？告诉你，我以前待着的山头，当家的可比你厉害不止一两倍，人家一个女人都知道保家卫国，你呢？像个王八似的缩在山里，安心做着你的春秋大梦，你也不害臊？”江淮越说越来劲，而且还专拣难听的话说。
“闭嘴！”仇天理突然一声大喊，猛地抬起了头，面目狰狞，双目血红，松开握着木枪的手，从后腰拔出手枪，指着江淮：“你他妈给我闭嘴！”
江淮扯了扯嘴角，扔掉了手里的木棍，挺直了腰杆，目光轻蔑地看着仇天理：“开枪啊，老子退一步闪一下都是你生的，开枪啊？”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仇天理上前一步，又是一声大喝。
王民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暴怒的仇天理和丝毫不让的江淮，心中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你理我太近了。”江淮笑笑，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什么？”仇天理一愣。
江淮眼神一厉，趁着仇天理愣住的实际，闪电般出手，一把掐住仇天理的手腕，猛地向旁边一拧。
砰！
枪响了，随即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枪口冒出一缕青烟，袅袅地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