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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阵抽痛猝然从心脏泵出。

她好像做错事了,是吗?骤缩的瞳孔里过了好一阵子才聚上焦,商明宝张了张唇:“斐——”还没等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就被人拉住胳膊。

伍柏延扣着她胳膊,用眼神警示她,用将她食指的戒指拂了下来,吧嗒掉到地上。他好像是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俯身捡起,略带微笑地扬起音量说:“戒指怎么掉了?怪我,应该量好你尺寸再送你惊喜的。”

商明宝被他纹丝不动地扣在原地,眼里的焦急逐渐交织成一层迷雾般的空白。她没看到伍柏延的这句话后,向斐然背影的停顿。

不是没注意到这枚戒指,因为她右手没有戴别的配饰,把所有的焦点都留给了它。它在她手上熠熠生辉,为她的举手投足增色。

接吻时,他曾握着她的右手与她相扣,指腹摩挲过戒面,带着对她的爱意。

商明宝在席位上坐立难安。她太失常了,以至于温有宜私下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商明宝脸色苍白,强颜欢笑,说也许是有些着凉。

虽然不符合餐桌礼仪,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找出了手机,给向斐然发消息。

她手心冒了很多汗,滑得她快握不住手机。来不及斟酌措辞,她争分夺秒地打字、逐句发送:

【斐然哥哥我刚刚是故意的】

【不然的话】

还没等她完整地解释清楚,向斐然便发她一句:【知道】

商明宝怔住,看着手机出神,仿佛没料到他这个回答。

半晌,她指尖冰凉地敲下一行:【你没事吗?我以为你生气了……】

向斐然还是很简短的答复:【不会】

大约是怕她胡思乱想,影响了社交状态,他添了一句:【真的】

再聊下去就真的不礼貌了,在温有宜触碰手背的提醒中,商明宝不得不将手机收好。

一抬眼,看到坐在她对面的伍柏延似笑非笑,但形容很冷。

商明宝生硬地无视了他的视线,打起一百分的精神来装出乖巧与甜美的模样。

伍夫人与伍兰德提及了刚刚那一幕,又再次对温有宜和商檠业致歉:“真是不巧,他是爸爸的客人,原本不是约在这个时间。”

伍兰德远比伍夫人更看重向斐然,因为他父亲向微山的事业正处风口,伍兰德听从投资团队的建议,正准备入局。生物医疗的兴荣在中国与政策息息相关,伍兰德早已耳闻商家受了政府之邀,也正筹备着赴内地布局这一事业——伍兰德便顺势向商檠业介绍道:“这是前驻美大使向联乔的孙子,‘微山生命’的创始人向微山的儿子,现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植物学的博士学位,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

伍夫人疯了,恨不得在桌下踢他一脚。

老天!商檠业适龄的女儿就坐在旁边呢!说什么别人青年才俊!

伍兰德完全没接收到太太的讯号,反而津津有味地又跟商檠业夸了几

句。

商明宝聚精会神地听着,记下了“微山生命”这个关键词。听上去,他父亲是挺厉害的人。是了,商明宝想起来,她曾撞见过他们争吵,那个男人开着劳斯莱斯库里南来的,言语神色只有高高在上和不耐烦,将向斐然的理想志趣贬低得一文不值。

“原来是他?”

出神间,听到温有宜一句。

商明宝心揪起来,脸色霎白。

商檠业蹙眉不解,温有宜便娓娓提醒道:“你忘了?明宝十六岁时去内地过暑假,不就是跟向大使的外孙女一起?”

伍夫人万万没料到还有这一层前情提要,跟着温有宜一起将目光转向商明宝,听她问:“babe,你刚刚没有认出来吗?”

“不、不是啊,”商明宝故作镇定摇摇头:“夏令营都跟随宁——就是向大使的外孙女一起,没有见过别人。”

这很合理,因为除了极了解底细的,谁又能想到向斐然是跟爷爷一同生活的呢?短短十五天,要碰上的机率太低了,是天说了算。

商明宝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于是便低下头来,若无其事地拿刀叉切起眼起这碟冷盘里的鳕鱼,嘟囔着说:“你们当时都瞒着我,我都不知道那个爷爷是这么厉害的外交官呢。”

温有宜笑了一笑:“随宁爷爷是什么身份,跟你们之间的友谊又没关系。”

不过,温有宜对向家确实也不熟悉,向联乔是商伯英的忘年交,明宝去夏令营一事也是商伯英牵线搭桥的。随着老人离世,渐渐的便没有什么走动了,只剩逢年过节例行公事的慰问。

如果向联乔曾将向微山介绍给商檠业,那两家之间的关系自然可以维系至下,但向联乔没有这么做,可见他确实是一派清廉正直。

“那个斐然哥哥……看着挺好的。”商明宝将鳕鱼肉送入嘴中,咀嚼一阵,将它和心跳一起咽回肚子里,“好年轻啊,看着。”

这回是伍夫人主动回答了:“比你大五岁呢。”

她说完,深感懊恼。不应将商明宝拿来对比的,意图太明确了,倒显得她迫不及待。

商明宝慢慢地点点头,像是若有所思了一阵,垂着眼睫:“算起来好像跟二姐差不多?比二姐小一点。妈咪啊,”她看向温有宜:“要不要介绍给二姐?博士对博士,应该很聊得来吧?二姐总说他们实验室歪瓜裂枣的,向博士就长得很好啊。”

伍柏延听了半晌,无声地冷笑一下,脸上挂起嘲弄。

如果温有宜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或者是值得商榷、考虑一事,那就代表斐然哥哥的身份是可以的……那她就可以摊牌了,结婚时让二姐坐主桌!

哦,他是不婚主义,她又忘了。

乱七八糟的心思,在温有宜握住她手的动作中戛然而止。

“傻孩子。”她笑意温柔,但目光沉静、意味明确:“都十九岁了,怎么还这么童言无忌呢?”

商明宝机械性地抿了抿唇角:“我只是随便说说……”

伍夫

人和伍兰德都笑着为她解围,正巧佣人前来上今晚的第一道热盘,商明宝展开餐巾,借着擦嘴的动作将笑僵了的唇角放平。

一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累。

她看了好多次手机啊,偷偷的,可是向斐然没有找过她。

他铁了心要让她度过一个没人打扰的愉快夜晚。

用完餐,伍兰德邀请他们前往他的酒室。

他特意夸了商明宝送给伍柏延的那两支酒,并说他刚好也收藏了那个年份另一家酒庄产的,今天刚好可以一品不同风味。

商明宝疲于应付,脸上的笑模糊而僵硬,像被融化的蜡。伍柏延在这时候爆发出纨绔脾性,散漫地说:“你们喝吧,这节目太闷了,我跟babe出去透透气。”

伍夫人骂他没个整形,温有宜笑道解围:“十八九岁的小孩子,可不是觉得我们没意思,让他们去吧。”

伍柏延绅士地为商明宝披上自己的西服,在她耳边悄声说:“别拒绝,我带你出去。”

接着笑笑,“伯父,伯母,晚点我再把人还回来。”

一出酒室,商明宝就迫不及待地捻开晚宴包。

从看手机前的魂不守舍,到拿出手机的焦急期待,再到结果揭晓时的失落茫然,她的变化太明显,像一条渐变的色彩一帧一帧地演绎在伍柏延眼前。

他一把将手机从她手中抽出:“商明宝,你就这么喜欢他?”

“还给我。”商明宝冷冷地看着他。

伍柏延受不了她看敌人一样的目光,舌尖顶了顶腮,将手机递回去时,反而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别这么看我,我又没拆散你们。”

十八岁,心狂的年纪,为她能屈能伸起来。

他让佣人取来车钥匙,又为商明宝披上大衣:“走吧,想去哪?”

商明宝不说话。

伍柏延渐渐觉得自己心里那根能屈能伸的弹簧被压到底了。他吸了口气,点点头:“带你去见他?”

她是借了伍柏延的借口才脱身的,绝不能坐自己家车走,否则很难解释。事已至此,她只能上伍柏延的车。

伍柏延一坐上跑车就在中控翻出烟盒,咬进嘴里含糊道:“地址。”

商明宝不知道向斐然在哪里,她只是凭直觉地报出了西五十六街的地址。

也许他心情不好,会在那里……抱万分之一的侥幸期待,期待她。

车灯破开夜幕,沿着莱辛顿大道往南。

等红灯时,伍柏延在车载烟灰缸边掸掸烟灰:“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认为向斐然不可以。”

商明宝冷漠地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告诉你。”伍柏延踩下油门,冷哼声被吞没在十二缸的发动机咆哮中。

“因为处在你们商家这种高度,政商联姻带来的风险系数远比收益要高,明白吗?你们商家这艘大船,掌舵的你父亲、你大哥、你妈妈,哪个不比你小心谨慎?要维持跟上面的关系,他们有一百种方式比

联姻更安全、更敏捷。倘若向联乔的队伍是不对的呢?”伍柏延勾了勾唇:“你想过吗?”

商明宝蓦地一震(),掀开眼?(),近乎陌生地看着伍柏延。

“babe,你们商家根正苗红,这是你父辈们延续至今的最高智慧,保持这一点就够了,再深入都是危险。”伍柏延一改刚刚的深沉尖锐,吊儿郎当地说:“玩玩得了。”

他知道,她听懂了。

商明宝默了一会,笑了一笑:“我没想那么远,你不用教我。”

“那最好。”伍柏延将烟捻了:“你上次听说他是不婚主义,哭那么惨,我还以为我够骂醒你了。”

“既然没有以后,是不是不婚主义都不重要。”

伍柏延勾了勾唇,听出她认命的意思。不爽了一晚上的心弦缓缓地松弛了下来,他散漫道:“说实话,也就是我妈不死心,我都是被逼的。”

他看向商明宝:“我其实跟你同病相怜。”

“嗯?”

伍柏延拿出手机,从通讯列表里调出一个外国女孩的头像,亮给她看了一眼,开始编:“我喜欢她,但我妈不同意,嫌她家世低,所以棒打鸳鸯。”

屁,这捷克斯洛伐克的美女给他代写论文。

商明宝头一次听到他说这些,见他双眉紧蹙神情阴郁,不由得问:“然后呢?你们……是断了,还是偷偷的?”

伍柏延勾起半侧唇:“地下恋长久不了,断了。”

商明宝确实给他投去了点到为止的同情:“你没想抗争一下吗?”

“抗争过,没有用。”伍柏延耸耸肩,故意摆出纨绔模样:“这事情我没跟别人讲过,你是第一个。没别的,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有伤心没人说,就来找我,我能感同身受。”

到西五十六街不远,但刚好够他把故事讲完。

到了公寓楼门前,他踩下刹车,毫不挽留地说:“下车吧。”

商明宝按开安全带,对他说:“谢谢。”

“如果他不在呢?”

商明宝已经开了车门了,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

她不是笃定,她是完全没有给过、自己考虑这一可能的机会。

伍柏延晃晃烟盒,又倒出一支烟:“只等你十分钟。”

砰的一声,车门甩上。他抬起脸,看着商明宝融进公寓大堂白色灯光下的背影。

钥匙拧动时,心脏已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室内全黑,窗帘拉着,将外面的楼体灯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偶尔有风涌入,掀起沉重一角。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咔哒声。

这一声只一步就停了。

这屋子里没人,她分辨得出他的气息。他不在,空间里冷得可怕。

为什么不在?他为什么没来这里?

手机屏幕的光亮刺眼,再次拨出的通话终于有人接起。

“斐然哥哥?”商明宝叫了他一声,语气不太确定。

() “应酬结束了?”他在那端语气淡然地问。

“结束了,”商明宝回道,迫不及待地说:“我一直打你电话——”

听到她这么说,向斐然停顿少许,“在图书馆,开了免打扰。”

拂荡城市的风将他的额发吹乱,露出下面那双微阖的眼眸。形状还是漂亮得有些锋利,只是那里面的内容却并非如他的语句这样清晰。

“所以,现在是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连上信号吗?”商明宝笑了笑,声音轻柔地问。

原来他从伍家出来后,就去了图书馆,如常地工作,如常地开了免打扰,看上去什么也没发生过。

倒显得她多想、多在乎了。

对啊,他确实告诉她了,他理解。她凭什么觉得那种举动会伤害他呢?

向斐然“嗯”了一声。商明宝没接话,两人之间便有了数秒的沉默。

“你……”商明宝在黑暗中胡乱抓着词语,问:“那你今晚上还顺利吗?”

“还可以。”

商明宝往屋子里走了几步,没开灯,只将手拿包扔到沙发上。想去开圣诞树的灯时,脚尖踢到什么。

骨碌碌的,像是什么瓶子滚动的动静,过了会儿,残留的啤酒从瓶口荡了出来,被吸进地毯,在空中很快地消散。

商明宝站住了,身体轻轻地打起摆。过了会儿,她蹲下身,将酒瓶扶起。玻璃壁还有充足的凉意。

“图书馆今天人多吗?”她安静会儿,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不多。”向斐然用力闭了闭眼。风将他的身体吹得冷透了,也差不多快把他所剩无几的神智吹光。他两手搭在栏杆上,垂着脸,用最后的清醒说:“你先休息,我还有点数据要处理,晚安。”

挂了电话,向斐然推开半拢的玻璃门,从卧室那边的阳台回到了房间内,继而走向客厅。

视线好像在一片黑中描摹出了一具隐约的轮廓。

他都没想过可能是入室抢劫。

他只是觉得心跳很快,牵引着他的脚步。他笔直地走过去,把那具人影抱进怀里,闭起眼亲上去。

怎么是热的?好真实的幻觉……所以,隔壁组博士生说某天喝多了受到神的指引在黑暗中看到一组参数运用以后终于攻克了整个组停滞了两个月

试了三百二十种参数也依然无果的难题是真的?

酒,确实有点玄学能量。

向斐然将怀里的幻觉抱得很紧,吻得也很温柔、克制。好像知道是假的,吻得太认真了没什么意思,所以他吻得心不在焉。

但是幻觉在回应他。

他迟疑了一秒,终于渐渐失控,一边将吻深入,一边动手去拆她系在腰间的蝴蝶结腰带。

腰带很松,一抽即松了,带着羊绒大衣的衣襟从两边垂下。

他没停住,手掌穿过她肩膀,将大衣轻而易举地扯下,另一手抚住她脸。

但是幻觉也在激烈呼吸。

向斐

然这次的迟疑比刚刚更短,只是半秒之碍,他吻得她跌坐到沙发上,自己也随之抵膝跪了上去。从唇瓣流连到耳垂时,被祖母绿宝石冰了一下。

他怔了一下,蹙眉,动手给她拆耳钉。滚烫的气息轻薄在她脸侧,他面无表情着,眼里看不出什么清醒的成份了。

耐心只够他拆一边。另一边,等亲过去了再说。

昂贵的珠宝被他不知道随手往哪里一扔,沉闷地落在地毯上。祖母绿脆弱,商明宝却无暇去关心它会不会裂了。

向斐然现在……很奇怪。

他吮够了她的耳垂,将吻压向她的耳廓:“好想你。”

商明宝的身体颤了一下。从那次电话后,从未听他当面说过这句话。

他说这句话时的音色太动听,带着灼热的呼吸与投降般的沉叹,拂着她的耳朵与发丝。

说完一次后,他闭上眼,深深地叹息,又说了一次:“好想你……宝贝。”

商明宝蓦地瞪大眼睛,瞳孔里是深深的震惊。

斐然哥哥……喝多了……是这样子的吗?他清醒时连叫她babe都很少呢,总是商明宝长商明宝短的。

她被他弄得像是只会呼吸了,又像是不会呼吸。

他的吻停了一停,忽然十分认真地捧住她的脸,黑暗中眼眸如星:“这两天一直梦到你。”

商明宝主动勾过他脖子,将自己送到他唇边。

向斐然的舌尖伸了进去,吮得她呼吸不能,来不及吞咽的津液变成在唇边晶莹的水光。

他的吻一路往下,亲到冷冰冰的项链时,又是一阵蹙眉。商明宝这次自己上手拆了,扔到沙发的哪个角落,将锁骨让给他,脖颈贴在他掌心,求他的摩挲。

他叹息了一声,说:“你身体好热。”

他抽出了她用来防走光的香槟色薄纱,更深地低下头来,指腹将只有薄薄一片蕾丝的杯沿勾了下来。嫣红曝露在冷空气下,挺立着。他虎口卡着,将手里的软肉上推,推出波涛的震颤与晃荡。

一吮上去就很激烈,吸着,口舌很凶。商明宝浑身酥麻,终于“唔”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可怜颤音。

这一声太清晰太真实了,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子里的欲望和混沌。

向斐然慢慢地停了下来,慢慢地思考、回神。

他想问你怎么来了,或者你怎么会在这里。但显然,这在此刻是个送命题。

向斐然只花了两秒,快得甚至没让商明宝意识到刚刚的他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区别,便用虎口卡住她的下颌,偏过脸亲回去。

这一次,他没有对幻觉的那些彬彬有礼了。他压着她仰躺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目光远比刚刚尖锐、明亮和不爽。再度亲下去前,他二话不说先把她食指的戒指摘了,准确地往后一抛——叮的一声,被玻璃门挡下。

不应该随手关阳台门的——

在取过一个抱枕垫在她腰下时,他遗憾且冷静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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