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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我该是中了火毒

白胥华走得略慢, 景修然微微一顿,方才跟了上去。他带着的侍卫便守在门外, 与那宫人一同等待。

景修然一进殿内, 便知晓事情不对。

殿内并不暖和, 甚至不比风雪之中好上多少。冷风从大开的窗中涌入,带去殿内所有的暖意。

他微微皱起了眉, 略有些迟疑地看向了白胥华的面容, 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挪开。

白胥华已经坐回了床榻上, 他已经做出了打坐的姿势, 正要合上眼,便听到景修然犹豫道:“……敢问公子,之前缘何知道那酒水中有问题?”

白胥华动作一顿,本要放到两膝上的双手垂了下来, 自然地按到了腿上,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了一点腰身的曲线。

他道:“你来, 便是为了问这般问题?”

白胥华神色平静,火烧似的面色却暴露了他体内的不适。如今分明是这般寒凉的温度, 他额间却生了一层薄薄细汗, 叫人一见, 便心知他出了什么问题。

景修然一顿,他道:“实不相瞒, 在下的确想问些其他事情。”

他微微垂眸, 道:“公子可知晓春满楼?”

他这句话问得简直像是一句废话。

外人看来, 白胥华都已经与春满楼花魁红袖结成挚友, 那么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春满楼?

若是常人来,少不得不会理解其中的意思,但白胥华却是瞬间明了。

景修然并非在问他知不知道春满楼。

而是在问——他知不知道春满楼,到底是怎样的春满楼。

白胥华顿了顿,他抬起脸来,空洞双眼直视景修然,道:“春满楼背后,是燕国人?”

景修然被他如此直截了当的一句话惊得一顿,下意识惊而起身,查看四周。

白胥华道:“这里并无他人。”

他双目空茫,如墨一般漆黑,此刻这般说这话,目光却丝毫未曾因为景修然骤然起身而有所转移。

实际上,这里本该是有一支御金刀存在的。

可白胥华在宴席上的举动,却叫这支御金刀被悄无声息地撤走了。

——他在宴席之上,尚且可以“未卜先知”,知晓有宫人送来带了料的酒水。

并且亲自出手,拦下那宫人上酒,且在明知那酒水中有东西的情况下,毫无畏惧地饮下了那一杯楚帝亲自为他倒上的酒,便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在楚帝看来,在宫中能做手脚,在此刻的宴席上敢做手脚的人,翻遍整个楚宫都不会有几人。

而此刻最有嫌疑,也最有胆量的人,自然就只有一个阮酥玉了。

白胥华拦住了那壶不合时宜的酒,又毫无畏惧,亲自饮下。

他既然能拦住那壶酒,那会不会知晓送来那壶酒的,到底是谁人?

他若知晓壶中有什么,依旧敢饮也就罢了,毕竟知晓那是什么东西,便自然有相对的解药。

可若是他什么都不知晓,却依旧毫无畏惧,那便只能说明他对这一杯酒,对这一杯酒中的东西毫无畏惧之心。

能有这样的淡然,起码那杯中之物,是半点都伤不得他的。

白胥华若是有这般本领,那他便是安排人手,也就再无意义了。

可能还会因为这些原因,叫这位疑似有国师之才的人,对楚国生出嫌隙之心。

楚帝处于这般想法,自然也就撤了一些原本的打算。

而白胥华只喝了一杯毒酒,就换来了如今大大好转的情况。

照他所料,此举一出,楚帝必定会忌惮一些,对阮酥玉的一些行动,阻力也会大上许多。

事实上,情况也如白胥华所料一般。

白胥华饮酒之后,便离席告退,他自然便以为是自己的试探激起了白胥华的怒气,因此非但收敛了许多举动,甚至亲自派人去看了阮酥玉,暂时控住了她,叫她莫要再出手段。

但是此刻,这些事情都并不重要。

白胥华说完那一句话后,景修然面上便露出了惊愕之色,他脸色变了变,便又恢复了平常的淡然,甚至带了一丝敬佩神色,道:“果真不愧是公子。”

他一语双关,既夸了白胥华猜测出真相,又赞叹他的鬼神手段。

景修然重新坐了下来,他道:“的确不错,春满楼背后,是我燕人。”

他顿了顿,道:“准确来说,该是我燕人国师之子。”

白胥华眉头一动,他神色平静,连目光都没有一丝波动,心中却叹道:原来竟然是这般。

景修然继续道:“国师本不该破戒,国师之子,实际是国师在外时,捡到的乞儿。”

那时候,那当时的乞儿在冬夜里只穿一身单衣,许多地方还透出血迹。

他与野狗争食,被世人唾弃,面黄肌瘦,满身伤痕,脸上却依旧挂着笑。

一滴泪都不曾落过。

就好似世间所有叫人难过的情绪,他分毫都不曾有。

一次国师路过他时,偶发善心,在旁边的摊子上买了一个包子,递给了他。

只是这一个包子,就已经足够一个乞儿将自己,将自己未来的整个人生都交付了。

景修然将这一段只做了简略讲述,他道:“春满楼并非只是一处烟花之地。”

床地之上,耳鬓厮磨之间,人的口风是最松的。

便是再嘴严的人,也会透露出那么一两句事情。

春满楼只接待有钱有权,有才有势的客人,也只是为了从其中寻到一些消息而已。

这些消息汇集在一起,便成了一处巨大的信息流。

凭借这些消息,便是楚国之中,最为机密重要的一些事情,燕国也能知晓一些。

对燕国,可谓是如人对耳朵一般重要了。

而对燕国这般重要的势力,却并非是掌握在燕国帝王手中。而是为燕国国师所掌管。

而燕国国师,又将这支势力交给了自己的养子。但是春满楼背后所站的人,到底还是国师,而不是国师之子。

白胥华将这些辛密都收入耳中,可算是解了心中一点疑惑。

他道:“燕国国师之子,与楚子徽可有交好?”

景修然略有些惊愕。

但是这点情绪,也只生了一瞬,便自己消弭了。

他含蓄道:“那位的风姿,也是世间难寻的英雄。”

所以国师之子对他生出些敬佩好奇,两者再成为友人,也就是极正常的事了。

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白胥华微微按了按双腿,他沉默片刻,便道:“你来寻我,是想叫我做些什么?”

他干脆了当,直言询问。

景修然却略微犹豫了一瞬。

他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不过是有些疑惑,想要向公子求解。”

白胥华道:“且说。”

景修然端正了神色,他凝重道:“敢问公子,那一壶饮品中,可有什么东西?”

白胥华微微颔首,道:“的确是有。”

他说这话时,一滴汗水,已经顺着他额角流淌到了下颚,再一路没入了他严谨端正的衣襟当中。

饶是景修然再端方君子,思绪也不由走神了一瞬,视线落到了白胥华衣襟间。

所幸他到底是位君子,因此下一瞬便克制住了自己,将目光放回了白胥眉眼间。

他严肃道:“敢问公子,那饮品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胥华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轻茫,他缓缓道:“若我所感不错,这应当是为火毒。”

火毒火毒,顾名思义,若有人身中此毒,便会觉得体内有如烈火焚烧,喉间干渴异常,饮水又不得解,最后会如被火烧了的人一般,全身上下通红一片,体内的水分都被烧个干净。

这是极为歹毒的毒。

虽有药可解,但解毒的难度与痛苦,都是非同一般的大。

若是有人中了这样的毒,与其不断煎熬等死,倒不如立马死去来得干净。

景修然的神色,顿时就带了一丝莫名焦灼。

他捏了捏拳,道:“……公子可知晓,这毒,本该是谁要中的?”

白胥华道:“若我所料不错,应当是西凉圣女。”

他并非是真的中了什么劳什子火毒,之前所说,不过只是为了给景修然留一个不通人事的印象罢了,并不会阻碍到他的思绪。

白胥华能想到这一层,主要是因为这一招,阮酥玉曾经对西凉圣女——也就是他的师姐安离用过。

西凉圣女,在西凉女国之中,地位是几乎与西凉女帝比肩的存在。

她是西凉国民心中的精神支柱。

阮酥玉原剧情之中,曾经替代安离成了西凉圣女,并且抢夺了安离青梅竹马的心慕之人,使了手段,将安离那心上人霸王硬上弓,强污了清白。

她能这般狠绝,便是仗着安离已经毫无了翻身的余地,彻底没了在西凉女国之中的声名。

而安离能从西凉圣女的位子上被扯下来,便是因为她做了极其辱没圣女名声的腌臜之事。

她于宫宴之中,酒后失态,当众强女干了西凉女帝的宠君,甚至逼迫一位大臣的正君与其同乐,当时的场面,可谓是缠绵香艳,淫糜脏污至极。

圣女当众女干污女帝宠君,甚至染指了大臣家眷,女帝为了大局着想,心中也知晓此事很有些不寻常之处,她本已经要将这事强按下去,以免西凉之中人心动荡。

却不料正在此刻,那被圣女女干污的宠君与那大臣正君双双服毒自杀,又有有心人将此事传播闹大,西凉之中哗然一片,圣女也成了被万人唾弃之人。

碍于形势,女帝纵然有心想要保她,却也只得将其押入大牢,斩断了圣女双手,又对其行了阉割之刑,叫她日后都再生不出谷欠念,此间之事方才被压下。

这一切事情之后的主导,自然就是阮酥玉了。

而圣女之所有酒后失德,却也正是因为阮酥玉在她的酒水中动了手脚,下了一味极烈性的药物。

方才叫她失去了理智,做出了此等荒诞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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