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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大秦皇叔 > 第 2 章

第 2 章

男孩相当诚实:“我是蒙氏四郎,蒙毅。这是我第一次进宫。大王的恩典,特许我跟宗室子弟一起读书。”

赵琨努力回忆:想起来了,三年前天下诸侯来秦国作客,魏国的使节来得最晚,秦王稷就用这个借口,派兵攻打魏国。蒙毅的祖父蒙骜担任副将。出发前,他非常识相地把家人送进王城居住。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主要将领出征在外,家眷要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放着,防止被其他诸侯派来的间谍、暗探掌控,胁迫将领背叛。万一将领叛变了,还能起到人质的作用。

秦王柱(安国君)在朝中楚系势力的支持下上位。他坐稳王位以后,为了牵制过于强盛的楚系势力,重用了一批早已被赶出权利中心的功臣,比如蒙骜和甘超。蒙骜是齐国人,入秦为官不过十几年,有才华,无根基,做事很拼。甘超是被迫逃亡的秦国左丞相甘茂之子,甘氏家族已经彻底没落,据说还欠着外债,甘超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展现才能的机会,做事也很拼。他还有一个儿子名叫甘罗,是咸阳城有名的小神童。

前不久,蒙骜和甘超在军中立功的消息传回咸阳,依据军功封爵制,蒙骜被提拔为上卿。秦王柱大手一挥,直接安排蒙毅、甘罗等人和秦国宗室的公子王孙一同听学。这可不是一般的恩典——跟未来的秦国太子当同学,大概率也会拥有光明的未来。

不过,蒙毅为什么是四郎?他不是只有一个叫蒙恬的哥哥吗?其他兄弟没有在史册上留名?

赵琨干咳一声:“蒙四郎,我就是公子琨。”

空气突然安静,蒙毅一脸不可置信:“啊?可是我觉得你刚才背得特别好,比我强。他们都说,公子琨上课,要么睡觉,要么发呆,学啥啥不行。”是出了名的小笨蛋,眼前这位看起来一点也不笨。就是有点怪,别的公子都是腰间挂玉佩,只有赵琨佩戴了一个奇怪的小玩意儿。蒙毅不认识。

赵琨双手叉腰:“我上课睡着,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人都是会成长的,你今天和昨天一样吗?你今年和去岁一样吗?”

“有道理,我们都会长大。”蒙毅上上下下地打量赵琨,忽然灵光一闪,“公子琨,你是不是在学那只‘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大鸟?”

赵琨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原主确实是个学渣,犯不着伪装。

蒙毅摆手:“没有就没有,我猜错啦。蒙氏家族,算上远房堂兄,我功课最差,我太理解你的感受了。等休沐日不用上学的时候,我带你出宫看百戏,给你赔罪。咸阳西市有黄毛红屁股的小猢狲,会翻跟头、走绳索、爬竹竿,还能帮主人牵羊,超有趣的。”

百戏就是杂耍。

有机会出宫玩耍,赵琨很是惊喜,笑眯眯道:“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宫门一开,你立即来找我,咱们早点出去,多玩一会儿。”他还没离开过王宫,十分好奇咸阳城长什么样。

蒙毅也笑嘻嘻,他一把勾住赵琨的肩,说:“嗯,我卯时就过来。”

两个男孩子达成了吊车尾“同盟”,勾肩搭背,踏进明华殿的学室。

在这里接受启蒙教育的都是六至十二岁的孩童。少年们在承明殿上课,以官吏为师,不跟他们在一处。

王博士还没来,这群孩子以成蟜和熊柏为首。

赵琨看见成蟜的一瞬间,仿佛被拉入梦魇,他脑中忽然闪过一段记忆。

“哗啦~”

赵琨面朝下被按进了荷花池中。

这一瞬,冰凉的水浸透了他的衣裳,灌入口鼻之中,眼睛被水流刺激得生疼,不只一双手死死地摁着他,让他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出身上残酷的压制。

残荷摇曳,他在水中扑腾,冷得要命,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在窒息中死去。熊柏掐着他后脖颈的手忽然松了力道,声音有几分迟疑:“要不算了吧?公子琨好歹也是你叔父2,别闹出人命来。”

赵琨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吸气,边喘边咳,肺部有一种呛水后沉甸甸的不适感,每一次呼吸都针扎似的又痒又疼。

“什么叔父?一个傻子罢了。”成蟜站在岸边,看着赵琨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用树枝戳着他的脸说:“学狗叫,学得像就饶你一次。”

赵琨的耳朵也进了水,嗡嗡作响,无数水滴从头顶滑落,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四周是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怜悯的、幸灾乐祸的、懵懂的、麻木的、隔岸观火的……

这是原主的经历。原主一直随身佩戴的玉佩也在这一次遗失了。

赵琨深吸一口气,难怪他穿来的时候头重脚轻,异常怕冷,咳嗽起来没完没了的,仿佛肺痨患者。喝了半个月苦兮兮黑糊糊的汤药才好。

他控制住暴揍成蟜的冲动,心头默念:成蟜只是一个谋反被杀的二五仔,电视剧里都没活过三集的炮灰。让他再蹦跶几年。

谁知成蟜霍地一下站起来,挡住赵琨的去路,蛮横地说:“今天放学以后,你不准走,咱们继续玩儿审问敌军暗探的过家家。”

“审问……”侄子又要殴打小叔父,蒙毅担忧地望了赵琨一眼。

赵琨:居然能将校园霸凌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便宜侄子是个人才。

他笑得人畜无害,“可以继续跟你们玩。不过,每次都是公孙成蟜扮将军,没意思。今天咱们换个新玩法,让公孙成蟜假扮敌军最强的暗探,熊世子(熊柏)当将军,蒙四郎担任副将,谁想跟我一起抓暗探?快快报名!”

熊柏早就想扮一次威风凛凛的三军主帅了,他跃跃欲试:“好啊,今日换我当将军!”

蒙毅微笑:“好,我扮副将。”

学室里毕竟都是孩童,天性爱玩,天真无邪。一部分成年人趋利避害,甚至趋炎附势、蝇营狗苟的那一套行事准则与他们无关,他们一听这个过家家游戏,都觉得新鲜有趣,又有熊柏和蒙毅带头,一个个踊跃参与。

“公子琨,我跟你一起抓捕敌军暗探!”

“还有我。”

“加我一个!”

“俺也想玩。”

……

只有早慧儿童甘罗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席子上,看他的表情,也非常想跟大家一起玩耍,然而他始终没有开口。

最强的暗探,成蟜心动,他犹豫了一下,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再厉害的暗探,被抓住了也得大刑伺候、秦律处置。虽然他搞不懂“大刑”和“秦律”具体是什么,但暴打“暗探”一顿就完事了。

这样看,放学谁打谁还不一定呢。赵琨这狗东西想骗他挨揍?没门!

成蟜剜了熊柏那个缺心眼一眼,转头看向赵琨:“我不管,我爹是太子,我就要当将军!大家听清楚,今天依然捉拿公子琨这个韩国暗探。”

诸侯的儿子称“公子”,原主虽然是一位公子,却没什么地位。因为他的生母萱姬来自弱小的韩国,并非诸侯家的女公子,而是韩国张丞相的掌上明珠,母子俩都不得君心,在宫里一向是受气包。

赵琨忍不住吐槽: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敢不敢换一个人?

什么太子?赵琨的便宜爹爹秦王柱(安国君)上位才一个多月,继位典礼还没操办呢。毕竟哪怕一套君王的冕服,也不是几天就能绣好的,何况还要祭祀日月星辰、社稷、宗庙、雨师等等,这些吉礼异常繁复,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再过一个月也未必能全部搞定。所以成蟜他爹子楚(异人)其实还没有被正式册封为太子。

不过,太子的人选,确实已经定下是子楚了,就缺个仪式。

成蟜扬起下巴:“呵,还敢斜眼儿瞪我?怎么,小狗不服气?”

赵琨双手抱臂,眼珠一转:“小狗骂谁呢?”

成蟜脱口而出:“小狗骂你。”

蒙毅的表情管理宣告失败,当场没忍住笑了。他这一笑,整个学室的孩童都开始嘻嘻哈哈。

熊柏风风火火地冲上来,身后还追着几个小跟班,一副假如成蟜要砍人,他就双手递刀的架势,非常狗腿。

蒙毅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挡住赵琨,小身板挺得笔直。过道本就狭窄,蒙毅和成蟜并排站着,如果有第三个人想通过此处,就会相当拥挤,熊柏又是个五大三粗的小胖墩,直接被堵在过道的另一侧。

熊柏过不来,干着急。他一面伸手拉扯蒙毅,一面大声嚷嚷:“公孙成蟜,我替你揍死他!”

然而熊柏放完狠话,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然拽不动蒙毅一丝一毫。

赵琨躲在蒙毅那并不宽阔的肩背后边,不怕死地轻笑一声:“对,就是小狗在骂人。快闭嘴吧,修狗。”

成蟜暴怒,撸起袖子就想教训赵琨。

赵琨估摸着时间,大喊一声:“王博士来了!”

学室里顿时响起一连串踢踢踏踏、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群熊孩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各自的座位,端端正正地坐在席子上,摊开竹简,假装在读书。

场面一度很安静,片刻后,孩童们开始面面相觑。有人朝窗外望了望,疑惑道:“没人啊。”

“啪!”

成蟜发现上当受骗,用力将竹简拍在书案上,站起来,一步步逼近赵琨。

好汉不吃眼前亏,赵琨做了一个鬼脸,跳起来就跑。路过正对窗口的位置,他用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穿黑色官袍的男子身影,朝着学室这边来了。

成蟜在后面紧追不舍。熊柏也带着三名小跟班加入了“狗拿耗子”的追逐游戏,学室里好一阵鸡飞狗跳。

五个熊孩子前后包抄,将赵琨堵在了书案和墙壁之间。

关键时刻,赵琨单手在书案上一撑,帅气又灵巧地一个侧翻,凭实力逃出包围圈。原主这副小身板太弱了,他1v5的战斗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就剩跑得快。

赵琨一边冲向门口,一边拔高嗓音大声说:“王先生来啦!这回是真的。”

“休想再骗我!”成蟜气急败坏,抓住甘罗书案上的红陶砚台,太重了,他扔不动。于是成蟜放开砚台,抄起一支蘸满了墨汁的狼毫笔1,就朝赵琨的头丢过去。

赵琨缩脖子往旁边一躲,青玉笔杆的狼毫笔在空中翻转,划过一道抛物线飞出门外,墨汁飞洒。

“砰!”

青玉笔杆重重地打在黑袍男子的大腿中间,又弹落在地上,摔成两截。黑袍男子疼得整张脸都皱起来,胡须乱颤,愣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脸上、官服上,随处可见黑乎乎的墨点。万幸他的官服也是黑色,墨痕不明显。

一众学童惊呼:“王先生!”

没错,被狼毫笔砸中的正是博士王绾。他肉眼可见的愤怒,一甩袖袍,黑着脸抬脚跨过门槛,走路的姿势略微怪异,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了的样子。

整座明华殿都静了静,鸦雀无声。

成蟜慌了神,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公子琨使诈!”

赵琨一脸人畜无害:“王先生来的时候,我提醒过你,你偏要乱扔东西,怪我喽?”

王绾的视线在成蟜那明显染着墨汁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看向甘罗,“甘罗,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甘罗只有六岁,生得粉雕玉琢,过分秀气,一副小机灵鬼的模样。别看他年纪小,口齿却十分伶俐,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让人一听就明白。

赵琨松了一口气,甘罗同学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偏向在他人眼中有希望继承王位的成蟜,这十分难得。

赵琨从怀中摸出一方干净的小手帕,高高举起,还是不够高,于是他踮起脚:“先生,擦擦。”

“多谢公子琨。”王绾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多好的一位小公子,细看额头上还有一点极其轻微的红肿,估计也是被成蟜打了,怪可怜的。

王绾接过手帕,取来学室中洗笔用的清水,擦掉脸上的墨汁。这才抓起戒尺,一下一下敲打在成蟜的掌心,“侄子追打叔父,伦常何在?去那边面墙站着,好好反省。”

成蟜被敲了十下手掌心,打得相当重,一点也没放水,他眼泪花都疼出来了,缩着红肿的手,恶狠狠地盯着赵琨,用口型说:放学别走!

赵琨轻轻地扯一扯王绾的衣袖:“王先生你看,他还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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