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祝安心里琢磨,到底是谁在喊呢？

听上去竟然有些撕心裂肺。

犹如电影慢动作画面般——

冲击力携着劲风，排山倒海般袭来。

让人完全避无可避，来不及做出反应。

祝安尚未得到答案,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

“嘭！”

“啊——”

“撞sei人啦！”

周围一片嘈杂。

祝安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

人已经身在病房。

消毒水味飘散在空气中，有些难受。

祝安睁开眼,只觉得头晕眼花，好像随便动一下就要晕厥过去。

只得直愣愣地又躺了半天。

总算缓过劲来。

她慢慢地支起上半身,试图坐起来。

“安小姐。”

管家从旁边走过来，声音有些惊喜,“您醒了啊。可不能坐起来,医生说还要卧床养一养才行。”

直到这会儿，祝安身体敏锐度才一点点恢复过来。

除了头晕之外,脸上、膝盖上都有刺痛感，火辣辣的疼。

她轻轻地摸了下脸。

想说话,一开口,就扯到了伤口。

“嘶——”

管家：“您小心点，嘴角擦伤了,别摸。”

祝安皱着眉,含含糊糊问：“叔,您怎么在这儿？我是怎么了？”

管家微顿。

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您出了车祸,现在在港城的医院。不严重,轻度脑震荡,还有部分软组织擦伤,养一养就能恢复了。”

祝安诧异万分，“车祸？！”

“是。”

倏忽间。

记忆缓缓复苏。

马路边，她低着头，在看照片。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尚未来得及回头，余光瞄到了斜前方，一辆面包车失控般朝人行道、正朝着她这方向，冲过来。

祝安瞪大了眼睛，“嘭”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顾不上身体各处传来抗议，她尖叫：“林陆远呢！！？”

“……”

“林陆远在哪里！？”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林陆远走在她身后。

面包车冲向她时。

身后，有人一把抱住了她。

一个可怕猜测，在脑海里一点点浮现。

祝安彻底变了脸色。

整个人都不自觉地轻轻颤抖起来。

管家连忙道：“快躺下快躺下。您别担心，三少在隔壁病房。他稍微严重些，手臂骨折，已经上了夹板，打了麻药所以还在昏睡着。”

祝安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管家：“因为你们俩都受了伤，住院什么的也不方便，老爷子就让带人过来帮忙安排了。”

言下之意，他出现在这里，并不代表很严重。

让她安下心。

祝安松了口气，低低地“嗯”了一声。

只是，她依旧没有躺回去静养。

反而抬手，掀开了被子，捂着脑袋，试图下地。

管家赶紧上来，和女佣小姑娘一人一边，扶住她手臂。

“您要做什么？”

祝安：“我要去看林陆远。”

管家愣了愣，笑道：“三少还没醒呢，等他醒了再去也……”

祝安眼神很坚持。

“现在就去。”

管家无奈，让小姑娘扶着她，拉开病房门。

说笑道：“你们俩孩子也真是，不久前三少还醒着呢，非要看着您检查结束才肯去治疗，在这儿蹲了老半天，劝也劝不走。”

祝安垂下眸子。

强撑着、无视了身体抗议，一只手扶墙，踩着拖鞋，慢吞吞地挪去了隔壁。

隔壁病房也是单人间。

祝安礼貌地敲了下门。

抬手推开。

里头站了几个护理人员，还有家中帮佣。

人虽不少，动作却都悄无声息。

见着她，一一鞠躬。

“安小姐。”

祝安气色很差，没了往日模样，只略略地点了下头。

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了病床上那人身上。

林陆远闭着眼睛，躺得安安静静。

单薄被子下，依稀可见手臂上夹板形状。

眼泪不受控制。

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无需从旁人口中打听。

祝安心里已经十分清楚。

她站在马路牙子上，那面包车失控撞上人行道，车头冲上来一小半，把她也撞了出去。

林陆远应该是在后面看到了这一幕，上来护住了她。

所以她浑身上下最严重的伤，是被林陆远护着摔出去时，脑袋磕出了脑震荡。

林陆远大抵是用身体给她做了肉垫。

摔到地上，把手臂摔成了骨折。

心头涌起万般滋味。

一时之间，祝安整理不了这种复杂情绪。

她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将头搁到了病床边上。

林陆远就躺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心跳声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祝安压不住声音里哭腔，吸着鼻子，闷声喃喃：“林陆远，你真是个神经病。”

……

晚些时候。

林陆远麻药消了，醒过来。

手指一动。

意识到手边有人在。

林陆远身体还动不了，只能勉力抬了下头。

小姑娘竟然趴在他床边睡了。

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林陆远蹙起眉头，另一边那只手，朝旁边人招了下。

声音沙哑，沉沉地低问道：“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在床上休息？”

管家人不在，那护理被林陆远责问，战战兢兢，回答：“安小姐不肯走……”

听了这话。

林陆远更加光火，忍不住斥责，“抱回去不会吗？”

“……”

两人说话声音都压得很轻，几乎是用气流在交流。

只是祝安自己心神不宁，睡也睡得不踏实。

到底是被吵醒了。

她动了动脖子，低低地倒抽了口冷气。

林陆远听了，立马止住声，有些心慌意乱。

叠声问道：“……安安？哪里不舒服吗？”

祝安捂着脑袋，迷糊了一下，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林陆远醒了。

意识到这件事，她咬着唇，倏地，眼睛里蓄满了水汽。

林陆远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只手臂动不了。

见着她这般模样，立马手忙脚乱，想坐起来，去抱她、去哄哄他的小姑娘。

祝安见他动作幅度越发大，怕扯到伤口，连忙站起身，双手按住了他肩膀。

轻声开口：“不许动。”

这下，林陆远抬眼，能看到她脸上贴了纱布。

本来脸就巴掌大，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再贴上了白色纱布，更显得憔悴。

仿佛一块上好美玉上，落下了瑕疵。

让人心痛不已。

林陆远控制不住，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慢慢地轻抚着她头发。

“安安，头还疼吗？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本该站在她身边。

若不是被姜婷那信息吸引了注意力，就不会落下她这么多，就不会来不及把她拉开，只能抱着她往后倒去。

如果能护得更好一些，就不会害得她头撞到地了。

虽然只是个意外，林陆远却还是被自责感淹没。

祝安都要被他气笑了。

“喂，到底是谁比较严重啊？你这个疯子。”

就算是表白，就算是赎罪，也不必这样。

她会良心难安的。

林陆远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问道：“给老爷子打电话了吗？”

祝安摇头。

是完全忘了。

“我现在去打。”

管家肯定已经打电话回去说过，但林老应该还是在担心。

祝安摸了摸衣服下摆。

病号服口袋空空。

她蓦地意识到，事发时她一直握着手机。这会儿，估计已经摔烂了。

林陆远猜到她心中所想。

低低笑了笑，喊她“安安”。

祝安应了一声。

林陆远没急着说话，用眼神示意她往床头柜那儿看。

他们俩的手机并排躺在桌上。

祝安拿起来。

手机屏幕已经摔出一道裂痕，但不影响使用。

解锁。

界面还停留在照片上。

她脸上泛起羞怯，急急忙忙退出去，点到拨号界面，给林老打电话。

林老很快接了起来，“安安？”

祝安垂着眼，耐心地接受着追问。

说了好久。

“……我真的没事。”

“嗯，对，小叔叔在旁边，我把电话给他。”

她将手机递给林陆远。

林陆远接了过来，声音还有点沙，“爸。”

对方不知道问了什么。

他答道：“已经联系警方了，应该是酒驾失控，对方全责。”

又说了两句。

林陆远平静地作答完，道别，顺手挂断电话。

祝安：“林爷爷问了什么？”

“没有问什么，就问了一些事故的细节。”

他简单地将经过讲了讲。

和祝安推测得差不多。

只是，林陆远忽略了自己是怎么受伤的，明明车是往祝安这儿撞来，他不该伤得比她还重才是。

祝安轻轻地凝视了他一会儿。

若是这时候，林陆远再次表白。

她多半会忽略内心纠结，答应下来。

但林陆远并没有这么做。

并非挟恩图报之流。

他一个天之骄子，是绝对不甘心，用这种手段获得心上人的。

这才是祝安从小喜欢着的那个林陆远。

比天还高。

比春风更温柔。

-

原本定好，次日就回海城。

因为这场意外，不得不暂缓了行程。

两人一同在港城医院住下。

林老还在治疗期，管家留不了太久。

在港城把事情都处理好之后，留下了大批人手照顾祝安和林陆远，自己先回了海市。

十八岁这一年，果真是多灾多难。

祝安从小身体强健，没病没灾，医院都没去过几回。

就一年内，竟然已经住院两次了。

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住院第三日。

林陆远让人送来了两台新手机。

型号一模一样，唯独颜色不同，一黑一白，正好一人一只。

祝安躺在病床上，没什么事，随手就把旧手机里的东西都倒腾进了新手机。

传到照片。

她将这次在港城拍得图一张一张仔细看了看。又挑了两张，角度、光线都不错，发给了林老。

滑到最后一张图。

祝安眼睛里似是带着羞怯水意。

不好意思多看，但又忍不住停留许久。

手指已经落到了删除键上。

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将照片发到了自己新手机上。

……

林陆远吊着一只手，生活十分不便。

换衣服都需要有人帮忙。

祝安脑袋没那么晃荡之后，长时间停留在他病房里，切点水果、倒下水之类。

偶尔，在林陆远工作闲余时间，也会交谈几句。

没事时，两人就各自做自己的事。

一日晚上。

吃完晚饭后。

林陆远关了电脑，朝祝安勾了下手指，喊了一声。

祝安在看裴文晴发给她的课堂笔记。

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怎么？”

林陆远：“把你手机给我。”

祝安不明所以，但还是顺手就拿给了他。

林陆远熟门熟路地输了密码，手指上下滑动，找到了那张图。

眯着眼，低低地笑了笑。

他将那张“吻脸照”发到自己手机上，顺手设置成了聊天背景，再把祝安那张单人图设成桌面。

这才把手机还给祝安。

祝安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问了两声，见他不说，干脆也不问了。

安静片刻。

林陆远清了下嗓子，突然开口问道：“祝安。”

祝安：“嗯？”

他嘴唇动了动，踟蹰。

“……姜婷找你说什么了？”

提起这名字，他就心里一阵不适。

生怕祝安不高兴，问完，立刻盯紧她表情。

祝安愣了一下。

沉默。

林陆远确信了这件事，并不是姜婷胡说，而是确有其事。

“她去找过你了。”

用了肯定句。

祝安拧了下眉头。

或许是因为姜婷迟迟得不到她回复，直接找上了林陆远。

她本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

林陆远却不依不饶，“她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跟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安安！”

祝安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

抿了抿唇，开口：“不是。”

林陆远直愣愣地瞧着她。

祝安：“她说，只要我劝你给她当男朋友，她就有办法让谢展云捐赠骨髓。就这样，没有说什么。”

林陆远气笑了。

“她做梦。”

祝安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那如果我真的劝你，你会答应吗？”

林陆远顿了顿。

眉宇间浮现一丝戾气，表情颇有些桀骜不驯的意思。

“不会，但我会让你再也说不出这种话。”

这种锥心之言。

他不喜欢。

祝安挑眉，“你想怎么做？”

林陆远森然地看了她一眼，“亲到你说不出话来？”

祝安瞪大了眼睛。

脸一下涨红了。

“林陆远你不要脸！”

她抓起手机，匆匆离开。

“嘭”地一声。

病房门被她甩上。

林陆远这才笑起来，驱散了些许阴霾。

夜幕低垂。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床垫。

思绪有些烦乱。

姜婷和谢展云简直是天生一对，竟然都能想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招数。

除了恶心人，显然，一点用都没有。

这次也是。

若不是姜婷电话……

林陆远打算给他们俩点教训尝尝。

盘算间。

手机响了响。

林陆远拿起来看了眼，挑眉。

竟然是林大来电。

“大哥？什么事？”

林大：“找到第二个血型适配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