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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我那极为富有的表哥[民国] > 建国

建国

现在二舅妈不论是说什么,冯二爷都不吭声的。

二舅妈又问, “生意怎么样?”

也难得的说了一句, “如今世道不好, 只怕是生意不好做。”

冯二爷又点头, “舅妈说的是,生意不好做, 日本人压价, 洋货入侵, 大家伙儿都愿意买洋货,不愿意买国货。”

“不过, 不少学生号召, 要买国货,抵抗洋货。”

二舅妈拿着烟杆子,里面装了烟叶子, 极为小巧的一个,二舅妈自从二舅走了以后,没多久就开始抽烟了。

早先北平的男人女人们, 平常当掌柜的,或者是种地当家的, 没到了一定的年纪, 是不敢抽烟的,怕折寿。

就连泰和茶馆的老板,开着那么大的一个茶馆,不管每日里进项是多少, 从来没有说是穿过绸缎的。

晚上也不肯喝酒,有时候内掌柜的心疼他,给他温上二两小酒,他都不肯喝的,只是说,“我这个年纪,还没到享清福的时候呢,等什么时候铺子里面赚钱多了,儿子结婚,我当公公了,这才能穿一下绸缎,每晚上喝二两,再拿着个烟杆子吸一吸。”

瞧瞧,这老北平多讲究,多自律啊。

二舅妈能抽烟,很多老太太都抽烟,不过是丈夫不在了,一个人守寡一样的,抽烟打发时间的。

她装好了烟,冯二爷极为有眼色的帮她点烟,二舅妈不紧不慢的凑上去,嗓子眼里面过了一口烟气,浑身都清醒了,叹了一口气,才说,“这小日本,多早晚的时候,秋后的蚂蚱。”

一来二去的闲话几句,二舅妈要说,冯二爷就得听着,有问有答的,二舅妈还算是满意。

她不清楚那祯禧做的那些事情,冯二爷到底知不知道,所以绝口不提这些,只说那祯禧好的,不说不好的。

冯二爷匆匆在北平几天,走的时候带着那祯禧的照片回去,给老太太一份。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这肚子,大得很。”

又问冯二爷,“怕热还是怕冷?”

“怕热,不肯出屋子,晚上才肯出来走一走,不敢少喝水,一会儿不喝水,口干的很。”

老太太笑得抚掌,“是个小子没错儿了,这小子火力大,给当妈的暖身子呢,她要是冬天里面怀的,绝对是不怕冷的。”

冯二爷没接话,是个儿子的话,当然很好了,这世道女孩子吃亏,可是要是个姑娘,这个不能想,一想起来是个女儿,心都化了。

“去,送到那家去。”

老太太看完了,又去给那家送去,四太太就这么一个女儿,自从去了北平,已经不止一次哭过了。

照片是新玩意儿,她瞧着,只跟三姨娘啧啧称奇,“倒是跟真的一样,把人给放进去了。”

“太太,瞧您说的,这可不就是把人放进去了。”

五姑娘见识多,“等着明儿,咱们一起拍个全家福才好呢。”

那家老爷子听着了,“三姐儿不在,不算。”

五姑娘就不吭声了,知道老头偏心眼的很,不拍就不拍,只是私底下,跟三姨娘拍了一张照片。

日本人果真是跟秋后的蚂蚱一样的,蹦跶不了几天了,持续了三个月的战争之后,日本人火速退出,并且在八月份投降。

那祯禧的肚子吹气儿一样的鼓起来了,她在院子里面听着,北平城里的人都走上街头,大白天的放烟花,鞭炮声不绝于耳。

这一场八年的战争,八年的欺压,我们一朝翻身了。

国内势力迅速达成一致,推举第一届领导人,两个月后顺利建国。

等着那祯禧要走的时候,二舅妈欲言又止的看着她,那祯禧心里面一动,以为二舅妈日久生情,舍不得她了。

便温声问,“您要不要跟我去上海,去了待上一些日子。”

“说什么傻话,你嫂子要生了,我不能走开身了,你自己回去,别拉扯别人。”

那祯禧挨了一顿蹭,撇撇嘴,二舅妈由于抗战时期的优秀表现,建国之后,街道上有人亲自来发了奖章,自此她说话的底气就更足了,对着人吹嘘了不少呢。

自己也是为革命做过贡献的人,当初多么英勇顽强,自强不息,赶走了日本人。

可是你要问二舅妈革命是什么?二舅妈大概也是说不出来的,她哪里知道什么是革命呢?不过就是当初看不下去那祯禧出门,老太太亲自出马,每次回来还能带回来零嘴儿呢。

“那你注意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才好呢。”

“用不着,我有事儿也不指望你。”

二舅妈坐在板凳上,看着那祯禧收拾行李,只死鸭子嘴硬,下午的火车,富贵送着她去上海,正好也去看看找点生意干,这些年,他靠着手艺,实在是辛苦许多。

因此那孩祯禧出主意,要他去上海进货,批发了上海的丝袜还有化妆品来卖,租一个小门面,应该是好卖的。

那祯禧知道她不高兴得很,因此也不敢去招惹她,只是跟富贵嫂子再嘱咐几句,便打算吃饭走了。

富贵嫂子看那祯禧,心里面感激的很,一边在那里端菜,一边对着那祯禧笑,“你出息的很,还一直帮着家里,不然我们这一家子,早就饿死了,光凭着富贵的手艺养着我们这几口嘴,不能够的事儿。”

“一家子,不说两家话,嫂子客气了。”

“不是客气话,三姐儿,你二舅妈对着你没好脸色,但是私底下里对着我一直夸你呢,你来了,她高兴的很呢,家里有人陪着她说话,还随着她的脾气来。”

在北平最困难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饿死人的,可是冯二爷有钱,白面大米细粮这些,从来是按时按点儿的供应着,富贵嫂子有时候想起来,觉得自己有福气,不然怀不上孩子,就算是怀上了孩子,也要到处奔波,到时候都不一定能留得住。

贫苦年代,她苦出身,从小就没吃饱过,嫁人了才吃了饱饭,身子骨差得很,不然二舅妈也不能让她一怀孕了就留在家里不让出去。

几个人刚坐下来,一桌子的菜,专门给那祯禧送行的,说说笑笑的,结果有人来敲门。

二舅妈眉头一皱,小老太太就起来了,“谁啊?”

一看就是要饭的,蓬头垢面的,瘦的干巴巴的打晃一样的站在大门口,不敢进来,“大娘您心眼好,给口吃的您积福。”

二舅妈是不乐意给的,只是那祯禧听到了,从屋子里面出来,拿了两个大馒头,这建国了,奔着好儿去的呢,以后日子会更好,不差这一口的事儿。

二舅妈瞪了她一眼,把馒头接过来,递给那要饭的,结果没人接,那人直愣愣的看着那祯禧。

脱口而出,“是你?”

那祯禧没认出来,想着难道是认识的人,只试探着说道,“您是--”

那人就不说话了,眼睛躲闪了一下,“认错了。”

拿着馒头就走,被二舅妈一把拉住了,“怎么着,话说清楚了,拿着吃的就走,没这样的理儿。”

那祯禧慢慢地走进去,那人来回转着头,不想让那祯禧看,那祯禧好一会儿,才喊出来一个名字。

多少年没见了,这一位要饭的,竟然是当初那家的邻居,老田家的姑娘啊,当初举报那家,逼着那祯禧南下上海,辗转湖南的田家姑娘,她曾经逼死自己的嫂子。

听到名字,田家的姑娘一下子抬起来头,二舅妈才看清楚脸上都是脓包,吓得赶紧松开手了,又喊着富贵出来,“赶紧的,怕是有病。”

那祯禧也往后退了几步,富贵站在门口,田家的姑娘已经退到门外去了,看着那祯禧,她这辈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那祯禧。

“你又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那就好,当初的事儿,对不住您。”

田家的姑娘深鞠一躬,便不肯再说什么,这就是报应啊。

“你病了,去医院吧。”

田家的姑娘想着,这人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善良呢,当初只要是家门口有要饭的,那家总是给吃的给钱,凑巧有旧衣服的,也一起给了,她记得真真儿的。

“我这是脏病,没得治,您别管我,我多早晚死在街头上了,算是解脱了。”

说完了,扭头就跑了,富贵去街上找一圈儿,也再没看到过她。

当初那祯禧走了,大红袍恼羞成怒,只得拿着田家的姑娘来撒气,把她直接送给了日本人,正好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一直到日本人撤退前,她才跑了出来,可是这些年了,身子也垮掉了,还一身的病,谁也不愿意挨着,就跟病毒一样的,她想着找个地方死了算了,无声无息的,可是太饿了,她就只能去要饭。

二舅妈饭都不吃了,先去消毒洗了手,又去洒扫了庭院,“腌臜的玩意儿,活着不如死了,早死早超生。”

老太太骂人,一如既往的狠毒,又嘱咐那祯禧,“赶紧走,不许你再去管她的事儿了,是死是活跟你没一丁点儿的关系。”

“我知道,您放心就是了。”

“你知道个棒槌?白瞎了我俩白馒头,败家玩意儿。”

那祯禧撇嘴,不敢去招惹二舅妈,只闷头吃饭,二舅妈说什么都不吭声。

直到那祯禧要上车的时候,二舅妈才着急忙慌的说了一句,“你要是碰到你二舅了,让他回来。”

火车开动了,那祯禧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自从怀孕了,心肠也格外的软了,就听不得这个。

她知道,二舅走了这么多年,二舅妈虽然动不动就说他死了,可是心里面到底是记挂着,还是那句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大家啊,我最近存稿新文了,新文叫做《九零年头声声慢》(原张大姑娘的前半生,作者本人觉得太土气),预计八月一号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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