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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章 (30)

八小时用来吃饭睡觉。

且,人家不是一天如此,而是,年年如此。

太祖皇帝的工作狂属性,导致太祖皇帝对于节假日的种种看不惯。故此,除了清明、上元与春节,大凤朝再没有别的假期。

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没人敢改,哪怕最贪欢好色的德宗皇帝,顶多是懒怠上朝装装小病,他也不敢说“朕累了,咱们放假吧”啥啥的。

到明湛这儿,随着明湛这帝位越坐越稳,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多,朝廷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大臣们发现,帝王变了。

倒不是说明湛就安于享乐、大兴宫室啥的,明湛一如既往的节俭,但是,诸大臣认为,皇帝明显变懒了。

如果说太祖皇帝年间的假期最少,那么武皇帝年间的假期就是最多的。

当然,还得提一句,武皇帝年间的薪俸是最高的。

工资高,假期多,这意味着啥?福利好呗。

明湛一派好心,且明湛以为,他的提议,大家受益啊。工作累了,谁不想歇歇呢,这叫劳逸结合。

却不料,明湛刚提出增设假期,满朝文武要死要活。欧阳恪更是老当益壮的,自太祖皇帝一直讲到现今,小两百年的事儿,直唠叨的口干舌燥,明湛耳鸣。总归就是一个主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明湛只得道,“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坚持,五天一休也就罢了,改七天一休吧。”现在是十天一沐,明湛觉着这简直是在催残他这刚成年的小花骨朵儿好不好。

帝王退了一步,大臣们吭吭哧哧的,只好应了。

以退为进的法子,明湛屡试不爽。

其实大臣们也不是铁人,哪个会不想歇着的。只是这些人想的多,如欧阳恪道,“十日一沐觉着累,改七日一沐。待后日,七日一沐觉着累,岂不要改三日一沐。长此以往,生出懒惰之心,更会疏忽国事,有负国体。”

现在被明湛惯的,这些老臣说话,是一日比一日难听。

明湛刚把七日一沐的事儿定下来,过几天,他又连中秋、重阳、元宵,三节的假期一并说了。

欧阳恪觉着自己一语中的,险些在金殿上撞墙进谏。幸而明湛有准备,早命一二侍卫埋伏好,欧阳恪一撞墙,就有人扑过去把老大人抱住。

明湛没脸没皮的,“唉哟唉哟,赶紧的,给欧阳搬张椅子来。”又一脸苦恼道,“朕哪,都要给你们吓死了。”

欧阳恪被抬放到了张椅子上,明湛又赏了他碗参茶,语重心长道,“你们都误会朕了,难道朕是为了自己贪图享乐不成。朕哪,一颗心都在你们和百姓身上挂着呢。”

“朕难道是为自己放假过节?你们想一想,有了假期,人们才会出去玩儿。出去玩儿就会赶个大集逛个庙会啥的,多少花上些银子。百姓去买东西,商家有钱可赚,自然会进更多的货。商家一进货,作坊里的工人就有活儿干。作坊的工人有活儿干,也就能挣着银子,挣着银子了,百姓的日子也就好了。百姓日子好了,恰逢节气假日,就会出去赶个大集逛个庙会啥的。这一逛庙会……”明湛啰哩叭嗦的说了一通,“呐,现在明白了吧。商家生意好,交的税就多。朝廷有了银子,甭管是修堤筑坝,还是贴补百姓,咱们大凤朝岂有不好的。”

“所以朕说,你们误会朕了吧。”明湛肉麻兮兮的来一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满朝文武,奈何竟没有朕的知音哪?”

李平舟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欧阳恪只想吐血,倒是新进内阁的林永裳林大人道,“陛下之深思远虑,实非臣等所及。不过,臣以为每个节日七天的假期,还是有些过长了。臣以为,不如改为三天。”

明湛喜欢林永裳的机伶,勉勉强强的叹一声,“就依你们吧。”

这事儿就定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明湛总会找到各种名头儿,增加各种节假日。

以往明湛没啥人商量,现在不同了,林永裳知情识趣,明湛就乐意找他拿主意。介时,上殿后,君臣两个唱双簧。

因这个,李平舟都私下提醒过林永裳几回,啥“做臣子要做直臣做忠臣做诤臣,万不能做佞臣啊”,还有譬如“不可凡事都顺着陛下”,反正诸如此类的话,李平舟没少说。

徐叁倒无所谓,不顺着陛下说,难道去拧着陛下说,这不是找死吗?

虽说皇帝陛下脾气好,不过,是龙就有逆鳞,他可不愿自家女婿涉险。

凡是做臣子的,帝王对谁亲近,那是恩宠。只要脑子没问题的,断不会把这恩宠往外推。

林永裳少年取得功名,官场上步步高升。要说林永裳的脑袋,绝对好使。不过,即便如此,林永裳对于帝王的敬畏之心,却是一日重似一日。

明湛书念的不怎么样,平日里说话也不甚斯文,但是,这与明湛英明与否,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明湛的本事在于,凡是他想干的事儿,一定能干成。那些想篡权夺位的,早八百年前就给明湛收拾干净了。而且,他理智克制,优容臣子,体恤百姓。

除了偶尔不着调,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私生活外,林永裳认为,明湛绝对是不错的明君。

但是,林永裳再怎么也没料到明湛找他来,会设这么一个节日!

“妇,妇,妇女节?”林永裳嗑巴了一下,才找回相辅的翩翩风度。

明湛点点头,掰着手指与林永裳算,“是啊,除了传统的节日,咱们不能忽视广大的妇女同胞啊,还有孩子,父亲、母亲,所以,这次,朕准备再设四个节日,分别是妇女节、儿童节、父亲节、母亲节。永裳,觉着怎么样?”

林永裳劝道,“陛下,别的节日还好说,哪里有单单为女人设节的?”

“这有什么,朕可是早问过徐女官了,徐女官半点儿意见都没有。”明湛白眼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没个女人心胸开阔。”

林永裳摸一摸鼻梁,笑道,“陛下既有妙法,臣就等陛下的好消息了。”

明湛嘿嘿一笑,捶林永裳一记,也不知是赞还是讽,“还是你小子奸诈,我都没想到。”

要说明湛在广大妇女同胞中的地位,绝对不会辱没他“妇女之友”的名声。

卫太后每每举办什么茶话会、或是请人听戏啥的,明湛时不时就跟过去掺一脚,而且越是年老的,他越喜欢,且又是个碎嘴子,叽叽咕咕的总会说上许多话。

时间久了,这帝都城里的老夫人,明湛认得一大半。

这些老太太皆是富贵尊荣之人,但是,什么样的尊荣也比不得皇帝陛下的关心来的更体面不是?

明湛提出,“以往父皇教导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朕想着,什么话,说出来,只是落到嘴头儿上。若是不能亲自动手去做,也是空话。”

以圣人的话开头儿,明湛先摆出大道理,后面才引出设立节日的话。

依明湛的口才,忽悠大臣们都一忽悠一个准儿,何况这些老太太们,纵使精明些,也断没有与朝臣相比拟的可能。

于是,在所有朝臣没闻到风声的时候,只皇帝陛下开了个茶话会。各家老太太回去,皆是一脸欣喜,先是炫耀皇帝陛下赏了什么,最后再添一句,“东西倒寻常,只是难得陛下这份儿慈心。”

接着是子孙的恭维奉承。

人嘛,都是把最得意最爆炸性的消息放到最后说,故此,当诸大臣听到皇帝陛下一口气又添了四个节日的时候,清一水儿的目瞪口呆。

各家老太太还念叨,“唉,亏得陛下还惦记着我们这些老婆子们。这妇女节,就是单单为我们立的。天下再没有比陛下更圣明贤德的人了,你如今在朝中当差,还需……”好一通忠君报国的教导。

于是,妇女节就这么以一种离奇诡异的方式在大凤朝诞生了。

在许多年后,国人总结历史。

然后,他们有一个习惯,尤其青睐于“最”字开头的历史。

譬如,坐皇位时间最长的皇帝是xxx。

再譬如,做皇位时间最短的是xx。

到了凤武帝这里,人们更总结也n多个最字。

其中有一条就是:史上设立最多节日的皇帝,凤武帝。

现代版:

明湛在穿之前当然不姓凤,更不叫明湛。

那时明湛还只是个平凡无奇的路人甲,任谁也瞧不出这小子日后有庄周梦蝶、一穿为帝的造化。

那时,他姓何,大名儿——何富贵。

之所以会有这么又土又俗的一个名字,是因为,何富贵家里太穷了。因为穷,何富贵的爹,何满仓对于财富的渴望到了一种红眼儿病的疯魔状态。自己又不成,就对儿子寄予了无限期望。

何富贵少时之事暂不必提。

因为有个喜欢钱的老子,待何富贵渐渐长大,耳濡目染的,何富贵在某些方面也继续了他爹的这种喜欢钱的品质。

何富贵觉得自己这样也没什么错,结果,落到同学同事眼里,就是抠门儿小气。

可能是因为名声坏了,何富贵也一直交不到女朋友。

终于,好不容易交到一个,结果因为何富贵坚持aa的原则,小女友赌气另找了个比何富贵大方一千倍的男朋友。

为此,何富贵深觉女人目光短浅。

就那人,何富贵也认识。挣钱绝对没他多,就一穷大方。那女人就因为男人肯给她买花买首饰,就情愿抛弃了他何富贵这样的绩优家用好男人,而转投他人怀抱。

简直就是个瞎眼的!

何富贵愤愤的同时决定,自己犯不着为这种没眼光的女人生气。每每挽镜自我欣赏时,何富贵觉着自己眉清目秀小美男一个,还怕找不到女人么!电视上都说,现在剩女剩菜剩饭的一大堆呢。

当然,因受其父的言传身教,何富贵早就养成了死不吃亏的性子。

分手可以。

何富贵决定把自己以前送前女友的东西要回来,结果找那女人一说,那女人当即脸色铁青,咬牙切齿,五分钟之内从银行卡上转了一千块给何富贵,冷冷奚落道,“估计你送我的东西也不值一千块,剩下的当小费,不必找了。”

何富贵慢吞吞道,“那就谢了。”何富贵这人生的小气又精明,举凡给女朋友买根冰淇淋都会入账,他早算过了,恋爱三个月,拢共只在人家身上投资六百七十八块。如今倒赚三百二十二块,何富贵一面想,幸亏没成,这女人大手大脚,好不会过日子。但是,一方面,何富贵觉得,自己非但没亏,还小赚三百块,心下喜滋滋的,就把失恋的事扔脑勺儿后头去了。

但是,何富贵没料到的是。

他向前女人索要礼品费一事,第二日就在公司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就是办公室恋爱的坏处了。

要是好面子的,估计得给公司流言逼的离职或是跳楼。

何富贵不是,面子是啥,又不能当饭吃。

有几人幸灾乐祸的来问他,何富贵只管慢吞吞道,“我挣钱也很难的。”他才不会离职,这家公司是世界五百强,非但福利好,而且待遇佳,他就指着在公司干到退休呢。

何富贵这样的表现,使得全公司的女人对他退避三尺,再提起何富贵,绝不直呼其名,而是叫“那个讨礼品费的”啥啥。

在何富贵看来,全公司只有一人有眼光。

与他关系最好的,莫过于公司食堂卖饭的大娘。

他们公司提供午餐,而且相当不错。何富贵刚来公司面试时,因面试的人多,从上午一直面到下午,午饭就是公司用的。那时,何富贵觉着,比他家过年吃的都好。遂下定决心,一定要来该公司上班。这样非但可以挣到钱,吃的好,就当天天过年了。

如今,他也算心想事成了。

却不想何富贵刚工作半年,就坏了名声。

他本来是个活泼的人,因这事儿,女人瞧不上他,男人笑话他。倒是食堂大娘对他格外的好。

何富贵极其会过日子,午饭在公司吃到十二分饱不算,他还要多打一份儿,放到饭盒里,带回家去做晚饭。

全公司,有此待遇的,唯何富贵一人而矣。

因为食堂大娘肯照顾他,何富贵的饭盒就搁食堂大娘那里,每次都会把好吃的给他塞满,让他带回家。食堂大娘对何富贵的种种照顾,让许多人暗地里猜忖,这何富贵是不是食堂大娘的私生子啥的。

其实,世态炎凉,人心浮躁。

何富贵满身的优点,却极少有人发现。

首先,何富贵是个很勤快的人。

整个部门,何富贵每天第一个到,有什么事,别人不乐意做的,他都满脸开心的去干,而且毫无怨言。所以,纵使何富贵抠门些,部门主管也不讨厌他。

其次,何富贵心灵手巧,还知恩图报。

食堂大娘对他好,何富贵全都记在心里。北方的冬天格外冷,何富贵织了一条围巾一双手套一副护膝送过去。把个食堂大娘给惊得,再三感叹,“唉哟,小何,这都是你自己织的?”

“嗯,小时候跟我妈学的。”何富贵道,“现在外头的东西,又贵又不实诚。这是我买的毛线,绝对是羊毛的,自己织的还厚实。走在路上的时候戴,挡风。”

历经世情的人,更知好歹,食堂大娘笑,“小何,手艺真好。”

自此,何富贵在食堂的地位更加的非凡了。

何富贵在公司日久,日久见人心。

大家也渐渐的知道,何富贵名子有点儿土,人有些抠儿,其实为人不差。倒是何富贵的前女友,早已跳槽离开了公司,不知去向。

但是,何富贵的女朋友仍是一大难。

终于在食堂大娘的牵线搭桥下,何富贵又要相亲了。

那是在三八节的一个中午。

说起这个节日,何富贵就满心的不服,三八节,只有公司里的女人才有东西发,男人连根毛都没有。好在,食堂大娘给他介绍了女朋友,还未到午餐的时间,何富贵摸鱼上来。心说,这女孩儿倒是挺好,不要求什么花前月下公园咖啡馆的见面,相亲在公司食堂也没意见,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食堂大娘指了指平日里只有公司经理才能用的包厢,何富贵笑笑,整理下表情,又照了下镜子,觉得这样一身平板的制服西装,穿在他何富贵身上,硬是显得小玉树临春风的气质来。

果然,人的气质很重要。

脚拐个弯儿,何富贵也没敲门,就进去了,举目一望,顿时双目圆瞪。

靠!

虽说他何富贵生性淳朴,非以貌取人者,不过,这次食堂大娘给他介绍的实在太……太够格了。大美女啊,这眉、这眼,这皮肤,以及这冷艳高贵的气质,我的乖乖。

何富贵咕唧一声,吞了口口水。纵使何富贵想表现的端正些,可不知怎地,五官好像不听使唤一般,两眼放光,唇角上翘,笑嘻嘻的问,“你早来啦?”

大美女没说话,只是往他胸牌上扫了一眼。

何富贵想着女孩子害羞,也是常有的。他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着也得主动些才是,于是,拉把椅子就近坐了,诚心诚意地说了一句,“那个,我首付已经存够了,买了房。贷款我也能自己还,房子的事,不用操心。”

现在女人嫁人,一看房子二看车,最后才看男人。

何富贵抠门儿抠的有名,不过,他既非官二代也非富二代,这个年纪能在这个城市自己把首付的钱攒齐,已是极为难得。

听到何富贵的话,大美女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何富贵觉得有门儿,连忙道,“我的情况,李大娘已经跟你说过了吧。你要是觉着我还可以,咱们就试着交往看看。”

眼见大美女长眉微皱,何富贵瞅一眼人家漂亮的眉眼,有些不舍,又道,“我家里条件一般,啥都得靠我自己奋斗。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玩儿游戏,而且,我还会做菜织围巾打毛衣。”瞅一眼大美女身上的咖色毛衣,何富贵道,“以后,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跟我说了,我看一眼就能给你织出来。家务什么的,我完全自己做。你觉着,我怎么样?”

说完,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漂亮的眉眼看,何富贵心道,不看白不看,真好看,越看越好看……

何富贵正在犯花痴,就听到门一响,扭头一瞧,外面进来一堆经理,各部门儿的全有。

何富贵惊讶的站起来,见到自己部门的经理,刚要开口,倒是他的部门经理徐经理先问,“何富贵,你不在下面干活儿,跑食堂来做什么?”

“啊?这个,那个……”饶是何富贵口舌伶俐,也找不出个摸鱼的理由给徐经理搪塞,连忙一抓大美人儿的手,把人拽起来道,“我们走错了,徐经理,这就下去。”

“徐经理,这是你们部门的?”美人乍一开口,把何富贵听的一皱眉,这声音实在有些低沉啊。

“是啊,杜总,这是何富贵,程序开发员。”徐经理还算良心不错,替何富贵说了句话,“平日里很不错,就是偶尔有点儿脑抽。”

何富贵觉着好像有什么事情,他弄错了。

这个,大美人儿坐着不显,站起来,似乎身高也太高了吧,比他高大半头。

还有,这腕骨也有些粗吧。

其三,好像,那个,何富贵的目光落在那件咖色毛衣的领子上,白嫩的脖颈上那一处突起是什么?何富贵瞪圆双眼,不禁摸摸自己的喉结。

然后,何富贵想起了,公司的大老板好像姓杜。

好像,早在一个月前,就有大老板的公子要来公司任职的消息。

眼见何富贵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杜荣上前一步,手压在何富贵的肩上,头微微低下,一双漂亮的狐狸桃花眼望入何富贵肉眼凡胎的单眼皮里,声音低沉性感,“嗯,何富贵,我记住你了。”

215、更新 ...

闽靖侯一直在琢磨鲁安侯的话。

陛下久病,卫太后为祈皇帝平安,什么法子都用了,连民间愚妇愚夫想的蠢招儿——大婚冲喜都信了。

卫太后是多理智多有手段的人哪,这一点,闽靖侯身有体会。

卫太后也只有皇帝陛下这唯一的儿子,因皇帝陛下的尊位,而成全其太后尊位。甚至,皇帝陛下没有子嗣,若是皇帝真有个好歹,哪怕卫太后仍能保全其尊位,但是,她这个太后就已名存实亡了。

不论是感情,还是地位,卫太后哪怕不天天守着儿子哭泣,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外头焦灼,内里冷漠。

莫非……

不,不是。

若是陛下有个万一,这么热的天,就算卫太后秘不发丧,臭味儿也掩饰不住。总不能学当年的秦始皇,弄一屋子咸鱼进去啊。再者,他也没听说,宫里大肆进咸鱼的消息。

可,若是陛下安好,怎会这么久的不露面儿?

再者,就算陛下装病试探,更不至于连自己的母亲也瞒下?何况如今的情形,卫太后都搬到了宣德殿去住……

想到这里,闽靖侯的心跳一阵加快,他那样的惶恐,却又那样的兴奋。

难道……

哈哈,如果真是这样,卫太后母子也太胆大妄为了。

天赐不予,反受其咎啊。

闽靖侯兴奋的搓了搓手,渐渐的冷静下来,不,这件事不急,且,这件事,只他一个人是做不成的。

闽靖侯唤了心腹奴才进来,右脚尖儿轻轻辗着地面儿,面上故作冷淡道,“去,拿我的帖子,送到慎王叔府上,说我明儿去给慎王府请安。”

奴才领命去办。

闽靖侯的脸上不禁再次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来。

宣德殿。

卫太后正在与原忠义侯夫人、自己的姐姐卫氏说话。

自从儿子袭爵,哪怕是降袭,卫氏的脸色心情都早非往昔,如今的安宁恬淡,以及种种舒心能从眼角眉梢流溢出来。卫氏道,“立哥儿性喜安静,又沉迷书本,现在他跟着一帮子书生们修书修的都要入迷了。咱们自幼都在帝都长大的,现在我老了,也想着落叶归根。立哥儿说了,过几日也把他媳妇小子的接过来。”

“姐姐若在帝都长住,咱们姐妹也能多来往,省得我宫里寂寥了。”卫太后笑道。

卫氏笑,“我也是这样想。大姐远在湖北,三妹四妹都是川蜀,我就说她俩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运气,现在倒是一个巡抚夫人,一个同知夫人,凑到一处儿,多么难得。”

说到姐妹,自一嫁相别后,数十年不得一见,先时闺中时的些许小摩擦早已渐消云散,卫太后笑道,“是啊,我们姐妹,也就她俩挨的近。听说五姐身子不大好,豫肃公倒是带了他家大小子来,我看眉宇间与五姐年轻时的神韵有几分相似。倒是六姐,一如既往的执拗,纵使来了帝都,我这寿安宫,她也只单独来过一回,平常都是随大溜儿。”

家里七姐妹,大的与小的不存在摩擦,往往年纪相近的,则容易各种计较。

尤其女人,心细。

卫太后说的六姐,还真不是外人,正是卫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只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反倒是不如卫氏与卫太后这同父异母的走的亲近。

老永宁侯七女一子,嫡出的并不算多,忠义侯夫人乃元配所出,卫六娘与卫太后为继室所出,卫颖嘉为丫头扶正所出。

卫六娘生性好强,且少时便生的容貌姣好,说句老实话,相貌的确比卫太后要出众。

且,卫六娘行事,生就带着三分聪明伶俐的模样。

她自认比妹妹强千百倍,结果,运气却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卫太后。

她们的生母方氏在怀着卫太后时,方皇后在宫里久病不起,眼瞅着要咽气儿,遗嘱都交待好了,就等着死呢。结果,一方士入宫,神神叨叨的在坤宁中转悠了一圈儿后,指着入宫陪伴方皇后的妹妹——永宁侯夫人方氏道,“这位夫人人品端贵,其腹中更将有贵女下降。只要这位夫人久伴于皇后身畔,皇后娘娘之病,则不药而愈。”

鬼神之事,向来莫测。

反正方皇后是没死成,倒是方氏在生卫太后时难产,不日而亡。

方皇后出于种种考虑,将襁褓中的卫太后接近宫里,爱若亲生。

卫六娘比卫太后大了三岁,永宁侯府再如何的富丽堂皇,与皇家气派完全无法比拟。何况卫太后生就抚于方皇后身畔,与皇家公主待遇无二,容貌虽比不得卫六娘,气度上却甩卫六娘三条街。

真是叫人不恨也难。

姐妹俩的不睦,的确是从少时开始。

至如今,卫六娘已是做祖母的人了,来了帝都,也不愿多进宫请安。

卫氏听卫太后说起卫六娘之事,笑叹道,“六妹是属牛的,真就是牛脾气。什么时候我去瞧瞧她,年纪大了,也不能总这样窝在家里。”

卫太后笑了笑,没说话。

卫氏道,“还有件事要与娘娘说呢,前天,家里的小姑子回去了一趟,我瞧她的意思,倒是有意回去的。拉着我说了半晌的话,多是表述忠心,倒也没别的什么。”

“凝雪向来是个聪明人。”卫太后道。

卫氏无奈笑,“是啊,姐妹两个,一个眼明心明,一个自作聪明。”

想到卫氏的婆婆方老夫人,卫太后无奈一叹。

其实卫氏进宫,亦是为了表述忠心,她叹道,“朝廷的事,我不大知道,只是现在外头乱糟糟的。咱们是亲姐妹,有什么事,立哥儿虽说不大历练过,出膀子力气还是没问题的。”

“我知道,二姐姐。”

听到这一声旧时称呼,卫氏笑了笑,又陪卫太后说了好半天的话,才起身告辞。

卫氏走后。

直至晚间,卫太后一页页的翻看送上来的密报。当卫太后翻到闽靖侯府那一页时,指尖儿轻轻的按在上面,暗暗一叹。

看来,明湛的事,有人发觉了。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能瞒这么久,已是侥天之幸。现在算算时日,估计明湛也快回来了。

卫太后眼睛轻眯,随他们怎么怀疑,她就不信,还有人敢强闯宣德殿一探究竟不成!

卫太后正在惦念的宝贝儿子,此时,正唉唉哟哟趴床上,让阮鸿飞给他按摩。

这次为了回帝都,明湛极其谨慎,甭看出来时好出,回去时就不一定好回了。依着明湛的心机,自然要做一番乔装打扮,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明湛想了个馊主意,他要求阮鸿飞扮成女人,给他装老婆,摇光是小厮,一家人赶往帝都探亲。而且,他们不是自己走,是雇了镖局,送他们回帝都。

这年头儿,走远路时间长,路上也不大安全,雇镖局倒是常用的法子。而且,镖局保的不只是他们主仆三人,还有几拨儿男女老少。

明湛打的好主意,结果实际动起手来,才发现现实与理想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就拿阮鸿飞的身高来说,一八零的身段儿,肩宽臀窄,即便阮鸿飞再如何俊俏,也不像女人。倒是明湛,个子不高,圆圆润润,喉结也不大明显,稍稍修饰,就是一富态贵妇。

起初,明湛死活不乐意,掐着自己的柳树老腰道,“哪个女人有我这么粗的腰来着?”

阮鸿飞偷笑,“有,有身子的女人,哪个腰不粗的。”

反正,阮鸿飞总有办法叫明湛点头。

明湛非但要装女人,还要装孕妇,一路下来,心气儿不顺,时不时就要使唤阮鸿飞。阮鸿飞乐了一道儿,其实明湛扮女人倒不说多丑。

就明湛本身来说,虽然没能遗传到父母相貌上的优点,不过凤景南与卫太后都不是丑人,明湛也只是生的一般。鹅蛋脸,淡眉毛,单眼皮,细长眼,白皮肤,尤其明湛长的不咋地,皮肤超级好,摸一把水嫩水嫩的。

只是,明湛时不时不痛快的小模样,阮鸿飞瞧见就乐,尤其明湛当着外头人捏着嗓子,尖声细声的唤他“相公”时,阮鸿飞真心觉得,受些差遣倒也甘之如饴。

慎亲王府。

慎亲王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俐落。因他也无后人,府中略显寂寥。哪怕在百花盛开的花房,仿佛都更衬托出慎亲王的老迈与衰败。

但是,闽靖侯却不敢有半分不敬。

甚至,闽靖侯根本没卖官司,直接将自己的怀疑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此举倒不是闽靖侯实诚,如今鲁安侯就在慎亲王手里。他能知道的事,慎亲王只有比他知道的更早的。既如此,索性直接说了。

慎亲王坐在摇椅中,发须皓如霜雪,听闽靖侯说完,慎亲王仍是闭着眼睛,没丝毫动静,以至于闽靖侯以为老爷子打了个盹儿,直接睡过去了呢。禁不住唤了两声“慎王叔”。

慎亲王睁开眼,淡淡地瞟闽靖侯一眼,“你既然怀疑陛下之病有假,敢去宫里一看真假吗?”

“王叔,没有太后娘娘的话,谁能见到陛下龙体呢?”言下之意,是不敢了。

慎亲王不置可否,冷声道,“是啊,一个女人,把你们的胆子都吓破了。”

闽靖侯没说话。只是心下不服,暗道,你老爷子不也被罚俸三个月么,连屁都没敢放一个嘛。这还是仗着你老爷子的辈份呢,如今何五十步笑百步了。

慎亲王似乎没有考虑闽靖侯在想什么,依旧阖了眼睛,轻声道,“真假又如何?只要太后娘娘一直摄政,有永宁侯府掌兵权,帝都就在太后之手。退一万步说,哪怕太后迫于压力,立了储君。再退一万步说,哪怕我们支持储君登基。储君也自有母族可倚重,你我宗室末流算什么呢?”

慎亲王嘘声一叹,“不过是为他人作嫁罢了。”

这些话,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在闽靖侯的心头,闽靖侯脸色微变,低声道,“侄儿谋略有限,就是没了主意,想着请王叔指点一二呢。王叔放心,您是宗室中最年高德韶者,您有吩咐,无人不服。”

慎亲王摇头笑道,“我一无后之人,又是这把年纪,还求什么,还图什么呢。”

慎亲王是仁宗皇帝的兄弟,那代老人,活到如今的,除了慎亲王,就是中风在家的襄仪太长公主了。慎亲王年轻时也是一潇洒俊气之人,如今,满头白发一把长须,依旧是风度翩翩。哪怕偶尔身子不大好,哆哩哆嗦时,明湛亦认为,慎亲王哆嗦的比其他老头儿好看。

其实,闽靖侯也不知道慎亲王图什么?

慎亲王无子,当时仁宗皇帝就想给慎亲王过继个后嗣,慎亲王死活没应。后来,太上皇凤景乾登基,旧事重提,慎亲王依旧没应。

但是,不是什么事都要有理由的。

就像皇宫里的太监,那也是无后的。但是,太监却生性爱权贪财.有人也想不通,你一太监,弄那么多银两做什么,留给谁啊?

拿宗室亲王与太监相比,这种想法实在有些大不敬,闽靖侯胡思乱想着,就听慎亲王不紧不慢道,“如今太上皇生死未卜,皇帝陛下久病不起,正是迎立新帝的好时机。诸皇侄虽年幼,若有周公辅佐,则天下无忧。”

“只是,自大局看,西北军对朝廷忠心耿耿,东南军在陛下未登基时就开始整合,鞑靼人进关都打不破的九门兵马。所以,若打着靠蛮力取胜的主意,最终只会被当成乱臣贼子诛杀。”

“而今若想在太后、陛下与皇侄外家中,脱颖而中,赢得这一局,唯有火中取栗!闽靖,你可想好了?”

敢造反的人,一般都有些胆量,闽靖侯正色道,“我不过是不想落个鲁安兄的下场。”复皱眉道,“王叔,若是陛下忽地回来呢?”

慎亲王微笑,“只要天下人都认为陛下薨逝,哪怕他能回来,也不过是个死人了。再者,我自然有叫他进不了帝都城的法子。”

“当然,更得有逼迫卫太后与内阁,不得不选立太子的手段!”

216、更新 ...

卫太后的千秋节办的并不盛大,却极是热闹。

只要是有资格在太后娘娘跟前露脸儿的,全都上赶着去行个礼,问个安,祝其千岁吉祥。

卫太后收到寿礼,光礼单就记满了三箱子。

本来挺乐呵的日子,却出了意外。

这意外并非出在寿宴上,听到禁军统领赵东风的回禀,内务府总管先松了口气。自陛下登基,内务府任上已折了三任总管,到这一任,尽管内务府是众所周知的肥差,不过,这任总管是只求平安,不图富贵啊。

赵东风的话说完,卫太后已面罩寒霜,晚宴当场就解散了。卫太后召集内阁议事,“哈木尔一直住在静心院,今儿也怪,静心院说起火就起火,哈木尔说没就没了,这事儿也稀奇。”

李平舟沉声道,“请太后谕令,马上封锁九门,帝都城里,严查出入。并着令九门提督,细细查访,刑部描形画影,发缉补文书。”

卫太后眉尖儿微蹙,却又在一瞬间舒展开来,一只手握住榻椅精致的扶手,温声道,“严命九门细细查访就是,若十日内无结果,就跟鞑靼人说,哈木尔王子水土不服,暴毙而亡。”

欧阳恪道,“太后娘娘,哈木尔毕竟是……”

“是啊,哈木尔是鞑靼王子。”卫太后的眼睛望向欧阳恪,微微笑道,“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王子罢了,当年,哈木尔在手,也没能阻止鞑靼人入关哪。别说如今做鞑靼可汗的是他的叔叔,就是他的亲爹,一个人的份量终究是微不足道的。”至于远在鞑靼的晋国公父子,管他们死活呢。卫太后从未把这俩人放在心上,内阁与宗室不睦,也未多嘴问一句,若是晋国公父子有个好歹要如何?

“这件事,就这样处置,李相,你看如何?”卫太后问。

李平舟总感觉卫太后对待哈木尔的态度太粗率了,委婉道,“先前陛下一直待哈木尔礼遇有加,鞑靼人临城,都没杀了他祭旗,老臣觉着陛下留着哈木尔,怕有其深意所在。”

“是啊,皇帝原打算着将来靖平西北,放哈木尔回去做个傀儡什么的。”

听到这句话,李平舟心里当真有些不好过。一是,皇帝陛下纵使志向高远,如今生死不知,李相担心又着急;其二,这种有关国家宏观建设的话,皇帝陛下不与他这首相说,倒与个深宫老娘们儿叨叨,实在是本末倒置。

卫太后一叹,“皇帝向来心慈面软的,我看这哈木尔留不留倒罢了,每日山珍海味的供奉着,将来也不一定好用。”

给卫太后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其实哈木尔倒也不怎么重要,大惊小怪,小题大作的,实在有些过了。徐叁躬身问道,“娘娘,不知陛下的病可好些了?”

卫太后的唇角绽开一抹浅笑,种种愉悦自眉目中弥散开来,温声道,“实在是祖宗庇佑,张太医说,顶多再有一个月,皇帝就能醒过来了。”

听到这消息,尤其在太上皇生死没信儿时,这实在再好不过的消息了。若是皇帝陛下再不清醒,他们就得防着外戚掌权之事了。

李平舟这样刻板的人,脸上都不禁露出笑容,连声道,“陛下福泽深厚,实乃我大凤朝的吉兆啊。”甭管以往明湛再如何的不靠谱儿,过了几个月没有皇帝的日子,李平舟多么怀念明湛当朝的岁月啊。

徐叁等人纷纷附和,马屁如潮。

在清流看来,皇帝陛下的病情有了起色,这实在是比太后娘娘的千秋节更值得庆祝的消息了。

倒是此大好事,竟是从徐叁的嘴里问出来的,使得这老小子在太后娘娘跟前儿拔了头筹,实在让人不嫉妒也难哪。偶有人嘴酸谈及此事,徐帝师便言辞恳切的解释道,“太后娘娘是陛下生母,素有慈悲之心。”且不论卫太后为人到底咋样,对明湛是没的说。顿一顿,徐帝师继续道,“陛下贤孝,对太后娘娘满心孺慕之情。我想着,若非陛下病情好转,太后娘娘断没有过千秋节的心情的。为臣子的,心里又实在惦记着陛下龙体,故此多嘴一问。”

纵有不服,也得佩服徐帝师。能给皇帝为师,果然俱非凡品哪。

其实徐叁心下对林永裳的懂事极为熨帖,也不知林永裳哪里来的把握,直接来信给他送的“大礼”,否则,皇帝陛下病了这么久,徐叁还真不敢开口问。若是如现在这般陛下病情将好,则皆大欢喜;若是相反,难免给卫太后添堵。

林永裳这小子,实在太会做事了……徐叁咂摸着,日后林永裳来求亲,还真不好太为难他呢。

至于林永裳从哪儿得的消息,这件事,打死林永裳,他都不敢透露一个字的。

话说也是赶得巧了,林永裳这人,没事就喜欢乱逛。当然,他最喜欢的是与他的盈玉妹妹一道游山看水互诉衷情啥的,偏如今名不正言不顺差一道手续,林永裳为徐盈玉的名节考虑,只得一个人出来。

世上人有明湛这种喜欢白龙微服的帝王,也难免有喜欢微服私行的总督大人。

林永裳便是一例。

话说,早上林永裳起床,梳洗后打了趟拳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林永裳骑着头小毛驴一路慢悠悠的走着,就走到了扬州府的城门前。

扬州城繁华,晨曦初起时,城门处就已是人来人往,商族频行。

林永裳会来,自然是有原因的。他听说现在城门官会勒索进城的百姓、加收入城费啥的,这才来顺便暗访。林永裳正坐在城门根儿的早点摊子上吃油条,就看到一行人进城。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镖行。

这倒是常见,镖行保的东西,也包括人口在内。领头儿的给了守门官银钱,原就该放行,结果那守城小官儿,不知是想讹一笔,还是见里头有女眷,想揩油,硬是指着城门口贴的缉补文书,一个个的要检查。

哪个州府没有流窜在外的凶徒呢,所以,这城门口缉捕文书几乎未断绝过。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守城门的非要查,镖行好说歹说不行,也只得给他们查验一番。

结果查到个蓝锻子胖婆娘时,那没见过世面的守门小官儿就趁机摸了一把。若是别的羞羞怯怯的小媳妇,给人暗地里占了便宜,估计忍忍也就过去了。谁知这回城门小官儿遇到滚刀肉,那胖婆娘可是不依不挠了,在城门口撒泼打滚儿,一屁股坐地上,拍着大腿尖着嗓子嚎啕大哭,“不活了,我可不活了!有人占老娘的便宜啊!没天理啦!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啦!官员欺负妇女啦!淫魔恶棍!为祸人间啊!不活啦!让我去死吧!”

是人就喜欢看热闹,且,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啊!

胖婆娘一闹,周围迅速的围拢了上百号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不得不说,在林永裳的治理下,扬州城的官场还勉强凑合,起码大小官员非常注意风评名声。

一见事儿闹大,守门小官儿忙道,“大婶子,您真是误会啦,误会误会哪。我这不过是按例查验而已。”

“是啊,娘子,你就起来吧,别为难这位军爷了。”边儿上一文文弱弱的中年男人俯身劝道。其实说句老实话,这胖婆娘并不老,约摸二十上下,也不算胖,只是与江南袅娜纤巧的女子一比,就显得有些丰润了。不过,这婆娘生的五官清秀,很有些韵味儿,也难怪有不开眼的想揩油呢。

谁知这书生话音一落,瘦削的脸上当即挨了一大嘴巴,胖婆娘不依不挠的又啐了一口,一指尖儿戳到男人额头,恶狠狠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家婆娘给人占了便宜,你屁都不敢放一下!啊!我要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呢!养条狗还知道护主呢!”

此话一出,人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年头儿,悍妇倒也见过,不过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敢抽自家男人嘴巴子、再骂男人猪狗不如的倒是头一遭。

那书生男倒也不气,继续道,“我是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呢。”伸出一只秀气的手,好脾气道,“起来吧。”

胖婆娘这才哼了两声,瞪守门小官儿一眼,问,“你查完了没?甭以为老娘不识字,就敢糊弄老娘,你出去打听打听,三乡五里的,还有人敢欺负到我胡秀兰的头上来!”胖手遥指那几份缉捕文书,“上面哪个是女的?啊?你还敢偷摸老娘的肚皮?想干什么?”

有一镖行的伙计与守门小官儿道,“唉,这位大嫂是出了名的厉害,每天晚上都要男人服侍他洗脚呢。他家男人是半点儿主都做不得,稍有不服,非打即骂啊。大哥,您真是好胆量,敢去占她的便宜。”

守门小官儿讨个没趣,一挥手,“赶紧的,别挡了后头人的道儿,多少人等着进城了。”深恨自己手贱,摸一泼妇。

此事不大,林永裳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命范维将城门官处置,又好好的肃清了一番,重申规矩。但是偶尔,林永裳总会回想起那在城门撒泼儿的胖婆娘,怎么都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样反复思量,直到一天夜里,林永裳往帝都递折子时,忽然慧自心生,当下惊掉了下巴。我的神哪,这是怎样的天地哪!

他们扬州城的守门官,竟然占了皇帝陛下的便宜!

不过,皇帝陛下,您老是怎样的癖好啊,微服私行不说,您还要扮女装,一想及此处,林永裳真想一口老血喷出来,死了算了!

林永裳是个机敏无比的人,虽然一想到皇帝陛下的扮相以及表情,他都恨不能自插双目。不过,他去查过镖局的路引,却是去帝都的。

现在,林永裳已经确定皇帝陛下安危无恙。不过,皇帝陛下要这样回帝都,可见一路艰险。

林永裳皱眉,一时间,也没什么护驾的好法子。只得叹一声,盼先生神通广大,别让陛下出了意外才好。同时给徐叁写了封信,提及皇帝陛下福泽深厚,当平安云云。

后,才有了徐叁在卫太后跟前的卖好儿。

而卫太后借徐叁的嘴将明湛即将大安的消息传出去,自然有其用意所在。

闽靖侯开始担心,皇帝陛下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只是故意不露面而已。

若是别人可能做不出这种事来,不过,哪个做皇帝的会找个替身装死,然后自己出去乱逛呢。闽靖侯以为,啥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在明湛身上发生。

慎亲王望着闽靖侯,内心深处沉沉的叹了口气:何谓竖子不足与谋,他算是看明白了。

即便这样,慎亲王依旧不得不先安抚陷入妄想症的闽靖侯,他淡淡道,“如果陛下真的回了帝都,太后是断不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的。”

“闽靖,你还不明白吗?那对母子是玩弄人心的高手,陛下不在帝都,卫太后都可以轻松的掩饰过去。”慎亲王道,“卫太后的聪明利害,你应该已经领会过了。“

闽靖侯没吭气儿。

慎亲王继续道,“帝都的形势,我们都明白。而我们明白的东西,没理由太后不明白。若是陛下当真回来,依这对母子的性情,也只会继续蛰伏,以待我们这些野心勃勃的,想谋反的人自动跳出去,他们好一网打尽。”

闽靖侯终于明白一些了,犹疑的问,“王叔,那么说陛下是还没回来吗?”

“现在还没有。”

闽靖侯眼中暗光一闪,已明白慎亲王话中之意,“那我们必需赶在陛下回来之前了。”

慎亲王浅笑,“闽靖,陛下从未出过帝都城,说什么回不回来的话呢?”

闽靖侯默契一笑,“是,王叔说的对。只是,听说内阁建议闭九门搜索哈木尔的事,太后娘娘并未应允,这可如何是好呢。”

“再添一把火就是。”

217、更新 ...

当理藩院呈上鞑靼国书时,卫太后瞧了瞧,命内阁传阅。

李平舟道,“哈木尔之事,臣以为,还是早些与鞑靼人知道为好。”

卫太后淡淡地,“若是鞑靼人不知哈木尔之事,这国书来的也太是时候了。”

“太后之意……”

“命西北备战。”卫太后道,“国事上,说一千道一万,也没什么大道理好讲,不过弱肉强食罢了。如今,皇帝病着,太上皇的下落还不清楚。想来,鞑靼人得了信儿,准备着混水摸鱼呢。”

“太后娘娘。”欧阳恪忧心忡忡道,“如今陛下龙体尚未康复,平阳侯调离西北,老臣以为,此时不易轻启战端。”

内阁其他人纷纷附和。

卫太后眉目平静,相貌端然,沉声道,“平阳侯虽调回帝都,甘肃犹有平阳侯世子接掌。世子自幼随在平阳侯身边征战沙场,亦是一员猛将,有何惧之。皇帝病着,还有内阁与边将,只要粮草充足,将士勇猛,有何可惧?”

“再者,先前鞑靼人入关,他们究竟也没讨得什么便宜,还折了不少人马,不然当初陈敬忠不会有下嫁公主之意。”明湛敢离开帝都数月,自然有所准备。卫太后条理分明、鞭辟入里道,“再者,鞑靼人国书来的正是时候,他们于大凤朝之内政,怕是略知一二。若是他们起了兴兵之心,不论有没有哈木尔这回事,仗,怎么着都能打起来。”

“其三,这道国书,焉知不是陈敬忠的试探之意。若是咱们怯了、退了,鞑靼人更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卫太后冷声道,“话说回来,去年皇帝刚刚登基,鞑靼人整饬兵马,里应外和,破关而入,兵临帝都,犹大败而归。现在国库充裕,将士们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悍将,更没什么好怕的。这国书,只管问罪陈敬忠,哈木尔偷离宫闱,若是回到鞑靼,让陈敬忠再把人送回来。”

输人不输阵。

卫太后一介女流,打仗的事她真不大懂。不过,政治上的见识,卫太后并不逊于他人。尤其国与国相交,万不能露出怯相来,何况是大凤朝这样的泱泱大国。

去年,鞑靼人大败出关,如今若再兴兵,心里忐忑难安的应该是刚刚登上汗位的陈敬忠,而不是朝廷。

卫太后的强势令人刮目相看。

傍晚,欧阳恪与李平舟一道出宫。

李平舟见欧阳恪浓眉双锁、满腹心事的模样,遂邀请欧阳恪去家中小酌,欧阳恪果然应了。到了李家,摆好酒菜,欧阳恪叹道,“如今边靖不宁,朝廷事务繁杂,不瞒李相,我这颗心,没一日不吊着哪。”

“待陛下清醒,龙体康复,你我也算不负陛下所托。”李平舟为欧阳恪斟了一盏酒递过去,欧阳恪连连道谢。

明湛有城府,亦有心胸,往日里对朝廷诸人当真不错。欧阳恪双手接过酒盏,道,“我只盼着陛下早日转醒,主持大局。”今日卫太后对鞑靼一番话,倒是令欧阳恪想到明湛执政时的景象。此念一动,欧阳恪跟着心头一动。

欧阳恪与李平舟皆是多年老臣,历经世情,现今明湛这病,说是中毒,其内情定有诡谲之处。何况自明湛一病不起,宗室愈发咄咄逼人。今又有鞑靼人递至国书,其言语不善,野心勃勃,虽国库充裕,内阁也实不愿再经一战。

李平舟叹,“唯此愿也。”

卫太后代政称得上四平八稳,无过亦无功。在这种情况下,内阁无疑更期待明湛执政,倒不是说明湛就做的比卫太后更好,只是明湛的地位身份,再加上他以往的政绩,哪怕啥都不干,就单在龙椅上坐着,内阁就觉着:这天下是稳的。

有这个前提,他们干起活儿来就格外的安心。

欧阳恪李平舟小酒后一番感怀,欧阳恪微醺回府,殊不知,今夜一桩纵火惨案,彻底的拉开了武帝生涯中最为惊心魂魄的一次权柄之争。

先前已说,卫太后代政,无功亦无过,公允的评论一句,“安稳”二字是配得上的。

但,谁也没料到,这样安稳太平的帝都城,朗朗乾坤之下,靖西伯府被人纵火灭门,连主带仆,一家百余口,俱葬身火海。若非靖西伯霍远山这些时日公务繁忙,不在家里。其子霍中亭在国子监住宿念书,侥幸逃得一命,靖西伯府结果如何,真不好说。

卫太后早上得知此事,早膳未用,直接宣永宁侯与帝都府尹田晚华、帝都巡戍使陈四贤进宫质询。

“皇帝将帝都城的安危交予你们!我亦信尔等至深!却不料先有静心院一把大火,跑失了哈木尔,如今又有靖西伯府一场大火,我实不知,汝等握帝都兵权,掌全城安危,到底有何用处!”卫太后是个极为冷静的人,鲜有怒容。

实际上,卫太后多年掌控镇南王府的内宅,女人之间的争斗对她而言完全小菜一碟,一目了然。再者,即便卫太后较其她女人多有接触政治的机会,但是,她的角色,更多的是处于幕后的谋士之位,鲜少这样真正的独肩担大任。

这种出离掌控的玄机,让卫太后大为不悦。

三人叩头请罪,卫颖嘉道,“臣夜半听闻此事,与田大人、陈大人赶赴霍家,待浇灭大火,连夜调查此事,发现颇多蹊跷之处。”

靖西伯府之事发生在夜半,那会儿宫门早关,没人能惊动得了卫太后。如同卫太后所言,卫颖嘉等人掌握帝都安危,此事,他们几人难辞其咎。

若说这几人,甭看文武有别,不过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年轻。

卫颖嘉是因家族荫蔽,年纪轻轻而居高位。陈四贤亦是帝都有名的杰出子弟,当初凤景乾有意为明淇在帝都选婿,比武招亲时陈四贤还参加过大比。田晚华是明湛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

苦主靖西伯霍远山还是卫颖嘉麾下将领,当初在鞑靼人兵临帝都时立下大功,方被赐爵。

靖西伯府出了事,不说陈四贤田晚华所作何想,就是卫颖嘉,卫太后的亲弟弟,都吓出一身的冷汗。不必卫太后吩咐,连夜取证调查。

此时,卫太后问责,卫颖嘉爵位官职最高,与卫太后的关系最为亲近,自然是卫颖嘉先顶上去。卫颖嘉禀道,“霍家遭此横祸,显然是有心人所为。经忤作分析,霍家人体内有不少的迷药的成份,迷药的途径有两种,一种是下在了霍家人的饭食中,另外纵火之时,亦有人随火洒了迷药。故此,大火起时,竟鲜有人出逃呼救,以至于死伤极重。”

“还有,霍家的宅子在城东烧饼胡同。”卫颖嘉道,“那里住户多为商贾,靖西伯刚刚封伯,一时并未找到合适的宅子。”

不论在何种年代,所住地段所住宅院,均是身份的象征。

霍远山因功赐爵,一跃为帝都城新贵。按理,早该搬出旧宅,住到权贵区才是。只是,权贵区向来住宅紧张,想淘换宅子还真不是易事。霍家就一直住在原宅。

再者,霍家有了爵位。不过,有些排场,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建起来的。譬如永宁侯府吧,世代豪门,家里护院数百,至夜里,每个更次皆有人巡视,哪怕有太多人想永宁侯府出点儿事,永宁侯府都活的好好儿的。

“臣去霍府调查时,有人说,霍府起火时曾看到相貌奇特之人出没霍府,臣已令画师根据知情人所述描形画影,请太后娘娘亲观。”要保住官职,仅靠外戚这一层关系是不够的,卫颖嘉一夜未眠,眼底青影浓重,双后呈上画师所绘影像。时间太短,他也只能做到如斯地步了。

方青接了转呈卫太后,卫太后随手翻了几张,命令道,“着令刑部发缉捕公文,自今日起,九门严查出入之人。此案,转交刑部细审!”

看一眼地上跪着请罪的三人,卫太后冷声道,“靖西伯府之事,九门提督、帝都府尹、帝都巡戍使,职司有亏,难辞其咎。永宁侯去一品侯爵位,降为永宁伯,罚俸三年,降三级留任,以观后效。田晚华,罚俸两年,降三级留任。陈四贤,我听说是你先发现的靖西伯府起火?”

“是,臣无能,赶到的时候,靖西伯府火势太大,并未能救下靖西伯府家眷。”陈四贤恭身禀道。

“赏陈四贤纹银千两。”

不论是赏是罚,三人皆乖乖谢恩,退出宣德殿。

卫太后未经内阁,直接处理了靖西伯府案,其速度之快,下手之狠,出乎诸人意料之外。原本还想发表意见的内阁百官,听到永宁侯被降爵的消息,全都识时务的闭了嘴。

卫颖嘉在宫里遭了训斥,回家亦没得了老永宁侯的好脸色。

这种降爵之事,不可能卫太后一个口谕就解决了。肯定要内阁正式行旨,永宁侯府全家接旨,方能奏效。听到这个消息,老永宁侯直接老当益壮的抽了卫颖嘉一顿,自己气个半死。

卫颖嘉倒是硬骨头,何况在这个时候,永宁侯府没有多余的儿子,老永宁侯再气,也不可能打死他,索性忍上一忍,让老永宁侯出了这口恶气,省得再憋出病来。

老永宁侯坐在椅中直喘气,卫颖嘉生怕老爹气出个好歹,忙上前帮老爹揉胸口顺气,却被气在头上的老永宁侯一巴掌拍开,怒道,“先时,太上皇何等猜忌永宁侯府,咱们都熬过来了。现今,太后娘娘代政,你却如此不知争气,非但太后娘娘脸上无光,还丢了祖上的爵位,你对得起列祖列宗?”

卫颖嘉本不是个话多的人,他虽掌九门兵马,也不能每家每户的安危都算到他头上。何况靖西伯府之事,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卫颖嘉只得说是倒霉,赶了个寸劲儿。

老永宁侯见卫颖嘉一声不吭,更是火上添火,指着卫颖嘉道,“你自己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但不思量着周全行事,在差使上多用心,还与魏子尧搅扯不清。太后为何行赏陈四贤,我告诉你,九门兵马发现靖西伯府起火之时早于帝都巡戍使下头的兵马,他们半夜找上门儿来。可是你在哪儿?你在承恩公府!”

“若是你能早于陈四贤到靖西伯府救火,今日就不会有降爵之事!”老永宁侯想到自家祖传的爵位降了一个等级,顿时怒上心头,抄起鸡毛掸子又给了卫颖嘉一顿。

卫颖嘉并非铜筯铁骨,哪怕老永宁侯未动家法,手劲儿也绝对不轻,身上火辣辣的疼,觑着老永宁侯的脸色,卫颖嘉道,“爹,待日后,我会再把爵位挣回来的。”

老永宁侯六十上方得此一子,虽教子严苛,心头却是爱若珍宝。闻此言,不由一声轻叹,没再说话,挥挥手让卫颖嘉出去了。

卫颖嘉走到门口,老永宁侯方道,“你把心放明白,这次降爵,是为了保住你九门提督的位子。”

慎亲王温声道,“太后下手真是稳准狠,永宁侯府爵位一降,九门提督之位,仍是牢牢掌握在卫家人的手里。”

这把火放下来,闽靖侯觉得身心俱是熨贴,尤其是听到永宁侯府降爵之事,闽靖侯微笑道,“对自己娘家都下得了手,可见太后心狠。”

“爵位不过是帝王一句话罢了,闽靖,莫不是你至今尚看不清楚?”

若闽靖侯看得开,绝不会有今日的兴灾乐祸之感。只是当着慎亲王的面儿,闽靖侯还是得收着些,遂道,“王叔说的是,只是我想,这对母子向来以大公无私的脸孔示人。永宁侯府忠心耿耿,不过一件小事,就被削爵,难免令人心寒哪。”

“永宁侯府不过小节,太后终于发谕,严查出入帝都之人,也不枉这一把火放的及时。闽靖,把这件事做好,将皇上拦在帝都外面。”窗外,秋高云淡,慎亲王淡淡道,“这帝都的天哪,很快就要变了。”

218、更新 ...

平阳侯终于回到帝都。

对于平阳侯的归来,卫太后表示出了适当的欢喜,当日便授平阳侯兵部尚书之位。

闽靖侯酸溜溜的道,“装的跟真的似的。”哼,平阳侯的份量非同一般,这是正经的三朝老臣,于西北经营几十年,名符其实的沙场老将。

当初,太上皇与镇南王身陷于逆臣阮鸿飞之手,明湛为稳定帝都局势,便将远在西北的平阳侯调归帝都。如今,卫太后故伎重施,却是惹得闽靖侯一声讥诮。

现在的形势同那时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不说别的,太上皇对平阳侯恩重如山,若是叫平阳侯知晓太上皇遇难云贵之事出自卫太后之手,他就不信平阳侯还能继续对着卫太后忠心下去。

当然,太上皇之事,闽靖侯没证据。

不过,世上没证据的事多了。有许多事,并不需要证据,只要有动机就足够了。

晨间议事时,闽靖侯道,“太后娘娘,臣想着,永宁伯年轻,难免经验不足,如今缉拿靖西伯府要犯之事,不如请平阳侯协助,相信必能早日抓到要犯,还靖西伯一个公道。”

卫颖嘉冷冷淡淡的模样,即便听了闽靖侯之言,脸上也没啥反应。卫太后还未说话,平阳侯先道,“臣刚回帝都,兵部之事尚没弄得明白,怎么又扯上断案子抓罪犯了。”看闽靖侯一眼,平阳侯道,“臣乃粗人,断无这等本事。这位大人,实在抬举老臣了。”

李平舟趁机悄声与平阳侯介绍,“刚刚举荐老大人的是闽靖侯。”说是悄声,李平舟的话长耳朵的都能听到,闽靖侯当下脸色一僵,淡淡道,“数年不见平阳侯,平阳侯竟不认得我了。”

平阳侯久在西北,面上多风霜之色。乍听李平舟之言,平阳侯面露惊容,一派诚恳,“实不知是闽靖侯,失礼失礼。”

闽靖侯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找回了面子,闽靖侯还得继续说自己该说的话,“臣提议平阳侯,自然是有臣的用意所在。太后娘娘,臣听说当初太上皇与镇南王之所以陷于阮鸿飞之手,皆是因为阮鸿飞会一门儿奇功——易容术。”

“而这门奇功,据臣所知,阮鸿飞是习自平阳侯。”话到此处,闽靖侯顿了一顿,看平阳侯一眼。

平阳侯冷冷道,“仁宗皇帝时,老臣在西北为将,碍于北威侯的面子,阮鸿飞的确是跟着臣学了些拳脚,至于什么易容术,老臣倒是耳闻听过,具体如何,并无所知。老臣都不懂的东西,如何能教授于他人。即便阮贼会易容术,也并非是传自于老臣这里。”

缩骨功,阮鸿飞是跟着马维学的。至于易容术,那是个细致活儿,到平阳侯这辈儿就失了传,实在是那孽障照着他家的秘籍,无师自通。

再者,以往平阳侯挺同情阮鸿飞遭遇,觉着天妒英才、天道不公啥的。不过,自从阮鸿飞截了凤家兄弟,平阳侯早恨不能与阮鸿飞今生永不相见。

阮鸿飞在大凤朝是什么名声!

闽靖侯倒把先前阮鸿飞与平阳侯府的交情又抖出来说,平阳侯怎会给他好脸色看。且于心中大骂阮鸿飞不省心,现在还要连累他,坏他名声。

闽靖侯在平阳侯跟前讨了个没趣儿,脸色也不大好看,略含深意的一笑道,“臣是这样想的,当初既有人用这种手段大逆不道,如今是不是有人用同样的手段进出帝都呢?故此,臣启太后娘娘,找几个精通易容术之人在城门口加强检查,以免漏掉要犯。”

卫太后淡淡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点儿小事儿,倒不必攀扯平阳侯什么的,既然是闽靖侯提议,想来闽靖侯定认识这等能人,直接将人交给永宁伯就是。”卫太后瞧永宁侯一眼,“永宁伯,这事你来办,不要走漏了要犯。”

卫颖嘉领旨。

闽靖侯颜面无光的去了慎亲王府。

“这个时候依旧咄咄逼人,我看宫里那女人定有防范!”闽靖侯在晨议时吃了一肚子的火气,到了慎亲王跟前脸色也未能好转,反而忧心忡忡。

慎亲王正在湖边垂钓,老僧入定般闭目敛眉不见动静。

秋风袭过,小湖里碧波荡漾。闽靖侯嗨叹一声,在慎亲王身畔的一张空着的竹椅中坐了下来,慎亲王道,“过了今日,江山易主,咄咄逼人又怎么了。”

闽靖侯不禁咽了口唾液,慎亲王收了鱼竿,折身回房。

在慎亲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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