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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绿脑袋 ... (8)

纱帐子与吴婉说话儿,“你认得字,自己看吧。”又说一句,“也别看的太久,伤眼睛。”

吴婉看得仔细,忍不住轻轻掉泪,“若不是皇上与沈公子相帮,我一个女人断难立足的。”

沈拙言听到里面轻轻的抽泣声,忙道,“快别哭了,我听人说坐月子时不能流泪呢。”

吴婉忍着心中的酸疼,温声道谢,“多谢沈公子仗义相帮。”沈拙言品阶不高,贵在御前当差,能说上话儿。这样不图条件的帮忙,足以让看透世情的吴婉心生感激。

沈拙言并不习惯跟女人说话,挠挠头道,“你好生养着吧,有事派人去跟我说一声。”起身又道,“那个,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你就好好过日子吧。”

“多谢沈公子。”

沈拙言告辞。

有关明湛对于女人从不卑贱的高论,在帝都引起不少议论。

虽然自古便有三从四德的训示,明湛却是个很会瞎掰的人,他早说了,“你若觉得女人卑贱,那你必定是认为自己女儿自己母亲同样卑贱的。”

再有,明湛去国子监演讲时提及此事,更加说道,“从远古说来,女娲造人。你们皆知女娲是大地之母,我们的祖先皆是女娲用泥巴捏的,女娲本就是母神,她焉会歧视女性呢?如今,有些不明白的人对女性颇多无礼之处,岂知不是逆母神旨意而为?”

由一件男女平等之事,明湛还能扯到女娲身上,可见其扯功之深厚。

“何苦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男人与女人,不过是分工不同而已。男人保家卫国,女人亦要种田桑梓,少了哪个都不成。律法尚未有尊卑之别,在朕眼中,男人与女人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在此热议之时,明湛正式提出对女性独立法案的重新立法,最重要一条就是:女人有独立的立户权。

无数的女人因此对于明湛感激不尽,在后世许多岁月中,更有无数人谈起武皇帝的这条仁政,大赞武皇帝英明。

明湛身上有极其严重的绅士情怀,他自然是同情女人。不过,他当然也是另有目的的,明湛对阮鸿飞道,“如今国中不论贫究贵贱皆是以家族为单位,一人有事,全家上手,尾大不掉。再有各豪族姻亲联系,拉帮结派,势力越发强横,于国执政大为不利。正好趁此机会,重申家产族产子女继承权,以此渐渐削弱族长势力。哪怕族规,亦不能凌于国法之上。”

在历史中,没有哪个皇帝会真正喜欢世族豪强,这种历史遗留的畸型产物。纵然以明湛之开明,亦是大皱眉头。

这件事,明湛命李平舟打头儿挂名,礼部与翰林院共同研究一个各方均能接受的法案出来。

当然,这是长期工作,急不得。

不过,现阶段的成果是,吴婉大扬其名,且保住了自己的家财。

而且,短时间内,南丰伯府真不敢怎么着吴婉。

就是大公主进宫,想在卫太后跟前儿探一探口风,卫太后淡淡道,“都是女人哪。”

意思很明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大公主讪讪,不死心的道一句,“吴姑娘这样的女人比较罕见。”

“咱们皇家,有皇子有公主,自太祖皇帝始,公主虽然有一品、二品、三品之分,不过,除了嫡出公主,哪个真叫你们的封号低于二品呢。”卫太后淡然道,“你们出宫嫁人,开府赐产,亦不逊于诸皇子。平日里,撒个娇卖个乖,都尽量让你们如意。谁叫你们是女儿呢,女儿自是要偏爱些的。要我说,皇室,待公子比皇子更加优容。”

“我视你们为亲女,将心比心,若是你们谁受了这样的欺负,倒不必流放罚金这样麻烦,全家上下,有一个算一个,男人净身入宫,女子没入教坊。”卫太后似未看到大公主尴尬的面孔,温声道,“不过,话说回来。吴姑娘的身份自然远不及你们姐妹,不过,皇家也得讲理呢。”

“我对皇帝说,比起当初永宁侯外家表兄,这位陆公子实在判的轻了。”卫太后徐徐道,“后来,皇帝说了,陆家总归是大公主的婆家。南丰伯府坏了名声,大公主的颜面亦是有损。”

大公主已是后悔说错了话,不想卫太后并不打算轻轻放过她。

“皇帝就是这样心软的人,南丰伯府与永宁侯府比起来,爵位且差一等呢。怎么说,永宁侯府都是我的母族,莫非永宁侯府的名声就不要紧了么?”卫太后的声音一如继往的平和,“其实,即便皇帝不说,我也明白皇帝的心意。你们与皇帝毕竟非一父兄妹,论起来,是堂亲。虽太上皇健在,到底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呢,是宁愿我这个母亲受些委屈,也生怕委屈了你们姐妹呢。”

大公主如芒在背,冷汗涔涔,急忙跪下道,“皇婶明鉴,淑媛断不敢有此心的。在淑媛心中,皇上是君上,亦是骨肉兄弟。南丰伯府之事,淑媛亦是感恩不尽。且南丰伯府不过一伯爵府第,焉能与永宁侯府比肩?淑媛断无此不敬之心。”

卫太后笑笑,“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一派和悦道,“我是见你进宫了,平日里闷的慌,皇帝天天忙,也没空来陪我说说话儿。看到你,难免话多,哪里就到这个地步儿了呢。”大公主再如何掩饰,也掩饰不住心下惶恐,言辞间恭敬许多。卫太后携大公主去了太皇太后那里,祖孙三代热闹闹的用过午膳,大公主方战战兢兢的告退回府,自此收敛十分。

事后,卫太后对明湛道,“我们对她们太过宽和了。”

明湛道,“一个女人,不必放在心上。”这说的是大公主。

卫太后并不作此想,“我这也是在教她,没有智慧,起码要学会安分。该是让她们明白是谁在当政的时候了。”

37、更新 ...

吴婉是一个奇才。

饶是明湛也得服气,这个女人虽是原装封建社会的女人,却有着多少男人所不及的敏锐触觉与超前眼光。

吴婉在帝都兴风作浪,南丰伯府怎敢拖延十万银子的事。急急的开了老库,将数车银子如数送至吴宅。

这样大笔的款项,吴婉早有准备,请来帝都最有名气的四位银庄的掌柜,现场称银,现场开票,尽数存入银庄。

然后,吴婉刚出了月子,便大张旗鼓的买下朱雀街一处店面,且不用来做生意,她开了一个“女子援助会”,并且在皇家报刊上大作文章,声称免费帮助受欺凌迫害的女人。

凡是受害女子,要打官司,她出银子。要伸冤,她请状师。

一切行为,均属免费。

吴婉公开说,“我有南丰伯府赔偿的十万两纹银为底,皇上都说了女人不卑。如果有女人受到伤害,无可求助,只管来这里。我身为女人,定会尽一切努力帮助女人。”

吴婉还在皇家报刊上登了开业日期,当天请了舞龙舞狮的队伍,亦要杂耍百戏,鞭炮齐鸣,弄得极是热闹。

沈拙言还特意叫了魏子尧来捧场。

出乎吴婉意料,永定侯夫人亦命家人送来贺礼。吴婉自是谢了又谢,只管请永定侯府来人进去喝茶。

接着李平舟之母李老夫人亦有贺礼相送。

最让吴婉震惊的是,淑仪长公主坐车而至。

明艳成婚将将八年,正是女人最美丽的时光,她本就生的极好,一举一动,风韵无限,艳光逼人,雍容华贵。

“不必多礼。”明艳扶起吴婉,笑盈盈的将人打量一番道,“听说你为女人伸张公道,佩服之至。我亦同是女人,却不比你是女中豪杰。”

吴婉忙道,“公主身份高贵,岂是民女可比。”连忙请明艳进去,亲自相陪。

吴婉并非蠢人,明艳能来她自然殷勤招待。如今不必谈深交,且彼此留下个好印象是真的。

明艳除了刚入帝都时,闹了回退婚,其余时间皆行走于帝都上流社会的内宅人家。

虽不低调,亦不高调。

她自然不会纯粹是因敬佩吴婉来为其撑腰,她们素不相识,自然没这份儿交情。

虽然明艳认为吴婉的确是个有魄力的女人,她虽未在公开场合表态,不过于心底对这个女人也是极佩服的。

对于女人的苦处难处,她也颇有体会。

当初,如果不是明湛百般周旋,她简直不能想像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社会对女人的要求犹为残酷。

卫太后如今每期的皇家报刊都不落的,明艳时常过去请安,卫太后指了指吴婉开业的消息,对明艳道,“你才是皇帝的亲姐姐,皇帝长姐,明艳。”

明艳是个聪明人,看到吴婉的消息自然会联想到陆家。听了卫太后的话,自然又联想到大公主淑媛,明艳眼睛一亮,笑道,“母亲这样说,我就当仁不让了。”

明艳极会察颜观色,她从不会称呼卫太后为母后,总是如以前一样,直接叫母亲。她自幼于卫太后身边儿长大,明湛即位,她的好处是无限的。

各代公主中,都会有个打头儿的人。

如襄仪太长公主,如敬敏大长公主,在长公主这一代,由于明湛是接了皇帝伯父的班儿,明艳由郡主升至公主,虽然与淑媛长公主同品阶。不过,她瞧着明湛一向优容太上皇所出公主,明艳识时务的跟着礼让淑媛长公主三分。

如今,既有卫太后的话儿,明艳自然求之不得。

并且,在明艳心中,亦早认为,她是明湛的同父姐姐,且与明湛一道长大,姐弟之间,素来亲近。如今明湛登基,她为长姐,自然是长公主中当仁不让第一人。

先前,碍于明湛对淑媛长公主的优容,明艳让她一让。

这次是淑媛长公主的婆家自做蠢事,明艳当然不介意取代淑媛长公主在诸位姐妹中的地位。

虽然明艳不知卫太后具体想做什么,不过,卫太后看重吴婉。

可惜的是,凭吴婉一个小小的商女,打了这么一场不大光彩的官司,就想在帝都站住脚,这实在太难了。

明艳前来帮衬一把,首先是送了吴婉一个天大的人情,且吴婉是卫太后看重之人,说不得日后自有福缘。如今,在吴婉没落的时候结此缘份,于明艳,既能在卫太后跟前儿卖好儿,且重重的打击了淑媛长公主的声望,何乐而不为?

现在的吴婉还没有太高深的智慧,她不明白,自己一个民女,怎么就惊动了长公主。

不过,她亦是聪慧无比之人。

她不知明艳为何而来,却本能的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明艳参加吴婉的开业典礼,当淑媛长公主得知此消息时,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晕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狠招儿。

明艳并不是蠢人,无缘无故的怎会去给一介商女开的小破什么会捧场?

能在明艳身后指示的是什么人?

淑媛长公主不问已知。

真正的杀招。

虽有卫太后暗里相帮,明艳也去给吴婉撑场面,不过真要在帝都立足,并不容易。

田晚华虽然命人多留意吴婉的“妇女援助会”,仍有许多麻烦不期而至。

并且,吴婉此举对于帝都男人是不小的刺激。她这种摆明车马要为女人出头儿的架式,更为大多数男人所厌恶。

尤其是读了几本圣贤书的酸生腐士,竟有找上门儿来劝吴婉安分的,更有没风度者,经过吴婉门前亦要啐上几口,以示唾弃。

吴婉的风度则令人心仪,她真是有唾面自干的涵养。

其实,在吴婉看来,唾面自干不算什么,她真是见多了,更有地痞流氓上前要纠缠要收保护费。

吴婉瞟一眼来收银子的小喽啰,冷声道,“叫你们林三哥来!我有话只能林三哥说!”她要在帝都立足,这些暗地里的事儿自然知晓。

待林三来了,吴婉直截了当道,“要多少,三哥划个道儿出来!出得起!我出!出不起!我走人!绝不浪费三哥的时间!”

林三是在街面儿上混的人物儿,自然知晓吴婉的名声。这女人是块儿硬骨头,底下人啃不动,点明要他亲自前来,他就来了。不料此女难得知事,也不好强逼她。否则吴婉真的被逼搬走,难免上头无人过问,林三便道,“按规矩,你这铺子每月十两,包管没人给你捣乱!”

吴婉直接命人取了一百五十两出来,“这是一年的孝敬,以后还得承蒙三哥多关照!”

林三亦得赞一声,抱拳道,“吴姑娘痛快!但有差遣,只管着人给林某送信!”

“若有事,自然少不得麻烦三哥!”

按理说,吴婉这样一个女人在帝都开店,最怕的是有人骚扰生事,借机夺人谋财。

不过,吴婉如今却无此忧虑。

帝都里不知道她的人少,就是林三在私下也跟手下的小喽啰道,“搞女人时眼睛睁大点儿,若是碰到个吴婉娘这样的,包管你们不知道怎么死!”

虽然吴婉与陆家的官司虽已落幕,此女强横名声亦在帝都上空发光发亮,时刻刺激着帝都诸人敏感的神经。

豪门世族对子弟的要求愈发严格,纵使家中子弟有瞧中了哪个,宁可买来纳来聘来,也再三叮嘱,绝不可在外胡为。

虽说吴婉这样性情的女人罕见,可也说不定什么时候运气差,就踢到铁板呢。陆老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故而,知道吴婉身资不凡的不在少数,可要说敢谋夺她财产的人真没有。

很明显,虽然许多人为吴婉身资吸引,不过对于男人最简单最卑劣的夺人清白逼人下嫁的法子,在吴婉身上明显是失效的。

没人敢说自己比陆家后台更硬。

一场官司,吴婉吓破了帝都男人的胆子。

吴婉不仅开了“女子援助会”,她还继续经营帝都的其他生意,亦办的有声有色。

明湛对卫太后评价吴婉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卫太后赞许道,“给她一个地方,她能干出一番事业来。我看,许多男人都不及她的手段魄力。”

“既然母亲有意,不如给她一份差使,让她立足。”总靠炒作,亦非长法。

卫太后笑,“我正有此意,想跟你开口呢。”对于自己与儿子的默契,亦是卫太后相当自得的一件事。

吴婉命运的转折由此而始。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哪一点投了太后的眼缘儿,甚至在面见卫太后时都是战战兢兢,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卫太后在大多数的情形下是个极温和的人,她从不轻易动怒。吴婉却从卫太后身上,感受到了比明艳更加雍容的威仪。

“你现在还好吗?”

“回太后,民女一切都好。”吴婉恭敬回答。

卫太后满意的打量着吴婉,“我听过你的事,亦喜欢你的性情。那日你的店开业,我命明艳过去给你镇场。相信,现阶段,你不会过得太艰难。”

吴婉此时方知明艳会去的缘故,急忙谢恩,“民女谢太后娘娘相助。”

“坐下说话吧。”卫太后温声道,“你是个相当聪明的姑娘,懂得借势而为,以小搏大,还自己公道。亦是个有良心的姑娘,拿出钱来开一个‘女子援助会’,愿为弱势的女人出头儿。”

“我有一件差使,一直想找个能干可靠的人去办,不知你愿不愿意?”

“请太后明示。”

“你去过善仁堂。”卫太后看向吴婉,见吴婉虽紧张,亦不太了解宫中规矩,不过,并不失态。卫太后心中多了几分满意,说道,“善仁堂是我一手筹办,并不属于朝廷机构。所以,我不想用朝中官员去经营善仁堂。善仁堂里涉及药材买卖,银帐出入,我需要一个懂得生意,会经营的人,打理善仁堂的帐目。”

吴婉虽知机会难得,却极审慎道,“能得太后娘娘青眼,乃民女三世福分。只是民女有话不得不说,民女于药材上并不通,怕会误了太后娘娘的事。”

卫太后笑一笑,“你出身商家,我看你现在的铺子,有绸缎店,有银楼,还有粮庄,莫非这三样你皆精通不成?皇帝亦不大通书本,不过满朝大儒皆在为皇帝效力。真正的聪明人,在于用人,而不在于去学一项技能。”

“不过,我也有丑话说在前头。”卫太后道,“给我当差的好处,自不必我多言,你亦明白。不过,你若接了这差事,除了那家‘女子援助会’可以继续开,其他买卖都要关门。且只要为我当差一日,就不能经营商贾事。”

卫太后的确看中吴婉,多说一句道,“这并非我看不起商贾,只是你得明白。朝中大臣,没有哪个一面当官,一面料理商铺的。”

吴婉并不缺银钱,这样难得的机遇,她怎能错过?

不知内情的人,对于吴婉的本事简直是叹为观止。

这位女士,先是打赢了伯爵府的官司。且如此残花败柳之身,竟得到了太后娘娘的青眼宠爱。

吴婉正式到善仁堂上任。

在江南,轰轰烈烈的盐课改制亦拉开帷幕。

38、更新 ...

其实,大家对于明湛为何选林永裳为钦差下江南主持盐课一事颇多不解。

首先,林永裳并非从龙之臣(譬如范维冯秩)。

其次,林永裳与明湛也没有师徒之情(譬如徐叁徐大人)。

再三,先前明湛尚未立太子之时,根本没见过两人有任何交情,就是说话的时候都少之又少,林永裳提前就勾搭上明湛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但,就是这么个人,竟成为明湛登基后最幸运的臣子。原本大家对于林永裳而立之年居从一品理藩院尚书之位就颇多眼红,不料让人眼红的事在后头。

明湛先是提拔林永裳为他登基后首次恩科的主考,而后将关乎帝国国运的盐课改制交到林永裳手上。

最最让人眼红的是,那把太祖皇帝用过的天子剑。

如果诅咒有效,林永裳果被各式各样的嫉妒诅咒给咒成灰了。

没有一个人明白,明湛为何对林永裳如此的信之用之。

就在明湛拎着林永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章细阅时,阮鸿飞拿着小银剪漫不经心的剪灯花儿,一面为广大红眼病儿的大臣问出了心中疑问,“你对林永裳倒是格外的看重。”

明湛笑,“永裳年轻啊。”

阮鸿飞一剪刀下去,烛火跳了又跳,猛然亮了许多。

明湛这人就有这不大实在的毛病,不过他几乎不在阮鸿飞面前卖官司,笑道,“年轻,体力就好。而且,你看永裳,这么年纪轻轻,家中并无权势,却可以爬到从一品之位。虽有撒娇李这位座师,撒娇李也不可能真拿他当儿子一样提拔。由此,可见林永裳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再者,他做御史时得罪的人海里去了,可是这些年下来,算计他的人全都死光光,林永裳却安然无恙的步步高升。”阮鸿飞将烛花儿剪了又剪,屋子里烛影跳了又跳,明湛看的眼酸,索性合上奏章道,“这里头,既要有实力,又要有运气。”

“淮扬改制的规模,并非云贵二省可比。当初,我带着范维冯秩忙云贵盐课改制之事尚累个半死。”明湛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工作量极大,压力与机遇并存。我自然要找一个年轻,体力好,会干活儿,聪明,有实力,且有运气的人过去,成功机率才最高。”

“当然,还有一点。”明湛道,“从一品、一品,这些朝官中,林永裳是最年轻的,可见此人潜力无限。他很对我的胃口,我也想用他。不过,有一点,我始终很担心,母后也提醒过我,此人是没爹没娘父母双亡,只有沈拙言这么一个外甥。”

“来历不明,是大忌。”明湛正颜道,“我派人查过他的底细,亲戚全都死光,什么都查不出来。正好借此机会,探一探他的底。”

阮鸿飞简直难以理解明湛所做所为,问道,“你就这么一面探他的底,一面把太祖的天子剑送出去了?”小败家的。

“什么叫送啊,借他用用而已。”明湛侧脸看阮鸿飞一眼,“我还是觉着永裳不像坏人。”

阮鸿飞讽刺,“可不是,坏人脸上都写着字儿呢,你一看就知道了。”

“哪里,我当然还有准备啦。”明湛纵身扑过去,没扑倒阮鸿飞,反被人抱怀里,倍觉没面子,说道,“赶紧躺床上去,叫爷好生喜欢喜欢。”

阮鸿飞一手揽着明湛,一手咔喳将手边儿的蜡烛芯儿剪断。双手抱起明湛,将人压床上,刚要亲亲,明湛忽然捏住阮鸿飞的嘴,嘿嘿奸笑两声,“飞飞,能不能打个商量啊?”

“除了上下,别的都好商量。”阮鸿飞早已看穿明湛的计量。

“我不是说要悔约,反正我应了你这三年都在下面,还有二年半呢。”明湛先摆出一副实诚人绝不毁约的面孔,央求道,“我是说,能不能把二年半后,我该在上头的日子预支一天出来使。”

阮鸿飞险些笑喷,忍笑问,“这叫什么话,还有预支的?”

“当然有啦,你只管记帐就是。飞飞,你就让我一回嘛,我好想在上头啊……”明湛厚着脸皮撒娇,抱着阮鸿飞的脸亲了好几口。

阮鸿飞微微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明湛急色鬼一般蹿起来骑在阮鸿飞身上,大吼道,“不许反悔!”

阮鸿飞按住明湛的动作,笑盈盈道,“可以预支一天,不过,不能今天做。待明年你生日,给你预支一天,算是寿礼。”

明湛气的哇哇叫,“你也忒会算了,呜……”

被堵嘴,扒光,看光,吃光。

比起明湛别扭又痛苦而又甜蜜的生活,林永裳完全是水深火热,简直吃不消这淮扬官场里六月骄阳一样的热情。

自他到了淮扬,见识了淮扬盐商之豪富后,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每到一处,必有宴请,凡宴请,必有歌舞;歌舞后,必有名伎相陪。

这次跟着出来的,除了那些闷头算帐的吏部盘帐的老头子,俱是清一水儿的年轻人。

打头儿的林永裳不过而立之年,安定侯执着林永裳的手,对陪酒的名伎笑笑姑娘说笑,“咱们林大人,瞧瞧,这一表的人才哟。不是我吹牛,帝都找不出第二个,林大人呢,还有个好处,家里无妻无妾。你们只管使出手段来,若得林大人一亲芳泽,有的是你们的好处。”

笑笑姑娘一嘟樱桃小嘴,皱起可爱的鼻尖儿,翻了个可爱的大白眼,一径嗔怪道,“瞧侯爷说的,好像奴们只识身份只认银钱似的。奴不依,莫非奴就不能爱林大人的人品才具了么。”

淮扬总督薛春泓笑道,“这儿可不只林大人人品才具好,范大人冯大人亦是御前小红人儿,朝中新贵。”

淮扬官场,这些名伎们陪完酒不算,还要送诸位大人上床。

林永裳笑,“这可不敢,有圣人前车之鉴,可见女色误人。”

范维极是佩服林大人一张毒舌,堪比孔雀胆鹤顶红,薛春泓与安永侯扬州知府俱是尴尬无比,还是范维打圆场,“夜深了,姑娘们也累了,让她们回去歇着吧。这趟出来,若是叫皇上知道我等单在美色上用心,怕会不高兴呢。”

薛春泓忙打哈哈笑,“可不是么?见到几位天使下降,我等只顾着高兴了。还是范大人御前当差,给我等提了醒儿。”

冯秩道,“是呢。盐课的事也该开始办了呢。”

林永裳接口道,“若是薛大人郑侯爷李知府无异议,咱们明儿就在总督府打齐儿。”将事情定下。

“听林大人的。”

诸人纷纷告辞离去。

如今江南也有一样流行,大家纷纷以看盗版的皇家报刊为荣。

安定侯深更半夜的回家,见老婆正捧着一叠子墨纸对着牛油大蜡直乐,笑道,“又出新的了。”尤是妇人最爱。

安悦公主撂下皇家报刊,唤了侍女进门服侍丈夫洗漱。闻着丈夫身上的腻歪歪的脂粉味儿,没好气道,“又去那腌臜地方了吧。”

“我的夫人哪,不过是应酬,新来的钦差,好家伙,带着太祖爷的天子剑来的,谁敢怠慢了他。”安定侯笑问,“南丰伯家的官司如何了?”

安悦公主笑,“陆家老八判了二十年,流放三千里,无赦不得回帝都。南丰伯府被罚银十万两给吴姑娘做补偿。”

安定侯叹,“陛下英明。吴姑娘毕竟性命无忧,若是仿赵喜案,量刑就太重了。”

安悦公主道,“这位吴姑娘真是厉害人物儿。”

“不厉害也告不了御状。”安定侯换了内衫,洗过手脚,道,“吴家出此悍女,我看吴经要头疼了。”

安悦公主道,“有吴经什么事儿,吴经不过是族长,这姑娘虽说是父母双亡,到底有叔婶娘舅,等闲也轮不到族长来管。”

夫妻俩闲话一回,共同歇息不提。

如安定侯所料,吴家真是炸了锅。

吴经乃一族之长,扬州城里数得着的大盐商。

原本吴婉只是吴家旁系,傍着大树做些买卖,家族的盐场里有些祖上传下来的份子。吴婉一支与嫡支相去较远,在盐场那头儿不过占个一星半点儿的。

自吴婉与陆家打官司一事见了报,吴经简直头痛个半死,唤了吴婉的叔叔吴缜来教训了几句,命他去帝都把吴婉摆平。自古民不与官争,虽说吴家也颇有财势,不过那毕竟是帝都南丰伯府,族中两位驸马,哪个是好惹的。虽然吴经也认为吴婉可怜,可在利益的天平上,一个吴婉自然不能与南丰伯府的重要性相提并论。

按吴经的意思,若是南丰伯府肯娶吴婉,那是再好不过的结果。毕竟吴婉已失清白,且腹中有陆家骨肉,能进伯府做平头正脸的嫡妻,亦是福份。

或者有短暂的波折,到底母凭子贵,不怕没有将来。

谁料到最终是这样一个结局。

吴婉绝对是豁了命出去。

此事,并不是小事,吴经派人于帝都密切关注。对于吴婉的手腕,吴经头疼的同时,亦大为佩服。一介女流,竟有如此手段见识,不让须眉。

吴经的消息比那过了期的皇家报刊要快要准,自从得知吴婉已得皇太后青眼,结束了在帝都的生意,被封从五品女官,正式打理善仁堂后,吴经已经敏锐的感觉到:

他对于吴婉的策略,需要变一变了。

39、更新 ...

吴经吩咐人叫来吴缜,直接吩咐道,“除了贤侄女带走的,原本吴纪尚留在江南地界儿的产业,你一笔一笔俱盘算出来,收拾整理好。我让吴缅随你一道去帝都,跟贤侄女说,这些俱是她应得的。再问一问贤侄女,如今她远在帝都,这些产业,留在扬州,我亦会派人给她守着;若是想变卖,只管放心,定不会叫她吃亏。”

吴缜未料到族长忽然间一百八十度的大变脸,忙道,“大哥,咱们这样,岂不是大大得罪了南丰伯府。”世事难测,南丰伯府虽已与吴婉成死仇,却是吴缜争产的护身符儿。

吴经暗叹,吴婉的本事自不必说,就是吴缜的同胞兄弟吴纪亦算精明能干,怎么吴缜这样扶不上墙。吴经只得拿出些耐心,将话说明白,“婉娘姓吴,是咱们吴家闺女。婉娘独身在帝都,莫非还要靠她的娘舅关照?岂不是现打了咱们吴家的脸面?南丰伯府虽然势大,可咱们吴家闺女,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岂能说给人欺负就给人欺负了?现在已无转寰余地,我们自当要站在婉娘这一面。哪怕咱们势不如南丰伯府,亦要有做人的骨气!”

“我会命你嫂子给婉娘备下吃食用件儿,你只管一道带去,别叫她受了委屈!”吴经一派义正严辞。

吴经贵为一族之长,说的话,吴缜咬咬牙只得应下,只恨满腔盘算打了水漂儿,犹不死心道,“大哥,我兄长原无嗣,莫非这些家业就让婉娘带到婆家去不成?”

“你好糊涂。”吴经皱眉训斥,移开眼睛,只觉再看吴缜一眼都多余,“现在还敢提什么家业不家业的,皇上万岁爷亲自发的话儿,吴纪的产业均是婉娘的!你真是要钱不要命了,知不知道抗旨什么罪过!”

吴缜顿时蔫儿了。

若不是吴缜逼迫太甚,料想吴婉也不会远走帝都,看着这罪魁祸首,吴经冷声道,“你若是眼里只看得到婉娘的产业,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咱们吴家,可容不下那种见利忘议谋算孤女之辈的!”

“大哥放心,我哪里会做此想。”商人总会说两句场面话,吴缜赔笑,“我亦盼着婉娘好呢。”

“这方是正路。”

吴婉见到吴缜与族叔吴缅时,并不惊讶,只要眼睛不瞎,当能看得到她的地位与价值。

当她看到吴缜双手奉上的她家的产业册子时,终于微微的笑了。

吴婉向以冷面示人,这样一笑,着实令人有冰消雪融春暖花开之感。

果然,尊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

吴缅是个相当健谈的人,亲切笑道,“侄女怎么搬了家?这幢宅子好,宽敞,”眼睛扫过这一屋子老红木家俱,赞道,“也舒坦。”

“原来的宅子太小了。”吴婉浅笑,“就后头一个小花园儿,不过是匆匆落脚之处,也不大讲究,就逼仄了些。如今我要在帝都常住,自然要另择府第。这处书香胡同儿住的都是官宦人家儿,此处原是一老翰林的宅院,如今告老回乡,处理宅院,我随经纪来瞧,一眼就看喜欢上了。尤其后头的花园子,花木养的极好。又爱他这一屋子老家俱,索性多出些银子,都买了他的,也省得他贱价处理,反倒可惜。”

吴婉并不似原来的歇斯底理,风度极佳,笑道,“叔叔与族叔不如就住在我这里,一家子亲戚,倒也便宜。”

吴缅自不会将虚留当真,笑道,“这次来还有咱们帝都铺面的帐要理,住这里,倒扰了侄女的清静。”吴缅乃吴经胞弟,亦八面玲珑之人,笑问道,“大哥的意思,是叫我问一问侄女,你南面儿的产业,若是留着,族中安排人照理;若是侄女想变卖,族中亦可代为安排,总之不会叫侄女吃了亏。”

吴婉亦不客气,笑道,“那真是麻烦族叔与族长大伯了,我如今为官,自然不好再打理商贾事,且日后回家乡的时候怕不多,还是请族叔代我出面儿变卖现银吧。”有亲叔叔吴缜在前,吴婉刻意只请族叔吴缅帮忙,不动声色,已叫吴缜难堪之至。

吴缅自然求之不得。

吴婉如今不但得以活命,她还过得非常好。甚至,她非常享受这种受人尊敬的感觉。这就是权力的味道吗?怪不得男人终此一生都是乐此不疲的钻营权势,的确令人迷醉。

吴缅又将大嫂准备的礼物送给吴婉,很是安慰了她一番,便识趣告辞。

吴婉送出二门。

她有心机有魄力有智谋,她可以以小搏大,将南丰伯府的公子送到关外大狱。她可以做许多女人做不到的事,可是,她改变不了这个社会环境。

社会对亲族的倚重,让吴婉作呕欲吐的同时必须招待好族人,还得言笑晏晏,有礼有节。

是亲叔叔吴缜对不起她,吴缜夺她家产时,族长虽未说话,到底保她上帝都。

那是族长,不是她吴婉的什么亲人,她不能要求再多了。

族人虽袖手,不过亦未落井下石,并无亏欠。

如今,族长这样快的表明立场,她自然愿意与族人君子之交。

林永裳与薛春泓总督就盐课改制一事达成一致,毕竟明湛先前的宣传工作到位,春闱都以盐课改制为题了。

在林永裳等人尚未到淮扬之前,盐课改制的春风已吹遍了淮扬大地,盐商们亦早知盐课改制已势不可挡,全都歇了火儿,准备另谋生路。

林永裳对于盐商如此配合,颇为吃惊,温声道,“先前林某来淮扬之前,陛下亦有所训示。”

清一清嗓子,林永裳道,“皇上知道,你们先前打理盐课,为君尽忠为国孝力,如今断然没了饭碗,难免发愁。”

吴经年轻,反应也快,顿时一脸感激道,“皇上真乃万世明君,对我等盐商亦关怀备至。”那满面的感激涕零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说他亲爹呢。

余下诸人亦不甘示弱的说起各自的感激之情。

林永裳满意的笑一笑,“诸位皆是淮扬大商贾,盐课改制亦关乎诸位的饭碗,想来早去云贵打听过了,必知陛下性情,自不会令你等吃亏。先前,在朝中曾有人提议给你们封个虚衔来犒赏你们多年辛劳。”

说到朝廷补偿问题时,眼冒亮光的不是一个两个。这些商人,有的是银子,缺的是社会地位。如果朝廷肯赐官,纵使是虚衔儿,亦是无上荣光。

“不过,皇上说了此举不妥。”林永裳仿若没看到诸人的失落,接着道,“皇上道,虚衔儿不比饭碗实在。你们失了盐课这碗饭,自然要还你们一碗更香的。”

此话一落,就是坐在盐商第一位的程耀之,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亦是精光一闪。

诸人秉气凝神,半点声响皆无,只听到一屋子心跳与呼吸的声音。

林永裳不再卖官司,直接道,“诸位若有意江南海运,可去帝都,介时,陛下会亲自召见几位,与你们详谈开海禁之事。”

虽然开海禁的风声早就放出来,且不少人做过此美梦。不过苦于并无准信儿,谁也没敢轻信,如今美梦成真,饶是这些富贾天下的大商人,亦难免喜形于色。

海运的利润,他们是知道的,那真真是一本万利的营生。虽说海上风险大,不过这也并不一定要出海行商,在岸上照样能赚银子,不过利润低些罢了。总之,这是一门风险与高额的利润共存的营生,颇是令人心动。

程耀之当下便问,“林大人,不知陛下何时召见我等,我等也好准备进帝都之事。”

“任何时候,这要你们选个时间,只要你们去,陛下自有宣召。”林永裳道,“你们去帝都时,本官会亲自写一张手书,你们只管持此手书到吏部,自可得见天颜。”

程耀之感慨道,“我等商贾末流,能得陛下这样妥当安排,纵是粉身碎骨,亦愿为陛下驱使。”

不要以为盐商皆是什么大腹便便粗糙无礼之人,要知道,这些商人不乏出自世代富贵之家。他们虽是经商,亦通诗书,说话有几分文采水准,行为之间并不见粗鄙之气。

林永裳笑赞,“诸位果真是未负陛下一片关切之心。”

明明见都未见过一面,且明湛行此调虎离山之计,不过是为了让林永裳好进行盐课之事。因林永裳处置得宜,盐商们不但未对改制之事心生反感,反而是对海运跃跃欲试,将眼睛投放在更大的蛋糕之上。

林永裳趁热打铁道,“皇上亦有言,他知你等盐引尚未到期,如今为了天下万民,要你们交回盐引,岂不令你们损失银钱?陛下说了,只管将各自盐引剩余期限换算了银钱,朝廷一一补发。”

另一盐商沈太平正色道,“陛下时时将我们商贾放在心上,我等欲报帝恩尚且不及,这些银钱,只当我等捐给太后娘娘的善仁堂。亦算我等商贾,对天下百姓老人的一点儿心意。林大人且不必推辞,若是执意要还银子,就真是看不起我等行商之人了。”

林永裳意即在此,自不会推辞,笑道,“那本官就代天下百姓谢过诸位了。”

有云贵之例在先,且盐商们早有心理准备,如今朝廷肯另给他们生路,又能去帝都见驾,简直是惊喜超过预期。顿时,人们先前对于盐课改制的怨言皆是风消云散,只剩满腔爱国忠心。

林永裳之精明强干,可见一斑。不禁是范维冯秩颇多体悟,亦可见明湛用人之精准。

40、更新 ...

林永裳与薛春泓总督设宴招待盐商,宴会过后,宾主尽欢,各自告辞走人。

范维冯秩与林永裳亦喝的不少,自回院中休息。

林永裳笑,“这次多亏了小范大人这招釜底抽薪。”

“不过是奉大人之命而已。”范维谦逊着。

冯秩笑,“两位就不要过谦了,难得这些盐商合作,咱们赶紧把帐盘清。”

盐商们这样识时务,自然有舆论的关系。再者,三人早商议了,范维事先悄悄的拜访了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盐商程耀之。

如今扬州城盐商中,程沈两家不相上下。

程家族长程耀之,沈家族长沈太平俱是盐商中关系重大之人。

沈太平乃湖广总督沈东舒生父。

自从沈东舒步步高升,沈家从不起眼的盐商之家,一跃为盐商中的大户儿。几乎与老牌子的程家平起平坐,甚至锋头儿更盛程家三分。

程家的地位来自于凤景乾初登基时,为西北平叛大军捐了百十万的粮饷,自此得了凤景乾青眼。终凤景乾一朝,程家皆是顺风顺水,赚的银子海了去。

谁料沈家出了一位沈东舒,沈东舒有才,沈家有财。沈家拿出家底子为沈东舒铺路,如今已得到超额回报。

程沈两家皆是盐商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儿,更有沈太平屡屡撼动程耀之的盐商商会会长之位,二人之间,龌龊颇多。

此次在召集盐商宣召盐课改制之前,林永裳已做足功课。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林永裳就是抓住这个机会,派范维暗访程家,先与程耀之详谈了盐课改制后各家皆可涉足海运的优厚条件,自然还有关乎帝王恩宠的事。其目的,不过是让程耀之在盐课改制时,带头儿配合一下,起个“托儿”的作用。

对于程耀之而言,这真是天上掉的大馅儿饼。

他家几代盐商,奈何如今这盐课改制,已是势在必行。他早命人去云贵打听过了详细情形,如今不仅能获得朝廷的补偿。当然,更让他欣喜的是,官家找他做这个“托儿”,而不是找沈太平。

这说明什么?

程家子弟自然也有在朝为官者,不过皆不比沈东舒才干过人,贵为正一品总督。

程耀之自然要抓住这次机会,这是个极难得的,他梦寐以求的,可以获得新皇圣心的机会。

程耀之求之不得。

关于为何林永裳不选沈太平做这个“托儿”的原因,林永裳认为,其一,沈家并没有程家根基深厚,这是历史原因。

再者,从程家在太上皇当政时资助西北军资一事,就可看出,这家人是十分善于政治投资的。而且,能为政治投资下血本。

沈家却是依靠族中子弟的升迁来得到今日地位,沈家的投资,更多是放在族中子弟身上。

故此,林永裳弃沈家,而选程家。

当然,他也没料到沈家亦如此殷切的配合盐课改制之事。

不过,在范维眼里,林永裳选中程家,或者还有另一层干系。

朝中年轻新贵,其实不只是林永裳一人。

再有一人便是如今任湖广总督的沈东舒,甚至在太上皇当政时,沈东舒比林永裳的升迁更加迅速。

在林永裳为左都御史时,沈东舒就已常年伴驾。

如今沈东舒外放为正一品总督,如若回朝,除了六部尚书之位,便是内阁相位以赐。

这个时候,林永裳不令沈氏家族出头儿,自有另一番思量。

毕竟,林永裳与沈东舒相比,最大的不足之处便是:他没有一个家族可倚。

一场盐课改制,已见风起云涌之势。

范维想到的事,不知明湛会不会想到。

不过,纵使明湛知晓,这也无伤大雅。用明湛的话说:这些啊,都是小爷玩儿剩下的。

再者,做为一个皇帝,他是不会乐意看到自己的臣子们亲如一家的。

明湛如今面临的是另一桩是非。

自从吴婉事件之后,明湛提出“女人不卑”的理论,帝都城的男人感受到了本能的危险。

道德家们更认为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道德败坏、妖孽当道,日子简直是没法儿过了。他们简直难以理解,世间竟有吴婉这样的怪物,更令人心寒的是,这个放荡邪恶的女人,竟然得到了皇上与太后的青眼,甚至引得不少年轻人暗地里的敬佩。

每日身处这样的环境,道德家们感觉连空气都邪恶的令人难以忍受。

终于,苍天有眼,帝都城终于了一件他们可以歌颂,可以视为道德模范宣扬的道德标本出现了。

这世间,一样米养百样人。

有吴婉这样刚强坚韧死中求生的女人,自然也有视名节如性命、三从四德的女子。

事情发生在仁宗皇帝时一个翰林家里,此翰林姓余,余良生。

余良生有一个女儿,年方十八,许给了同僚钟翰林家的公子。不想钟公子命短,成婚三日,咽了气儿。

余姑娘守完夫孝,便素衣菇素,立志为钟公子守节。

转眼三十年过去,余姑娘过继的嗣子已在朝为官,为母请封诰命的同时说出母亲的贞洁美德,当即便有人说,不但要为钟老太太余氏赐封诰命,更要表彰余氏美名,赐贞洁牌坊。

明湛听到“贞洁牌坊”四字,顿时惊悚了。

如果只是翻看话本子小说,贞洁牌坊或者只是一个名称,一目扫过而已。可是在现实中,明湛见到活生生的人空守三十年来换这样一件石坊,他直接从龙椅中起身,惊吓的说不出话来。

明湛的神色,绝对说不上愉快。

可是,他头一遭见识了群臣的力量。所有人对于明湛的动作产生了一致扭曲的理解,跪下群呼,“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明湛一句话没说,事情便被人砸瓷实了。

太可怕了。

明湛站在昭德殿最高处,脚下铺就着大红织金丝的地毯,身上穿的是玄色五爪龙袍,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一片乌压压的头顶,官员跪伏在他的脚下。

明湛却是头一遭感受到什么叫“孤家寡人”?

他缓缓的坐回龙椅,不得不重新思量,帝都兵马节制在永宁侯之手,他是安全的。

“爱卿们平身。”如果明湛稍稍软弱,或者心里素质稍差,或者脾气暴烈,他是坐不起这个帝位的。

明湛当然恼,当然怒,可,即便他是天子之尊,如今也要忍着。

就事论事。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实有锥心之痛。

当初,明湛要迎卫太后入宫,虽然大半臣子反对,到底没有如此激烈。

亦可见,明湛对于吴婉的维护,对于女人地位的提高一事,已经从根本上触怒了这些官僚阶层的士大夫。

虽然明湛说了,女人是妻子、是女儿、是母亲。皇帝的话,自然有用,可即便是皇帝,也休想改变这数千年来男尊女卑的意识形态,风土世俗。

纵然女人是妻子、是女儿、是母亲,男人也绝不能接受让女人与他们拥有同样的权利与地位。

别说妻子、女儿、母亲,就是天王老子,要从他们手里夺手权势地位,他们也要以命相搏。

如同明湛无法真正的了解这个时代的人类,这个时代的人同样无法理解自己的君王,明明男儿身,焉何一次次的为女人出头儿!

代沟从来都存来,却是第一次这样明晃晃的摆在明湛与群臣眼前!

怒火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明湛对于这位钟翰林母亲余氏的遭遇亦十分同情。

余氏当然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可敬的。这样的女人,明湛衷心的希望她能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可是,如若余氏这面贞洁牌坊颁下,那就是将吴婉逼入绝路,甚至明湛提议的重新为女人立法的法案也会无限期的搁置。所有的,明湛先前做的一切事,就成了大笑话!

明湛看着群臣慢吞吞的起身,左手无意识的放在龙椅的扶手上。皇族以龙为尊,连鎏金的扶手上都雕着活灵活现的龙头,兴许是被历代帝王抚摸的多了,这龙头泛着一层油脂,入手光润非常。

“钟爱卿为母请封,一片孝心,朕允了。”明湛声音缓和而威严,“贞洁牌坊的事,暂时搁置。朕想见一见余老太太,再谈此事。”

礼部尚书欧阳恪道,“陛下,余氏贞洁美德,世所罕见,当为天下妇人表率,实该嘉奖。何况余氏为夫守寡三十年,令人敬之佩之,实该赐下贞洁牌坊,以嘉其行。”

余者纷纷附和。

明湛温声道,“既然有此奇女子,朕见一面,难道过份吗?”

欧阳恪一撩衣襟子,扑通跪在了地上,凄声道,“陛下,老臣如今已年过七旬。自陛下登基,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陛下亦是天纵奇才,一代英主。老臣在这朝上站了四十余年,一片赤血忠心,如今眼见世间妖孽横行,胸中无数话语,不吐不快,请陛下听老臣一言。”

明湛这短短的十几年,面对过无数艰难险境,却是头一遭遇到群臣的抵抗,他并非知难而退的性子,淡定道,“请讲!”

41、更新 ...

请讲。

这么普通两个字后来形成一个标志,当明湛必须要面对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时,他就格外的客气。

这也标志着,他要跟你丁是丁卯是卯的,以帝王的身份谈话了。

明湛并不是第一天登基,臣子们也不是第一天与明湛打交道。

明湛平日为人随和,并不讲究太多的规矩。其实,就臣子本身而论,他们当然喜欢帝王这种亲切的态度。

可是如今,他们宁可不要帝王这种亲民的态度,也希望帝王遵守古法规章。

欧阳恪能当礼部尚书,对各种曲籍章规简直是如数家珍,自《仪礼丧服-子夏传》里的“三从”,说到《周礼·天官·九嫔》里的“四德”,一路延伸到嫡庶妻妾之尊卑贵贱,说的口沫横飞气贯如虹。

明湛暗想,看这老家伙的肺活量,再活个十年绝对是没问题的。

不过,欧阳恪越说,明湛就越发糊涂,不得不打断欧阳恪道,“欧阳,你说的那些,朕早就知道。朕也没说三从四德,妻尊妾卑有错。嫡庶之别,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你这是打算给朕上什么课呢?”

欧阳恪仿佛被什么塞住了喉咙,他咽了口气直接问,“皇上若是明白,焉何要说女子不卑!”

“女子不卑?莫非女人能与男人比肩?恕老臣不能苟同陛下此言。”欧阳恪今天是本着“文死谏”的精神上本,话不说不快,他还不要命的高声拿卫太后举例,道,“哪怕如今太后娘娘为地位尊贵,可细溯其源,太后之地位尊祟是由于陛下九五之身,故陛下推恩于太后,太后方为尊贵。自来女人的地位是依附男人而产生,太后尚且如此,何况凡间女子!”

明湛终于明白大臣们的愤怒,明湛素有急智,他迅速的想到了一个应对的法子。明湛马上道,“朕再说一遍,朕从未否认过三从四德、妻妾嫡庶的重要性,这是社会的伦理,即便是朕,亦会遵守!”

“朕说女人不卑,是相对于律法而言,男女一样。”明湛不急不徐的举例道,“譬如,杀人者死。杀人者的内容,就包括了男人,亦包括了女人。不论男人杀人,还是女人杀人,都要以命抵命。在这上面,男女是不是一样?”

“自秦汉以来,便是以法治国。”明湛道,“国家律法针对的对象是所有人,皇家、宗室、贵戚、庶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就是说在律法面前,即便王子也是与庶民一样的标准。莫非还要因为哪个高贵哪个低贱,就有量刑不同吗?”

“朕这样说,女子不卑,莫非有错?”

明湛从未做过直接将封建社会翻盘的美梦,他只是希望能让这个社会做一点点的改变,不论成不成功,这皆是他的愿意。

明湛的话,更令群臣吃惊。他们这样拧成一股绳的反对明湛,怕的无非是提出“女子不卑”的帝王要颠覆这世间伦理。

男人在外打拼养家,女人依附男人打理内宅,温驯贤德,方是正理。若是像明湛在什么皇家的刊上说的,女人不卑……

女人不卑?

莫非要让女人同男人一样的地位?或者更大的灾难在后头,女人不卑,若是所有女人都一样,那家中妻妾还有何规矩可言?妻妾混淆,后面接着就是嫡庶不分。

嫡庶是大统!

大统即正统!

顺着这样的思路脑补一下,天下将乱!

所以,臣子们秉持忠心,明知明湛脾气不大好,亦要犯龙颜,进忠谏。

今日忽听得帝王以另外的思路解释了“女子不卑”的说法,更让群臣欣慰的是,帝王亲口承认“三从四德”之重要性,“妻妾嫡庶”之必要性。

帝王这样的明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臣们变脸的速度绝对不慢,欧阳恪大人刚刚还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式,转眼就笑成一朵老菊花儿,谦恭的连连致歉道,“皇上圣明,竟是老臣误会了皇上。老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请皇上允老臣将圣训整理成文,印在皇家报刊上,请天下共听圣训!”

瞧瞧,这就是老狐狸的厉害。他不但要明湛口头儿的保证,还要刊印后广发天下,要天下人知道这男女伦理,尊卑贵贱。

大臣们以为明湛兴许不乐意,哪知明湛欣然应允,“这有何难。不必欧阳你动笔,朕亲自写了刊报如何?”

欧阳恪连连谢恩。

朝中恢复一片融融和谐之景,欧阳恪亦十分庆幸帝王明辩是非,不然,他这样进谏,怕是官位难保,性命生忧。

接着又有人重提给余氏“贞节牌坊”之事。

解决了君臣间最大的冲突,明湛松了口气,正色道,“贞节牌坊之事,朕说要慎重,自然有朕的道理。”

“世间有情人,一个死了,另一个愿意守节,且一守就是三十年,的确令人感佩。”明湛叹道,“余老太太这些年定过的十分不易,朕亦钦佩余老太太对丈夫的感情。”

“朕知道,贞节牌坊自古有之。譬如夫死殉节,譬如寡妇守节,还有的守望门寡,一守就是一生。”明湛直接道,“在皇家,襄仪姑祖母,也是自驸马过逝后未曾另嫁。这些女人,朕佩服。不过,朕是个心软的人,朕时常想,若是朕有女儿,亦如这些女人一般遭此不幸,朕断然舍不得女儿这样空守半世。朕将此心比拟天下父母之心。故此,朕虽知道余老太太此节,却并不支持此举。”

“朝廷一旦颁下贞节牌坊,这不仅仅是表彰余老太太的品行,亦代表着朝廷的倾向。只要有这面牌坊,就说明朝廷是支持女子守节的。”明湛一脸圣人表情道,“朕是皇帝,舍不得朕的子民这样过活,所以,朕不会颁此贞节牌坊。”

人都说帝王无情,明湛却极擅长以情动人。

不论真假,他总是一口一个“子民”的挂在嘴边儿,且说话肉麻的不行,什么叫“舍不得朕的子民这样过活”啊?

已侍奉了三朝皇帝,正在侍奉第四朝皇帝的李平舟头一遭给凤家人肉麻的起了混身鸡皮疙瘩。

话说李平舟与明湛颇有些君臣默契,明湛笑望了李平舟一眼,说道,“朕听闻李相长女先嫁文家子,后文家子过逝,改嫁吴家子,可有此事?”

李平舟尴尬的紧,明湛又道,“就是欧阳,你家六女先与衍圣公孔家结亲,后孔家子早夭,六女另说了杜家,可是真的?”

“还有衍圣公。”明湛点一点孔圣人的后代,只排班无差使的衍圣公孔令德,“听说孔卿胞姐当年出嫁,拜堂当日,新郎病逝。令姐改嫁南丰伯,就是现在的南丰伯夫人,对否?”

“南丰伯,你家长女原订的冀州陆家,后听说陆家隐瞒长子病情,你家夫人直接杀入陆家退了亲事。”明湛对大臣们的八卦家事一清二楚,他还专捡着朝中有头有脸的点,见臣子中蔫了一半,笑道,“要说婚嫁忠贞,你们各家女眷尚比不得朕。朕与贞元皇后的婚事,天下皆知。如今朕誓不立后,也算为贞元皇后守节了,你们要不要给朕颁个贞洁牌坊哪?”

“天下父母心。什么叫爱民如子,且将对儿女之心稍分些予百姓,即是好官。”明湛悠然的靠着龙椅,觉得舒适至极,温声道,“还有一句话,己之不欲,勿施于人。”

“好了,今日早朝到此为止。”

明湛下朝,足喝了两壶茶水解渴。

阮鸿飞听何玉伶牙俐齿绘声绘色的说了朝中情形,笑道,“亏得你没一根筋的跟这些大臣们较劲。”

明湛心有余悸,“我常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这回可是险些吃了他们的大亏。”

“你和太后对吴婉优容再过。”阮鸿飞道,“太后呢,还有情可原,都是女人,吴婉也的确有些可怜。你就奇了,下边儿带把儿的,倒成天的为女人出头儿,实也怪哉。”

明湛道,“你不觉得女人很可怜吗?”

“可怜什么?”阮鸿飞是正常男人,虽说才气纵横,亦难理解明湛对女人的同情感,“男人在外拼得名利地位,挣得家业财产,女人自然该三从四德,哪里可怜了?”

明湛哗的一声,“飞飞,照你说女人就要靠男人养啦?男人在外虽说辛苦,难道女人在家就吃喝享乐不成?不得生儿育女,照管家事,还得容着丈夫左一个妖精右一个祸水的往屋儿里拉,这样还不辛苦?不可怜?”

“女人不都这样么。”阮鸿飞丝毫未觉不妥,“那你说,女人不在内宅,你叫她们出来,她们能做什么?如太后、如吴婉这样的女人到底是极少的。”

阮鸿飞放低声音道,“就拿太皇太后说,她不三从四德,她能做什么啊?”

“我没说三从四德不好?”明湛还是那句老话,“我就是觉得女人的地位可以稍稍改善一些,譬如,在财产继承权上。像吴婉这样的,家里就她一个女儿。父母去逝后,叔叔族人就能夺了她的家产?天下没这个道理。我认为,如果没有儿子,女儿亦应有相对等的继承权,而不是将家财落到族人或者兄弟之手。”

“你这事想的太简单了。”阮鸿飞摇摇头,笑望明湛,“天下女人,像吴婉这样的万中无一。你想一想,这年头,姑娘家十七八出嫁已是晚的,十五六嫁人的大有人在。譬如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平日里不过是打理打理家宅内事、做些针线女红、读些女诫女则,忽然之间父母双亡,照你说的,家财都归这姑娘。她倒是得了钱,可关键她平日里只在内宅打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的事儿两眼一摸黑。空有这产业,她能不能保的住?不要说族人,只要几个黑心奴才就能将她骗个底儿掉!”

“如现在,家产或许要被族人收回或者是给近支的叔伯兄弟继承,但好歹,继承她家家业的人,与她有着或远或近的血缘,会为她寻一门亲事嫁掉。不论这门亲事的好事赖,起码还会陪送她一份嫁妆。”阮鸿飞问明湛,“你说,是你说的法子好?还是现下的法子好?”

明湛听的仔细,也认同阮鸿飞所言有一定的道理,“那可以慢慢来。”

阮鸿飞见明湛依旧不服,笑问,“怎么慢慢来?”

“总可以因人而论吧。”

“不对。你既然想另立法案,法案,自然是越简单越清楚越好。”阮鸿飞接过明湛递来的茶,就着明湛的小白胖手儿喝了一口,说道,“你若想改变什么,只靠嘴头说说,或者靠立法是不成的。因为立法也需要符合世情,否则,这法即便立了,也如同虚设。”

“你得比较一下,吴婉与其他女人之间的不同性在哪里。”阮鸿飞点了明湛一句。

明湛茅塞顿开,“哈哈,我明白了!”手舞足蹈的跑到室内,没片刻,又旋风一般的刮出来,啪的将一本书撂桌上,得意洋洋的指着道,“就靠它了!”

阮鸿飞唇角抽了又抽,问明湛,“靠它?”

“对啊。”明湛挺胸凸肚,骄傲的如同一只在开屏的花孔雀,炫耀道,“你没听说过吗,知识改变命运!”

“这种知识?”阮鸿飞直接将书拍明湛脸上,“死色胚!”抬脚走了,颇有种“竖子不足与谋”的意思。

明湛急急的接住,翻开一瞧,顿时额挂黑线,将书往怀里一揣,追上去喊,“飞飞,我没看清啦!请知道是春宫啊!拿错啦!”

42、更新 ...

明湛当然不会想什么开办女子学院的招儿,现在根本没这个社会环境,他也没这份儿银钱。

明湛现下是将眼光投放在一种新风尚上面。

这个年代,皇室可不是什么空有名头儿,皇家握有天下权柄。皇家的喜恶,亦影响着上流社会上风尚的走向标。

譬如,每年江南织造奉上的新花样的缎子,必然会成为各大绸缎装最热门儿的仿品;譬如,皇帝特喜欢哪个东西,点为贡品,此物必然一夜之间身价倍增;再譬如,皇太后爱哪样珠宝何种宝石,市场不大热都难。

诸如此事,数不胜数。

卫太后再一次发挥了极恰当的社交作用,身为太后,她只消在自己的宴会上稍稍表露出对识诗书的贵族小姐的偏爱。那么,这些小姐们回去绝对会纷纷请最有学问的先生来教授课业,其认真刻苦程度,绝不逊于那些要赶考的举子秀才们。

当然,这亦是小节。

可是,你若真想改变一个社会的意识形态,必须要从小节做起,再加上十数年的潜移默化的,才有可能让一部分人的意识发生一定程度的转变。

除此之外,明湛尚有一篇文章要写。

别看明湛没咋念过书,在阮鸿飞看来,说明湛是个半个文盲都是侮辱文盲。可人家明湛,还格外的喜欢写文章。

不但喜欢写,而且写起来文思泉涌,止都止不住。

明湛的书信向来是一绝的,他的文章更不逊色。明湛提笔写道:

自从吴婉与陆家官司以来,朕发现,朕的臣子们都不太自信了。某日早朝,朕的礼部尚书——老欧阳跟朕闹了别扭。

众所周知,老欧阳能做礼部尚书,其学识是极好的。而且,令朕欣喜的是,老欧阳不但学识好,身体比学识更好。

不可思议的是,老欧阳已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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