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雪本要守一整夜，可她却觉得不妥，便自己要求守上半夜。这些天都是无雪在赶马车，已经是非常疲惫，现在还要深夜不睡，怎么能够受得了。本着医者的本能，莫缓归做了一件好心人的多事。

月色怡人，春城的夜空总是那么美，好像这个一年四季都是春天的国家受到了上天的眷顾，风调雨顺，无自然灾害，无战乱纷争，如这夜色般宁静。可是，她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不管是默璞在她耳边念叨的话语，还是卫苍生担忧的眼神，她自己就已经感觉到，这里的空气弥漫着不安定的气息。

仰头叹息，还是在不夜城的那座小屋子里生活最无忧，每天闻到的都是青草花香的味道。想着想着便想到了白鸢，莫缓归不由地抱紧了怀中的包袱。这是白鸢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夫人对着如此美丽的夜空叹息，可是觉得长夜漫漫？”身后出现了卫苍生黑色的身影，身着黑衣，好似融进了黑夜中。

“你怎么不去睡？有空看别人对长夜叹息，还不如早些歇息。”借着火光，转头看清了卫苍生，劝告他。

“为夫怕夫人寂寞，来陪夜的。”卫苍生没有走，径直坐在她的身旁。

“卫苍生你何时如此好心？你不是来陪我，是你自己睡不着觉，想找我陪陪你的吧。”莫缓归轻轻一笑，火堆的光映着她的笑容。

她总是喜欢调侃他，可常常就是她无意的调侃，侃出了他的心声，道出了他说不出的话。而从她口中说出这些话，他听得倒觉得没什么烦心事，好像就不再有心事。

他轻轻一笑，不回答，盯着她的包袱问道：“夫人为何总拿着这包袱？面料陈旧，颜色惨淡，想必已经用了很久，是夫人心爱之物。”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为火堆加了些树枝，神情淡淡，好似已经是过往已久的事情。

“令堂应该是一位很好的母亲，竟能让你为了她而在莫府五年，还将她的东西随身携带。”听到母亲这个词，卫苍生低垂的眼颤了颤。

莫缓归见他感伤的神情，想到他的母亲也已经不在人世，于是便缓缓道出口。

“她啊，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好人，见不得人生病，总是为一些穷人看病还不收诊金。久而久之，无钱看病的人便都来找她。她总是来者不拒，还一脸的笑容。所以我们就要常常上山采药，常常没钱吃饭，常常饿着肚子数星星。”

卫苍生抬眼，看见她对着火光扬起的笑容，像是回忆着多么美好的事情。怪不得她总是带着这个包袱。

“可是当时，却没觉得有多苦，反倒很是自在快乐。那些没钱看病的人，会送些他们认为重要的东西给她，有时是一块石头，有时是一朵花，有时是一个鸡蛋，她很是开心，收着便成了珍宝。最后竟成了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娓娓道来，将心中的事说了出来，莫缓归倒是不在意，反正卫苍生知道她的一切，也不多这件事。

“夫人的性子倒是与令堂天壤之别。”收了目光，故意将话引到了别处。

“是啊，我没遗传她的无私奉献，更没遗传她优柔寡断的性子。我爱上的人，若要负我，必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狠狠盯着窜动的火花，手中的树枝不禁被折断。

“真是为百里皇子感叹。”

“卫苍生，何必一副羡慕表情。先是一个莫彩衣，再来一个虞倾人。那个青梅竹马的虞倾人，长得又好，对你又好，着急着到处为你找解药。虽然多心，可对你多心没什么不好。此等痴情女子每日伴在身旁，也是前世修的福。”卫苍生明明是打寒战的表情，却被莫缓归平白无故地说成了羡慕，也只有她能面无表情地对着他说瞎话。

“前世有没有修福为夫不知道，倒是很想知道，夫人为何要去莲池，难道真是为了莲子？”额前先是一黑，然后轻笑着，望着得意的莫缓归问。

头猛然一抬，口气坚定：“没错，就是为了莲子。卫丞相不知道一个对厨艺有着无比热爱的人，新鲜的食材是多么的重要。”

“莫缓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总是做些奇怪的事？”火花映红了卫苍生脸，他郑重问道。

“卫苍生，这好像不是你该管的。我也没义务要告诉你。若想知道他人的心，就该先让自己成为一个透明人。我若看到了你的心思，你必也能些许知道我想做什么。你懂吗，你的心防着一道墙，我的心亦是白雾茫茫。穿不过，看不清，这便是我们的关系。”为何总是不相信她，总是要质问她，她讨厌卫苍生不相信的口气！心中一股不知名的怒火一下子涌上，嘴便不听使唤地说出决绝的话。

“穿不过，看不清……夫人倒是看得明白，是为夫的迷茫了。”卫苍生笑出了声，如他惨白的脸，苍白无力，却硬是笑着。

“卫苍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夫人不必多说，我知道夫人想说什么。夫人说的对，为夫该休息了。”慢慢地起身，突然轻咳了起来，莫缓归立即扶着。卫苍生轻轻推开她的手，捂着嘴走近黑夜中。

跳动的火花映着他孱弱的背影，染上一层红光，那么一个瞬间，莫缓归的眼中出现了幻觉，将他与那个银色的背影重合在一起。只是那么一瞬，黑影便隐进黑夜中，孤寂冷傲。

“你放心，解药我一定会找到的。”她对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说。

“夫人一诺千金，我知道。”须臾，卫苍生淡淡道。

那淡淡的声音，好似也已经看淡了他的命。

“你若真知道我想什么，就不会问我为何；你若真知道我想说什么，就不会那么淡然。卫苍生，我们俩真是可笑。”莫缓归对着黑夜自嘲笑着。

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那晚的谈话就此消失无踪影，没再出现在他们口中。只是一路上，他们彼此没有说过话。看似笑容满面，却没对着彼此笑过。

进入莲池境内，眼前便是一片水上世界。看得他们都愣了半晌才缓过来。

整座莲池都处于水中，所有的房子都好像一朵朵盛开在大池中的莲花，尤为壮观。

“听说夏国莲池是一个在水上的国家，没想到真是一个水国！”莫缓归感叹。

“我，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花凤舞惊叹的眼中有惊喜，有慌张，还有些许的彷徨。

看出花凤舞眼中的慌张，她安慰道：“凤舞，夏王对你一见钟情，必会好好待你。这里是他的国家，也将是你的国家。”

“嗯。”听了她的一番话，花凤舞心里安了不少，点头一应。

而卫苍生望着前方，不远处一条小船正缓缓驶来，可以看见船头上站着一个青衣飘然的男子。小船还未停下，船上男子已经淡然笑着看向他们。

“竟派了水漾来。”卫苍生漆黑的眸子沉思着，脸上却笑得灿烂看着船。

水漾是谁？莫缓归心底好奇想着，没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