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小六月为感谢老头，做了一顿饭。老头一吃，便不放六月，硬是要六月留下为他做饭一个月。老狐狸狡猾着呢，眼泪汪汪博取六月的同情心，小六月一根筋，耳根软，说是老头救了她，要回报，便留了下来。小六月说等她报了老头的恩，便回到缓儿的身边，伺候缓儿一辈子。”他说得云淡风轻，夹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她放开手，心里一阵落空。可是六月这么做没有错，这本就是六月会做出的事。只是她想六月了，可六月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要做的事，自己要报的恩，她管不了。她也没有资格。

卫苍生望着他们，默璞笑着走向他：“你便是缓儿的夫君？长得挺俊，就是瘦了点，这身子骨也不行。为了缓儿，下次看要好好给你瞧瞧。”

“在下卫苍生，你便是夫人从小的至亲，默璞？”卫苍生温文道。笑得浅浅，漆黑的眸子认真审视着他。

“至亲？也可以这么说吧。我和缓儿可是命定在一起的人呢。”思索了一会儿，毫无特征的脸笑得坦然。

卫苍生上扬的嘴角顿了顿。

她扶了扶脑袋，默璞总是口无遮拦，他回来她便要伤脑筋。冷冷道：“六月没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缓儿好无情，竟然要赶我走。卫丞相你可要好好管管缓儿，给我做主。”拂了拂衣袖，掩着面，哭腔浓烈。

她冷笑，卫苍生才不吃这套。

“卫府还有空房，就住无雪隔壁吧。”卫苍生竟说了这一句。

“卫苍生？”她一脸惊愕，然后怒瞪他一眼。怎么回事，卫苍生是被倾人迷得脑子糊涂了吧。

他笑道：“夫人的至亲便是为夫的至亲，怎么能怠慢？来者都是客。”

“对呀，来者便是客。还是卫丞相有心，怪不得百姓都说你是好人呢。”默璞夸奖着。

“哪里，哪里。”卫苍生客套。

“谦虚，谦虚。”默璞谦谦有礼。

卫苍生正要再一句，他身旁被遗忘的倾人柔柔道：“卫哥哥，我可以住这里么？我想住卫哥哥隔壁。”

他这才想起身边的人，思忖着，道：“虞师傅还未出关，姑娘家一个人我也不放心。院中还有间空房，倾人暂且住下。”

低头缝着衣服没多久，门口射进的阳光又是一片阴影，她眯起眼，又抬起头。

对着光的地方，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默璞嬉笑着：“可是很少见缓儿如此色厉内荏，缓儿这模样倒是很令人怀念。”

“进了卫府，脾气收敛许多，不想惹什么事，只想好好呆着，自个儿生活。她来走走没事，可是说话要实在，我不喜欢话里有太多内容，费脑子。只是挫挫她的气，以后再来也不会有太多话。”低头绣了一针。

“缓儿做的对，是该好好说说她。”默璞进了屋，看着她手中的针线：“缓儿这是要做贤妻良母？”

今日是做不了衣服了，收了收，摆在了桌上：“做件衣裳能成贤妻良母，那十岁我便已经是了。”

“刚刚我都听见了，衣服是要做给卫苍生的，他是你夫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几日不见，你们的感情发展得不错嘛。”他嬉笑着。

“什么感情！不就跟他搭个马车，便硬生生地骗了件衣服去，典型的趁人之危。”想起那天坐他马车的事就有气。

“缓儿，你怎么这么没危机感，看看那刚来的什么倾人，多么体贴温柔，见着谁都是笑着，声音柔柔哄了多少的人。再瞧瞧她看卫苍生含情脉脉的眼睛，真是柔情似水。虽说是纯属的想要勾上卫苍生的迫不及待模样，可男人都喜欢。你那夫君不是圣人，只是个神人，且是个被称的神人，所以也不例外。”

“你跟虞倾人有仇？你们连话都没说过，就句句带刺针对她。”她很是好奇。

“缓儿，你不记得了吗？”脸上少有的认真。

“什么？”她更是疑惑。

“那日见到她我便觉得她额间的梅花很是眼熟，当时没想到。可是后来，我仔细一想，便想起了她。缓儿可记得你曾在谁额间画过梅花？”他似是在提点她。

他这么一说，她的脑中便隐隐有一抹黑色的瘦小身影在晃动，惊讶着：“是她，蓝儿？”

回忆着她的名字，不知是对是错。

“好像是唤这名。”默璞点点头：“遇到春娘之后，我们便离开了白芍城，可在白芍城的城外，我们碰到了昏迷倒地的她。救醒后，我说要走，可缓儿却说要治她身上的病。”

“当时看她又瘦又小，无依无靠，本就弱不禁风，还一身难治恶疾，着实可怜。都是漂流在外，能帮就帮一点。当年脸上满是脓包，没瞧出什么姿色来，没想到蓝儿竟长得这般倾城。果真是应了其名。”她恍然大悟，满是惊喜。

“什么倾人，就是一骗子！我们费心费力地救她，不仅花光了我们的路费，还害得缓儿三天三夜没日没休地照顾，竟还说自己没父亲，没亲人，连名字都是假的。现在见了面，连人都不认得，还想着抢缓儿的夫君，给缓儿心里添堵。”他一脸不满，愤愤不平。

“当时她不过是一个十岁女孩，独自在外，为了保护自己，总免不了隐瞒身份。况且你是易容，我又多了条伤疤，她认不得是自然的。六年前的事，你不提醒我都不记得了，她大概也忘了吧。”倒了杯水，说得淡淡。她想了想，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救命恩人她都不记得，亏得缓儿还为她画了梅，就应该给她留条疤痕，现在也不至于这般仗着模样娇柔样子。”默璞很少讨厌一个人，也很少喜欢一个人，但是一旦被他讨厌上了，便会一直讨厌下去。

有时觉得他是一个凭感觉去做事的人，还是第一感觉。有时就会因为这样，会觉得他是一个不牢靠的人。可是，通常他的感觉还是挺对的，他很会看人。

而莫缓归却相反，她认为日久见人心。

“我不是要她记得才救她的，也不是为了要她报恩，只是当时年纪小，心还稚嫩善良。我虽没有母亲那般救死扶伤的志愿，可也不会见死不救。既然倒在我面前，就代表她命不该绝。”轻轻嘬了一口茶，想到那时的倾人很是惹人怜。

默璞挥挥手，嚷着：“我说不过缓儿，缓儿是菩萨心肠！”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

拿了个新茶杯，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他一把接过水，一口便饮完。

春城。

虽然府中来了个虞倾人，美貌多姿，可卫苍生还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有好几天没见着面。莫缓归在自个儿房中，甚是悠闲。卫苍生每日都不知在忙些什么，白天便没空看着她，晚上忙起来便住在了阁楼，不用同房，她更是开心。

在卫府的日子没有束缚，伙食也好，大家人也好。她时常想，六月真是没享受到卫府的好，倒是跟她在莫府小心翼翼地待了五年。全心全意地劝着她嫁给卫苍生，却为了她无缘无故受了莫顺的毒害。现在为了报恩，留在一座不知道名的山上，给人做饭洗衣。她能如此安逸地呆在卫府，六月有很大的功劳。以后六月回来了，换她好好地伺候六月。她莫缓归可是说到做到的，并且她也不觉得这是伺候，而是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的亲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