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一闪，而后缓缓道：“天下何其大，世人何其多。”

“咳咳咳，姑娘说的是。”轻声回应。

“少爷，该上朝了。”无雪提醒着，锐利的眼神快速地将她扫了一遍。

“路虽然很多也很不好走，可苍生知道姑娘是明白人，懂得走哪条路。”望着卫苍生纤弱的背影，莫缓归顿时一股子凉气。

怎么感觉像是被看穿了的样子，怎么觉得卫苍生见着她时的眸子是熟悉的，怎么觉得他的话里有话，就像是那晚在忘冬楼所说的那样，令她左右思不到边。

等到他们的人影消失在晨光中，她便飞身一跃，环顾四周，以轻功快速朝着怡园方向前进。

轻巧的身影在转角处便落下，缓步走向怡园的大门。

刚一转身，便见着六月娇小的身子站在门前，焦急张望。张望到她时，急急忙忙就跑了过来。

“小姐，六月好担心！都怪六月不好，是个迷糊虫。”六月满脸的自责，莫缓归想说上两句安慰的话，她却转脸自己说了起来，“小姐，想想六月遇到了谁？卫丞相！是卫丞相派护卫送六月回来的！以前六月总是能听到莫府的人说到春城的丞相是个温柔善良，体恤百姓的好官。今日亲眼见到，六月彻底明白，这个世界还有和少爷一样好看的男子，而且比少爷更温柔……”小人儿在兴奋地滔滔不绝，莫缓归却只能笑着点点头，心中早已将卫苍生踩个半死。

与莫彩衣一同用过早饭后，便有婢女来通报，前往霓裳坊。

她们都知道这是第二场的竞选。因为同第一次进东征门一样，身旁不能带家仆，只有莫缓归和莫彩衣单身前去。

少女们都集中到了霓裳坊，大姑姑一身简朴端庄着装，依旧严肃认真：“霓裳坊是春城每个女人都心动的地方，汇集了最大量的服饰、头饰、首饰。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你们可以在其中挑选任何的服饰和配饰，穿戴整齐后便由姑姑鉴赏，被姑姑看上的，便能从原路回到院中休息。其他的便是出宫。”

话说完，少女们却是没一个动身的。大姑姑声音提高些：“霓裳坊虽有各式各样的衣服首饰，可是同样花色的却没有第二件。谁先穿上了，戴上了，在这一炷香的时间便是谁的。”

此话一说，小姐们各个没了静若处子样，一蜂窝地挤进霓裳坊。

莫缓归是被众人挤进去的，理了理皱巴巴的衣服，抬头看霓裳坊已经是混乱一片。大多数的大小姐都是抢着那些华丽又精美的长裙，一件比划着一件，一件比一件漂亮。有些娇生惯养的小姐还为此大打出手。

“百褶彩裙是我先看到的！”

“我先拿到的！谁拿到就是谁的！”

“快还给我，本小姐是王守城的外甥女！”

“我爹是廷尉！”

……

当然最后是宋廷尉的女儿得到了那件百褶彩裙。莫缓归轻笑着，笑着这群幼稚的少女，真是没有长大，没有太多的思想。又想着自己也就长她们两三岁，怎么就觉得特老成……不对，加上以前的二十年，应该算是她们长辈级人物的思想了。这样想着也就不觉得自己特别老了。

卫苍生是以廉洁朴素为宗旨，看着他平时穿着就那么两件单薄的黑白灰三色衣，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每日扮着花枝招展。他看得下去，城里的百姓都不会愿意。

还有些小姐被这混乱的场景吓得无处下手。莫彩衣冷漠着脸半天，然后走向莫缓归，道：“父亲要你帮助我，现在，我要廖旖旎手中的那条裙子。”循着杏仁眼望去，一个头戴蝴蝶钗的少女正拿着一条天蓝色的裙子，裙子的胸口缝上白色珠子围成的花型，边角和袖口都绣着暗红色的大瓣花朵。十分抢眼妖娆的一件衣服。

“或许你可以看看架子上的那件白色的。胸口无半点花纹，袖口边缘却绣地十分精致。可以说，这是一条简单朴素而又端庄的裙子。”莫缓归好心指点着，还为她物色好了一条能顺利过关的服饰。

“为什么？那是平民才穿的。”杏眼傲视着，轻看她选中的裙子。

“你何曾看到卫苍生穿着华丽的衣服？他的衣服色调就是黑白灰三色。”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也是她真实看到的。虽然卫苍生的笑脸和行为不成对调，可是他的寒碜样是装不出来的。

杏眼瞪着，坚定道：“苍生说喜欢蓝天的颜色。”莫彩衣是不愿相信她，更是不愿相信卫苍生对她说的话有何改变。

“你从小便喜欢卫苍生，心中记下了他所有喜欢的。可明白他喜欢的蓝色或许不单单只是因为颜色，而是蓝色的简单和朴素？”莫缓归从没有认真仔细地好好想过卫苍生，也没有真心要认识他。可是从第一次见莫彩衣和五年后再见她，穿的都是天蓝色衣裙，便看出她是如何喜欢着卫苍生，而卫苍生那时又是如何地喜欢蓝色。

杏仁眼睁得更大，不敢相信地盯着她，犹豫片刻：“我要窗旁粉色少女手中的那条淡蓝色裙子。”纤手一指，傲慢的眼中透着笑意。

“好。”她应得很快。那条裙子之前也曾注意到，还算简单的。

莫彩衣轻笑着，她可不会让莫缓归如此轻松就过关，也不会让白鸢的名字那么容易就出现在她们家的族谱上。

只见她缓缓走去，粉色少女先是一笑，然后一怔，眼睛随即瞪大，肩微微颤抖，双手将裙子奉上。

不到片刻，莫缓归便笑着慢慢走来，杏仁眼瞪得要爆出来。有怒气，有不解，有惊讶。原以为她要费上一些功夫，或是大吵一架，没想到竟如此轻松就拿到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把莫顺的名字提了一下。在这宫里，好像都能用上呢，也挺好用的。”好像读懂了莫彩衣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她的内心被人看穿，没等她问出口，就解释了一番。亦或是知道她根本就不会问，自说自话罢了。

她不语，莫缓归也不问。

“最重要的服饰找到了，接下来的配饰就只要拿最简单最少就行了。”莫缓归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莫彩衣听了她的话。

她冷哼一声，转身便自行去换衣。

莫缓归也不追究，她想要当上丞相妻，便会听她的话。紧盯着看她，也没有什么意思，反倒是自己碍人眼了。

过了许久，莫彩衣一身淡蓝色的衣裙，配上头上的祥云簪子，一对蓝色宝石耳坠，一对翡翠镯子走出换衣房。

莫缓归一见便觉不妙。对莫彩衣来说或许已经是很少的配饰了。但是没有几人的家中是和她一样有个会敛财又会收敛的父亲，她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世界。他们给了她最好的，最安逸是世界。

“将祥云簪子拿了。金光太过耀眼。”没有佩戴任何配饰的莫缓归直接就穿上了那件白色的衣裙，冷声道。

“人人全身都扮得金光璀璨的，而我就头上一支祥云簪子，卫丞相是春城百官之首，她的妻子再朴素也该有支发簪。”杏仁眼藐视着，转身便走出霓裳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