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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剜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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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摆弄箱中各物,所思所想如纷飞柳絮,哪里还有扫清捋顺的功夫,倒是眼前这物着实惹人喜爱。

玲珑拿起软缎绷紧在那绣架之上,随手挑来一枚银针,穿针引线,就在那缎上认真绣将起来,不到两顿饭的功夫,一个白胖娃娃坐在荷叶上的垂钓嬉戏之图出现于眼前。

玲珑看着那生动图景,先时喜之不尽,不多时就觉得自己心头猛然一酸,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粒粒滴将下来……那心中,酸伴着苦,苦搅着疼,越来越烈,仿佛被人拿了刀子在心头肆意搅荡……她的心神瞬间就像濒于死之边缘了。

正疼不自制,伏案泣哭时,一阵敲门声起,玲珑强自忍了,拿帘覆在架上,抹泪开门。

只见立在门外的是个身矮腿短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正拿眼认真看着玲珑:“姑娘可是玲珑?唐大娘让我来找您。”

听如此说,那必是茗儿了,真是难为这样绰约雅致的名字,真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相貌,论姿色,在女子中还只能算是中下。

虽如此想着,玲珑还是红着眼睛含着笑,将之让进屋来,沏茶邀座。那女孩见玲珑双眼红肿,不免言辞里尽是体贴关切之情:“姑娘怎么这个模样,难道有什么不遂心?”

“不相干,刚刚不知怎么就难过起来,居然没有控制住,就兀自沉浸进去了。你是茗儿?”玲珑问。

“正是。姑娘让我来,不知有何见教?”茗儿道。

见此问,玲珑并未急切就答,而是给她长长沏了一杯茶,在拿盏递水间,腕上的藿香念珠串正好挂露出来,在座前人眼中晃悠。那茗儿突见这珠串,眼中一紧,居然直接就问:“我母亲的珠子怎么在姑娘手里?”

“这明明是我的珠子,怎么倒变成你母亲的?”玲珑故意反问。

茗儿见如此反诘,心下一急,就捋起腕上袖子来,也露出跟玲珑一模一样的珠串。玲珑上前把她所戴之物取下,拿至眼前细看,确实与自己的那一份不差分毫,便问起茗儿珠串缘故来,那茗儿字字不爽,一一都告诉了。听如此说,玲珑方信了这眼前人确实是自己寻了几个月的茗儿,只一点不明,此人在这地宫真如马瑞文所说是自愿,或者被迫,倒要问个清楚。

“茗儿,你可知乔大侠他们为你担心焦急的很,特特委我来寻你呢,你怎么倒在这里过得这样无拘束,反没一点忧孝之情呢?”玲珑问。

“我何尝不急,但想这一年半载就能回去,且能挣到比那一辈子挣的都多的金帛钱财,就稍稍安下了这焦虑之心,想左不过这一年就能回去的,就是爹爹知道我从婆家出来,虽着急,也没什么大事的,我早就修书几封,禀庄主知道,央人帮带出庄,速速送往岭南家中了,现在想必已然收到。”茗儿道。

“我怎么听说你起初就不情愿,是被人强行劫了来的?”玲珑问。

“这是哪里的话,一个三十不到的汉子引荐我的啊。我本新嫁夫家,但不想丈夫赌钱吃酒,时时对我不尊重,我早就含恨多时,正巧邻家许婆婆告之戚镇福来客栈有招纳绣工的,所馈钱财优厚,想我自己无别的本事,就这个绣的手艺还行,就立即赶了过去,当面刺绣试过,便与金马镖局一宗人过来的,并无什么人强行牵拉逼迫啊。”茗儿急急道。

“那三十不到的汉子是不是脸面上有个铜钱大小的黑疤?”玲珑问。

“不是,那人高壮的很,见我手艺不错,才引荐我的,并不是什么疤脸人。”茗儿答。

听茗儿如此说,玲珑惊出一身冷汗来……这又是怎么个说起,难道自己所忙者都是恶人诓诱的圈套?那佩佩却不知是真心待我们不曾?那郎中牛清不知是真心待我们不曾?

此刻心中真是千头万绪,难以弄个分明,只是眼前这茗儿到底真假,居然现在玲珑看来也不敢妄自定论了,这真真假假,迷雾似的,如那水中月,镜中花,样样都是当不得真的。

“你绣的手艺是谁教的,真真连庄主都赞不绝口。”玲珑幽幽再问。

“姑娘过奖了,这小技乃我娘亲授。我从小就在山野孤凹里长大,哪能学到其它什么手艺,娘虽是村妇,但拿针的手艺确是一流,我想若她能来此,合堡中人也未必是对手。”茗儿谈起巧娘,不免骄傲之色全在面上。

“牛清你认识?”玲珑又问。

“认得,我爹爹的旧友,山下的郎中。”茗儿道。

“你嫁人后他时常去看你?”玲珑再问。

“到镇上有事时顺路去看过那么几次,倒也不能算时常。姑娘问起他,可有什么缘故?”茗儿道。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因敬重,所以特意问问。”玲珑慢慢道,“我姨父让你出去,想必因我才来,让你多照顾照顾我?”

“这是哪里话,姑娘才艺惊人,何需人照顾?在这里,只要有那无双的本事,便是最受人敬重的。倒是将来求姑娘你多照顾照顾我罢了。”茗儿谦逊道,“庄主让我出去,只是告诉,不多日,新主母就要来了,说我所绣的东西还过得去,怜我有这份衷心,想帮扶拉扯一下。”茗儿说着,脸竟微微红起,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新主母要来?”玲珑道,“可曾说几时过来?”

“不过这半月就到了,庄主让我这好生绣着,到时主母来了才不至失望呢。”茗儿道。

玲珑听如此说,心中暗想这主母必是明月了,或许自己还是有幸的,能亲见了这人,只是不知将来会因这人生发出什么故事来,真是心中既期待又害怕。想着,就又敷衍茗儿几句,送之出门,临别时二人约好明早再见,玲珑十分想看看这茗儿所绣的是何等不一般的东西,居然庄主点名让明月亲授技艺。

当送出茗儿,玲珑回转身,轻轻揭开绣架上的帘布,那身着红肚兜,粉嫩嫩白胖胖的娃娃垂钓图立即出现在眼前。

不见还罢,一见,心中的不快又再升起!

无论如何按捺不住,玲珑拿出箱中剪刀,将之块块撕剪成片还不算,又找来火石,点燃烧着,化为灰烬方罢。玲珑不知自己何以有这种心境,难耐难捱,十分悲痛且又难以抚平,姑且烧掉,这心才稍稍平静一点。

玲珑心中从未受过的苦今天不到一个时辰,全都受着了……那见画而疼的不自制,那被他人诓骗的不自知,双双折磨着她,这晚肯定是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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