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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见他神色怅惘,亲随们不敢接着开玩笑,牵来一匹通体漆黑、皮毛油亮似绸缎的骏马,扶醉醺醺的周都督上马。

周都督一手挽紧缰绳,一手拍拍马脖子,忽然低头笑了笑。

“观音奴喜欢好马。”

亲随们愣了一下,在一旁陪笑:“都督想孙女了。”

周都督凝望夜色中的阑珊灯火,没有否认。

亲随们忙道:“都督慈爱,传旨的天使已经抵达江州,九娘如今贵为县主,肯定很风光。”

“可不是!”

“县主还有食邑呢!”

周都督接过长鞭,想起九宁送自己走时的情景。

长安和江州隔着千里之遥,小家伙依依不舍,坚持要送他出城,一路上拉着他的袖子啰里啰嗦叮嘱了许多话,他驰出很远后,一回头还能看到她站在城头上目送自己的娇小身影。

一走这么久,观音奴一定很想他,盼着他早点回去。

她寄来的每封信,末尾都会问一句“阿翁几时归家”。说她长高了,会拉弓了,能骑着马把十一郎他们甩在身后,还会斗鸡,靠将军和小黑赢了不少银钱。有时候信里会提起周百药,故作大方地说阿耶又为难我了但是我一点都不生气,阿翁千万不要怪阿耶呀!隔三差五告周百药一状,生怕他这个当阿翁的记不住,下一封信还会故意帮阿耶“求情”。

周都督笑着摇摇头:自从三娘走了之后,好多年没有这种归心似箭的感觉了。

想到观音奴乖乖给他写信,在家里巴巴地等着他回去,惦念着他,等着他回去给她撑腰,真想快马加鞭赶回江州,看她惊喜地迎出门,扑到自己身前,抱着自己撒娇。

周都督拂去大氅上的飞雪,笑了笑。

看来,他终归是老了。思念家中孙女的这一刹那,居然也软了心肠。

一行人离了平康坊,走到外面长街上。

天色已晚,长安城各处夜禁,金吾卫沿路巡查,护卫宫城。

周都督散漫惯了,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金吾卫认出他是那位敢和如日中天的李司空叫板的大都督,又有宰相亲笔写的手令在手,没敢多加盘查。

回到崇仁坊,刚拐进巷口,前方突然一片通明,手执火把的带刀士兵把守在一座宅邸前,高墙后隐隐飘来惊叫哭泣声。

裴望之拨马靠近周都督,小声道:“这是赵令嘉的宅院。”

宰相赵令嘉前些天被曹忠逼死了,赵家人六神无主,想要离开长安。曹忠知道消息后,派人围了赵府,随意找了几个罪名扣在赵家郎君头上,打算斩草除根。

小皇帝什么都听曹忠的。卢公一心辖制李元宗,不愿在这个时节多生枝节,没有插手赵家的事。其他朝臣要么胆小怕事,要么有心无力,要么和赵令嘉关系平平……如此种种,无人施以援手。

曹忠一手遮天,赵家的覆灭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周都督扯紧缰绳停了下来。

士兵们深夜明火执仗搜查赵府,隔壁几家关门闭户,没人敢出来看热闹,巷子里冷冷清清。

风雪中,哭声愈显凄凉。

赵令嘉已死,赵家几位郎君被拉了出来,直接捆了手脚,推进一辆等在门口的囚车里。

少倾,赵家妇人们披头散发,哭着追出来,其中一位老妇人甚至连鞋都没穿,光着脚踏过雪地,口中不停唤着“大郎、二郎”,追着儿子出门,被士兵们推搡了几下,摔倒在雪地上。

囚车里的赵家郎君见母亲摔倒,泪水汹涌而下,大声叱骂士兵,士兵们不为所动。

眼看囚车远去,知道男人们绝无活路,这一别就是死别,家中女眷也将被送入掖廷为奴,妇人们跌跌撞撞扑倒在雪地上,大声啼哭。

情状凄惨,见者伤心。

周都督面无表情,拨马转了个方向。

裴望之和亲随们忙驱马跟上去,脸上都有几分感慨之色。

赵令嘉贵为宰相,一朝失势,家破人亡,老妻儿女连命都保不住。

世事无常,沧海桑田用不着千年万载,对赵家人来说,仅仅只需要一夜,他们便从云端跌落至尘埃。

北方的寒冬凛冽苦寒,千里雪飘。

雪夜中,高大耸立的城墙和横平竖直的坊墙静静矗立。

一坊之隔的平康坊歌舞升平,歌伎洗脸的脂粉染香整条河流,而赵家门前生离死别,赵母不愿为奴,爬起身后一头撞死在黑漆廊柱上,尸首还没有僵冷。

帝都长安城,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悲喜剧。

周都督控马在风雪中徐行。

他一人身系周家安危,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周家难以支撑。三郎嘉暄毕竟年幼,又没经历过风雨,独木难支。

周家无人庇护,观音奴是不是也会和赵家女眷一样,光着手脚被人驱赶出府,在能活活冻死人的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任人欺侮践踏?

他的孙女那么神气,又漂亮又讨人喜欢,就该一直高高兴兴、无忧无虑,怎么能忍受这种苦楚!

“不管李元宗了。”周都督双目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似警觉的野兽,“准备回江州。”

裴望之有些惊讶,没敢多问,点头应是。

第51章 江州 跳舞

天色黯淡下来, 一轮明月渐渐浮上柳梢,风声蓦地变得温柔,如银月光泼地, 夜幕下的皑皑白雪反射出清冷的辉光。

集会就要结束, 即将各奔东西的商人们燃起篝火, 痛饮美酒, 载歌载舞,驱散冬夜寒冷。

入夜后, 帐篷间接连燃起一座座熊熊燃烧的火堆,像雪地上绽放一朵朵火红的花朵。热情奔放的胡女放声高歌,有人弹起琵琶,吹起芦笙、横笛,男人女人们和着曲调翩翩起舞, 纵情欢笑。

九宁守在堆好的雪人前等了半天, 没等到周嘉行,掀帘回了帐篷,却见书几前一盏昏黄油灯摇曳, 梳辫少年盘腿坐于地毯上,正低头书写什么。

他好像晒黑了点, 加上灯火映照, 深刻的五官比平时显得柔和几分。额前勒了一根嵌宝帛带,眉宇间一抹锋利的英气。

“二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炉子里炭火烧得噼啪响, 火苗欢快舔舐着壶底。

九宁走过去, 倒了两碗热奶茶,先喝了两口,另一碗送到书几前。

周嘉行没回答,继续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九宁扫一眼皮纸,发现自己一个符号都看不懂,冻僵的手指捧着茶碗,凑到书几前:“我的手都冻青了。”

手抬得高高的,等着他看。

看她一副自己不看就一直举着茶碗、坚决不收回手的架势,周嘉行只得放下笔,目光落在她发白的手指上,“做什么去了?”

“堆雪人。”九宁笑着道,喝完碗里剩下的奶茶,“我堆了一个你!”

目光盈盈,含笑的眸子似掺了揉碎的月光,又黑又亮。

似乎觉得堆了一个自己哥哥模样的雪人是一件特别值得自豪的事。

周嘉行起身找出一对平时戴的狐皮手笼,套在九宁冰凉的手上。

手笼太大了,九宁的三根手指可以直接从上面一个剪出的小孔穿出去。

她张开十指,白皙纤长的指头露在外面,对着周嘉行晃了晃,手贴到他的手背上,和他的手比了比。

他不像生父周百药,是典型的胡人体格,肩宽腿长,手掌宽大。

“二哥,你的手好大。”

周嘉行嘴角一扯,低头把九宁调皮的手指头按回手笼里。

这么漂亮的手,怎么能生冻疮呢。

“你要看我堆的雪人吗?”九宁揣着一对大了几号的手笼,乖乖把手指头缩回去,“明天是晴天,等日头出来它就化了。”

周嘉行吹灭油灯,跟着她出帐篷,绕到后面。

阿青几人还没走,尽职地守在那一座骑马少年雪雕前,看到郞主出来,胸脯挺得高高的。

看到眼前威风凛凛的的雪人,周嘉行微觉诧异。

“这个是阿青他们堆的。”九宁扯扯周嘉行的衣袖,指指另外一边,“那个是我一个人给二哥堆的。”

一个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顺着九宁指的方向看过去,周嘉行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月华如水一般静静流淌,少年无语了很久。

不远处,一个只到他膝盖的小雪人昂首挺胸地伫立在雪地中。大大的圆球应该就是脑袋了,上面贴了一颗颗小圆球,似乎是头发,两团青色碎布团代表眼睛,嘴巴就是一根棍子,小雪人从头到脚一样粗,完全看不出身形,张开的两根枝丫做出一个舒展手臂的姿势,身形扭曲。

明明歪歪扭扭,却给人一种神气活现、洋洋得意的感觉。

九宁走到雪人旁边,拍拍雪人的脑袋,仿佛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我堆得像吗?”

在妹妹眼里,自己就是这副样子?

周嘉行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违心的话,收回目光,看向阿青几人。

阿青胸脯挺得更高。

“像。”

周嘉行看着阿青他们堆的雪人,淡淡道。

九宁很高兴,虽然阿青他们的雪人堆得更好,但她这个小雪人完全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也不赖!

旁边的帐篷点起篝火,几名身着罗衣的胡女跑过来拉走阿青他们,邀他们共舞。

阿青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周嘉行摆了摆手。

阿青嘿嘿一笑,冲他一抱拳,跟着胡女走了。

九宁站在帐篷前,目光追随着阿青他们离去的身影,看了很久。

模糊的记忆中,以前她也曾在这样的夜晚坐在篝火前取暖。不过那里没有轻快的奏乐,没有滋滋冒油花的烤肉,也没有欢笑的人群,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抱着双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正站着发呆,戴手笼的手被握住了。

九宁一怔。

周嘉行俯身蹲在她面前,牵起她的手,看向远方大声说笑的年轻男女,“想去跳舞?”

小娘子都爱热闹,汉人家规矩森严,周百药又爱挑剔,她肯定没见过这种热闹场面。

九宁愣住,惊讶于周嘉行的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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