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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求存?

节度府一扇侧门,明光银甲的禁卫持着长戟拦着一群妇人和婆子,里面的在哀求,说的口干舌燥,禁军面庞板正冷漠,毫无动容。

一个年轻的妇人哭的涕泪连连:“求官爷开开恩,奴家就是他家的一个奶娘,与其他奶娘轮着来喂奶,那夜恰轮到小妇人,跳到假山后头才保住了命,我家中还有等着吃奶的孩儿,这几天回不去,我孩儿饿死了怎办,奴给大人跪下了......”说着便双膝落地,磕了三个响头。

那领头的禁卫道:“你的事情吾自会与上头说,你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金校尉分管琐事,稍事便为你解决,自不会让你的孩儿饿死。”

“那奴家就再无法回家了吗?”

“不知道。”

妇人捂面痛泣,另一个满脸皱纹的说:“我家住南城,来节度府当差,那夜大乱,落了很多火石,不知家中怎样了,求让老妇人回去瞧一眼。”

“不行!外头遍布邢贼的刺客,陛下亲自下令,让吾等力保阖府安危,出去有了事,谁也担待不起。”

老妪也抹泪不止。

这时门外一架板车推着满甸甸的菜蔬肉荤至前,几个禁军把枪戟撂到墙角,一哄而上,除了值哨的,争先恐后地上来卸,妇人婆子手中无事,只好也来帮忙,寻了竹篮子.菜,禁卫们忽然发生了哄抢,扯拉着几个米面袋,争不向让,就要打起来,禁卫领头的怒了:“成什么体统!”

指了指其中三个:“今天你们去,明天他们去。”

又对妇妪们说,好生送进西院厨房。

听闻那夜之后,当值的烧饭婆子或死或疯,外头的不敢再来了,府中差点断了炊,只剩了西院厨房,供着阖府一日三餐。

一走近了,炽火的热气兜头扑来,烟炊弥弥,像个大蒸笼一般,里头的人正在切菜,一个姌姌的身影,系着碎花围裙,衣裳里可见左臂缠着绷带的痕,五个灶台烈烈烧着旺火,右手握刀在案板上当当当,刀法极是利索。

一个禁卫扛着两个米袋,放下说:“这是姑娘吩咐要的白银香米和籼米。”

“谢谢了。”温和甜静的声音。

三个禁卫小子与外头的面孔截然不同,好似脸红了:“姑娘客气了,有什么不周到的,只管吩咐在下。”

少女拿围裙擦了擦手,说:“明天的菜单我都记在册子上了,不要昨天那块菜地的香芹,都老了,切扔一半,要毛芹,最是脆嫩的,切莫跟胡荽混了。”

“是。”三个小子站在当下呆呆瞧着她,眼神痴迷,脚下直挪不动。

婆子和妇人皆是别院的奴仆,只听说过节帅大人有位养在外头的十一姑娘,温氏夫人所出的,自小长在姑子观,生的天仙之色,与慕容七姑娘不相上下,却不曾见过,只缘这位官小姐不大出门,一应品花诗会皆不应酬,今时才知,果然名不虚传。

只见少女梳着个垂髻,扎着白纱发带,一张素净的绢帕包起了乌莹莹的头发,前额莹腻饱满,如将将破璞的新玉,此刻汗珠滢滢,沾的留发湿润,发尖滴下滚滚晶珠,面颊热的粉透通红,肌肤薄的透见内里娇嫩欲滴的膏凝,抬臂用袖子揩了一下汗,五官越看越精致,不盈一握的腰身,穿着一套素白衫裙,一条帛带束着袖,府中都在服孝,这孩子也不例外。

案板上切好了一大堆芥蓝,放进筐子里,拿起瓜瓢到缸子里舀了清水,淘洗一大盆米,倾入火上的大铁锅,添了一把柴,又拿了个小碗,盛出白银香米高粱,淘了淘,倒进炭炉子烧的砂锅里,原来是小灶,这一套动作流利极了,婆子们暗暗感慨是个利落的人儿啊,干活的好材料。

白嫩的手有一只是肿着的,指头胀的像胡萝卜,另一只小巧玲珑,如柔荑,如雪葱,几乎能掐出水汁儿来,指根圆润,指尖纤细,指甲粉彤光洁,婆子们又感慨,这分明是养尊处优的贵人手。

原来这几日吃的饭菜都是这位官小姐做出来,哎呀呀,真真折煞了舌头!

少女将鸡鸭翻出来,都是去了毛收拾干净的,一一剖肚去脏,添了生姜等材料,分别放进沸腾着的卤汤锅,一揭盖香浓的味道立刻勾起了馋虫,妇妪子们不好一直看着,有两个上来帮忙,少女让她们帮忙抬蒸笼,将鱼改刀去鳞装盘,摆上蒸笼,这一番下来整个人似被汗水洗了,衣裳后心湿了个透,烘的身上体香氤氲,拿帕子擦了把脸,肌体愈发红的醉了酒一般,年轻的人儿,恍如雨后湖堤上一株刚刚打出了苞儿的菡萏,窈窕含胎,盈盈欲放,韶华正青翠,芳姿恰如春。

禁卫小子骨头都酥了……

若能娶到她当媳妇,百世为牲也值得啊......

少女完全没在意到这些,忙着拾掇莲藕,弄完了径直捧起一个茶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许多,从一扇小笼屉里拿出个包子咬了起来,一边嚼着,到灶前添了两把柴,一转头才看到三个呆小子没走,好奇地问:“你们,还有事?”

三个呆子无意识地晃了晃头,又立刻点了点了头,一个语气微颤地说:“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少女道:“没了呀。”

奇怪,这里热的像火屉,自己都似被蒸了个半熟,他们不是应该有多远走多远么,吃着包子,忽然醒悟到什么。

“你们是不是饿了呀?我这里还有早上剩的馅包子和糯米饭团,不如用些?”

三个小子激动的差点站不稳,一阵点头如捣蒜。

少女拿了箩筐子取出十来个馅包子和三个饭团,搁在案板上,三个呆子上来一阵狼吞虎咽,有一个还噎住了,不住地打嗝,少女赶紧从瓦罐里舀了三碗蛋花汤,道:“这个也是早上锅底子余下的,很干净,我没动。”

三个小子端碗猛灌,几口喝了个见底,一个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姑娘见笑了。”

少女搬了小杌子,坐下跟婆子们一起摘菜,唇畔靥出一朵笑,浅浅漾开一抹意犹未尽的腼腆,双手像磨锋了的剪,比婆子们三双手还要快,完全看不出是带伤的,道:“早上做多了,好多姊妹晨起都不吃的,我正愁没处放置,到了下晌就搁馊了,平白浪费了粮食,对了,你们午饭在哪里打发?”

三个呆子已经吃光了,一个窘迫地道:“不瞒姑娘,我们领了你家的差事,每六个时辰一换岗,只能进得两顿饭。”

少女“啊”了一声,另一个呆小子道:“我们在府衙有公饭,来时吃一顿,回去吃一顿,这次随驾来的兄弟们死了一半,伤了也不少,饭桌上缺了很多人,不大吃得下。”

少女心想,禁卫军也不容易,道:“你们给看家护院,原也该管饭,可惜家中病人多,腾不出来手,不若以后我多做些干粮,留给你们垫肚子。”

呆小子连连摆手:“不敢劳驾姑娘,今日能果腹已是荣幸,我们禁卫军有铁律,凡当值期间,不得乱食公饭以外的吃食和饮水,轻则军杖挞罚,重责刺字流徙,今日这几个包子让长官知道了还不知如何发落。”

少女第一次听到还有这样的,满腹疑惑。

呆小子们解惑道:“我们都是隆兴三年从守备军提拔过来的,那年皇上铲除了奸佞,中京三卫大换血,我们有幸得了恩典,入了皇城司。听闻从前不这样,很多纪律都是皇上亲自下的谕令。”譬如嫖.娼和博.彩,直接开革,褫夺军籍,上将同等,更甚者死罪。

少女好像懂了:“是为了防备有人在饭食中下药?”

呆小子:“正是。”

少女觉得不可思议:“谁闲的没事天天下药。”

一个婆子小心翼翼问:“你们吃着皇粮,俸禄应该很丰厚,皇上的亲兵,应该捧的金饭碗罢。”

“这个……”三个呆小子抓了抓头皮,这等隐私的事怎好说道,这婆子委实是个长舌的,好不讨厌!三人一脸为难,当着美人的面,只能继续扮憨厚小子,不能露出冷恶的面相来,吓到美人怎办。

无奈打了个哈哈:“吾等是神武军,外侍卫,自比不得内侍卫,羽林军,且不说长官们都是世家出来的,底下兵卒无一不是家中有背景的,再一步,能进了殿前司的更是佼佼者,陛下的贴身护卫,最小也是四五品的上骑都尉、中郎将,前途无量。”

这时,闻得外头甲胄烈烈响,一个明金甲的走进来,喝斥三个呆子:“在这里作甚!我当你们去爪哇国送菜了!外头还没搬完,都蔫掉了,回去一人领五十军棍!”

三个身影“嗖”一下就奔了出去,脚步如疾风,可见功夫练的精,明金甲的也多看了少女一眼,跨出了门槛。

五十军杖下来岂非皮肉开花了,少女不忿。

隆兴皇帝是个周扒皮,没天良的大财主,鉴定完毕。

午晌到了,定柔今日做了六个小炒,三荤三素,另四个冷盘,两个汤,加上鸡鸭鱼,倒也丰盛,各院拿着食盒来领馔,排在厨房外头长队,络绎不绝,定柔吩咐她们:“别乱搅动,米饭也别洒了,记得把碗碟洗了再送过来,我的手不能多沾水。”

一个丫鬟问她:“我家姑娘说明日能不能劳烦十一姑娘做青瓜芦荟,我家姑娘吃着养颜。”

这菜简单,定柔很爽快答应了。

那丫鬟又说:“我家姑娘还说了,最好她拟个食谱出来,姑娘照着做,也省的我们一趟趟来找。”

旁边盛菜的婆子不由反感,这丫鬟的主人是四老爷房里的嫣姐儿,一个通房出的,也敢支使节帅大人的亲女,十一姑娘好歹是贵妾所出的。

定柔蹙了蹙眉,直接道:“这个不行,大家都吃一样的菜,怎能依着她的喜好,不若你们在自己院子开个小灶,从这里拿菜,随便爱吃什么,岂不称心。”

那丫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对着众目睽睽,脸上一阵烫,匆匆盛了菜走了。

婆子赞赏地看着定柔,心说瞧着柔弱却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孩子。

转念又一想,这孩子不懂大宅院子的门道,都是黑了心肠的,怕是要被报复了。

等人走完了,定柔拿开案板上的伞罩,熬的黏黏的白银香米粥和清淡素菜,一份送去了父亲书房,交给了守门的丫鬟,一份亲自.着食盒,送去了抒思院,四哥自那日之后不饮不食不眠,坐在房里对着一室旧物,只是垂泪,下巴的胡子拉碴,面容枯槁憔悴,健硕的身子内伤外患,撑不住这样,果然就病倒了,发着高烧在梦里叫尹氏嫂嫂的名字,泪水顺着眼角,流湿了一条又一条枕巾,一生的泪都快流干了。

母亲怕儿子出事,日夜守着,那边十五又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一睡叫不醒,醒了便不认得人,哭闹不止,蜷缩着往床榻深处钻,眼神惊恐,嘴里不停大嚷着杀人了,刀,好大的刀,血,好多血......

还伴有失禁、梦魇等症状。

几个御医诊了脉,会诊了一番,结论是失心病,惊吓过度,心智缺失所致。

委婉的说这病麻烦,断是除不得根结的,只能汤药慢慢养着,便是痊愈了,也不复从前的伶俐。

母亲当即哭的五内俱焚,抱着十五,仰天求告诸神菩萨:“......我的萱儿啊,你是毁了,拿走我温良意的命吧,换回我的孩儿......天杀的邢家......”

父亲的病才见了起色,这厢也不敢告知,咬牙撑着,不停来往抒思院和拢翠院,几天下来也瘦的脱了相,眼眶子深凹了下去。

定柔听说厨房断了炊,只好忍着伤代庖。东院成了废墟场,南院被蔓延来的火烧了两个院子,墙上遍布猩红血疴,血腥味洗都洗不去,传闻夜里还有鬼哭声,北院也死了不少人,只有西院的房间没躺过死人,于是便搬箱抬柜自发挪到了西院,各厢房耳房住满了,连玉霙的房间都占了,也断了膳食,听说厨房开了火,一股脑挤了来,定柔想着是一家人,不好拒绝,于是撑着一条半胳膊,做着五六百人的三餐。

温氏吃了几天都不知道出自十一的手。

定柔挽着食盒进来的时候,慕容康醒着,只穿着中衣坐在榻边,手里捏着一个梳篦,望着妆镜出神,从前尹氏嫂嫂坐在这里梳妆,用过的胭脂水粉还在。

纱罗帐子上还挂着定柔亲做吉祥如意大福袋,黄花梨大衣橱的旧衣都被母亲收走了,几幅尹氏嫂嫂的丹青、装首饰的宝匣、几案上供着的送子观音,也统统收走了,四哥费了好大力才抢回了篦子和脂粉盒,抓伤了母亲的手,篦子上余留女子的馨香,在篦齿间发现了一根长发,恰是那天夜里入睡前留下的。

慕容康起初水米不进,后来架不住妹妹顿顿来劝,见她伤着一条手臂,心中不忍,抖着手腕端起了碗,定柔知他肠胃疲弱,特做了流质,慕容康就着泪吞咽,一汤一糜皆是苦涩。

定柔握着竹箸夹菜喂他,吃了几口便摆起了手,说头晕,却不想躺下,靠着床柱,嘶哑的声音问:“今日几时了?”

定柔答:“十四日,已过去五天了,明儿中元节,阖府大祭,牌位也做好了,都送到了祠堂,连着头七一起做。”

慕容康又垂下了两行泪:“黄泉路有多远,不知她走到哪里了?走的累不累,哪怕回到梦里看我一眼......”

定柔咬牙极力忍着,可眼眶里的热度怎么也克制不住,心中愧悔翻涌。

尹氏嫂嫂最后是去了北院,寻找囝囝和葛氏,葛氏说,她和孩儿早就躲了出来,一直到了天大亮才敢出来,不曾见过四少奶奶,想是四嫂回西院的半路遇上了歹人,大着肚子没跑开。

若是自己早一步出去,也许,嫂嫂就不会......

慕容康又发起了烧,喃喃道:“我是个无用的丈夫,那年她嫁给我的时候,我发誓一辈子惜她如珠如宝,为她遮风挡雨,擎天立地,可是娘欺负她,数落她,我却一点法子都没有,娘逼着我纳别人,逼着我生孩儿,我也妥协了,我真是个天下第一的大混蛋......偏生她对我无怨无悔,对娘恭敬孝顺,对那孩儿也爱若己出,她最危难的时刻,我竟不在身边,让她死的那样疼......我欠她的,几世也还不完......连她的杀身之仇,我也报不了......让她死不瞑目......我简直如同个废物......”

“杀身之仇?”定柔没听懂。

那些歹人不是都已经伏诛了吗,那个邢家的,被我们联手杀了呀,头颅还被禁卫军砍了下来。

慕容康泪眼迷离的眼眸迸出冷冽:“还有一个人,那个幕后黑手。”

定柔直直望着哥哥,发狠道:“是谁?我慕容茜终其一生与他势不两立!”

慕容康摇了摇头,嘴唇干裂,“这是男人的事情,不用你来承受。”

定柔从来见过哥哥这般模样,阴沉的面容,满眼血丝,目光阴狠如利刃,他说:“我慕容康起血誓,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必要他血债血偿!我要手刃他的至亲至爱,两条命,让他知道暗无天日是什么日子......”

回到厨房,就剩了些锅巴底子,她不认为这是什么糟糕的东西,师傅说,锅巴可以厚肠胃,消痞积,妙清师姑从前气淤胸闷,便常吃这个。

盛了一海碗,连着菜吃完,心里想,家里遭此大劫,父亲病着,母亲颓废,四哥半死不活,这种状况,一时回不得妙真观了。刚要刷锅,母亲来了,站在门口,一脸怒气,骂道:“我已经够熬煎的了,你还来生事,是要活活挫磨死你老子娘吗!你个讨债的!”

定柔懵了:“我怎么了?”

温氏指着她:“你烧饭就烧饭,干什么跟那帮子禁卫军打情骂俏,去后院听听,人家把你说的有多不堪!”

定柔脸上如挨了几掌,火辣辣的烫,争辩道:“我哪有打情骂俏,不过说了两句话,他们往家里送菜,忙进忙出,抬菜扛米,灶台上那么多事,能装聋作哑吗?不若你找个人来,我回去,谁愿意在这烟熏火燎啊。”

这时候去哪里找人,庖厨这差事也不是随意什么人做的来的,下头的粗使婆子哪做的了精细菜,富贵人家的肠胃最是娇贵。温氏无奈捶了一下门框,气道:“慕容茜,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官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我也不指望你出息了,等明年及笄了,让你爹找个放牛牧羊的,或驾犁耕田的,你将就着嫁了吧,给那糙汉鲁夫当浑家去吧!”

定柔也气极了,“哐”一声把勺子扔进大铁锅:“嫁就嫁!谁怕谁!我能纺会织,还怕饿死吗,走着瞧,出了你家的门,我再不进来,便是街上碰到了,我若求你一句,我就不是慕容茜!”

温氏气得嘴唇都白了,骂了一句孽障,扭头走了。

定柔坐在杌子上,泪水顺着脸颊淌。

树欲静而风不止。

师傅,俗世做人一遭,太难了。

中元节至,阖家幸存的一百二十一口,披麻戴孝,跪于祠堂内外,依着长幼,对着一摞摞崭新的杉木牌位,伏身叩首,额头贴地,长泣吊唁,呜呼哀哉,哭声震天。

三叔慕容柏的牌位在最前,往下是郭氏和邹氏,堂兄弟们,尹氏和媳妇们,堂姐妹和十四妹属未嫁女,只能放在外头庵堂,妾室们微贱之身,也被送去了庵堂,下头的子嗣,女娃不计,男娃幼齿不立牌位,只有两三个束发年纪的,立了小牌位,放在两旁的小供桌上。

慕容槐仰在躺椅里,望着父母的紫檀大牌,老泪纵横,直恨不得立时触柱,以死赎罪。

温氏怕他有事,起身上来拍抚胸口,擦泪劝道:“老爷可得挺住,您一倒下,这天就塌了,待过得几年人丁还会兴旺起来的。”

兴旺,如何兴旺?

淮南军已全部被皇帝掌控,底下的将官监.禁的监.禁,流放的流放,皇帝霹雳手段,恩威兼施,几万将卒无不诚服,四十余年的经营一夕之间付之东流,他身上仅剩的,便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虎符和旌节,好似赤鴈被剪了双翼,没了势力,偌大的家族,靠什么立世,不过池鱼幕燕,任人宰割罢了。

没准明日便是抄家株连。

管事的来报:“昭仪娘娘来了。”

众人一听赶紧起身,围战两旁,留出大道,慕容昭仪一身缟素,被两个宫娥搀扶着一路恸哭着“娘啊......”,涕泪泗流,跌跌撞撞进来,跪在大供桌前,对着邹氏的牌位,捶案哭唱:“你怎么就走了,你还有荣华富贵没有享受完呢,我苦命的娘啊......”

邹氏的诰命服只穿了一个月,诰书上的墨迹还没干,人就上了大供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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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透小剧场

慕容槐:“我慕容家以后靠什么立世?”

作者:“靠什么立世,靠你女儿的身子啊,一副温香玉软的身子,胜过百万大军,不但不会抄家,还会走上巅峰,当然上边那个货就算了,她马上要失宠兼嗝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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