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风定定地注视慕容菲，看她的眼，看她的鼻，看她的唇，是想看她到底会有什么地方和自己相似，却发现自己和她之间似乎并无共同点，最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少女真是标致，冷酷不说话时，真犹如精灵一般。

气氛有些怪异，谁也不说话，站在树荫之下对视，都没回避彼此的目光。楚清风下意识地叹了口气，眼睛微微一眯，眼神瞬间就带上了一股气势，她说“慕容菲，你是我爸的线人。”

慕容菲瞳孔微缩了一下，但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并不是因为她早猜到了，而是对于她来说，除了那唯独的一人，世间万物如无物，很难以有什么能让她惊慌动容。

慕容菲不准备否认，楚清风的口气是陈述而非疑问，她既然会这么问，那肯定心中有数了，所以很冷然地答“是。”

楚清风心道果然，向前靠近一步，声音变得更小，有些严肃地说“最近有个案件，可能会牵扯出你的身份来，所以你要尽快撤离。要不然被藏玄青知道你是警方线人的事，到时谁也猜不到会有怎样的结果。”

慕容菲听到这话，目光霎时冷了一起，她看着楚清风，语气也是很冷，只是语气坚定地说了一个字，“不。”

楚清风眉头当下就皱了起来，她瞪着慕容菲，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不语，心中也多少猜到慕容菲不肯离去的原因，这她与顾瑶间有差不多的经历，所以能理解，但是理解却不能改变事实，必须为慕容菲的人身安全考虑，她沉吟了一下，声音变得慎重起来，说“你为什么不肯撤离，我知道。但是，慕容菲，你知不知道，我们警察派到青联会的卧底和线人，几乎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甚至连警方都找不到，那些人是怎样的结果，你应该也想得到，难道你不为自己的安危想一下”

慕容菲对楚清风的警告无动于衷，盯着楚清风的目光变得更冷，再次重申了一次，带有她独特风格的一字真言，“不。”

慕容菲那冰冷的目光让楚清风的心猛缩了一下，那眼神好冷好无情，让她感到一股冰寒，看似冷漠的眼神底下，却藏着冷静的暴戾，这样的眼神，楚清风并不是没有接触过，而就是因为接触过，才更为清楚地感觉到，她抓捕过的一些穷凶极恶，真当人命如万物的凶手，才会有这样冷漠及冷静的眼神。慕容菲，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慕容菲的眼神，让楚清风潜意识地以冷锐的眼神回击，丝毫不相让，语气变得冷硬起来，说“你必须撤离，这是命令”

这个世上，没人能改变慕容菲留在藏玄青身边的决心，她听楚清风这么说，沉默了一会，说“楚秋已经死了，我再也不是警方的线人，你的命令对我无效，以后我和你们警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慕容菲这话没有讽刺，也没有据理力争的激动，她语气极其平静，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说完之后，她没再看楚清风一眼，转身抬步，准备回客厅去，她已经失去了和楚清风继续交谈下去的耐心。

“慕容菲”慕容菲只是走出了一步，楚清风又开口叫住，慕容菲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她心中只给楚清风五秒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楚清风再不说出什么有用的话，那她就决然不会再理会。

楚清风看着慕容菲的背影，沉默着，心中也自知，自己是无法改变慕容菲决定了，线人和卧底不一样，对于线人来说，警方能使其就范听话的手段，只有威胁或者好处。迟疑了一下，楚清风才问“我爸爸死了，你不伤心吗”

慕容菲没回答，她心中不明白，为何楚秋死了自己要伤心，凭什么她又抬步，忽视楚清风的问题，向前走。

“等等，告诉我你是怎么成为我爸爸的线人。”楚清风见慕容菲没回答，换了一个问题，在此刻此地，她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强制慕容菲的手段，是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慕容菲这次连脚步都未停下，对楚清风的话毫无反应，她心中只想着，藏玄青应该差不多回来了吧。

楚清风心中实在无奈，看慕容菲如此无视自己，不觉就有一股气，但却又无可奈何，情急之下，她一边追向慕容菲，一边说道“告诉我，我就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用线人这件事难为你。”

这句话果然有效，慕容菲停下了脚步，并且转过了身，对于她来说，她只想呆在藏玄青身边，而且她看藏玄青的态度似乎不想与楚清风交恶，是以才做了让步，她没有犹豫，把自己如何成为楚秋线人的事，简单粗略地说了一遍，内容包括她自从有记忆开始，楚秋就出现在她的眼前，然后楚秋把她交给一个捡废品为生的老阿婆带养，接着被送往哈特沙漠接受特种训练，初中辍学，开始正是成为楚秋的线人。

说完这些，慕容菲直接转身，走回了客厅。而楚清风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慕容菲，心中纷乱，此时她甚是迷茫，觉得自己更不懂自己的父亲了，从慕容菲的叙述中可以看出，慕容菲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了自我，完全被父亲按照自己的意愿培养，就犹如当做一个机器人一般，这个亲眼看见母亲惨死的孩子，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初中就辍学了，自己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慕容菲身上流的血不是有一半来自他的血统吗为何忍心

楚清风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心中疑惑地问“到底什么对你来说，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难道只是你自以为的所谓正义吗”

藏玄青带着林紫韵到了藏天海的书房，两人隔着书桌面对面坐下之后，藏玄青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刘祖通之前是为我们青联会洗钱的，如果我把他交给警方，对我们牵连大不大”

林紫韵没想到藏玄青问的会是这个问题，她惊讶了一下，静静地看了藏玄青一会，心中猜想藏玄青会问这个问题的原因。藏玄青的目光平静，不露一丝情绪，林紫韵最终什么都没猜到，也就放弃了，仔细斟酌了一下之后，说“这关键还得看刘祖通手中有没有掌握有力的证据，比如账本什么的。如果只是有口供而没有确实物证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但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法院的态度，有些猫腻大姐也应该知道，这打官司，小案件的确是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可打。但法院一般对重大案犯，都是在开庭开始之前就定好了罪，开庭不过是走个过场。”

藏玄青很信任林紫韵，听完之后，她沉默不语，目露思索，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心中衡量着其中的得失。刘祖通之所以会开办地产公司，本来就出自于藏天海的安排。而藏天海又是极其谨慎入微的人，肯定不会把把柄交到刘祖通手中，所以这账本应该是不存在的，以往让刘祖通洗钱，都是直接把现金送过去，然后让刘祖通洗白，再周转多个账户，最终存入藏玄青在瑞士银行的匿名账户中。而在多账户转账的过程中，里面还有市长陈明道的路子，其中有三成的款项会转入他的账户中。所以这法院的态度嘛，应该也不是问题，只要和陈明道知会一声，他必定会有所安排。

藏玄青想清楚这些枝节，微微一笑，对林紫韵说道“照你这么说来，问题应该不大，这事以往都是爸爸在主持，所以刘祖通根本就不可能掌握我们内部的账本，都是直接把现金交给他，洗了之后还通过多个账户，最终才存入我在瑞士的匿名账户。而法院那边，我想我们有着廉政美名的市长，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

林紫韵听藏玄青说完，沉吟不语，心中知道藏玄青看似好像是下定决心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关于原因，藏玄青并没有说，林紫韵知道她是没打算告诉自己了，也没有问，再仔细斟酌了好一会，才建议道“大姐，我觉得你要真决定这么做，最好是把账户里的钱先挪一下，现在瑞士银行是可查的了。以防万一会好一点。”

藏玄青眉头微微一皱，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两人在书房里又商量了好一会，用去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聊得差不多了，藏玄青让林紫韵在这里等一会，自己去拿些东西，以免其他人怀疑。

藏玄青独自回到了房间，她本来是有意要拿些东西送给几人的，所以拿东西的托辞也不全然是借口。进入房间她就直接往内间的书房走去，进到里面在书架面前蹲下，打开底层的柜子，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十个精致的盒子。

每个盒子上面都写着一个“于”字和年份月日，这些是藏玄青的母亲张妍馨留下的事物，每个盒子里面都放着一对翡翠手镯。藏玄青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看着里面安放着的两只精致的紫色翡翠手镯，相关的记忆浮现了出来。

藏玄青还记得，从自己记事开始，母亲每年生日都会收到这样的盒子，里面装得从来都是一对手镯。她记得自己曾问过母亲，这些漂亮的手镯是谁送来的，而母亲看着这些手镯总是显得有些惆怅，回答说“是一个妈妈已经忘记了的朋友，好朋友。”

以往藏玄青总是不懂，是好朋友为何又会已经忘记了的，而如今她自己也经历了一些事，似乎能猜到些许端倪，曾听陈明道说起关于母亲的事，所以知道了张氏总裁张严庭的妻子于韵冉。

这里有十个装着手镯的精美盒子，从母亲身陨之后，那盒子就再也没送来过，而后来听陈明道说，于韵冉是在母亲离世两个月之后离世的。

“哎”藏玄青叹了一口气，斩断心间的念想，有些事情过去就算了，那两个人都已不在，何必再去追究什么，叹往事如风，愿逝者安宁。

藏玄青表情庄重地挑出三个年份最近的盒子，看着剩下的七个盒子，深深地呼吸一次，才关上柜子，起身离开。

藏玄青拿着这三个盒子，和林紫韵一起回到了客厅，在慕容菲身边坐下，带着歉意微笑着说“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叶慧玲和顾瑶都表示没事，而慕容菲双眸亮了一点，目光粘紧在藏玄青身上，楚清风看了藏玄青一眼，没说什么，表情看起来冷静而平和。

藏玄青美丽而平和地微笑着，把手中的盒子放到桌上，然后各自拿了一盒放到叶慧玲和楚清风面前，说“这个送给你们，是我母亲留下的事物，只可惜她人已经不在了，现在只能是由我来代替她完成一些事。紫韵和瑶都是我母亲的女儿，这女儿出嫁什么的，总归应该有些嫁妆什么的。只是我们都是女人，这嫁和娶也没有计较的必要，只要能往后幸福美满便好。这东西你们收下，不算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也不要客气推托什么，收下就表示你们答应我藏玄青，会对我两个妹妹好，一辈子。”

藏玄青语气轻柔，但话语却是庄重无比，让叶慧玲和楚清风都变得严肃了起来，其实从藏玄青的话来说，不管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这意义就很沉重了。

叶慧玲和楚清风不禁对视一眼，然后几乎同时地拿起了盒子，叶慧玲说“谢谢大姐的礼物。”楚清风说“这礼物我收下，这礼物代表什么，我懂，你放心，瑶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叶慧玲和楚清风都收下了藏玄青的礼物，说了不一样的话，但意思却一样，这是一个承诺。

林紫韵和顾瑶感激地看着藏玄青，她们觉得自己真是欠藏家和藏玄青太多了，所谓恩重如山大约就是如此。

叶慧玲和楚清风都看见了盒子上所写的字，她们不知道这“于”字的真实意义，都只以为是“于什么年月日所购买”的意思。

藏玄青自己也留下了一个盒子，她拿在手中，对叶慧玲和楚清风笑笑说“打开看看吧。”

说完之后，藏玄青自己先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紫色的翡翠手镯，她拿出一只，带着温柔暖意的微笑，戴在慕容菲的右手腕上，然后另外一只戴在自己的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