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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没错。”

然后,明亮而舒适的咨询室里一片安静。

片刻之后,霍誉非突然笑了。

“好像在普遍意义上来讲,这个就是喜欢一个人?”

b市的第一场雪,从早上开始一直下了整整一天。急速降低的气温在湖面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轻飘飘的雪花一次又一次的铺在上面,渐渐堆积了起来,松松的、绒绒的,像是小动物皮毛最最上面那层。

整个校园都被一片冰天雪地所覆盖。

偶尔在连绵的白色里,露出一角的翠色或者艳色,就格外调皮可爱。

气温很低,风呜咽不停。

室内却是全然不同的温暖天地。

顾骋的目光专注的停留在面前摊开的笔记上。

那上面字体很熟悉、却更好看。

那不是他的。

嵌在桌里的台灯在桌面上打出一片明亮的区域,让笔记本的纸页泛出一种怀旧的米色。

他手里还握紧着水杯,但水杯里面的水已经彻底冰凉了。

顾骋走神了。

面前就是横向的落地玻璃窗,从外面可以看到整个校园都被覆盖上了一层干净的白色。偶尔几个来往的人影好像是一些会动的点缀,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飘散的目光在撞到其中一个熟悉身影的时候忽然一凝。

然后他迅速站了起来,慌慌张张放下杯子,扶着桌面倾身朝窗下看。

但什么都没有。

刚刚果然是眼花了。

这也让顾骋回了神,他看了看书本剩下的厚度,撑着额头自嘲的笑了笑。

要不然今天就到此为止?反正他也看不进去了。

但是如果不看书要去干什么呢?

顾骋想了想,竟然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他又重新坐了回去,还是乖乖看书吧。

然而就在他正要把合上的书本重新打开的时候。

脸颊上突然一冰,他下意识躲开,回头看到那个眼睫毛上都还沾着雪花,正对自己笑的人时。就真的有点惊喜了。

“誉非!”

霍誉非朝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嘴角弯弯的,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打算什么时候去吃饭?我等你。”

“我等你”三个字像是狗尾巴草一样从他脖子根上撩拨过去。

顾骋不由自主轻轻打了个颤。

为了掩饰这一点,他马上站了起来,快速的好东西,对霍誉非点点头,示意他跟上自己。

如果是两个月前。他或许会非常自然的,直接拉住对方。

但现在他很克制。

霍誉非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摸了摸鼻子,然后轻轻拍拍顾骋肩膀,换了一个方向。

他们绕过一丛丛书架,拉开沉重的防火门,依次钻进了消防楼梯间。

温度一下就降低了。

大家一般都会坐电梯,楼梯间里空荡荡的,但这样就方便说话。

霍誉非穿着件夹克外套,里面是件羊毛衫,脖子上空荡荡的,显然又把围巾落在车里了。

顾骋走在他身后一点,就能清楚的看到淡麦色的脖颈伸出低低的领子,像是向日葵从土里钻出来。发梢有一点轻微而自然的弧度,就像是在阳光下舒展的叶子。

顾骋觉得自己联想的有点多,连忙轻咳了一声,打住了想象,问他:“冷不冷?”

霍誉非穿的很薄。

很明显就能看出衣服和裤子不像其他人那么臃肿。

霍誉非心里还惦记着事情,本来还没有太多感觉,他不怎么怕冷,今天又一直都在室内。

顾骋这样一提醒,顿时一股凉意从刚刚热起来的脚尖顺着血管溯回了脚跟。

他轻轻打了个机灵。

“这个鞋子质量也太差了。鞋底一点都不保温。”

霍誉非声音挺小,咕咕哝哝,顾骋没有听清,问了句,“什么?”

“我在想去吃什么。”霍誉非回头朝他笑了。

他眼睫毛上的雪花现在已经融化了,只有眉梢上面还挂着的一点点冰渣。这令他的眼睛显得很湿润。

他们这时已经走到了一楼,大厅是透风的,温度显然更低。

外面依然在下雪。

顾骋在门口停住了,回头又问了对方一遍:“冷不冷。”

霍誉非摇头:“还好。”

他们走出了门。

连续的玻璃门之外,是一个巨大的三层楼高的灰空间,风里夹杂着雪花迎面扑来,他们的头上,肩膀上很快就被抹上了一层白色。

顾骋突然不动了:“你去里面等等我。”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把包交给霍誉非,跟他确认了一遍:“在里面等,不要乱跑。”

然后就匆匆消失在一片白茫茫。

霍誉非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然后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呆。

然后顾骋就回来了。

霍誉非惊讶:“这么快。”

顾骋对他不听话的行为挺无奈:“站在这都不觉得冷?”

霍誉非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骋拆开了包装,撑开伞,从霍誉非身上接过自己的包,对他示意:“走吧?”

霍誉非点点头,忽然上前一步,用外套里面,那件毛衣的袖口,把他肩膀上、头上的雪花全部蹭掉了。

顾骋没有动。

等霍誉非做完这些,他忽然揽住了对方的肩膀,然后他们缩在一把透明的,仿佛没有任何遮挡的伞下,一起走进了漫天风雪。

风越来越大,倾斜的伞面也没办法阻挡全部的雪花,有许多的雪花,顺着边缘翻卷进来,冲进他们的脖子里。

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几乎在举步维艰的风雪里前行。

但他们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稳。

霍誉非能够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量,还有温度。

他还能感觉到一种决心。

雪实在下得太大了。

还吞噬了所有声音。

一片寂静中,好像整个校园、整个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无穷无尽的雪花争先恐后冲过来,在伞面拦截下破碎成一滴滴冰凉的水花。

然后其中的一滴,不知道怎么就流进了霍誉非的脖子里。

他陡然机灵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耳朵边是熟悉的声音,顾骋的声音,顾承岳的声音。

“冷到了?”

非常简短、甚至冷淡的三个字,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朝他倾斜过来的伞面。

霍誉非整个儿几乎都被笼罩在伞下,而顾骋几乎三分之二都暴露在风雪中,融化的雪花早就湿润了衣裤的布料。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紧紧握着伞柄的手背上——被冷风击打出一片艳红。只有骨节的地方,因为太过用力,才残留下花瓣似的玉色。

这让他想起那一天,对方因为他一句话,而紧紧扼住玫瑰花枝。

他心里难过极了。

好像是自己最心爱的一幅画,却被自己不小心画错了一笔。

耳朵边是顾骋安慰的声音:“我们吃点热的,焖锅?离得也近,到店里就不冷了。”

“等一等。”霍誉非忽然想起什么,他站住,从提着的纸袋里取出包装美的纸盒,撕开封口,拆开层层包装,捉起顾骋的一只手,有些粗暴的把那个小羊皮手套给他套在了右手上。

然后是另一只。

但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冻得有多红。

指尖冰凉的温度甚至让人心惊。

顾骋察觉到了。

他想要把手套取下来,但没有成功。

霍誉非甚至从他手中接过了伞柄。

真的不觉得冷吗?

顾骋在心中轻轻的、仿佛害怕惊动什么一般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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