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慢慢来。”

王浩闭着眼，浑身抖成筛子似得，还是那几句话，许久睁开眼，不确定小声道：“她这边有纹身。”王浩指着自己左肩锁骨下方。

章枫死时穿的吊带连衣裙。

“看清楚什么图案吗？”

沈判目光扫射看向王浩。王浩吓得一抖，求生欲让他模糊的记忆加速清理，画面清晰起来，大声快速道：“是zy，y下面拉的细长还有个小爱心。”

z代表章枫，y不言而喻。

第38章 白骨案七

同一时间。蔚蓝别墅装修好的几栋楼户主名单也查出来了。

田军给队长打电话。

“先找姓y字母的人。”晚回舟在电话里道。

田军手指一行行下滑, 按在一排，“队长，找到了，杨同伟。总共十户装修别墅，根据y字母，杨同伟符合，还有个叫汪洋的, 不过体重很胖，不太可能扛着章枫上山，这个杨同伟一米八, 是私人会馆的会员，有健身习惯。”

“地址。”晚回舟问道。

“队长，杨同伟在蔚蓝小区不常住，现在在市里一所小区, 据了解蔚蓝小城的别墅买来有四年，除了他妻弟和朋友过去玩几天外, 这栋别墅一直空闲着——”

晚回舟知道田军怀疑什么，直接道：“你带人封锁搜查杨同伟别墅，那里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杨同伟那边我和沈判过去就好。”

如果真是杨同伟杀害章枫，那么现在章枫附身的苏小凤很可能找上了门。

“知道晚队。”田军挂了电话, 叫了技术科的人，带队上车直奔别墅区。

酒店里。

江江很兴奋的跳了下，“爸爸，是不是要抓坏蛋呀？”一脸我也想去的模样。

晚回舟犹豫把江江放在那儿, 沈判先开口了，说：“带着吧，反正又不碍事，那么小一点。”

“叔叔最好啦。”江江原地蹦跶，沈判弯腰单手抱着江江，江江白嫩嫩的两条胳膊圈着沈判脖子，转头跟爸爸说：“我会乖的，爸爸。”

晚回舟看了眼手表，耽误不起时间，便道：“走吧。”

王浩见大家要走，怕的要死去找晚回舟，可怜巴巴哀求说：“别丢我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她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你对我老婆装什么可怜！”沈判不乐意，不等王浩解释直接将人弄晕，回头很自然说：“舟舟可以走了，没有碍事的人了。”

柏青在旁受教，早知道就该早点打晕王浩了。

“他留在这儿没事？”晚回舟不放心。

“舟舟放心，那个章枫不敢过来，在我面前露了个头，补了身，现在就是有仇报仇了。”沈判指向明白，车里除了江江听不明白，晚回舟和柏青都知道，章枫已经去找杨同伟报仇去了。

柏青开的车。

“老板，章枫的下场是什么？”

沈判想了下，道：“看怎么判，不过大多都是那几样服刑受苦。”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说：“改天组织个公司活动，我认为很有必要让你和方晴去参观下，尤其是方晴。”

柏青知道老板这是还记仇，不想再说什么了。

晚回舟接到田军发来的资料，一目几行扫过去，是杨同伟的简介。杨同伟今年三十八岁，燕市出名企业杨家的私生子，五岁时候被接回本家，十年前跟本地名集团千金联姻，现有个儿子上幼儿园。

杨同伟与章枫是五年前夏天相识，这时候杨同伟已经结婚五年了。

妻子孕期。

“真是个不要脸的渣渣。”沈判脑袋凑在晚回舟肩膀处跟着一起看。

晚回舟回头，两人离得特别近。沈判心生摇曳，没控制住亲了下晚回舟的侧脸，小声说：“舟舟，我不会是这样的。”

“你别拿自己跟这种人比。”晚回舟默认了刚才沈判的亲昵。

沈判心里高兴，正要继续肉麻，江江从中间挣扎出个小脑袋，脆脆说：“爸爸好挤呀。”

“那是你脑袋太大了。”沈判被打扰了很不开心。

江江鼓着脸说：“我脑袋大都是跟你一样。”

“还学会反击了，肥嘟嘟不错嘛。”沈判去捏江江脸颊，不过胳膊抱着江江到怀里坐好。

晚回舟看完了资料，这个杨同伟在杨家公司没多少话语权，尤其五年前他父亲退休后，他的同父异母大哥掌管了公司，杨同伟大多是靠妻子那边关系。

“到了，老板。”柏青停好了车。

沈判还跟江江闹着玩，闻言说：“还去不去？”

江江立刻抱着沈判胳膊不撒手，鼓着脸又没办法的模样惹得沈判高兴的不成，说：“这样才乖。”

小区在市中心的一所高档住宅区。

晚回舟亮了证件，门卫一看晚回舟后面还跟了两个年轻男人，尤其那个大个子的还抱个小孩，怎么看都不像是警察，眼底带着几分戒备，说：“证件能不能再看下？”

“市刑侦大队队长晚回舟，还用看几遍？”沈判抱着江江隔开那个门卫，回头说：“舟舟进。”

晚回舟一看两个门卫刚还满脸戒备，现在眼神迷迷糊糊的一看就是沈判搞得鬼，不过现在赶时间，不计较这么多。

杨同伟家是大跃层二百多平米，占了整整一个楼层，电梯专用。晚回舟按过门铃没人接听，沈判挥了下，电子门开了，单手抱着江江，一只手开门，说：“舟舟你先进。”

电梯显示屏字数上跳。

叮——

到了。

楼道安静，门口外是鞋柜玄关，上面的灯闪着洁白的光，隔着大门能听到里面电视的声音，像是任何一家饭后消遣的温馨，但是不对劲。

只有电视声。

“叔叔，是小猪佩奇。”江江耳朵动了下，扭头闪着大眼睛巴巴的看向沈判。沈判摸不着头脑，晚回舟解释：“是个动画片。”

“肥嘟嘟看猪很正常。”沈判假装懂了吐槽，顺手拧开了大门。

房子很大，三人先看到客厅的电视，江江眼睛亮晶晶的说：“爸爸真的是佩奇。”

沙发背靠着他们，从晚回舟的方向只能看到长条沙发上两个人的背影，一男一女，女的黑长卷发，微微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杨先生？我们是警察，有事情需要你配合下。”晚回舟高声道。

客厅里除了动画片的声音外，安安静静的，沙发上的两人像是睡着了一般。沈判拉了下晚回舟的手，淡淡说：“不用说了。”

晚回舟心里一沉，看向女人的背影目光锐利许多，他往客厅走了几步。

沙发上女人直起了身子，侧着头幽幽的看着他们。

鹅蛋脸、尖下巴、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却是双眼皮，眼底有一颗小小的红痣，黑色长卷发披肩，温柔又带着几分诱人的魅惑，脸上化着妆，唇很红，给人一种沾了血的错觉，身上穿了条酒红色深v吊带连衣裙，脚下是红色高跟鞋，那张脸，晚回舟在照片见过。

是苏小凤的脸，也是章枫的脸。

诡异又自然的重合在一起了。

“叫你苏小凤，还是叫你章枫？”晚回舟目光看到沙发中间的小男孩，正在看电视，从他们进来到现在目光就没移开过，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对小孩做了什么？”

女人顺了下头发，风情万种，声音温柔又清丽，说：“宝宝没事。”

“沈判。”晚回舟看向沈判，章枫显然不合作。

“肥嘟嘟，跟小哥哥去房间里玩。”沈判将江江放下，江江明显不太乐意，脆脆说：“可是我想看小猪。”

沈判一言堂：“看什么小猪，算了回去我陪你看，现在带着哥哥去房间。”

“好吧。”江江妥协，吧嗒吧嗒走到客厅，大眼睛恋恋不舍的多看了两眼电视，这才拉着沙发上呆愣的小男孩去房间，走之前还跟章枫说：“漂亮阿姨，你要乖乖听话，我叔叔脾气不好老爱揍人的。”说完牵着小男孩哒哒哒进了一间房。

客厅里就剩下几人了。

晚回舟绕过沙发，才注意到杨同伟靠在沙发上，照片中英俊儒雅的脸现在深陷，像是快速被抽干似得，但人活着，好端端的活着，眼里是恐惧是惊吓，裤子已经湿了，弥漫着尿骚味。

“我知道我的下场，可我不甘心。”章枫看向沈判。

沈判脸上没了玩世不恭，高高在上的冷漠，说：“你愿意付出代价，现在我不阻拦你报仇。”

“沈判——”晚回舟听闻道。

“舟舟，章枫付出他的代价，这是因果规则。”沈判望着晚回舟，眼底的冷漠散去，带着温柔，试探着拉过晚回舟的手，说：“我保证除了这个渣渣，不会再有其他人受伤丧命了。”

警察职责是保护市民群众人身安全，现在杨同伟到威胁伤害，他应该去保护杨同伟的，对错应该交给法律，而不是个人滥用私刑。晚回舟看向面前的女人，不由想起章枫原本的模样，容貌漂亮清爽的男孩，对音乐热爱，天真又直白，如果顺利的话，章枫会毕业，也许会出道当歌手，也许会碌碌无为受感情折磨，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迷失了自我，死后还无法解脱。

一时之间，晚回舟沉默了，像沈判所说没有去插手章枫的报复。

章枫回了目光，望着沙发上的杨同伟，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杨同伟凹进去的侧脸，深情款款语音冰冷道：“你说我是你的真爱，愿意为了我放弃生命放弃一切，你说你喜欢我穿裙子的样子，我现在这样好不好看？”

“本来想穿那晚你送我的那条，真是可惜。”章枫手指顺着杨同伟侧脸慢慢下滑，到了下身湿漉漉的某处，语气阴森带着恨意，慢慢道：“可惜被你弄脏了，有什么东西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那条你送我漂亮的裙子也脏了。”

杨同伟张开口，吃力发出的声小的像蚊子呐呐：“枫，我错了，我爱你，我爱你的。”

“爱我？”章枫沉浸在回忆里，“我信任你，听你的话，我回报给你的爱太多太多了，你呢？你骗我没有结婚，骗我只爱我一个人，骗我那栋别墅是我们的家，你的爱最后杀了我，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杨同伟，我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你说啊你说啊！”

“啊啊啊。”杨同伟发出嘶哑的惨叫声。

柏青看了眼，杨同伟裆部都是血，心想章枫想当男孩女孩他不知道，只知道杨同伟是彻彻底底成了太监了。

“别杀我，别杀我小枫，我真的是爱你的。”杨同伟疼的一头冷汗，明明看着章枫眼里充满恐惧，可说出的话却像是真的爱着章枫，那么的深情动人，“是我老婆，是那个女人，我不爱她，但是她家里有钱我没办法，他们要挟我，我不能跟她离婚，我不能让她发现你的存在，到时候我的房子事业——小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了你的。”

章枫望着杨同伟的双眼，杨同伟视线慢慢迷茫起来，说：“他们要是知道我喜欢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变态，我的一切都会毁了的，我不能没有房子事业钱，我不能让人看不起，都怪你都怪你。”

“渣渣的真话。”沈判解释：“章枫的障眼法。”

“是你喜欢我穿女装的，是你给我买了裙子，是你说这样好看的。”章枫退后了几步，杨同伟神思立刻恢复清明，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哭着说：“不是这样的小枫，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

章枫望着自己的手，修长十指涂着红色的指甲油，脚下的高跟鞋，长长的头发，还有身上这条裙子，哪里像是男人，他到底长什么样子？章枫陷入了迷茫，摸着自己脸颊，好像想不起以前的自己了……

我到底成了什么。

章枫最终没杀杨同伟，倒不是出自什么爱怜悯，而是杨同伟现在跟废人没什么区别了，全身器官衰竭，小弟弟成了一团肉泥，根据柏青这位生前是医学高材生的专业意见，杨同伟靠着医疗手段也只是多挣扎活一个月。

杨同伟的妻子在主卧睡着了。

章枫没有对杨同伟妻儿下手，最初害死苏小凤、洪敏、方平三人，因为章枫被释放出来，戾气最深怨气最浓，被仇恨蒙蔽了眼，等他杀害了三人后，慢慢恢复意识。

不会害人性命就是害人性命。

“三条人命，酷刑百年。”沈判简简单单的话却说明了章枫在地府的漫长生活并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