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设置:
关灯 护眼
笔趣阁 > 天字一号缉灵组 > 第46节

第46节

从锁舌悄然离开锁芯发出一声轻而短促的微响起, 他就从浅眠中惊醒,猝然睁眼。

顿了几秒后,门才被缓缓拉开一条细缝,拖长了的吱呀声携着谨慎和迟疑,房内透进一指宽的光带。

他斜靠在床头,注视着那条光带逐渐拉宽,听着胸膛里按捺不住矜持而欢呼雀跃的振动, 唇边扬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然后,在期待中,林谙对上那双大抵称得上温柔的眼睛, 心上一热。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被抓包后明显有些讶异,瞳孔微微紧缩,愣了一下便快速眨了眨, 生拉硬拽地瞥向别处。

“你醒着啊。”眼睛的主人半边脸还掩在门后,犹豫着是进是退, 干巴巴地道,“打扰到你休息没?”

林谙没说话,只拥着被子,眼珠不错地摇了摇头。

陆惊风没见过这样的林谙,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那张脸上惯常的嚣张与凌厉荡然无存,有点憔悴,眉眼间换上安静, 平时总致地抹着发蜡各种臭美支棱着的黑发这会儿柔顺地落在额前,在台灯下漾着圈圈光晕,把整个人衬得前所未有的乖巧。

陆惊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地滑进门的,随后理智拉住他想往床边走的腿,于是就势靠在门板上,隔得远远地问候:“身体还好吗?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总觉得冷。”林谙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胸口疼。”

其实这些都不算事儿,但他就是想说出来,好博取一点同情分。

“你爹往你心口生生扎了一刀,不疼才有鬼。”陆惊风只手插在裤兜里,里面有张十块钱钞票,被他翻来覆去地交叠展开,“心也是真大,万一失手,刀口哪怕是偏差一厘米,你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这要是正常人在一边儿看着,得吓死,直播谋杀亲儿子,多新鲜呐。”

“不会失手的,林观主心狠刀也快,稳着呢。”林谙偏过头,眼眸晶亮,“怎么,吓着你了吗?”顿了一下又嘻嘻傻笑着,补充道,“为我担惊受怕,怕我就这么死了?”

陆惊风蹙起眉毛,理不直气也壮:“当然怕,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这个当组长的难辞其咎。之前假死就把我折腾得够呛,可别再来一回了,求林少神威,在下年老体衰,光是想让心脏维持蹦跶不骤停都嫌吃力。”

“哦——”林谙拖长了调子,吊着眉梢看他,“只是因为你是组长。”

“啊,不然呢?”

兴许是对方的视线开始隐隐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陆惊风不自觉地后仰,脊背与后脑勺一线,紧贴着门板,就这样还嫌退得不够,使劲碾了碾,坚硬的脊柱骨挤兑得有点疼。

连他自己,都觉出自己肢体语言的僵硬,遑论语气里浓烈的防备,他有些恼,怪林谙把话挑明了,彼此相处起来都很尴尬。

林谙笑了下,没再往下接这茬,他按住胸口咳嗽了一声,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不远处床头柜上的保温壶,再发声时声带如同被生生撕裂,喑哑不堪:“能帮我换杯热水吗?”

陆惊风打小吃软不吃硬,心里又对林谙伤势的轻重程度没底,看他这副羸弱的样子只以为真的虚到拎不动水壶,一个不忍,连忙背叛了相依为命的门板,直直就奔着床边去了。

倒水的间隙,林谙的咳嗽声骤地加剧,惊天动地花枝乱颤的,简直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齐咳出来,把陆惊风咳得手一抖,眼皮打颤,一杯水泼出去半杯水,咧嘴无声地嘶了一下,满手湿淋淋的好不尴尬。

林谙原本弱柳扶风般娇滴滴病恹恹地倚在床头,见状,也顾不得装残废了,蹦起来就捉住陆惊风的手,翻来覆去左右细瞧,一不小心暴露了中气十足的气神:“烫着没?怎么这么笨手笨脚!”

“没,这壶里的水只有五成热。”陆惊风摆摆手,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擦了擦,示意他不用大惊小怪。

擦完反应过来了,眼睛一瞪:“我看你这不是行动自如手脚挺活泛的吗?咳啊,怎么不继续咳了?”

四目相对,林谙红着眼睛,嘴一撇,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戛然而止的咳嗽声顿时又死灰复燃了。

陆惊风:“……”

“行了,就算装的,咳多了也肺疼口渴,喝水吧。”他哭笑不得,把水杯放在林谙一伸手就能够着的位置,转身欲走。

还没成行,腰间多出一条胳膊,一绞一,顺势往后勾带,失重感随即而来,陆惊风按着那条胳膊往上一折,受本能驱使的躯体硬是在那半包围的怀抱里调转过来,与偷袭者面对面压了下去,同时屈肘,扼住对方紧要的咽喉。

“吱嘎——”柔软的床垫深深陷了进去。

“又想做什么?”陆惊风的脸色说不上好看,温润的颜色褪去,绷着嘴角冷眼觑着林谙,像是在觑一只不知死活马上要升天的恶灵,“我记得早之前就警告过你,尽可能跟我保持距离。你这接二连三地凑过来,让我很难办,信不信我废了你?”

凶凶的模样怪能唬人,但落在林谙眼里却成了小猫儿弓腰炸毛,用虚张声势以掩盖慌乱害羞。

因为陆组长放这狠话的时候,根本不敢与他对视,耳朵尖也悄没声儿地红了,全身上下除了压制咽喉的手肘,另一只手青筋暴起撑在床上,使其他部位得以虚虚地凌空着,像是很忌讳身体上的直接接触。

这让这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威慑的效果大减。

林谙双手摊开,放在耳边,耸着眉,一副任凭发落的神态,“废了我也恕难从命。距离能产生美吗?保持距离能让你喜欢上我吗?要是能的话,我乐意勉强试试。”

陆惊风看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像在看什么令他头疼不已的疑难卷宗。半晌,卸了力,松开人翻身平躺,为案子奔波了一天,一碰到床他就软了骨头,累到只想躺,不想为了小孩的情感问题伤神。

“喜你个大头鬼。”他抬起手,手背遮住眼睛,不满地嘀咕。

林谙不依不饶,扭过脸,侧身撑头,注视着心尖上的人儿,面不改色地说着令人牙酸的情话:“我昏迷前很喜欢你,醒来后还是很喜欢你,而且有预感,明天依旧会喜欢你。这喜欢说出来早就超过两分钟了,无法撤回。陆组长要不,拨冗考虑一下?”

陆惊风不作声,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际上他什么也想不出来,脑子里像是过了电,神经元之间传递信息的树突全被电麻了,丧失了局部功能,暂时进入了萎靡的罢工状态。

林谙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等串成完整的一句话了,他就忽然不明白了。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负责分饭的婆子也成天把稀罕你放在嘴边,但她是个恶心的变态,院里的小男孩如果不脱下裤子在她跟前表演甩鸟,不想方设法地舞出花样讨她开心,就没饭吃。

小陆惊风有记忆以来,七情皆淡漠,唯有肚子饿是童年最深刻的印象,除了饿,还有一幕,就是那婆子手里掂着分菜的钢勺,阴阳怪气地斜睨着他,不耐烦地说出那句令人汗毛倒竖的口头禅:“脱不脱?婶子是稀罕你才想看你。”

狗屁稀罕,去他妈的。

“惊风?”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林谙唤人时试探性地稍稍提高点音量。

对方上下滚动了一下喉结,压着嗓子含糊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那喉结致又小巧,在灯下反着盈泽的光,再往下,是白衬衫微微凌乱的衣领,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一截锁骨和凹陷的颈窝。

林谙眯起眼,顿时有些心猿意马,目光定住不敢再往下延伸。那层衬衫太薄,贴在肌肤上似的,粗放地勾勒出曲线,轻而易举就能意淫出底下掩盖着的光景。

共处一室的时候,那种想与之亲近与之厮磨的渴望就越发强大,这是喜不喜欢一个人最直观最原始的判断方式。

毫无疑问,林谙喜欢得更紧,他的手简直安上了自动追逐陆惊风的定位仪,一捕捉到目标就失了控,不管不顾地贴上去。

陆惊风平稳的呼吸忽而一滞,肌肉如临大敌般紧绷起来。

有只手不打一声招呼就猝然欺近,兴风作浪地拨了拨起他的耳垂,摩挲起来。

指腹粗糙的触感无比清晰地顺着耳垂爬满全身,是云淡风轻地拍开这只手,还是突破下限痛殴手贱的伤残人士,陆惊风僵着,一时难以抉择。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息自耳廓强灌了进来,直钻缩紧的心室:“想好怎么拒绝我了吗?没想好的话就先缓缓?当务之急是——你真好看,我能亲你吗?”

“当然不能!”陆惊风淡然的假象被打破,连忙放下手睁开眼,强烈的逃生欲促使下,他蹭地逃离林谙身边,在顺溜的丝绸被单上滑出去老远,脊背抵着床头,伸脚就蹬在林谙肩头,差点将人踹下床。

林谙用虎口钳住那只脚的脚踝,平衡住摇晃的身体,哑然失笑:“反应这么大?”

陆惊风想起这人刚从昏迷中苏醒,忙住力,但也不肯完全缩回脚,警惕地盯着他。

林谙任由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手指有意无意地蹭了蹭那只脚的脚趾:“你是想报复我吗?怪我上回把你从床上踹下去?”

“我什么时候被你……”话音起了个头,老干部记忆回笼,想起上回火毒发作时的情景,浑身一抖,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意识到这是个一直被忽略但从未真正被填平的坑。

咳嗽一声打起退堂鼓,然而这会儿撤脚已晚,林谙双手捧起那只脚,架在肩头,自己俯身,霸道地挤进两腿之间。

陆惊风被拉得往下一溜,折着腰翘着单条腿,姿势一下子就旖旎了,难堪得直教人想入非非,房间温度腾地上蹿。

林谙蔫坏地掐了一把那劲瘦的腰,弯起眉眼:“那天又是扯我衣服,又是摸我屁股,贴我身上死活拽不开,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怎么,撩拨揩油够了本,这会儿就提裤子不认人了?”

“揩油?”陆惊风气结,但理亏,闪烁其词,“意外,都是意外。咱揭过这茬好不好?”

林谙却一点都不想就此放过他,咬牙切齿地继续控诉:“行吧,这些都是意外。那第二天不穿裤子,光不溜秋地跨坐在浴缸沿子上勾引我,也是意外?”

陆惊风羞赧到失语,脸颊脖子臊成一片,红得能滴出血来,伸手就去捂林谙那张尽会歪曲事实的嘴,恨不得一拳打爆此人狗头。

刚捂严实了,下一秒,又如遭雷劈般弹开,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再握紧拳头的时候,掌心一片濡湿。

“你属狗的吗?爱好舔人?”

那湿软的触感,几乎是一秒不错地,令他忆起五天前那条在他口腔里翻搅肆虐的舌头,脑袋里刻意屏蔽的感觉一开启,生理反应立马齐头并进,头皮陡地炸开了,尾椎上也漫出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第63章 第 63 章

林谙的舌尖快而促狭地隐没进唇瓣间, 如同长于突袭的花蛇,一击得逞捕获了猎物便餍足地缩回洞穴中,整个动作出奇制胜且迅捷利落,只在苍白干裂的唇上留下点引人遐想的润亮水渍。

“不属狗,我的身心,由内而外,皆属陆惊风私人所有。”林谙淡定地说着令人面红耳热的酸话, 压着眉眼,目光深邃,温情脉脉, 如同一切深谙其道的情场老手,自然流畅地吐出三个字,“你要吗?”

只有他自己知道,没羞没臊地吐露这些话的时候, 他的耳朵里鼓动着怎样沸反盈天的血流声,又是了多大的气力, 才把过于露骨和放肆的视线从陆惊风的唇上移开。而他的身子本来就还虚弱,神不济,做到这些简直筋疲力尽。

在装模作样粉饰太平方面,陆组长显然稍逊一筹, 弓着身子直接成了个烫熟了的虾子,隐隐有把自己团成一团就地滚走的趋势。

面对林谙没皮没脸的骚话更是禁不住抖三抖,条件反射般立即婉拒:“不敢要不敢要,法律法规保障任何公民生命、财产和人身自由的权利, 你只属于你自己,革命先烈用无数鲜血才打破吃人的奴隶封建制度,现代人权来之不易,你要懂得珍惜。”

林谙:“……?”

深夜情感类节目秒变普法专栏,陆直男的形象光辉灿烂。

面面相觑,林谙憋不住,先行破功,用食指戳着陆惊风的脑瓜子笑骂:“你这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假正经的东西?还人权?”

暧昧到凝固的气氛总算得到一丝缓解。

“严肃点,我是真正经。”陆惊风耳朵尖发烫,浑身火炉一般,他蹬了蹬岿然不动的林谙,十分不满,瞪着喷火的眼睛控诉,“林少能稍微考虑考虑我这一把老骨头的辛酸吗?你再往前挤挤腰都快被你折断了!床那么大,分我一点呗?”

他被禁锢在床头一角,双手不得已撑在墙壁上得磕到头,脚蹬在林谙肩头,腰几乎被折到极限,被迫上提起来,僵硬地紧绷成一张弯弓,确实是个难堪又难受的姿势。

林谙往下一溜,眼神瞬间化身流动着的滚烫岩浆,火辣辣地黏在了对方腰以下与自己相贴的部位,软软的,热热的,这时候如果往前顶一下,应该会很有弹性地……思及此,轰一声,他明显听到充在脑子里的热血全都急急掉头,欢快地呼啸着,往下奔流而去,激起很是禽兽的生理反应。

这可不太妙,有点流氓。

他讪讪地摸摸鼻子,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就着跪地的姿势往后挪了两步。陆惊风逃出生天,连忙腿往旁边一滚,便要起身。

“别走。”林谙按住他,这次没用蛮力,“离凌晨一点还有近三个小时,躺下休息会儿。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陆惊风看了他一眼,这次竟也没挣扎,乖乖躺下了。

林谙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镇压了小腹以下三寸处的暴动,酝酿了半晌,不想再无谓地兜圈子,开门见山:“第一个问题,鱼霄是谁。”

身边人原本在窸窸窣窣蠕动着远离,倏地停下了所有小动作,像是磨尽了最后一点机油的齿轮锈在了原地。

这个名字简直就是埋在地底最黑暗的噩梦,一提及就拔出萝卜带出泥,从心理不适引发起一系列生理不适,陆惊风喉头泛腥,眨了眨眼睛,强行按捺住作呕的欲望,手心里还残留着林谙的口水,但濡湿很快被汗水代替。

像是过了很久,或许也不久,沉默的时间总显得很长。

齿轮重新转动起来。

“他要了午暝的命,就在我眼前。”陆惊风喉结滚动,面上的表情是麻木的,“除了午暝,还有其他同事,前后共计缉灵师十三条人命。s级恶灵,喜怒无常,残暴索取无辜平民的性命,据不完全统计约上百条,缉灵局曾在全国下达通缉令,业内人士一旦遇上,无条件杀无赦。而唯一抓捕他的那场行动,是缉灵局有史以来牺牲人数最多、战况最惨烈的行动之一。”

“行动的总策划兼执行者,很不巧,就是你眼前的我。”陆惊风仓促地勾了勾嘴角,低下头,睫毛轻颤,一闪即逝的笑容里倾泻出自嘲与苦涩,随之而来的自我评价字字珠心,“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我,不知天高地厚,自负轻敌,固执己见,骄兵必败。”

林谙凑近了,展开他攥得死紧,泛白轻颤的拳头,一寸寸捋着痉挛的掌心肌肉,心疼极了:“抱歉。不想说的话不要勉强。”

陆惊风闭着眼睛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它早就被公开钉在了耻辱柱上,避而不谈倒显得矫情,我也没那么脆生。那次行动两败俱伤,此后鱼霄也彻底销声匿迹,我一度以为他早就被焚灵业火烧得连渣都不剩,哼,没想到竟然苟延残喘至今,还妄想卷土重来再掀风浪。”

“蟑螂等鼠辈,苟活的方法总是那般多。”林谙按摩着按摩着,假公济私地揩起油来。

“也好。”陆惊风浑然不觉,他此刻的眼神被恨意淬得透亮,就像一把韬光养晦多年总算开光的霜剑,显出这些年来忍气吞声藏得极好的锐利和偏执,“我能挫他一次,就能挫他第二次。这回,我拼死也要睁大眼睛,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

这话暗含决绝,林谙莫名胆寒,心室震颤,总觉得陆惊风正一步步滑向仇恨的深渊,他不得不用力抓住他的腕子,语气迫切:“你当初是不是早就猜到他没死透?”

陆惊风低头盯着自己被攥紧的手腕,那块皮肤很嫩,边缘因为被虎口钳制而慢慢变红。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