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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落魄妻主 > 第 6 部分

第 6 部分

柳瑛脑袋猛然撞上苏昕络坚硬的胸膛,鼻梁差点撞歪,疼的她使劲吸了几下气,清淡荷香呼入胸腔,带着浓烈的男子气息,让她呼吸顿时滞了滞,禁不住偷偷抬眼看去,苏昕络柳眉紧皱,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目光专注的盯着前方,两只有力的胳膊将她圈在怀里,隔断了周围躁动的人潮,也替她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小天地……心里涌起一抹暖意,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他怀里偎了偎,只觉这方天地里空气稀薄的不够用,连忙别开视线转过头。

入目皆是身高堪比国际女篮的女子,方正阔脸,浑身肌r健硕分明,胸脯上挂着两只坚硬如铅球般的高耸,华服加身脚蹬长靴,有些手里还假作风流的执着一柄折扇……她浑身抖了三抖,连忙将头埋进苏昕络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嘴里喃喃道:“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苏昕络顿时浑身僵硬,脸颊红晕浮现,冲她大吼一声:“放开手!”可惜声音淹没在锣鼓声中,身旁人丝毫未觉。

埋头感叹的柳瑛,好一会才调整过来情绪,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同公子紧紧搂抱在一起,姿势之暧昧手脚之贴切,简直有伤风化到极点,连忙松开手,一脸无辜的辩解道:“那啥,公子可千万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轻薄于你,方才受惊过度,所以有些忘形……”

腰上双手虽撤去,苏昕络却怀里温热依旧,而自己的一双手正将她搂的死紧,顿时又羞又恼的说不出话,收手不是不收手亦不是,只冷哼一声转过头,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开道,没一会便脱离人群拐入那货摊后的小道。

羊肠小道极狭窄,边上堆积了诸多杂货,是供摆摊的货娘进出运货方便所留,也有心思活络的行人绕进来,虽说没有主街那边拥挤,可也并非畅通无阻,起苏昕络揽着柳瑛举步维艰的向前行进着。

柳瑛抿了抿嘴唇,几次想开口提示他分开走会更加方便,可也明白倘若这番话一出口,必会让他察觉自己窘状,少不得要招来一顿打骂,于是脑袋摆的端正眼神盯着前方恍若未觉,驾轻就熟的做起戏来。

秀汀街不算长,但走了约莫二盏茶的功夫才到头,街尾通向阕桐河,岸边道路以青石板铺就,左侧河岸有石阶与水相连,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子聚在一起说笑,河岸右侧街边有秩序的摆满灯摊,摊主热情的向路人兜售着放灯用的各色袖珍品,人流明显比秀汀街稀少,微风自河上扑面而来,让人头脑一阵清醒,苏昕络猛的推开柳瑛,嘲讽道:“没用的东西,早知如此便不出门,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他这番反应早在意料之中,便不予理会,转身看向身后那灯摊,指着一盏做工颇精致的荷花灯,轻笑道:“这盏很是雅致,不如就买下来,放灯许愿,来年也能有个好兆头。”

“我没带银子。”苏昕络没好气的回她,又瞅了眼那个荷花灯,不屑道:“不过是些闺阁男儿家胡乱想出来的明目罢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许愿又有何用?本公子才不信这一套。”

没带银子……柳瑛梗住,千算万算竟将这茬给忘记,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无钱寸步难行,刚想提议打道回府,身后那摊主却突然笑道:“公子所言极是……只是呀,这人再强势,也总有些力所不及的事情,放灯许愿为的是寄托与纾解,而并非是愿望达成。这灯往河里一放,心里的憋闷也就跟着消了,心境便与之前大不相同,又何乐而不为呢?”

“小姐真是会做生意,几句话出口便让人不得不掏银袋。”柳瑛朝那中年女子模样的摊主拱了拱手,又讪笑道:“说来惭愧,出门走的急,竟忘记放些银两在身上,怕是不能照顾摊主生意了,实在抱歉的紧。”

那女子斜眼扫了下柳瑛的衣着打扮,便坐下身拿起毛笔继续在未完成的灯面上绘图填字,嘴里说道:“我霍英的灯笼只卖两种人,一种是有钱的,一种是有才的,既然两位身上未带银子,那便将边上灯谜猜上一猜,若是猜的准确,这摊子上的灯随你们挑;若是猜不准,那便速速离去罢,勿要站在这里碍我生意。”

柳瑛闻言皱了皱眉,挪动脚步来到那一排写满灯谜的条幅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昕络怕她胡来,便上前一步扯住她袖子,低声道:“大字不识几个的人,难不成还想猜霍英的灯谜?她可是秀汀街有名的宫灯师傅,才情也是极好,莫要在这里丢苏府的脸。”

话刚落地,柳瑛便抬手扯下一张来,他探头看过去,大红纸张上用小楷端正的写着“d房花烛夜(s一草药名)”,思及当时,脸色顿时便冷了下来,不待发作,那厢柳瑛已挣脱他的手走到霍英面前,浅笑道:“摊主叫霍英,在下名字里也有个‘瑛’字,还真是有些缘分。吉时已到,更鼓敲响,正是河灯轻放时,多谢摊主割爱。”将那条幅放到霍英手里,柳瑛指着最初选定的那个荷花灯,催促道:“这个便好,麻烦霍小姐帮忙取下来。”

霍英吃了一惊,只一瞬便又恢复脸上的平静,京城鱼龙混杂之地,卧虎藏龙甚多,混迹在此多年,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拿起竹竿将那盏荷花灯挑下来,递到柳瑛手里,淡淡的夸赞道:“小姐好才情,这灯也算得其所在。”

第18章

霍英将荷花灯递给柳瑛后,拿起毛笔在那红色条幅上添了“桔梗”两字,在锅子里抹了些浆糊,扬手贴到身侧一块木板上,苏昕络斜眼一瞧,那木板上稀疏的挂满条幅,下方均配以谜面,以作展示招揽之用。

柳瑛提着灯往河岸走去,他快走几步跟过去,疑惑不解的看着她,问道:“为何谜面是桔梗?你又是如何猜出的?”

说到这个不由得让她忆起往事,眼神怔怔的望着河水,思绪迷离漂浮的很远很远。那是犯病前几个月,发小闺密在msn上给她发来个灯谜,谜题便是这“d房花烛夜”,s的乃是一句天气预报用词,她琢磨了一番未果,于是求助百度大叔,结果未曾找到准确答案,却意外的发现关于这句谜题的其他s意,其中一个便是s这草药名。

百思不得其解后,只得向闺密告饶,闺密先是发来一个硕大的惊叹号,接着便是个兔斯基的360度旋转抽筋表情,最后才y 笑着将答案丢出来:“y到有雨,有时有雪。”……

不愧是朋友圈里御女派的掌门人,果然很黄很暴力,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从往事中回过神来,见苏昕络眼神诧异的看着自己,拿手掩口咳嗽了下,这才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d房花烛夜,乃……夫妇合欢的吉时,一个时辰等于一更,所以吉时又可叫做‘吉更’。而此谜题s的是草药,世间药草无非是草本野生或是树木开花结果,‘吉更’冠以草字头不成意,冠以木旁则为‘桔梗’。”

一股脑的倒出来,她深深的吐了口气,暗自佩服起自己歪理的本事来。不过,歪理也是理,在猜对谜面的前提下,无论怎样歪曲都有其道理可讲,只是她偷偷瞥了苏昕络一眼,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眼神里写满探究之意,心知不妙,这身体的前主仅上过几天私塾,断不能讲的出这番话来,连忙羞愧的补充道:“凑巧罢了,上次在千月阁听谢三小姐这般说起过……”

见他表情顿失方才的凝重,便将荷花灯塞进他手里,讨好道:“这灯送你,拿去放掉吧。方才霍小姐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幼稚!”苏昕络打断她,却伸手接过了那灯,嘴里不屑道:“有忧便想法子解忧,放个河灯就能心想事成?”将荷花灯高高提起到脸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又垂眼轻声道:“做的倒还别致,放掉可惜了。”

柳瑛抬眼看向左首,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男子正撩起衣袖将一盏红梅灯轻轻放入水中,然后直起身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轻轻呢喃,表情一脸的虔诚与恭敬,便转过头来笑劝道:“比不得府里的琉璃灯盏,又有何可惜的?只管放掉便是。”想了想,又斜眼瞧着他,调笑道:“公子若是喜欢的话,我这便再到霍小姐的摊子察看下,说不定能再有那好运气……”

苏昕络胳膊一甩,花灯“啪”的一下摔在河面上,花瓣不堪重负翻落水面,半截红烛随之熄灭,他跺脚冷哼:“放就放,谁稀罕了……”

动辄喊打喊杀,要么就别扭使性,这人行事也太喜怒无常了……本不想同他出来,只是先前在谢芳尘面前放了话,这便才主动提议,热闹没沾染到,还憋闷一肚子气,横竖这个过场算是走完,便抬眼看向他,意兴阑珊的说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府吧。”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扭头便走,走了一会才发现竟是往来路而去,秀汀街的拥挤嘈杂先前已是领教过,哪里还敢再走一遍,于是只得掉转方向朝另外一边走去,经过霍英的摊子时,往左首一瞥,见苏昕络仍旧站在原处,双手在衣袍下紧握成拳,贝齿咬住下唇,一脸受伤的表情,眼神无辜的如同被家人抛弃路边的孩子……

恻隐之心萌动,她长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无奈道:“不愿放灯便不放,如今放了又不开心,何苦来哉?”又扯扯他的袖子,柔声哄劝道:“大过节的,也别给自己填堵,横竖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时辰不早了,回去罢,否则蓝烟青竹他们便要担忧了。”

“蓝烟蓝烟,你的心里就只记挂着他一个……真要那么喜欢,回头我做主替你纳了他……”苏昕络眼圈发红,不管不顾的大吼出声,路旁行人纷纷侧目,吓的她连忙抢上去捂住他的嘴,另外只手揪住他胳膊往水边y暗处拉,结果太心急又顾不得看路,一脚踏空两个石阶,身子往下一滑,膝盖撞上坚硬的青石板,疼的她闷哼一声。

被柳瑛拉扯的打了个趔趄,见她摔倒在地,苏昕络连忙抢上来,将她从地上揪起来,结果腿刚着地膝盖上一阵抽痛,又跌回到地上,柳瑛吸着鼻子摆摆手,痛苦的说道:“先前在宫里受过伤,现下又撞到,怕是情况有些不秒。”

苏昕络直起身四下一打量,见前方不远处停着一座装饰豪华的画舫,四周挂满宫灯,光线比此处要明亮许多,便将她往怀里一搂,施展出陆家独门轻功,瞬间便到得画舫前,这是柳瑛第二次体验高速穿梭,原本巨痛的膝盖又酸软了几分,她咽了口唾沫,暗想这家伙可真不懂何谓低调,如此闹市便腾空而起,也不怕吓坏过往行人……想是这么想,嘴上却没敢抱怨出声。

将她放到石阶上,然后蹲下身撩起她衣袍下摆,待雪白衬裤呈现面前时,苏昕络脸顿时通红,这红一直延伸到耳根,并有沿着脖子往下爬的趋势,他想别开眼,可又硬生生梗住脖子,咬住下唇横了横心,伸手将她裤梢从靴子里扯出来,撸到大腿上,整个膝盖完整的露出来,上面暗沉的淤青让他倒抽了口冷气,责骂道:“伤的如此重,为何不早说?”

“本以为过些天便消了,谁曾料到今日又伤到。”柳瑛挠头轻笑,面上看不出怯意,心里却突突的打着鼓。

“哼,疼也是活该的。”苏昕络冷哼,右手抬起,暗中运起真气,手心贴到她膝盖上,又没好气的提醒道:“需要把瘀血化开,或许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岂止是有些疼,简直疼到极点,比当年不小心脱臼时还要过份,苏昕络刚揉一下,她便尖叫出声,声音大的恍如平地起惊雷,吓的苏昕络手一抖用劲更猛,惹来她更卖力的一声嘶吼:“谋杀啊……”

谢芳尘在舱内闻得柳瑛声音连忙走出来,抬眼这么一望去,入目先是一根雪白的长腿,接着便是苏昕络那只搭在膝盖上抚弄的素手,顿时双眼睁得滴溜圆,坏笑浮上脸颊,也不转身回避,干咳一声打趣道:“值此良辰佳节,两位鸳鸯戏水倒也别有情趣……只是这地儿选的有些不好,小瑛瑛的叫声亦夸张了些,在下想装作视而不见都不成。”

谢芳尘?柳瑛吃了一惊,越过苏昕络看向画舫,果见这厮风流倜傥的站在船头,手里折扇不紧不慢的摇着,一脸邪恶的冲自己挤眉弄眼,她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些什么,那头谢芳尘又十分欠揍的笑道:“在此等候多时,总算把小瑛瑛给盼来了。”

膝盖上那只手一僵,苏昕络脸色顿时冷下来,怕他误会此番出来是为着赴谢芳尘之约,连忙朝船头方向拱了拱手,惊叹道:“啊,原来是谢三小姐,可真是巧啊……”边说边向她使眼色,谢芳尘拿扇子挡住脸闷笑几声,这才一本正经的附和道:“想着小瑛瑛会陪苏公子出来放灯,便将画舫停在此处,没想到竟真会遇上,倒还真是有些缘分。”

苏昕络将柳瑛裤子拉好塞回靴子里,这才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冷眼看向谢芳尘,哼道:“谢三小姐还真是处心积虑,如此这般为太女鞠躬尽瘁,但愿他日不要失望才好。”

谢芳尘脸色不变,轻笑道:“苏公子多虑了,太女对在下恩重如山,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更无期冀有所回报,也便谈不上失望。”

“说的倒是好听,毫无利益的买卖,只有傻子才会去做。”苏昕络冷笑,谢芳尘将扇子“哗”的一下合上,拿扇柄往手心一敲,一脸毫不在意的神情:“在下并非生意人,有利无利并不打紧。”

“但愿谢三小姐能做到心口如一。”苏昕络接口,将手往袖子里一抄,又哼笑道:“即便心口不一也不打紧,苏家注定是桩血本无归的买卖。”

谢芳尘笑了笑,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移到柳瑛身上,热情的说道:“小瑛瑛,既是有缘巧遇,不如到我画舫上喝一杯?”

柳瑛皱眉,刚要回话便被苏昕络冷声打断:“你敢!”

苏昕络将柳瑛从地上扶起来,扯着她胳膊便要离开,莲月恰好此时从船舱里走出来,雪白的狐皮斗篷,暖黄色衣裙,嫩白的俏脸上挂着一抹绯红,他婷婷袅袅的走到船头,冲着苏昕络福了福身,半是羞涩半是兴奋的说道:“这位便是苏家大公子吧?莲月何其有幸,今日竟能得见,此生无憾矣。”

“莲月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实乃仙人下凡是也。”苏昕络松开柳瑛,对莲月还了个礼,脸上是她司空见惯的那种作秀神情,便也对莲月拱了拱手,轻笑道:“原来莲月公子也在此处,美人在侧灯满街,谢三小姐好福气。”

莲月闻言将目光转到柳瑛身上,边行礼边斜眼打量苏昕络,轻笑道:“美人在侧灯满街,柳小姐也是好福气。”

苏昕络被他那别有深意的目光弄的大窘,偷瞟了柳瑛一眼,脸上春意盎然,低垂了眼睛恍若未闻,嘴角却禁不住上扬,莲月见状与谢芳尘对视一眼,又热络道:“苏公子于生意上极有手段,又招得柳小姐这般称心的妻主,莲月心慕不已,早就想与公子结交,却苦于无那般机缘。如今相遇在此处,实在令莲月欣喜,不知苏哥哥能否上得画舫来,莲月愿以薄酒一杯,聊表对苏哥哥的一番敬意。”

这番外里的真真假假,倘若苏昕络听不出,那便是白在商贾间打滚数年了,他抿了抿嘴角,一脸惋惜的说道:“莲月公子实在折煞昕络了,实在愧不敢当。公子如此盛情相邀,本该欣然前往,只是今日夜已深沉,昕络怕府里下人担忧,这便准备回府了。”

“这倒无妨,请谢三小姐派人去府里知会一下便是。”莲月一脸和煦如春阳的微笑,只一倾便转为早秋哀伤的残荷,撇着嘴委屈的呢喃道:“除非,苏哥哥是嫌弃莲月出身青楼,避如洪水猛兽,不愿同我结交……”

苏昕络连忙摆手辩解:“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昕络断无此意。”

“就知道苏哥哥不是那般庸俗之人。”莲月顿时笑如怒放的牡丹花,扭着小手帕嘟嘴催促道:“那苏哥哥赶紧上来吧,柳小姐也要一起哦。”

苏昕络静默,这莲月乃千月阁头牌,青楼卖笑之人嘴上功夫果然了得,既然推辞不得,索性便应了他的约,倒要看他们打的是何算盘,便笑意盈盈的点头:“如此,昕络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搀扶着柳瑛登上画舫,刚迈进舱门,苏昕络脸色顿时大变,两手猛的抓紧柳瑛胳膊,疼的她暗暗抽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意外的吃了一惊。素颜乌发,白衣胜雪,手里抱着只通体乌黑的波斯猫,身子软软的歪在软榻上,双脚光l的搭在榻边,每只脚踝上坠了三颗铜铃,在琉璃宫灯的照s下熠熠闪光,这般年纪,这般样貌,这般慵懒,这般风情,除了千月便再无他人。

第19章

柳瑛安抚性的拍了拍苏昕络的手背,瘸着腿走前一步,朝千月拱手笑道:“一别数日,阁主可还安好?”

“拖柳小姐的福,千月安好。”千月点头,仍旧保持先前的动作不变,又将视线移到苏昕络身上,脸上神情作恍然状,唇边抿起淡然微笑:“苏公子也在?两位举案齐眉同出同进,真是羡煞旁人。”

“还有鸳鸯戏水……”谢芳尘非常有默契的c了句。

苏昕络哼了声,将头扭向一边作不屑状,似乎根本无意同千月周旋,只是耳根却红了个彻底。这种拈酸吃醋的戏码,若是只有一人便唱不起来,于是千月意兴阑珊的坐直身子,将小巧白皙的两只光脚从榻边收回,用大拇指勾起一只绣花鞋优雅的穿好,又勾来另外一只,两只都穿好后在地毯上站定,抱起那只黑猫,揉着它油光发亮的毛皮轻声道:“卿卿,这儿的人一点趣都没,咱们找容容玩去。”

黑猫颇通人性,听到“容容”两字,耳朵立刻竖起来,半眯的眼睛也在一瞬间睁开,里面湖蓝色的眼珠绽放着绚烂的光彩,两只前爪攀住千月的袖子,急不可待的神情让人有些忍俊不禁,谢芳尘掩口轻笑,千月白了她一眼,道:“三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千月这便告辞了。”

话音刚落便抬脚往外走,谢芳尘扇子一横拦住他去路:“阁主请留步!”千月转身略带诧异的看过来,她连忙殷勤道:“容容小姐献舞的机会一年也不过两三次,我等若是就此错过,岂不是可惜?”

也不等千月回应,谢芳尘便吩咐掉转船头往千月阁去,又转头招呼柳瑛跟苏昕络就坐,千月见状便也坐回软塌上。刚才那番谈话柳瑛听的云里雾里的,但见苏昕络出乎意料的未反对,便也不好多言,只一瘸一拐的挪到椅子上坐下,一边轻轻揉捏膝盖一边透过船舱看岸边火树银花,船桨将河水搅的哗啦作响,天空不时被五彩烟花覆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竟生出些今夕不知是何年的沧桑感来。

画舫刚一靠岸千月便跳下去,急急的从千月阁后门拐入,莲月仍是留在船上,谢芳尘命人将案几桌椅摆上甲板,休息了些许功夫,又或是苏昕络的按压起了效果,柳瑛起身时腿痛减轻许多,挪到甲板上仰头一望,对面竟是千月阁的临水楼台,花架用木g竹板自三楼阳台架出来,斜伸到水面上,四周坠以宫灯、绢花跟珠帘,繁华倒映在水面,风一吹,便是满面涟漪。

苏昕络心事重重的盯着花架,柳瑛不想自讨没趣,自斟自饮了几杯果酒,便将头转向窝在谢芳尘怀里的莲月,询问道:“在下乡野村妇,倒从未听过‘容容’姑娘大名,还请莲月公子帮忙解下惑。”

“幸好是容容姑娘而非容容公子,否则小瑛瑛处境堪忧哦。”谢芳尘瞟了苏昕络一眼,冲着柳瑛挤眼睛,莲月笑着捶打了她的肩膀一通,才收敛神色,对柳瑛解释道:“严格来说,容容姑娘才是千月阁的头牌,只是阁主对她宠爱非常,客不必接,一年里只有些重要的节日才会登台。”顿了顿,又语中带酸的叹气道:“尽管如此,她一日所得银两足抵得上莲月一年的总数,阁里公子都对姑娘佩服的紧,亦不敢有微词。”

她吃了老大一惊,莲月已是罕见姿色,千金难买一笑的人物,竟然还有人强悍到一日收入抵得上他一年,还偏偏是个女子……想到这里柳瑛又好奇出声:“青楼里小倌卖身乃是天经地义,为何千月阁竟还有女子?难道京中达官贵人有将女子压在身下疼爱的异常癖好?”又看向谢芳尘,身子向苏昕络那边缩了缩,惊恐道:“贤妹,你不会也有此癖好吧?”

谢芳尘一口酒喷到莲月身上,莲月吓的从座位上跳起来,边拿手帕擦拭酒渍边不悦的嘟起嘴巴拿眼睛狠狠的捥她,谢芳尘闷咳了几声,起身将他拉回位子上,在他唇上偷香了一口,哄道:“瞧你心疼的,明儿去容锦坊挑几件新的,挂本小姐的账便是。”

苏昕络闻言将头转向谢芳尘,皮笑r不笑的说道:“果真是有够大方的,苏某在此谢过三小姐对苏家生意的关照了。”

“容锦坊绣工天下第一,布匹不断推陈出新花样亦是繁复变幻,且芳尘与小瑛瑛又是一见如故的知交,照顾苏家生意自是理所当然,苏公子不必客气。”谢芳尘朝苏昕洛拱了拱手,又将莲月搂进怀里,深情的望着他,脸上作情圣状:“若是能博美人一笑,纵使千金芳尘亦甘之如饴。”

柳瑛听的心头一暖,热心的建议道:“以前曾听人说过,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便是许他以婚约,既然贤妹如此喜欢莲月公子,不妨替他赎身并娶回家?”

莲月“噗哧”一声笑出来,拿手帕掩了嘴吃吃的笑,笑中带泪,泪中有笑,情绪半天才恢复过来,定定的看着苏昕络,语气里难掩羡慕之意:“苏哥哥真是好福气……”眼神看向柳瑛,苦笑道:“谢三小姐喜欢的人数之不尽,莲月不过是浩瀚星海里一颗毫不起眼的小星星,又怎敢奢望婚约这种良家男儿才能拥有的东西呢?”

“吆,有人吃醋了?”谢芳尘勾过莲月的肩膀,一口咬住他耳垂,低语呢喃道:“即便是星星,你也是最璀璨最耀眼的那颗。”莲月身子软倒在她怀里,红着脸笑骂她:“冤家,真拿你没辙……”

正在此时,悠远舒畅的笛声传来,仿佛花开幽谷鸟鸣山涧,一瞬间将所有人的心神吸引住,柳瑛连忙转过头去,只见千月一身白衣迈着翩然的步子走到高台花架上,在右下角的竹椅上坐定,手里执着一管绿玉笛,腮帮轻鼓的吹奏着,眼神飘忽的找不到焦距,脸上神情安静怡然中泛着飨足的惬意。

当乐曲进行到冰消雪融花园里风光好时,一个身影速度极快的斜飞到花架上,宽袍大袖紧束腰,身子曼妙的让天下男儿都汗颜,粉色绣底上描嫩紫海棠,这一瞬间整个春色都凝结在她身上,清丽无双的俏脸,偏偏生了副颠倒众生的眼眸,一个挑眉一个眨眼都是不容错过的风景,柳瑛看呆了,众人也看呆了。

苏昕洛蓦地睁大眼睛,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抹粉色身影,越看越疑惑,直到她原地旋转三圈后一个后空翻纵身跃上花架左侧竹板一角,这般身法恐怕天下间只有陆家轻功才能如此轻易做到,又加上早些年常听师傅陆三娘提起自己那个得意爱徒‘容卿’大名,如今看来一切并非巧合,于是若有所指的赞叹道:“容容姑娘一舞倾城,今日来的当真值得。只是……这般难度极高的舞步,若无轻功打底怕也是难以做到。”

谢芳尘闻言惊讶的“咦”了一声:“苏公子与容容姑娘师出同门,听公子话音,倒像是从未见过这个师妹,这真倒是奇了……”

“容容姑娘也是师从酒痴陆三娘?”苏昕络故作惊讶的高呼。

莲月肯定的点点头,又用手帕掩了嘴咯咯笑道:“令师人称“酒痴”,也是有缘由的,而缘由的根源便是容容姑娘。五年前令师初到京城,便被千月阁的美酒馋的迈不动脚,碍于江湖人士的面子,又不肯光明正大的花银子进门来,只得半夜悄悄翻墙进酒窖偷,刚好被蹲在酒窖酿酒的容容姑娘遇到,便用一坛十年的‘沉香浮’换来十年师徒情缘,可惜令师乃洒脱不羁之人,只教了姑娘五年便逃的没了踪影。”

苏昕络面上作恍然大悟状,心里却翻腾起伏的厉害。五年前师傅半夜急匆匆的赶到苏家,说是被仇家追杀险些性命不保,他连夜着人将她送往江南别苑,并刻意封锁一切与陆三娘有关的消息,没想到真相却是这般,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愤懑,便疑惑的说道:“容容姑娘竟是只学艺五年?方才看她的脚步身法,显是已得师傅她老人家真传……”

“姑娘天资甚高,五年时间已让令师江娘才尽,若是再不逃走,只怕此刻已然被姑娘超过,如此失面子的事情,自不会轻易对人说起,苏公子不知也在情理之中。”莲月笑了笑,将眼神转回花架上,容容左袖倏地挥向顶上花篮,一丛鲜花瞬间只剩下j杆,她足尖点地拔高而起,广袖伸展花瓣飘落,她在满面花雨中翩飞,楼上楼下岸边舫上,叫好声连成一片,回声久久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水光中。

柳瑛望着楼台上的互为点缀的两人,情不自禁的感慨道:“真是对璧人,难怪阁主那般宝贝容容姑娘。”

苏昕络闻言眉头轻皱,师妹这般聪慧的人物,又有绝世武功在身,自是不会一辈子窝在千月阁当个被世人耻笑的花娘,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是才子佳人还是殇情怨偶,单看外表又哪里能得知呢?于是他冷笑道:“那倒未必。”

谢芳尘只笑不语,柳瑛不着痕迹的白了苏昕络一眼,暗自咬牙咒骂他的歹毒,自己婚姻不幸福就觉得天下人都该是苦命鸳鸯,真是小肚j肠最毒男儿心……只是,直到很多很多年后,自己亲眼看到很多很多的凄惨结局,包括这对当年被自己夸赞的璧人时,才觉得他这般悲观看法也并无不对,人心再广再大也终究比不上造化弄人。

第20章

元宵过后几日,苏府便收到大舅姥爷苏琏云的妻主沈思蕊来信,说是已得皇命不日便要启程赴京就任中书侍郎,虽说实权上比不得江浙总督,但职掌昭命,行走于御前,乃正一品要员,品阶上甚至高于各部尚书,现任宰相谢矜便是先由中书侍郎做起,今上就位后便将其擢升为相,此后中书侍郎一职空闲数年,而谢相近年来身子愈渐衰败,沈思蕊此番升调,可谓前途不可估量。

苏琏云自是欢喜非常,中书侍郎自有上面赐下来的府邸,但多年空置打扫清理也需时日,妻主初回京都怕是少不得要在苏府逗留些时日,便同苏昕络草草的打了声招呼,就拉着沈子祺赶回景园忙着收拾整理房间去了。

柳瑛见苏昕络一脸暗沉,便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询问道:“大舅爷妻主高升,于苏家亦是乐事一桩,为何愁眉不展?”

“乐事一桩?霉事一件才对。”苏昕络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江南乃盐茶富庶之地,亦是河槽之运的枢纽,有沈思蕊坐镇,苏家船只畅通无阻,如今她回调京师,少不得要大费一番周折……恐怕过些日子,我还得亲去苏杭一趟。”

她疑惑不解的皱眉道:“苏家是皇商,所经营的产业乃是皇室首肯并且支持的,即便江浙总督换任,想来也不敢有所刁难。”

“皇商?铁是限定物资,盐茶亦有官府统一规价,投入高获利低,又有高额赋税在身,若不寻些旁门左道,哪里还有苏家今日的风光?再者,同青云的生意往来,须从江浙入境再转由河道运至京都……随便哪样追究起来,那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苏昕络长叹了口气,摆手无力道:“同你说这些作甚?你又哪里会懂……”

商贾人家有哪个是家底清白的呢?他所谓的“同青云的生意往来”只怕除不开“盐茶铁”这三种国家监管的物资,这还只是河槽运输所牵扯的,同其他两国的陆路往来,想必也是如此这般牵一发而动全身,苏家这团浑水实在太深太复杂了,除了佩服苏家祖上有本事外,柳瑛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发寒,虽说不上刀口上讨生活,可脑袋几时会掉都不晓得的日子还真有些不好过。

想到女皇那本堪称详尽的折子,她看着他的眼睛,肯定的说道:“那日同女皇谈话,也略微提及到此,苏家那些旁门左道见不得人的东西,恐怕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苏昕络拍案而起,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质问道:“你不是说她只同你喝茶闲聊,为何会提及苏家生意?你到底隐瞒了多少?胆子倒是不小,竟敢骗起我来了?”

“我没有,你别激动!”柳瑛连忙辩解,将衣领从他手里抽出来,倒退两步深呼了几口气,才解释道:“就随意提了几句,我哪里懂得这些东西,她便转了话题。今日听你这么一说,回想她当日的口气,便有种老底被人看穿的感觉,这才提醒你……”

苏昕络定定看了她几眼,便又坐回到位子上,柳瑛连忙狗腿的替他倒了杯热茶,又笑道:“沈家与苏家乃姻亲,摆在明面上的关系,旁人一看就明了,皇帝虽然忌惮苏家,可也不至于因此就如此大动干戈,江浙总督位置何其重要,中书侍郎我虽不知是干嘛的,可看大舅爷那个欢喜劲想来也不差。再者,就算皇帝有意打压苏家生意,只扯出沈家一条线也是杯水车薪,若是所有明暗关系都给她掌握了,苏家也就不可能屹立几百年而不倒了,是吧?”

“那是自然。”苏昕络哼笑,接过茶碗抿了口茶,脸色已是舒缓不少。

柳瑛见状也寻了个椅子坐下,替自己斟了杯茶,脑子里慢慢整理着这些时日来所得的各种信息,又详细思索了一番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官商制度,渐渐的萌出些大胆的想法,再仔细一斟酌,便觉得这些想法非常贴切合宜。

如今所需要的,便是慢慢等待时机。只要一个时机,只要苏昕络不打死自己,只要女皇肯耐心听下去,她就能继续过她混吃等死脑袋无忧的日子了。

一直到三月中沈思蕊都未能到京,中间又收过她几封书信,说是须在杭州等候新任总督,办完相应的交接事宜方能启程,府邸倒是提前派了下来,苏琏云带人收拾出来,又请风水娘子卜了个黄道吉日便带着沈子祺搬迁了过去。

柳瑛膝盖上的伤意料之外的有些严重,回府后苏昕络便着人请了大夫,汤药加上外敷,个把月过后走路还是有些许抽痛,看症状估摸着像是韧带损伤,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果真是有些道理。

等到伤势好全时已是三月下旬,在这个世界里清明是个大节日,也有c柳,扫墓,踏青,荡秋千等习俗,节前几日顾姨便忙碌着带人采摘新柳遍c庭院,因着苏府够宽够广的缘由,c柳这样简单的活计却让府里奴仆个个累的气喘吁吁。

而到了清明那一日,苏昕络却放了所有人的假,有丧考妣的便回家祭拜,无父无母的则在府里歇息一日,只带着柳瑛跟一个马夫,提上食盒跟冥纸,一大早便出发前往位于城东三十里地外的苏家祖坟。

细雨纷纷,周身被刷成绿色的马车缓慢的行驶在拥挤堵塞的道路上,柳瑛用手挑开车帘一角朝外望去,细密雨丝中每张脸孔上都写满哀伤,一瞬间眸子里便只剩下一种颜色,情绪也渐渐被感染,想到前世的父母兄弟姐妹此刻或许正站在冷冰的墓碑前同自己说话,眼角便禁不住有些湿润起来。

“没出息……”苏昕络甩了块丝帕出来,便一脸不屑的扭过头不看她,柳瑛陷在悲伤里未曾接话,只是木然的接过手帕抹了抹眼睛,又拧了拧鼻涕,然后又木然的将手帕递还回去,苏昕络气的脸都青了,袖子一甩车帘一响,上好的一块丝绢手帕便被抖落春风中,被后面接踵而至的马匹踩落蹄下,合着雨水泥浆凌乱成一团。

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到达苏家祖坟所在的乘云山脚下,雨势已经停歇,正是花红柳绿蝴蝶翩飞的早春,刚一跳下马车便有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抬眼仰望那高耸雄伟的乘云山,天很蓝白云山间绕,坟场由灰黑石板铺砌,坟头整齐墓碑庄严,周围有小河环绕,冰消雪融,流水哗啦作响,她再次被苏家祖宗震撼到,祖坟也能选到这么个依山傍水的世外桃源所在……

苏昕络从马车上下来,素衣素簪,脸上脂粉未施,接过马夫递来的食盒跟冥纸,便抬脚往祖坟入口处走去,柳瑛想也未想便抬脚跟上,苏昕络听到响声定住脚步,转过头诧异道:“你跟上来作甚?”

见柳瑛一脸怔楞的神情,从手里的冥纸中拆出一小沓,塞到她手里,指着左首不远处那处坟堆,鄙夷道:“莫非入赘到苏家,便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遗忘干净了?”

“想着兴许公子需要陪同……”那是“柳瑛”的父母,她的确从未惦念过,也不晓得他们葬在何处,连忙试图辩解,苏昕络手一挥,冷淡道:“不必了。”

柳瑛抱着那沓冥纸,朝着苏昕络手指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有一片坟头呈现眼前,跟苏家祖坟的肃穆庄严不同,这里坟头是用黄土堆起,每个坟头前斜c了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所葬之人的名姓,想是苏家家生奴仆丧葬之处。

时间尚早,不必担忧遇上其他前来扫墓的奴仆,于是柳瑛大胆的从这个坟头蹿到那个坟头,一座一座察看过去,最后在西北角一座坟前站定,面前墓碑上刻着“先妣柳红与先考柳钱氏之墓”。

虽说自己不是这身体的本主,但是死者为大的道理她还是懂,站在坟墓前她端起恭敬的神情,拱手朝天拜了三拜,又撩起衣摆跪下去,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又细心的将坟头杂草拔掉,从地上捧了一捧泥水混合物洒到坟头上,这才拿起冥币准备烧完走人,冥币拿在手里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火折子,只好折返回苏家祖坟同苏昕络借上一借。

一身白衣混在灰黑色的背景里很是扎眼,柳瑛老远便瞧见他跪坐在墓碑前的身影,脚步不由得加快,到得面前却猛的吃了一惊,嘴巴哆嗦了半天终是未能将来意说出口,只怔怔站在那里。

苏昕络垂眼敛眉的跪坐着,扇子般的睫毛轻轻一眨,便有大颗泪珠滚下,泪珠滑过白皙素净的脸,最后落到石板地面上,手里不紧不慢的往石碑前预留的小坑里塞冥纸,微风轻吹火苗随之晃动,他似是根本不曾留意到有人走近,边烧边口里喃喃的说着:“爹爹,昨个顾管家带人清理库房,翻出了小时候您给络儿扎的纸鸢,爹爹真不愧是京都知名的才子,那金鱼画的活灵活现的,特别是那对大眼泡……只是年岁久了,竹架已是松散,裱糊的云宣也破败不堪,顾管家本想做主丢掉来着,络儿未同意。虽说是破旧了些,到底是爹爹亲手扎给络儿的,留着作个念想也好啊……”

柳瑛见过苏昕络很多面,或野蛮强悍,或淡定从容,或恼羞成怒,或别扭嘴硬,却从未见过他这般脆弱无助,泪珠颗颗滑落,无声的敲打着她的心房,从前闺秘曾调笑的说过,某些时候,无声流泪的男人最性感最能打动人,性感倒不觉得,但的的确确能勾起女子的母性,让人不由得自心底上萌生出怜惜之意。

苏昕络也不过是这个女尊世界里的众多男子中的一个,本该生活在父母的宠爱中,闲时绣绣花作作画,到了出阁的年纪便由父母寻个合适的妻主嫁了,以后相妻教女,过着几千年来夫道人家过惯的平静日子,可偏偏出生在苏家,又倒霉的一个姐妹都没有,不得不自幼习武学文读商经,父母相继过世后便只得抛头露面维持苏家生意,为保苏家不被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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