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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青鸾----烈侯卫青传 > 第 21 部分

第 21 部分

两个有心的人都装做无心的后果,就是那天晚上,谁也没有开口提这件事!

然后,然后等他们后来想要再开口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找不到那么合适的一个由头。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的提出是需要前因后果的,否则,就会变得那么突兀,开口就会显得唐突!

再然后,一个忽如其来的消息几乎占据了他们的全部心神,让他们把想要开口的这件事暂时给忘了。

于是,想要谈谈这件事的想法,就被暂时给忽略了。

嗯,就像风偶尔吹来一粒种子,落在石缝里,等石头和泥土都忘记掉的时候,才发现,这粒种子发了芽,并且长成了一片黑森森的荆棘!

元朔五年,汉军探马探得匈奴单于伊稚斜和左右贤王的王庭均已经北迁,只有少数骑兵活动在漠南一带。

此时在皇帝r常处理政务的宣室殿里,高高悬挂的一幅巨大的帛缣地图面前,皇帝刘彻在书案后正坐,面前聚集着全大汉最出s的将军和最有权势的官员。他们正跪坐在一起商议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陛下!匈奴王庭北迁,对我们下一步的攻伐恐怕大大不利!”将军李息率先说。

见众人静听,李息接着说道:“匈奴王庭北迁,避开我大汉兵锋,其中离我大汉最近的右贤王王庭也离高阙有六七百里。如此,我大汉鞭长莫及!”

丞相薛泽却道:“匈奴王庭北迁,那我边塞岂不安全,只要匈奴不来进犯,应该便是好事!”

见他迂腐,岸头侯张次公忙道:“薛丞相,匈奴人狼x,岂会长久安宁。况且虽然王庭北迁,那右贤王却时时命手下骑兵s扰我边塞。王庭北迁后,那右贤王帐下匈奴骑兵在我边塞三r扰,五r一战,却也从未宁过!”

众人皆点头称是。

皇帝刘彻沉吟良久,缓缓开口:

“那匈奴屡次进犯,究其原因不过为二:其一,那匈奴新单于欲扬威于内;其二,河南为大汉所夺,他们贼心不死,欲以夺回。若朕因王庭北迁而住手的话,便给了他们以喘息的机会!”

“陛下远见!”张次公道,“河南虽归我所有,但是右贤王不断s扰,确是有所企图!”

刘彻点头道:“为今之计,便得断了他这想头才行!”

薛泽皱眉道:“如此,够又够不着,打又打不跑。怎么办?”

众人皆犯了难。便都把眼睛看着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卫青!

那卫青沉吟已久,如今见众人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便站起身来,走到地图之前,用手一指一划。

除了刘彻,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李息喃喃地道:“卫将军,这可不是儿戏!”

卫青斩钉截铁地回答:“大汉版图之上,岂容卫青儿戏!”

看看他坚毅的不可动摇的神情,众人便又回头看着皇帝,刘彻皱着眉头仔细思量。

见众人一脸不豫,卫青便道:“众位刚才所言,皆是实情,不过匈奴王庭北迁离我大汉越远,必然防卫越发懈怠,若防卫懈怠,则我大军就可以有可乘之机!‘兵者,诡道也!’用兵,便是要出其不意!”

众人心中皆知他说得有理,但这计划毕竟太为大胆,故而都有几分疑虑,不敢轻易表态!

良久,刘彻站起身来,在书案上拿起一支笔,站在图前仔细考虑。一边考虑,一边用笔将卫青刚才示意的路线画了出来。

众人皆不敢打搅他沉思,只看着这根粗粗的线路仔细思量着。

这根线路,在地图上不过一尺来长,但是,如在实际中,便意味着汉军要奔驰一千多里!

如此长距离的奔袭,是以往,从来没有人做过的!

忽然,刘彻一笑,道:“仲卿既然要这样玩,何不再玩大一点?”

众人愕然!

那刘彻已经提笔,在刚才画出的路线旁边又添出两根来。

这下,连卫青都惊呆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最先回过神来的卫青激动地道:“陛下真是天才!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可不是几万兵马的事啊!”

刘彻放下笔,背着两手,挺直身体微笑着看着他:“朕给你十万!”

十万,这就是说,这将是第一次真正大规模的出击!

卫青摒住了呼吸,注视着眼前傲然的君王,他正看着自己,眼中满满的是无可比拟的信任和骄傲!卫青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真正的笑容。这个笑容里,有惊喜,有赞叹,有佩服,还有感激!

这个人啊,果然是自己世界上唯一的知己!

这是汉军第一次大规模的出击!

这次出击之战带有卫青鲜明的个人特s,敏捷,迅速,出人意料又细致周密;既异想天开又迅猛无比!

在《史记》和《汉书》这两部光照史册的历史巨著中,对于漠南战役的记载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元朔之五年春,汉令车骑将军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出右北平。”(《史记 卫将军骠骑列传》)

“春,匈奴右贤王数侵扰朔方,遣卫青将三万骑,护四将军兵,又别遣两将军,凡十万人击之。……(《汉书 武帝纪》)

看到了吗!在《汉书》中,有这样一个字——“护”。

护,是羽翼荫蔽的意思!

从这个字里,我们可以读出皇帝刘彻的固执和苦心来。

他早就想任命卫青为全军的统帅,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很快很直接地这样做,但是,在这一次漠南战役中,十万大军六位将军,他却将卫青置于了众将军之上!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名号,但是,卫青已经是全军统帅这一点,聪明的历史学家们是不会放过的!

卫青是他心目中唯一的将军,这点,皇帝刘彻从来没有讳言过,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或许和以往每次出征一样,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卫青的胜利,他所伤脑筋的是给卫青一个什么样的名号,毕竟,从高祖时候起,为了防备将领夺权,便没有了真正的全军统帅!

大军就要出征了!

出征前,有两个人的从军请求被驳回!

尽管刚刚回来的张骞慷慨请命,要求作为向导随大军出征,但是,考虑到他必须写下来的报告的价值,刘彻还是温言驳回了他的要求。

他温和地对着有些不甘的张骞说:“张卿不必过急,你经历如此磨难,如今好好的休息一二。如今我大汉攻伐匈奴之策不变,张卿还会担心没有用武之地么?”

张骞遗憾地听命。

另外一个被驳回出征请求的是侍中霍去病!

在外祖母一再昏厥的要挟下,舅舅卫青终于不敢答应。不甘心的霍去病把木钟撞到了皇帝刘彻的跟前!

在霍去病一连三箭s中奔跑的马上的靶子,几刀将对手打败后,他以为自己的愿望可以实现了。不料,皇帝刘彻却摇摇头。

霍去病气得鼻子都要出血了。

他不知道,其实皇帝刘彻本来也有意放他去练练,无奈,外祖母的后门通过皇后三姨走到了皇帝面前,于是,那个高大的皇帝摸摸鼻子说了一句有点遗憾的话:“呃,那个,去病啊,等你成年再说吧!”

霍去病气得将练武场上半尺粗的桩子一刀砍断!

卫青其实不是那么反对霍去病跟着出征,他想到自己当年想去病这么大的时候的梦想和雄心!但是,他也不反对母亲和二姐的说法:“战场上刀剑无眼,等他再大点会更好些。”

他们都爱他,所以,他们都束缚他!

有时候,爱是最充足也最没有道理的理由了!

生别离

元朔五年春天。

(秦织)

出发前,卫府。

卫青已经跟家人辞行完毕,转身离开。

看着丈夫高大修长的背影在门口消失,难受的秦织不知怎么的心中忽然一阵冲动,猛地甩开旁边搀扶着她的侍女,追了出去。

那卫青几步跨到青马旁边,伸手从亲兵手里接过马缰,矫健地腾身上马。

忽然一声娇呼:“夫君!——”

卫青看时,惊讶地发现,不知为何,秦织竟然拖着沉重吃力的身体匆忙追了出来,她的后面,是被吓了一跳匆忙跟出的侍女和丫鬟。

卫青愕然地看着妻子。

以往出征,秦织从来不曾这样。她总是怕他担忧而刻意地做出轻松的样子。今r……

思量间,那秦织已经赶到马旁,双手拉住卫青的袍角,气喘吁吁,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她产期已近,身子越发的臃肿,脸上却没有什么血s。小巧清秀的脸庞,在身上紫s大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苍白。

“夫君!”她喃喃地道,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一张苍白清秀的脸上说不尽的委屈和绻缱,泫然若泣。

卫青心中恻然,知道妻子是因为怀孕,产期临近,舍不得自己离开,便弯下身子小声安慰:“没事,回去吧,夫人!我很快就回来。”

秦织一双美丽的黑眼睛里,莹然全是要坠又不敢坠的泪水。心中好像有千言万语,嗓子里却堵得发慌。

只是紧紧抓着丈夫卫青的袍角,使劲的吸气抽噎!半晌才哑着嗓子说:“……你……可早点回来!”这一开口,那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只是滚将下来。

卫青点点头,小声嘱咐道:“快回去!小心自己!我很快就回来了。”

秦织慌忙地用手擦着脸上的泪水,小声说:“嗯!……我等你!”

卫青策马走了,他要去陛辞,然后出征!

秦织呆呆地看着,那个身穿黑甲红袍高大修长的背影,被他身后跟着一队侍卫和亲兵簇拥着从眼前渐渐离去。不知不觉地眼泪流下来。

(卫青)

春风吹拂着未央宫宫外皇上銮驾的绸帏和锦帘。

未央宫高大巍峨的宫门口,那皇帝全副銮驾,百官拱卫。车骑将军卫青按仪注陛辞皇帝刘彻。

取下头上的铁盔,卫青按制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向皇帝三拜。

三拜后,皇帝刘彻亲自走到他的身边。他今r金冠衮服,腰上垂下的玉饰在不大却很有力的风中微微地摆动。皇帝虚扶一下,卫青便顺势站起。有内侍送上玉盘,里面放着三个金爵。

皇帝拿起第一杯,庄重地递给卫青。

卫青恭谨地双手接过,皇帝刘彻祝道:“马到功成!“

卫青一饮而尽。

第二杯,皇帝刘彻道:“早奏凯歌!”

卫青又是一饮而尽。

第三杯,刘彻却不立即递给他。只双手执杯,深吸一口气:“粮草,辎重,你尽自放心,不管你飞多远,有朕给你接着!只是你自己……千万小心!”

那金爵被那双白皙而有力的手缓缓地递过来,卫青看见,那金爵里的酒在微微的震颤!

卫青的心也在震颤着,因为他知道,这看似普通的一句,背后是山一样的承诺:

元朔五年全国大旱,如此艰难之下,刘彻坚决兵伐匈奴,除了是既定的国策和机会难遇之外,更多的,是对主战的自己全心的支持和信任!

卫青心中千言万语,竟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抬头看了那威严俊美双目异常明亮的君王,一字一句地道:“陛下,放心!”

便抬头一饮而尽,深深一礼,立即转身离去。

虽然在接下来的路上,他一直头也不回,而背上,却清晰地感受到那视线是灼热的!

(卫青)

茫茫苍苍的大草原,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白天那种广阔,那种自由,全部被肃杀的黑s吞噬了。

急促的马蹄声像是隆隆春雷,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卷过来,渐渐地近了。

远方的天际,微微带着点黄晕,似乎在地平线的那边,有着灯光和火炬。还似乎有隐隐的喧嚷的叫喊,歌声和笑声。

而那些黑s的人马,就在黑夜的掩护下,隐秘的飞速地包围过去!

辅出关中,车骑将军卫青便下令全军:偃旗息鼓昼伏夜行,行军之中,“人衔枚,马衔嚼”不得发出任何声音。竟在短短三r之间急行军1000多里,现在,他们已经接近了右贤王驻地!

幽幽黑夜里,一柄青蓝s的宝剑在星月的折光下犹如闪电般地向着王帐的方向一指,一股洪流般的杀气便伴随着隆隆的雷声般的铁蹄席卷而去!

(秦织)

正在这个时候,卫府。

平y公主来探望侯夫人秦织,正要离开,秦织勉力送出。

但是,站在卫府正院当中,秦织忽然觉得下腹一阵抽搐,然后哗的一下,疼痛伴随着一股汹涌的热流从下身涌出。

秦织愣愣地站住了,哑着嗓子说:“……对不起,长公主,不能送您出去了……我……快要生了……!”

然后那种把人撕裂的疼痛就开始了,一阵一阵地,似乎是无休止的浪潮,不断地卷过来!

秦织开始是呻吟,后来是哭叫,然后是声嘶力竭!

战战兢兢的卫老夫人眼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从正房里端出来,不由得几乎晕厥。

留下来陪侍的平y虽然也生过孩子,但却也没有这样恐怖的经历,强自镇定着勉强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端水出来的丫鬟煞白着脸,连连摇头:“稳婆说,孩子的位置不对!”

(卫青)

最开始的时候,这几乎不象是一场战役!

那些措手不及的匈奴人在恐慌中开始几乎忘记了反抗这件事,他们四处奔逃,但是四处都有黑s的带着家族帝国的仇恨的汉军雪亮的军刀!

匈奴人在恐怖的哭喊中倒下去,在死的时候眼睛大大地睁着,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次战役开始的时候,不像一场战役而象一次屠杀!

但是,狗急了会咬人,狼急了会吃人。知道没有生路,匆匆拿起武器的匈奴人,开始做困兽之斗!

于是屠杀又变成了惨烈的搏杀!

在血雾中,匈奴人倒下去,汉军骑兵倒下去!然后更多的匈奴人涌出,更多的汉军骑手冲来!

卫青和他的侍卫亲兵同样在他们的战友们中间拼杀着!

他们的目的是正中的右贤王王庭!但是,每一步的接近都是用鲜血铺就的!

(秦织)

秦织在和自己的疼痛搏斗着!

在剧痛中晕过去,另一阵剧痛又将她拉回来。

秦织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就像是残破的棉絮,被剧痛的风暴在撕过来扯过去。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呻吟了,一种巨大的无望的黑雾笼罩了她。

“夫人,夫人再使点力!”

“夫人再试试——!”

稳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难道这些稳婆不知道吗?如果能,她秦织会做到的。秦织是多么的想要这个孩子。她那最爱的丈夫曾经说过:

“生一个男孩吧,象我的男孩子!”

“夫君”秦织喃喃地说。

卫青俊美的脸在她的眼前,他说:“生一个象我的男孩吧,我来亲自教育他!”

一股说不清的力量从秦织的心灵中迸发出来,——我会的,夫君,会生一个真正像你的男孩!

“啊!——”

秦织尖利地惨呼着,用尽最后的气力一使劲——

然后,一声洪亮的婴儿的哭声划破了紧张的黑夜。

(卫青)

太y升起来了!

这是草原上万物歌颂的生命之王。现在,这轮金灿灿的朝y,在和以往一样地洒下它的温暖的光辉的时候,却发现,它下面照耀着的世界已经变了样!

草原早已经成为修罗场!

在被践踏得几乎看不出颜s的草地上,尸体挨着尸体,绝望压着绝望,人尸、马尸,在它们中间,是大块大块土褐s的痕迹。那是鲜血流到地里浸染成的。

帐篷或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余烬还在袅袅地冒着黑烟,为这战火停息后的战场添上了几许悲怆!

昨夜匈奴人终于在汉军强势的进攻下溃不成军。

右贤王带着自己的爱妾,在数百名亲兵的掩护下,突围向北方逃去!

车骑将军卫青下令轻骑校尉郭成率军追逐,郭成一直追击了数百里,遗憾的是终于被右贤王逃脱!

现在,战争早已经结束,汉军们有的在战场中寻找自己负伤或死去的同伴,另一些则在清点着俘虏和财物!

重重叠叠的尸首,有一万多具,散发着死亡的血腥气。

这场战役是如此的辉煌,除了右贤王携爱妾逃脱以外,右贤王王帐下十几个小王尽皆被掳,匈奴士兵15000余人放下武器投降。右贤王帐下的所有财物,包括数百万头牲畜,成为汉军的战利品!

虽然没有抓获右贤王,但是,一股兴奋的狂欢的情绪已经在汉军中间慢慢的蔓延开去!是的,这已经是一场空前的胜利,跟随这次胜利来的,肯定有爵位,封赏,荣誉……!

将军们庄重的脸s下有一层隐隐的亮光,校尉们则掩藏不住喜悦的心情,就连下层的士兵,也因为将会得到更多的赏银而兴奋不已。

卫青看着这些兴奋的人们,却始终只是淡淡的!

或许,是死亡看的太多了吧!他自嘲地想,心里有一些莫名的悲伤!很奇怪地,还有一些莫名的忧虑!

(秦织)

太y升起来了!

也照进了卫府的正房里。卫老夫人,隐姬,卫伉,卫不疑都在这里了,还有一直没有离开的平y公主。

侯夫人秦织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脸象雪一样白。衬得她黑黑的眉毛和黑黑的眼睫,十分的鲜明!

身下的褥子早已经全部换过了,但是,又起什么作用呢?那从她下身一股股地涌出的热流,又早已经将新换的褥子全部浸透了!

平y悲伤而无奈地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卫老夫人无助地呜咽着!太医令和积年的稳婆们都已经束手无策!

孩子生下来了,但是,秦织的大出血没有止住!

迷蒙的y光,让秦织在昏迷中感到一丝明亮的温暖,就像,丈夫给她的感觉。

“夫君,”她在昏迷中喃喃地说。

卫青就在前面,穿着那天到她家里下聘时的蓝s外袍和白s的深衣。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地朝她微笑着,那笑容象一只鸽子,越过秦织的肩头飞去。

“夫君!”秦织温柔地呼唤着,她喃喃地说:“我生下来了,这是一个男孩子!一个你要的男孩子!”

没有人听得见她的话,焦虑的平y只听见她喉咙里轻轻的喀喀声!

“卫夫人!卫夫人!”平y焦虑地呼唤着。

秦织听见了,可她不想回答,因为,丈夫就在面前,那么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她努力地要向丈夫靠去,可是,丈夫却始终离自己有一段距离。

秦织拼命的往前追去!

静静躺着的秦织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平y和卫老夫人大惊。

“卫夫人!”平y的眼里蓄满泪水,老天啊,千万不要在她的面前,再失去一个亲近的人!

“织儿!织儿啊!”卫老夫人的呼喊变成哑声的大哭。这是个多好的媳妇,温柔,能g,和气,有礼!

卫伉开始跟着哭,不懂事的卫不疑傻傻地张大了嘴:“娘啊!——”

听见儿子的哭叫,秦织努力地积蓄着力量着,慢慢地张开了眼睛,她的嘴一张一合:

“……孩子,就叫……‘等’……吧!”

她竭尽了全身的力量,可是声音却细得象蚊蚋。老夫人年迈耳背,平y只得凑近她的耳边。

“我的孩子……就叫……等,我答应过……要等夫君……的!”秦织艰难地说。

平y的眼泪一下子决堤!隐姬在旁边更是痛哭失声。

“夫君……对不起……”

秦织微弱地喃喃着,还有一句话,她永远没有说出来,“我……等不到……你回来了!……”

元朔五年,侯夫人秦织去世!

元朔五年,卫青的第三个儿子出生,这个孩子后来被卫青取名为——卫登(等)。

大将军

元朔五年,汉车骑将军卫青取得漠南战役的胜利!

大军还没有返回边塞,天子刘彻便知道了这个消息,欣喜若狂的他立即开始他的下一步棋。

卫青还在凯旋的路上,皇帝刘彻在朝堂之上提出,要赐封长平侯卫青为大将军!

群臣震惊!

这在他们意料之内,也在他们意料之外!

长平侯卫青军功赫赫,深得陛下宠信,如今再次立不世奇功,皇帝陛下不大赏特赏才怪!

可是,自高祖以来,大将军职位只有韩信一人,而韩信被杀后百余年,此职位早已经废弃。如今陛下却要因为长平侯复立大将军,其宠信之深,令人震惊!

无怪百官震骇,军权历来是帝王最为敏感的要害,如今皇帝竟然为了卫青再次设立此职位,不啻于将自己的要害j给了卫青!

百官群情激动,皆想对皇帝陛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打消这个念头。一时间奏章飞满天,廷议热闹非凡!

皇帝刘彻嘿嘿一笑,奏章远远地扔一边去,廷议么,和这个以强悍闻名的君主在一起,他的大臣们从来没有赢过!

等到无可奈何的大臣们终于咽咽唾沫,垂头丧气地看着御座上得意洋洋的皇帝的时候,大黄门李江从旁边捧出锦缎衬着的“大将军”印信!

百官恍然大悟,自己不过是被这个霸道的皇帝摆了一回,原来帝意早决,连印信都做好了。

元朔五年,兴奋x急的皇帝刘彻等不到卫青回长安,便派遣大中大夫张骞为特使,携带“大将军”印信,前往边塞!

卫青的兵马才一入塞,张骞就在边塞举行隆重的仪式,代皇帝刘彻,于军中拜长平侯卫青为大将军!

刘彻有意向卫青隐瞒了秦织的死讯,甚至要求卫府在卫青回来之前不要送信,只告诉了卫青他多了一个男孩;卫老夫人已经给他取名为卫登。

他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怕卫青悲伤——这个跋扈的情人根本不认为卫青会为了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悲伤,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妻子。——他只是不希望这个晦气的消息,冲淡他和他的爱人大胜以后的好心情!

他希望卫青高兴,因为他们的胜利,因为他是他的大将军!

元朔五年,卫青凯旋!

他去的时候是初春,回来的时候夏r已经展开它瑰丽的舞裙!

和五年前卫青第一次大捷一样,长安的百姓们,又把这次大军凯旋的r子当成了一个隆重的节r。

长安城外几里的道路上,百姓们夹道欢迎,每隔不远就是一座早就用青绿的松针搭好的高高的拱门。每一座拱门下面都挤满了狂热的百姓!香案,鲜花,酪酒……最质朴的方式表达着他们心中的崇敬!

卫青穿过两旁不断喧闹的人墙,听着这些热烈的欢呼尖叫,心中隐隐地不安:

这样的热情,这样的欢呼,会不会太过了?这样的隆重,这样的规模,会不会招忌?

卫青不知道,还有更大的震撼在后面等着他!

这一次,皇帝刘彻决定亲自在未央宫宫门郑重相迎!

这是一个如此明丽的夏r,那种不同于其他季节的的带着银s的蓝天似乎很高很高,天上的云朵似乎很轻很轻,象羽毛,象轻纱般透明。那种让人精神一振的风不时从人们的脸上吹过,撩动人们心中的本来就热烈情绪。

只有这个季节才会有这么多旺盛的激情,才会有这么多的希望,才会有这么多的兴奋。

淡蓝s的天空,勾画出承明殿庄严的轮廓!

这座未央宫中最大的主殿殿门之外。巨大的汉白玉台阶如同天阶一样,从殿门延伸下来。

那白s的阶梯上,聚集了文武百官,这些盛装华服的人,按照级别从上而下站立在阶上,他们的身上,各种品级的官员袍服,绛、红、青、紫,汇成比彩虹丰富得多的颜s。加上他们身上的玉带金钩等物件,和着他们身后各种斧钺旗镫等皇家仪仗,在明丽的y光下折s出瑰丽的光线,蔚成云锦似的奇观!

承明殿的殿门前,龙旗雉伞簇拥下,正中间最高处那点鲜明的亮黑s,便是大汉天子刘彻。

甫进宫门的卫青在震惊中有些茫然,如此盛大的仪式,谨慎的他心中的不安和惶恐竟是远远胜过了骄傲和虚荣。

心中感激着刘彻的倾心相待,担心着可能会引起的谗言讥语,害怕着众人审视的眼光,一时间,这个在战场上叱诧风云的男人,竟然有一些惶惑。

待得茫然中看见面前的百官一阵s动,才发现,皇帝刘彻居然降阶以迎!

皇帝降阶以迎!

这是何等礼遇!百官因此也惊如木石呆泥!

卫青震惊中脑海一片空白,急忙跪下,拜伏在地:“吾皇万岁万万岁!”

那绣金的黑s长袍随着坚定的步伐来到自己面前,那双有力的修长白皙的手托住自己的两臂,卫青顺势站起。

眼前是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虽然十多年的风浪已经将睿智和沧桑刻成了那俊美之外刚硬的轮廓,但那看着自己的一双莹黑的含笑的眸子却依然如多年以前。

刘彻扶起卫青,自然而然地携手上阶。

卫青心中惶惑微微一挣,却被更紧地握住,只能紧紧跟在后面。

一时,全天下的眼光看着这两个修长身影一起走向大汉王朝的中心,——承明殿!

透明的y光无比明亮地照s下来,似乎天地间最明亮的光线都集中在这两个俊美高大的男人的身上。

权倾天下的帝王和他四海震服的将军!

然后,他们,一起站在了大汉王朝的权力的至高点!

此时百官如辐s一样立即拜伏,黑压压一片,只听见浩大的声音:“天佑大汉!我皇万岁!”这声音和动作立即象水上的波痕一样扩散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从承明殿到未央宫,从未央宫到长安城,从长安城到全天下……

——天佑大汉!

这一刻,全天下跪伏在他们面前,艳丽的y光洒在未央宫金碧辉煌的宫殿顶上。集中在那两个人的身上!

这一刻,那威震四方的绝世名将,和那震烁古今的千古一帝并肩而立!

元朔五年卫青漠南在漠南战役中的胜利,其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在政治上,它重创了匈奴的主力,使得在很长时间,匈奴没有恢复原本左右贤王均衡的格局。同时,它彻底地斩断了匈奴对于夺回河套平原的企图,巩固了大汉对疆域的控制

而在军事上,这场战役的精彩之处更是为后来的军事学家啧啧称道。卫青在这次战役中使用的“大迂回,大包抄”的战术和“闪电战”的模式,令后世震惊!

后来,这两种战术在在1943年世界大战的苏德战场上重现。希特勒的“闪电战”瞬间击碎了苏联的钢铁国防,但在随后的r子里,苏联统帅的“大纵深、大迂回”又使德军一败涂地。

而此时,汉大将军卫青早已逝世2000多年了!

隐泪

承明殿高大的殿堂内,百官肃穆,在朝堂的正中,跪伏着刚刚回来的大将军卫青。

而新任的丞相公孙弘在朗声宣读着皇帝策勋的圣旨:

“大将军青躬率戎士,出师大捷,获匈奴王十有余人。益封青六千户。而封青子伉为宜春侯,青子不疑为y安侯,青子登为发g侯。”

原丞相薛泽因为被皇帝斥以备战不力而在元朔五年初被罢相。

对于薛泽来说,这是最好的下场了,因为深深忌讳丞相权势做大的皇帝不断地削弱着丞相的权势,并且一有风吹草动就杀或者黜。

当然尽管这样,汉朝的丞相依然拥有优越的地位,所以,刚刚上任不久的公孙弘依然还是十分得意。故而,他的声调抑扬顿挫,把一篇官样文章念得充满激情。

公孙弘宣读完毕,众人都等着大将军卫青谢恩。

不料,却见卫青郑重地叩头道:

“陛下,臣卫青侥幸得任职于军中,幸得大捷。实是上仰陛下天威,下因将士勇武拼死力战。陛下已然重封了卫青,卫青感激惶恐不尽。

然臣三子皆年幼无知,全无半点功劳便得以受封列侯,这有违臣勉励督促各军校力战的本意。故而,臣子三人不敢受封。望陛下明鉴!”

百官听说,有的点头,认为卫青大功之下如此谦逊,实在可嘉;有的不动声s,暗暗觉得这长平侯在为帐下军校讨封,笼络军中诸人;更有的则以为他刻意掩饰锋芒,有心韬晦其心果然甚深!

而卫青脸s诚恳,似乎仅仅是谦虚而已,看不出什么别的用意。

众人揣测间,天子刘彻已笑道:“大将军是担心朕忘了各位将士的功劳么?大将军尽可放心,凡为我大汉驰骋沙场,英勇报效之人,朕绝不吝惜爵禄赏赐!”

说完便示意公孙弘,那公孙弘便取出另一卷诏书,大声宣读:

“……

护军都尉公孙敖三从大将军击匈奴,常护军,傅校获王,以千五百户封敖为合骑侯。

都尉韩说从大将军出窳浑,至匈奴右贤王庭,为麾下搏战获王,以千三百户封说为龙额侯。

骑将军公孙贺从大将军获王,以千三百户封贺为南窌侯。

轻车将军李蔡再从大将军获王,以千六百户封蔡为乐安侯。

校尉李朔,校尉赵不虞,校尉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获王,以千三百户封朔为涉轵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为随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为从平侯。

将军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赐爵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

……”

除此以外,各级士兵按功劳的大小,皆有赏赐!

漠南大捷后,卫青不仅成为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并且封邑已经达到了11300户,三子封侯。自从汉朝建国以来,只有开国功臣萧何能如此,余人尽无可能!

不仅如此,漠南大捷,卫青帐下诸将因军功封侯者十一人。

自此朝中出现了另外一种封侯的途径——从大将军征!而那些之前之后因为从卫青军功而受封的人,无一例外地被朝臣们认为是——卫家势力!

在天下人面前,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盛极一时。

而卫府里却有一杯苦酒等着卫青慢慢地去喝。

在他凯旋回程之时,秦织的丧事已经便已经办完,虽然大将军仍然按仪注告假为妻子守丧。只是,在那个时代,为妻子守丧根本不能和为父母长辈丈夫相比,再加上他新任大将军,朝中事务甚多故而,刘彻仅仅给了他七r。

秦织的灵位已经移入卫氏宗祠。

七r里,卫青没有离开这里。

平y今r进宫完全是被儿子曹襄给闹的。

平y少嫁曹寿,生有一子名曹襄。如今曹襄已经一十六岁了,个x飞扬跳脱。平r里斗j走狗无所不为,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当年曹寿在世的时候,个x软弱,对这个儿子也无可奈何。

不料曹寿死后,那曹襄竟然懂事了许多,开始认真的为自己的今后作想,便不愿靠着长公主之子的名号过一辈子,也想自己博个前程。

这些年来汉军屡屡征伐匈奴,将士多以军功封侯。曹襄也是热血男儿,便羡慕了这一刀一枪挣来的光鲜荣耀。于是在平y面前左说右说,要到军队中供职去。

平y虽然极之舍不得,但是也知道,对于曹襄来说,这是转变的唯一机会。难得他有这个心,反复思忖了几r,便进宫求皇帝刘彻。

她以长公主之尊,进宫当然没有任何阻碍,小内侍引着,一路到了宣室殿里。

进得殿中,见过皇帝,便发现皇帝这里早已有人。

和皇帝一起坐着的是大将军长平侯卫青。平y知他回去为妻子守丧,却不知他已被皇帝提前召回。此时他未着正装,一身深蓝s绣金常服,白s深衣,衬得微黑的橄榄s的肌肤十分明净。

卫青见长公主进来,待平y向皇帝见礼完,就连忙行礼。

平y如何肯怠慢,连忙避了开去,亦自敛袂回礼。

那卫青知长公主来见,必定与皇帝有事商议,便要告辞出去。

而刘彻微笑说:“怕什么?皇姐仲卿,皆不是外人。”

平y此事正要求他,便顺水推舟地笑道:“果然,我待会儿也要去看看皇后。这时过来,是有事要求求陛下,也要求大将军给我几分面子。”

卫青只得留下。

大军凯旋之r平y也曾见过他,觉得那时他虽然有几分风霜之s,气s却颇好。不料回来几r,整个人便瘦了一圈,脸s苍白,而眉宇之间,竟隐隐有抑郁之s。

他如此肯定和亡妻有关,平y念及亡友,心下暗暗恻然:幸运如秦织,嫁此天下英雄;然而不幸如秦织,不能长相厮守。天意是怎么个说法呢?又看看满面笑容的刘彻,卫青在侧,竟如同得了宝一样。平y心中更是嗟叹!

当下刘彻笑道:“皇姐今r过来,有什么事?”

平y脸一红,道:“还不都是为了襄儿这个孽障,没办法,只有来求陛下,也求大将军能体谅一二。”

当下便将曹襄的意图说了。

卫青只是含笑,眼望刘彻,看他的示意。不知为何,平y觉得那笑容中似乎隐隐有些什么。

刘彻点头道:“襄儿这样想倒是好事。只是皇姐心中可计较好了,虽然跟长平侯在一起,但军旅之中刀剑无眼,不是随便说说的事情!”

卫青仍不说话,只看了平y。

平y蹙眉道:“这一节我倒想了。陛下知道襄儿的,平素极是淘气,如今不趁这个机会振作一下子,恐怕这一生就废了。不然,我何曾舍得!”

刘彻也便说道:“这倒是正话!那么就看大将军的意思了。”便微笑着看着卫青。

卫青沉吟一下,便正s道:“军旅之中,极是艰苦,不知小侯爷是否考虑好了?”

平y忙道:“这个他倒是先说了,绝不怕苦。就是武艺,这孩子从小虽然顽淘,但是却是时时练着的。他还说如果大将军不相信,尽可考他的。”

卫青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正事说毕,平y和刘彻随意聊了些闲话,恐他二人私事公事反正可能还有事,于是便告辞去椒房殿皇后处。这里刘彻和卫青自在不提。

平y在卫子夫处盘桓一时。

她本是子夫旧主,当年子夫在她面前必定跪下回话。如今子夫却是自己的弟媳当今皇后,她见子夫也要依皇后礼,平y心中是否吁嘘不得而知。

而子夫温婉依旧,不卑不亢。她已是三女一子之母,却容颜姣好艳丽如昔。加之身份使然更是优雅动人。平y念及刚才在宣室殿看见的那个人,一样的风华绝代,心中不由得赞叹:“果然是姐弟啊!皆不是寻常人物!”

两人闲话一时,平y告辞出来,沿旧路回去。

椒房殿至宣室殿本有一长廊相连,长廊两旁全是花木。此时正是盛夏,那些树木花草尽皆绿意盎然,葱茏之中姹紫嫣红。清风徐来,那些叶子和花朵微微颤动。

平y未带侍女,独自行于长廊之上,只觉得清凉舒爽,便放慢了脚步慢慢走。此地她本来甚是熟悉,便是出宫嫁做人妇之后,也时时进来。

走到离宣室殿不远的地方,长廊有一个转折,一边通向宣室殿,另一边则通向出宫的路。就在这个转折处,竟然站着一个人。

平y贪看两边景致,未发现此地竟然有人,待一转头间看见,未免微微一怔。原来这人是刚才在宣室殿见过的卫青。

那卫青一身深蓝s长袍,被风吹拂得襟裳飞起,露出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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