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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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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躺了两日,浑身几乎要发霉了,口干舌燥,又苦涩,见了旁边的青蒿水和漱口牙具,赶紧先洗漱。后来,忍不住,还是走到门边,仔细c好了门闩,才回到浴室。

大木桶非常厚,外面裹着厚厚的一层熊罴,盖子也很厚实。她掀开的时候,伸手进去一试,里面的水还有点发烫。

敢不敢爱3

身子慢慢地进去,浸入温热的水里,但是,头却不敢沾染半点水,甚至腿上的一些淤青,和手臂上的擦伤。但是,她顾不得了,还是泡在里面,只让头露出来。

但也没有泡得太久,不一会儿便起身擦干了身子和头发。

旁边放着干净的衣服,是小鹿皮的薄褥子镶嵌在里面,粗糙,不分男女,她拿起来穿在身上,一试,倒也蛮合身。还有小鹿皮的软靴子,薄薄的,跟以前穿的小牛皮靴子不太一样,擦抹得非常非常光滑,踩上去,轻飘飘的,又温暖又舒适 。

旁边一盏青菱镜,镜花缘里朱颜瘦。

她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微微错愕。这是自己么?那么苍白的脸,失神的眼睛,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子苍老的憔悴——老了!

自己已经老了!

往日的白皙莹润,少女风姿,上辈子就过去了。

镜中,只是一个被岁月摧残了许久的少妇——甚至少妇都不是,是一个逐渐走向衰老的妇人了。

男子三十而立!可是女人,过了三十岁,便以鲜花凋零一般的速度,飞速地谢去。一点儿,也没有挽留的地步。

这么多年的劳心劳力。

眼看着宏儿从牙牙学语的小婴儿到现在快6岁的小少年了。

自己,岂能不衰老呢!按照昔日宫里的规矩,过了三十岁的女人,能受宠的,基本上很少很少了。基本上就是摆放着做一个装饰品而已。

后面,摩肩接踵的,便会是真正二八芳龄,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

就如弘文帝的那些女人,那些新到北武当的年轻的少女,几乎很少有超过二十岁的,全是青春水灵的。

男人六十岁的时候,照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十五岁的少女;

但是,女人呢?

她微微咬着嘴唇,想得出神。

敢不敢爱4

直到嘴唇有点发疼,才看到镜子里的女人,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红润艳丽。

自己一生最好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

她忽然无限惊恐,是那种早就淡忘了的惊恐——忽然死灰复燃,猝不及防,几乎将她击垮。

不,自己岂能如此?

岂能?

她慌忙地拿起旁边的木梳,仔细地梳理自己的头发。幸好头发还是乌黑发亮的。头发梳好,盘好,她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她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一点儿胭脂水粉。已经很陈旧了,不知放了好几年了。但是,都是新的,从来都还没开封过。

她不管还能不能用,拿了点胭脂水粉涂抹在脸上,唇上。很淡的一层。她看到镜子里的女人,忽然眼睛亮起来,恍恍惚惚的,仿佛那个20岁的少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梳妆打扮”,第一次涂抹了口红,第一次听到人家说:“打扮漂亮了才能留住男人的心。”

如果打扮漂亮了,真就能留住男人心的话,这世界上就不存在负心人这一说法了。

她呆了一会儿,又轻轻地将嘴上的唇红擦掉,但是,没有擦完,还有淡淡的一抹红,看上去,仿佛是一个苍白到了极点的人,不小心磕碰出来的一滴血。

她一狠心,一抬手,将唇红擦了个干干净净。

一身干净了,精神也清醒了不少,方才觉得非常饥饿。整整两日,都靠那些奇怪的药物为生,此时,闻到罐子里r汤的浓郁香味,急忙坐在桌子边上,揭开盖子,先盛了一碗汤,才看旁边的四个小碟。

其中三碟是风干的鹿r丝,熊r丝,还有一叠是烟熏的野猪火腿。只旁边的一个深一点的碗里,是温热的白色的东西。她端起来,一股熟悉的香味,甜甜的,喝一口,竟然有点儿像燕窝,都是,又不是燕窝。

敢不敢爱5

她一口气把这碗东西先喝了,这才开始对付熊r骨的r汤和几碟r丝。熊r的汤味真是太鲜美了,里面又加了野生的芫荽菜和野香葱,没有一点的腥膻味儿。熊r的味道最好,鹿r丝也不错,野猪切片大火腿有点儿粗糙,但是,比家养的猪r更有嚼劲。

不知不觉间,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把这些东西都吃光了。

太饱了,旁边有茶杯,是上等的陶瓷茶具,有北武当的秋茶,她掰了一大块放在茶壶里,拿到火炉上烧开,顿时,一屋子的茶香。

喝了两大杯浓茶,感觉消化了不少。

这才将这一壁单独的壁炉的门关上,整个里面,便成为了一间很独立的大卧室。

她在铺着虎皮的大椅子上舒适地坐下来,旁边摆放着很多经卷。她随意拿起一卷经书翻了翻,道家的,佛家的,但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一直很飘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也不愿意去想,脑子里是潜意识地打定了主意,过一日算一日。

仿佛已经死过去了一般。

摔下去的一刻,猛虎扑上来的一刻,谁就那么肯定一定不会死呢?

既然都死了一次了,还怕那么多干啥?

她自由自在,某一刻,觉得如自己就像刚刚从神殿逃走的时候,天地之大,世界之宽广,就连头顶的天空,都变得与众不同了。

太阳从开着的木窗户里照s进来,能看到一圈七彩的光圈,在精雕细琢的木格子里跳舞,飞跃,伴随着已经暗红,暗黄的落叶的那种微腥的香味。

她觉得困倦,却并不是瞌睡,就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外面连绵起伏的树木。站了很久,几乎双腿都要发麻了,才听到外面咯咯的欢笑声。

还是从那条洁净的青石板山道上传来的。

敢不敢爱6

她先看到宏儿,宏儿骑在一个人的脖子上,抱着他的脖子,咯咯地欢笑,腰上还系着小匕首和小弓箭。而他——她是看不见得,那样驮着孩子,头微微低下去,只能看到侧面。

后面,两名随从抬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也许是一只黑豹之类的。还有一个随从,拿着几只色彩十分鲜艳的野山j。

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前面的大树下,进入了第一层的道观,她才脱下外袍,又躺回了床上。

外面,已经传来孩子的声音,清脆的,无忧无虑的:“太后,太后……您醒了没有?您看,我们打了好多东西……”

她悄悄睁开眼睛,看着门被推开,孩子跑进来,蹦蹦跳跳的,满脸红彤彤的。此时,太阳才刚刚西斜,这么早,他们就回来了?

她赶紧闭上眼睛,孩子已经跑到了她的床前。她听得只有孩子一个人,便悄悄地捏住它的手。

孩子会意,叽叽呱呱地只是说话,“太后,今天我终于看到活老虎啦,好多呀,有一只特别大的老虎,是白色的,几乎有一匹马那么长;还有很多一只金黄色的老虎,它的毛真的比黄金还要亮……哈,我和神仙躲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一只老虎走过,它很大很胖,比其他的老虎都大很多,胖胖的,走路都很缓慢,神仙说,是他吃得太多太饱,在秋天开始储存体力,好过冬的。呀,它真可怕,它慢悠悠的,有小兔子从它旁边跑过去,它也没咬它们呢。我们本是要s虎的,可是,看到它抬头看我们,眼睛那么大,那么亮,绿油油的,很可怕,我们就没杀死它……还有两只鹿子,是鹿妈妈和小鹿,它们一起吃草,走得非常优美,它们抬起头,也看到我们,眼神温和,又漂亮,仿佛在冲我们笑一样……小鹿那么可怕,s死了,它妈妈就没有孩子啦……太后,所以我们没有s小鹿……”

敢不敢爱7

孩子叽叽呱呱地说了一大通,方才想起问:“太后,你的眼睛怎么啦?”

太后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白色的帕子。

她一点也不希望儿子问自己,只希望他说话,不停地说话。因为,她特别喜欢听儿子那种清脆而轻快的声音,只要听到这样的声音,便是天大的烦恼,也会去得无影去总。

“太后,你还是不舒服么?”

孩子太着急了,她不能不闻不理,只是悄然地放缓了声音,十分小声,几乎在耳语一般:“宏儿,我头晕,所以蒙着,没事。”

孩子也小小声的回答:“太后,神仙已经采了很多草药,待会儿熬好了,宏儿给你洗,一定会好的啦……”

“宏儿真乖,出去玩儿吧……”

芳菲没法跟他多说,又微微侧身到里面,假装睡着了。因为,这时她已经听到脚步声,正是罗迦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袱,提着一个大罐子,都亲手放在旁边。

“宏儿,太后醒了么?”

“您看太后……太后的眼睛怎么啦……”

罗迦急忙走过去,但见芳菲微微侧着身子,眼上蒙着一块白布。他伸手先摸她的额头,没发烫,又看她的眼眶四周,都是好好的,没有什么淤青,只有不小心露出的手臂上,擦破的地方,显得有点奇怪。

他多看了几眼,立即发现,那是清洗过的原因。甚至往上的臂膊,都是洁净白皙的,如清新的一截鲜藕。

他一怔,仔细地看她,到底是醒着还是昏迷着。看了好几眼,也没做声,只将自己刚刚带进来的一个罐子拿过来,倒了滚热的药汁在盆子里,拿了一块帕子,拧干,很烫地敷在她的淤青处。

那种灼热滚烫的感觉,微微刺疼,但是很快就非常舒服。芳菲还是一动不动,像半梦半醒的样子,任他仔细地伺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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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灼热滚烫的感觉,微微刺疼,但是很快就非常舒服。芳菲还是一动不动,像半梦半醒的样子,任他仔细地伺候自己。

换着把两只手臂都烫了,又在额头上热敷一会儿,罗迦才放下了帕子。

她还是侧在里面,呼吸着,仿佛已经完全熟睡的样子。

罗迦仔细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宏儿一直在旁边好奇地看,眼珠子睁得大大的:“太后都好了么?”

“不会太严重了,宏儿,别怕。”他兴致勃勃的,“宏儿,你看这是什么?”

包袱打开,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衣服。尤其是衣服,不是自己和太后现在穿的兽皮,而是很精细的柔软的轻薄棉衣,正适合这些日子的天气。

宏儿拿起自己的衣服一看,又看太后的,里面,还有一些奇怪的女人的用品,他也认不得。

“呀,这是给太后的么?”

“对,宏儿和太后都有。”

他搔搔头皮“可是,我更喜欢我的这件熊皮衣服呢……哈,您看,太后也穿的熊皮衣服……”

罗迦看去,果然,芳菲已经换上了那件熊皮衣服。

芳菲想拉被子盖住也来不及了。

只恨这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口无遮拦。

他心里一喜,柔声道:“宏儿,这衣服是晚上穿的。山里夜寒,穿熊皮衣服就不舒服,所以要穿这个才会轻便又暖和,今晚你就可以穿了……”

“谢谢您。您呢?您有么?”

“好孩子,我也有。”

孩子仔细地看,果然他也有一件这样差不多的。“真好呀。今晚,我们吃什么呀?”

“宏儿,你想吃什么?”

“我猎的野j呀,我想吃红烧野山j。”

“行,今晚就吃红烧野山j和豹子r。我叫他们早点做好。”

“恩,我又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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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猎的时候吃的干粮,孩子奔跑了这么半日,早已饿了。罗迦见他机灵地四处张望,呵呵地笑起来:“宏儿,别急,早已准备好了。”

一个小道童走进来,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各种的蜜饯,干果,尤其是松子和山核桃两种,撬开,脆蹦蹦的。

“太后很喜欢吃干果的。我给太后留一点儿?”

“不用。这里很多,太后醒来自然有得吃。”

孩子这才大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又拿起一个红澄澄的北武当金苹果。一口干果,一口多汁的苹果,简直美味无穷。

罗迦神秘一笑:“宏儿,今晚我们换一个甜品。”

“什么甜品?不是拔丝苹果了么?”

“比这个还好吃。”

孩子兴奋起来:“到底是什么呀?”

“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孩子急忙放下干果,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芳菲好生好奇,本也是想去看看,可是,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等他们走出去了,才拉下蒙头的眼罩丢在一边。

那是一间厚厚的小木屋子,一脚进去就感觉到一股凉意。

孩子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亮晶晶的世界:“天啦,这是什么?”

屋子里,一层一层的木屑,中间一层一层的白色晶莹的冰块,厚厚的帘幕遮盖着。看木屑堆积的程度,很显然冰块已经用去了一大半,现在剩下的,已经不足四分之一了。

“这冰块怎么能藏在屋里不熔化?”

罗迦哈哈一笑,牵着他的手:“看见没有?正是这些木屑,厚厚的累积,是传下来的藏冰的方法。每年冬天,将冰拉回来,藏在这里,就算是最炎热的夏天,冰块也不会熔化。这是去年冬天储存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今晚上,我们拿了冰,做冰镇拔丝糕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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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好耶,肯定超好吃。”

罗迦一笑,旁边的随从已经拿出大刀,四周一比划,取下一块整齐的方冰砖。

孩子兴高采烈地用手去摸,冰冷刺骨,急忙缩回来。

“我还没吃过冰镇的糕点耶……”

北武当并不炎热,所以,只有冰镇酸梅汤之类的,宫女们也没怎么做过冰镇的东西。

一个时辰之后,饭菜已经上桌了。小道童们端着菜肴鱼贯摆好。

鹿r丝,豹r丝,红烧野山j,三种秋野菜,中间,一大盘糕点,正是用冰雪做的,宏儿拿起勺子尝一口,清甜可口,急忙喊:“太后,快吃饭耶……”

罗迦也看着床上还是侧身躺着的女人,他就站在她身边,柔声道:“吃饭啦。起来吃点吧。”

芳菲再也装不下去,还是戴着眼罩,闷闷地坐起身子。

“呀,太后看不见耶……我来搀扶太后……”

“不用,我们把桌子放到这边……”

罗迦一伸手,已经将桌子端起来。床很宽大,如北方人的炕,芳菲往里面挪,床就放在中间的空处。

宏儿兴奋起来:“啊,这样吃饭真好玩,又暖和。”

“你看,这样不就很舒服了?太后也会很方便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看宏儿,他依偎着芳菲,母子俩穿一样的衣服,甚至床下面,是一样的软鹿皮的靴子,脸上,也都是那样红彤彤的,只不过,孩子的红是因为兴奋,而芳菲的红,掩藏在眼罩之下,谁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甚至他自己,也是穿着那样的熊皮,只是已经褪色了,看不太出来,还有外面藏着的软鹿皮靴子,都跟她们母子一摸一样。

鼻端里都是饭菜的香味,眼罩的白布其实很朦胧,并非是那么根本看不见。可是,她依旧坐着,一时,竟然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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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也微微手足无措,甚至端饭给她的时候,手也微微发抖。

她不想看到自己!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装昏迷不醒!

小孩子无法察觉大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兴高采烈的:“太后,真好吃耶……你尝这个……”

他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很快,她的碗里便堆得小山似的。

她一点儿也没吃,也不饿,只淡淡道:“宏儿,我有点不舒服,不想吃。”

然后,自己摸索着,很快倒在了里面的角落里。

罗迦只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孩子也看了她一眼,但是,还是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太后的声音那么温和,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意。

“太后,这个冰镇糕点,真的很好吃……你真不吃么?”

“宏儿,等太后好一点儿再吃好了。现在,她的头受了点伤,不适宜吃太冰凉的东西。”

小孩子更是毫无芥蒂,因为,罗迦已经给他挑选了许多他最爱吃的菜——其实,本来这些菜肴,他都很爱吃,一个也是不挑剔的。

这一顿饭,和罗迦一起,简直吃得兴高采烈。

罗迦心里虽然微微酸楚,但是,好歹听得她开了一句口,竟然也觉得兴奋,只陪着孩子玩耍,讲故事,忙得不亦乐乎。

直到孩子玩累了,上床睡觉了,他看窗外,也彻底黑下来了。

床上的女人,也睡着了的样子。

他打猎一日,也很累。

屋子已经安静,整洁,门闩也已经完全c好。他熄灭灯火,悄然地走到她的床前。

黑暗中,她微微侧了侧身子。

他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忽然伸出手,狠狠地捏着她的手。

她的手动了动,本是要抽回去的,但是,抽不动,便没有再挣扎。

黑夜,静得那么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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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木屋子里,传来外面呼啸的风声。

“芳菲……我给你做獐子r炖苹果干吃,好不好?”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外壁沙灌里的香味,咕嘟咕嘟,熊r汤换成了獐子r。甚至宏儿都不知道——他在暗夜里,老脸发烫,觉得自己是个无耻之徒——当然不敢当着那样的孩子,更不敢让孩子知道任何的蛛丝马迹。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现在还小,还不能明白,眼里心里,只有他的父皇——念念不忘的,也是他的父皇。

自己,岂能伤害他?

甚至都是等孩子睡着了——等孩子以为自己是去外面的道观后,才悄然绕道,又回到这里的。

不,自己绝不可能离开这个房间!

绝对不会!

他的声音更低更温和:“小东西,喝r汤好不好?很好吃的。还有冰点,我也给你留了一份,再不吃,就要融化了……”

芳菲扭过头去,不是不吃,而是根本不饿。之前吃得太多了,鹿r丝,野猪头,估计都还没消化干净呢!

他当然早就知道哪些被消灭掉的东西去了哪里,不用想,一看就知道了。他难道还不了解她么?

他心里暗暗地压抑着一种要爆笑的冲动——是欢乐的,开心的那种狂笑,但是,他还是没有笑,强行咬住嘴唇,柔声道:“那,明日再吃?”

还是无人回答。

他再也忍不住,翻身上床,什么君子,什么孩子,统统忘记了,也不想记得了,只是搂住她温暖的身子,轻轻抚摸她手臂上的伤痕,再也没有说半句话。

她也没有说半句话。

也没有挣扎或者抗议。

仿佛自己从来就不认识这个人——或者说,自己从来不知道这是梦里还是现实。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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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在漫长的孤寂岁月里走过的女人,方明白的那种寂寞和渴望——人人都是血r之躯,而非土木草石,无情无欲。

这样置身在一个男人温暖而宽大的怀里,是多少次午夜梦回时渴盼过的?

只是期盼得太久太久,事到临头时,反而麻木了,彻底麻木了。就在自己和弘文帝在先帝陵墓之前为了那个孩子做生死辩论,争吵,决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麻木了。

甚至当时就已经赌气——即便没有他,这天下也有其他男人!自己也会找其他男人!

四只脚的动物稀罕,难道两条腿的男人还能稀罕么?

糊里糊涂里,也不是没有妥协过的,纵然是弘文帝——纵然是他一起吃饭一起看望孩子的温存时光,也曾让人小小的安慰。

就因为如此,一度,甚至想忽略道德,忽略身份,忽略情感和精神上的妥协——就只是为了一双拥抱的手。

每个女人,最终需要的,都是一双拥抱的手。

有人罩着自己。

却不料,终究还是不能。

深宫漫长,永远只得一个人。

自己的坚持,弘文帝的不坚持……就如两个落水的人,彼此只要再努力一点儿,就可以彼此靠近,拉住对方的手,却不料,在最最临近点,两个人都用完了力气,同时放手了。

等到她清醒的时候,彻底斩断了这一切,也斩断了一切可能重复发生的温情厚意。

“芳菲……这些年,你真是吃苦了……唉……”

他常常一声叹息,低低的。

她却忽然在他怀里,不可抑止,泪流满面。

敢在谁面前承认自己痛苦呢?

独断专横的冯太后,无情无义的冯太后——一国之内最有权势的女人,谁会认为自己是在吃苦呢?

她的眼泪很快湿润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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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泪很快湿润了他的胸口。

他就如小时候一般拥抱着她,仿佛是自己小小的孩子,受尽了委屈,除了自己,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倾诉的胸口,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倚靠的肩膀。

再强的女人,都会在男人面前示弱——只是需要看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俄而已。

风起,呜呜呜的,正好将她的哭声遮挡,不怕宏儿听到。她肆无忌惮,掩面痛哭,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他的胸膛,一言不发,仿佛是一场梦魇,仿佛在梦中才有的轻松——再也不用顾忌任何的道义的束缚。

甚至,不用顾忌在儿子面前的羞耻。

他也眼眶濡湿,只是抱紧她,听着她的哭声和风声一起,传得很远很远,一声声的,令人心碎。

哭吧,芳菲,好好的哭一场!哭了就好了。

玄武宫。

弘文帝狩猎归来,大获全胜,随从们抬了整只的老虎,黑熊,鹿子,麂子,獐子等等野物开始整治,整张整张的皮毛下来,露出肥美的r。

秋季,正是动物们最最肥美的时候,它们饱食了各种丰厚的秋果。尤其是熊瞎子,它们最喜欢在繁茂的老丛林里寻找野生的蜂蜜吃,一抓一把,吃得肥肥甜甜的,身子比往常胖了一倍不止。一剥开熊皮,甚至能清楚地闻到那股蜂蜜的香味儿。

成排的架子上,正在烧烤各种野味。

一坛坛的美酒,正在陆陆续续地搬上来。

弘文帝狩猎三日,在极限的运动奔跑里,显得前所未有的精神,一扫昔日的颓唐凶狠之气,兴高采烈地看自己的收获。

太监给他斟一杯温酒:“陛下,这次狩猎完毕,是不是该启程回平城了?”

“哈哈,是该回去了,耽误这么久了。今晚,设宴一次,明日休整,三日后,就回去。”

老太监魏启元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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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帝环顾四周,眉头微微皱起来。算算时间,今日怎不见宏儿来请安?

他心里藏着一股怒气,已经越来越无法压抑了。难道是冯太后不要他来的么?这些日子,宏儿请安的次数越来越少,难道自己说减少次数,她就干脆不让宏儿再来了?

他隐隐地压抑着怒气,只在等候,等宏儿主动前来。

可是,等了许久,他的目光也张望了许久,门口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通报的声音。仿佛压根儿就没人知道,小太子今日该来请安似的。

就连他旁边站立的魏启元,朱均等太监也拿不准他的心思。这个陛下,这两年变得厉害,以前心思都够捉摸不定了,现在更是让人不能猜透他的内心。

伴君如伴虎,几个人又敢太过啰嗦?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通报:“米贵妃和小王子参见陛下……”

弘文帝刚刚一喜,以为是宏儿,一听通报,脸立刻沉下去了。

米贵妃已经抱着儿子进来,后面跟着几名奶妈宫女,她一身新衣,抱着儿子:“皇儿,给父皇请安……”

弘文帝淡淡的:“你们先回平城吧,明日就走。”

米贵妃吃了一惊:“陛下,何故如此匆忙?”

“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月了,朕三日后也要启程了。”

米贵妃还试图说几句:“陛下,就让皇儿跟您一起走吧……”

要知道,小王子和他的父王一起回平城,那是多威风的事情啊,以前,只有小太子一个人享有过这样的威风。

弘文帝宫廷里生长,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心里忽然异常不舒服,这个女人,也真是太过贪婪了,为什么时时处处,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小太子是一样的地位?

如果王子都和太子一样地位,还要太子干嘛?

他怫然道:“你不必多说了,明日你们先启程,有八百侍卫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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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怫然道:“你不必多说了,明日你们先启程,有八百侍卫护送。”

米贵妃再也不敢多说,急忙谢恩:“臣妾遵命,臣妾遵命。”

她抱在怀里的小王子,这时嘴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她灵机一动,急忙道:“哦哦,皇儿,快给父皇笑一个,陛下,皇儿已经会笑了呢……”

弘文帝此人就是这样,一发起脾气来,就不可抑止。他哪里还有心思看小孩子笑不笑?儿子那么多,一个两个的笑不笑,关得了什么事情?

他心烦意乱:“下去吧,都下去吧。”

端了酒杯,闷闷地喝一口。

米贵妃见他瞧也不瞧儿子一眼,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跟着弘文帝这么多年,她不可能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凉薄的丈夫——从自己倒李玉屏,再到现在的王子公主们……他整日都在忙着政事,勤奋,c劳;但是,脾气越来越坏,性子也越来越凉薄,跟任何人都不太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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