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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部分

功能 和 功能!槁廴思业牟皇恰?br /

昀郡王对此并不理会。辈分这东西说穿了也不值什么,柳总兵家风好,女儿在宫中进退有据,孙女据说也是在柳夫人膝下养大的,必然也不错。能娶到好儿媳最重要,那些虚名倒也罢了。

正值四月,郡王府的芍药花已开,女眷们的席索性就设在花园里,一边赏花一边喝喜酒。不过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有人要找点不痛快,这不是,看着旁边粉白的芍药花,有人就道:“早听说王妃园子里种的好牡丹花,可惜今日没眼福了。”

旁边的大丫鬟闻言瞥了一眼,见那人是秦家的姻亲,便抿嘴一笑:“夫人大约是记岔了,我们王妃园子里种的牡丹不多,倒是有几株梅花生得不错。”

那妇人顿时有几分尴尬,旁边便有人掩了嘴笑道:“李夫人不常来郡王府,记岔了也是有的。”

李夫人脸上不由得就红了,这分明是说她没资格到郡王府登堂入室,却偏要充这个脸面,强笑道:“果然是我记岔了,如今该说是太妃了。”

张淳坐在一旁,听着王妃两个字实在刺耳,不由得冷笑道:“果然是郡王妃用出来的好丫头,对客人也是这样的口没遮拦,不知该怎么罚呢?”

那丫鬟笑着对张淳欠了欠身:“谢郑少夫人指教,等喜事过了,奴婢自然去找我家王妃领罚的。”把郑字和我家二字格外加重了些。张淳哪里不明白这丫头是在说她管闲事管到别人家里来了,但那丫鬟又是礼貌周全态度恭谨,这口气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转过了头去。

如鹂远远听见,笑着悄声对小雪道:“姐姐挑人就是准,这谷雨还真是个能说会道的。”

小雪也低声笑道:“这郑少夫人也实在太没眼色。”自己在婆家还没站稳呢,倒管起别人家闲事来。

李夫人今儿是带着任务来的,虽然一张口就说错了话,还是要硬着头皮往下说:“听说太妃身子不好,今年连宫中朝拜都没有去,可不知如今怎样了?”

没人接茬儿,刚才还能说会道的丫鬟居然闭嘴不语了,只管指挥着小丫鬟们斟茶倒水。张淳耐不住,冷笑道:“刚才还伶牙利齿的,怎么这会儿又不吭声了?”

谷雨利落地又一屈膝,含笑道:“奴婢不知李夫人是在问奴婢,还请夫人恕罪。不过郡王府的规矩,奴婢不在丹园里伺候,主子们的事是不敢妄议的。”

张淳又被噎了一句,恒山伯夫人皱眉横了她一眼,她不敢再说,忿忿闭紧了嘴巴。李夫人强笑道:“今日是三少爷大喜,这样的喜气,太妃的身子也该好了罢?”

谷雨笑道:“借您的吉言。”却是多一句话也没有。

恒山伯夫人轻咳了一声:“太妃的身子,下头的丫鬟们自然是不晓得,还是要问问王妃才好。”

绮年刚好走过来,李夫人便笑道:“正说到王妃呢,王妃就来了。今日王府大喜,太妃的身子可好了罢?”

好了就可以出丹园,就可以闹腾了?绮年微微一笑:“三弟大喜,太妃自然是高兴的,今儿说什么也要出来受新人跪拜的。总归三弟成了家,太妃没了心事,才好安心养病。”

恒山伯夫人笑了一声:“也不知太妃究竟是什么病症,怎么突然就这样厉害了呢?”

绮年含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太妃这些年一直c劳府里的事,毕竟是年纪不饶人,平时撑着看不出什么,一旦病了就是来势汹汹,真把王府上下都惊着了。好容易这略有起色,又要撑着给三弟的亲事忙碌,真是劝都劝不住。好在今儿成了礼也就没了心事,后头慢慢地养,自然会好的。”

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恒山伯夫人听得牙疼,却无论如何不好在人家的喜宴上扯出什么来,只得干笑一下:“王妃真是孝顺。”

“本是份内事,哪里当得起夫人的夸奖。”绮年欠欠身,满脸带笑,“吉时将至,我得去前头了,夫人随意。”转过身,在一众女眷们复杂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

180蛛丝马迹惹人猜

秦王妃定睛看着菱花镜子里的那个妇人;看起来只像三十出头的模样,白瓷一样的肌肤,眉目如画;身上穿着真红色缂丝衫子;襟上是浅金色半开的牡丹花,跟头上戴的白玉牡丹钗相映成趣;越发显得雍荣华贵。这样鲜亮的衣裳她已经好几日没穿过了,今儿是她儿子的大喜日子,她得穿得光鲜亮眼地出去;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儿子和儿媳的跪拜。

门外传来赵燕妤的声音:“你们是哪个院子的人?我怎么没有见过?谁让你们守在这里的,走开!”

外头没半点回声;好像赵燕妤喝斥的不过是几根木头柱子。秦王妃微微苦笑:“妤儿,进来罢。”外头那几个婆子妤儿自然没有见过,原也不是丹园的人,不过是怕她今日出了丹园又要生事,特地派过来盯着她的罢了。其实这大可不必,今日是平儿的好日子,她如何会在今日生事,搅了自己儿子的喜气?

赵燕妤一脸委屈地进来,秦王妃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可是今日跟姑爷又斗气了?”

赵燕妤更委屈了。打那日昀郡王去过英国公府后,阮麒没再提什么送她回娘家的话,甚至也没再与她争吵,只是相敬如冰,借口给阮老太君守孝,索性连她的院子都不大进了,每天只歇在书房。英国公府的下人私下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她气死阮老太君的,有说她是得罪了苏姨娘才被丈夫冷落的,若不是苏姨娘如今也被禁足在秋思院里,只怕她这个世子夫人的脸面更没有了。

秦王妃苦笑。如今她自己跟昀郡王之间其实比这更甚,只是想不到千挑万选给女儿择的亲事,最后也成了这样。

“一个香薰球而已,到最后还查出来是个假的,可见到底他们也没有做什么。你不要再纠缠不放了,快些把姑爷的心拉回来才是。”倘若当初她没想着拿这香薰球做文章,如今也不至于此。这时候她心里恨不得把那个香薰球摔到周绮年脸上去,却只能这样劝赵燕妤。

“我何尝再提过……”赵燕妤不由得落了泪。当日她是话赶话到那里才喊出和离的,事后被姚黄狠狠劝了一番,这和离的念头也就打消了,可是阮麒倒像是铁了心一般,于是现在轮到她患得患失,有些怕了。英国公府富贵两全,公婆待自己都宽,丈夫从前对自己其实也是温柔和气的,若真是和离了,要再嫁还有哪家比这里更好,或是就在娘家住一辈子?赵燕妤想想,越想越有些怕。

秦王妃也没有什么办法。倘若女儿现在已经有了嫡子倒好办,可偏生是至今并无子息:“说不得你要委屈些,趁着这会子守孝,多多的关切体贴着,好生把姑爷的心拉回来。毕竟你们新婚,有些厮闹也是平常,日后久了自然就好了。将来能生了儿子,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快擦了眼泪,今儿是你哥哥的大喜日子呢。”

赵燕妤忙擦了眼泪道:“我还在孝中,就不到前头去了,别冲了三哥的喜气。既过来看过,我也就回去了,待我出了孝,常过来探望母亲。”

秦王妃少不得又说几句不要总往娘家跑的话,又叮嘱姚黄平日里要好生劝着,才看着赵燕妤出去了。赵燕妤走出丹园,回头远远看看丹园门口那些拉着脸的陌生婆子,眼泪不由得又要掉下来。忽听有人急切地叫了一声表妹,转头便见秦岩满脸疼惜地站在小路上瞧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表哥怎的走到这里来了?”男客们是在前头坐席的,秦岩虽是亲戚,也不好独自在这里乱走。

秦岩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赵燕妤的脸:“表妹,你瘦了好些。”他本是在前头的,谎称要来寻朱氏才进来,半路上把丫鬟支开就直奔丹园而来,总算凑巧在这里看见了赵燕妤。

赵燕妤许久不曾听到这样的关切话儿,眼泪哗地落了下来,开闸般止都止不住。秦岩打小儿见到这个表妹,永远都是小孔雀一般骄傲美丽,神采飞扬,如今见她竟这样的憔悴哭泣,心里真是刀割针刺般地疼,忍不住扯了袖子就去给赵燕妤拭泪,如幼时一般搂了她肩头温声软语地安慰。

姚黄在一旁看着两人靠在一起,后背上顿时一阵阵地冒冷汗,连忙道:“表少爷,这是后宅,表少爷不好在此处停留的。县主也该回去了。”无奈两人正你哭我慰,哪个管她说了些什么。姚黄急得跳脚,隐隐听得路那边又有声音传来,急忙掩过去一看,原来是那个被秦岩诓了的丫鬟领了朱氏出来却找不到秦岩了,正四处寻人呢。眼看就要走到这边路上来,姚黄急得顾不上什么礼,用力拖了赵燕妤低声道:“表少乃乃过来了!”拉着人往另一条路上走了。秦岩这才定定神,走出去迎上了朱氏。

朱氏听小丫鬟来传话说丈夫来寻自己却在园子里扭了脚,忙忙地走出来却寻不到人,已然有些疑惑,见秦岩出来不由得眼睛直往他脚上打转,口中道:“四爷怎的走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脚可扭得厉害?”

秦岩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装着扭了脚,此时再要装未免来不及,只得道:“在那里坐了片刻觉得无妨了,便起来走动走动。”

朱氏细看他身上衣裳似有些乱,面上也有哀戚之色,心里越发疑惑,走上一步往秦岩背后方向望了望,隐约似见着女子背影一闪便消失在另一条路上,忍不住就问:“四爷方才跟谁说话呢?”

秦岩胡乱道:“不过是遇着了燕妤表妹说了几句话。如今姑姑身子不适,不好去请安,见了表妹就多问了几句。”

朱氏疑心未消,佯笑道:“这也是应该的。原该来给姑姑请安才是——只表妹怎的这就走了?”伸手替秦岩扯扯皱起的衣袖,触手却是一片湿润,顿时微微变了脸色,“四爷这袖子怎么了?莫非是拿去擦什么了?”

秦岩心里一惊,强自镇定道:“方才在前头打翻了一杯酒,有些溅到衣袖上了,我略拧了拧。正要过来跟你说一声,我先回家去换衣裳,你多坐一会儿无妨。”说罢,转头急急地走了。

朱氏也是官宦人家后宅里养大的,有些事上也是十分精明。若只是说一句回家去换衣裳,叫小丫鬟捎句话进来便是,何必亲自来找她?说是来找,半路上又不见了人。她越想越是疑惑,面上却不做声,一边转身回席上去,一边暗自里盘算这事不提。

虽然已经定了要分家,但也至少要等到柳逢碧三朝回门之后才说,故而柳逢碧于新婚第二日,仍旧是在郡王府敬茶。

昀郡王——如今阖府上下已经称老王爷了——居中而坐,身边的两个位子,一个放着一尊牌位,上头写的是吕王妃的名字,另一个却是空着的。赵燕平走到门口一眼看见,顿时就觉得胸口堵了一团火,张口便道:“父亲,母亲怎没过来?”这是新婚第二日,难道不让母亲来喝杯媳妇茶?

昀郡王神色不动,淡淡道:“你母亲昨日累着了,你在这里磕头敬茶便是,连礼她都备好了。”

赵燕平还想说话,但碍于昀郡王积威已久,只得狠狠咬了咬牙低下头去。夫妻两个先给昀郡王敬了茶,又给牌位磕头,最后再给那空位子磕头敬茶,然后便起来见过其他人。

“这是大哥大嫂。”赵燕平紧绷着腮帮,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着眼前端坐的两人,他只觉得刺眼。赵燕恒是檀色绣无光银线团蟒的纱罗袍,绮年却是真红色绣折枝宝相花的绫衫,两人并坐在一处,看起来真是好一对夫妻。本来平辈相见彼此都是站起来见礼即可,可就因此刻他们已经是郡王和郡王妃,按理,就可以坐着受他们的礼了。

柳逢碧倒是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笑盈盈行下礼去:“给大哥大嫂请安。”

绮年立刻含笑站了起来,接过柳逢碧送上来的一条绣花腰带:“三弟妹的针线真不错。”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荷包,递给柳逢碧,“一点小物件,三弟妹别嫌弃。”

赵燕平心里呕得要吐血,脸上却只能强做笑容,一一见完了礼,便忿忿然咬着牙要回自己院子。柳逢碧倒迟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昀郡王,低声道:“父亲,可否让儿媳去丹园给母亲奉一杯茶?”

座中诸人都有几分意外,昀郡王定睛看了看柳逢碧,缓缓点了点头:“也好。去磕个头就出来,不要打扰了她。”

赵燕平喜出望外,忙忙地和柳逢碧去了丹园,秦王妃也是吃了一惊,匆忙梳头更衣出来端坐着,受了儿子儿媳的茶,不由得流下泪来。赵燕平也跟着流了一番泪,终究是不敢多留,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丹园。走在路上,忍不住看看走在自己身边的柳逢碧,低声道:“今日多亏了你。”

柳逢碧笑了笑:“孝顺母亲,原是应该的。”

赵燕平心里一喜,柳逢碧平凡的面容在他眼里看着也好看起来,伸手握了柳逢碧的手:“只是委屈了你,过几日就要分家出去……”想到郡王府从此就是赵燕恒的天下,握着妻子的手不由得收紧。

柳逢碧仍旧笑着道:“兄弟们分家也是有的,我父亲和两位叔叔其实也是分了家的,不过是祖父在世就析产不分居罢了。”

赵燕平隐约觉得这话似乎不是很投合自己的意思,但随即被柳逢碧的话分了心,笑着说起柳家的事来。跟在后面的仆妇们看着小夫妻两个挽着手边走边说话,不由得都相视而笑。

柳逢碧三朝回门之后,郡王府正式分家了。魏侧妃跟着赵燕和夫妇要迁出去,光把兰园那些名种兰花往外搬就足足费了一天工夫,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分家之前,合家人一起吃了一顿饭,连三个女儿也都回来了,带着三个姑爷,满满坐了一堂,十分热闹。

因为都是自己人,也就不分什么男席女席了,只有秦王妃仍旧独自在丹园里。喝过了几杯酒,赵燕妤就忍不住了:“父亲,今日团圆宴,何不让母亲也出来吃一杯酒。”

昀郡王淡淡看她一眼,没接这话:“你们还在孝中,虽然亲家太太让你们出来,也不可回去太晚。”

赵燕妤的嘴立刻撅了起来,还想说什么,阮麒却已经抢先欠身应了一声,把她的话都堵了回去。不过被她这一句话说的,大家也就都没了开怀畅饮的心情。阮麒首先告辞,赵燕好和张执去了荷园与肖侧妃说几句话,昀郡王便将赵燕如叫到了自己书房之内,递了她几张纸。

“父亲——”赵燕如仔细一瞧,那竟是三张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处铺子的房契,不由得怔住了,“这,这是——”

“既是分了家,我手里的东西,你们姐妹也各有一份,这是你的。”

赵燕如欢喜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女儿出嫁时已有了嫁妆的——”

昀郡王淡淡一笑:“给你你就拿着罢。你婆家虽有些乱,姑爷人还不错,耐心等几日,你大哥或可给他谋一份差事,只是莫要指望太高,没有一步登天的好事儿,以后如何就全看你们自己过日子了。”

赵燕如激动得几乎眼圈都红了:“多谢父王!大哥,大哥肯帮他真是太好了。”那可是当今太子的膀臂,将来太子登基,前程更是无量。原想着自己那亲娘对大哥并不好,只怕大哥会袖手旁观,谁知竟然没有!

昀郡王淡淡道:“他是你大哥,能帮的自然会帮。你去罢,好生过日子,这些东西也莫再随便填了窟窿去。虽是一家人,能补贴救急,却不能纵着荒唐。”

赵燕如连连点头,欢欢喜喜辞了出去。韩晋今日在席上与赵燕恒相谈甚欢,此时已经略有几分醉意,上了马车晃荡了没几步路就睡着了。赵燕如把手伸在袖中的荷包里,捏着那几张银票眉开眼笑。旁边的翠兰小声笑道:“乃乃跟老王爷说了什么,这样欢喜?”

赵燕如抿嘴一笑道:“自然是好事。”

翠兰看韩晋已然睡着了,便低声道:“乃乃怎的没提那事?”

“那事?”赵燕如想了一想,“你是说,大哥房里没人的事?”

“大长公主不是说了,只要乃乃说几句话,能让老王爷想起来给郡王立侧妃,就替咱们爷谋个差使。乃乃怎么不提?”

赵燕如摸着那银票和房契笑得好不开心:“等着她?我还不如来求爹爹和大哥呢。早就知道,秦家素来不待见我,怎的这次如此好心。立侧妃?我不过是个出嫁女,哪里管得到大哥头上去。”

翠兰喃喃道:“横竖郡王也是要立侧妃的,乃乃只要说一句就成了不是?奴婢那几日可听见了,五乃乃想把她的娘家侄女送来王府呢。”

赵燕如立刻嗤了一声:“她娘家是个什么破落户,也想进郡王府做侧妃?我告诉你,我可不相信秦家有什么好人。以前秦家那些人对我什么样子就不必说了,单说当初给我说亲事,她前头提的那几家,哪个是好的?就是现在——”目光在呼呼大睡的韩晋脸上扫了一眼,神色复杂,“幸好夫君待我还好,可是她给我置办的那些嫁妆,我可算是知道了!如今二哥那边怕是靠不住的,别说母亲那样的拦着,就说二哥娶的是秦家人,就不会有好儿!反正啊,秦家说什么,我就不做什么,这就对了!”想到那家铺子的地脚不错,门面也不小,心里就乐开了花。

此时,秦王妃却在丹园一脸的怒气:“那丫头竟没提这事儿?”

豆绿喃喃道:“该是没提。听丁香说,大姑乃乃被老王爷叫到书房里去了,出来的时候还欢天喜地的。”

秦王妃抬手就想摔个杯子,又忍住了:“真是魏氏养出来的种,惯会见风使舵!一定是王爷又给她什么好处了。一个庶出的,出嫁的时候要花一万两银子办嫁妆,现在回来又给她东西!”

魏紫忙道:“王妃千万别动气,仔细自己身子。大长公主不是都说了,这都是末节小事,您现在隐忍为上,韬光养晦,韬光养晦啊!”

秦王妃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想到赵燕如居然阳奉y违,就觉得一肚子的气压都压不下。当初那个只会唯唯喏喏的贱丫头,居然敢对她阳奉y违,真是长本事了!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被拘在这丹园里头,外头的事一概够不着的缘故啊!哪怕有个丫鬟能出去也好啊。秦王妃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豆绿身上。

“豆绿,那立秋可还来与你调笑过?”

豆绿身子一颤,扑通就跪下了:“王妃明鉴,奴婢从来没有与那立秋搭过话,不过是奴婢去园子门口拿东西的时候他偶然经过,嘴上不干净……”

“你起来。”秦王妃和颜悦色,“我并不是怪你,知道你是个忠心的。”

豆绿跪着不敢起身:“奴婢真的对那立秋并无——”

“不。”秦王妃打断她,笑吟吟地伸手亲自去搀扶她,“其实我瞧着,立秋跟在世子——哦不,是王爷身边——前程那自然是好的,你跟着他,也能享福。”

豆绿吓得直哆嗦:“王妃明鉴啊,奴婢真的不敢!”

秦王妃含笑把她扶了起来:“若是我说让你跟着他呢?”

豆绿怔怔的,半天才说出一个字:“啊?”

秦王妃缓缓道:“你跟着他,就能替我做许多事,到时候,我自然给你安排个好前程。你孤身一人,连个亲人都没了,我给你买宅子和田地,到时候你手里有了这些,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成?”

豆绿怔怔地睁着眼睛看着她,秦王妃笑了一笑,对魏紫使了个眼色:“你陪着豆绿下去歇着吧,跟豆绿说说话儿。”

魏紫会意,拉着豆绿的手笑道:“走,今儿都累了,王妃发了话,咱们就下去吧。”把豆绿一直拉进了房里,才笑道,“这可得恭喜你了。”

豆绿脸都白了:“魏紫姐姐,我万万不敢的。你帮我跟王妃说说啊。”

魏紫将她按着坐下,笑道:“看你往日挺伶俐的,怎么今儿这样糊涂起来了,王妃并不是疑心你,是想替你谋个好前程呢。你到了那立秋身边,一样是替王妃做事不是?”

“可是——”豆绿喃喃道,“那立秋不过是嘴上不正经些,根本也不是——”

“哎哟!”魏紫笑着摸摸她的脸,“不是我说,咱们丹园啊,除了姚黄那就是你了,这样的人品,怎么就没人看得上呢?我可记得,从前不是没人来跟王妃求过你呢!”

一番话说得豆绿脸又红了,魏紫笑着又跟她说了一会儿闲话,让她安心歇着,便悄悄回了正屋。秦王妃正半闭着眼睛靠在罗汉床上,听见脚步声连眼皮也不抬:“她答应了不曾?”

魏紫连忙答道:“还没有。只是哭,说那立秋怕也不是真心的看上她。又口口声声地求我跟王妃说,她万没半点别的心思的。”

秦王妃沉吟了片刻才点头道:“就叫她去。她若真是欢天喜地答应了,我倒怕她是假的。你也盯着些,看看她跟那立秋是不是当真——”抬眼看看魏紫,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魏紫心中一凛:“王妃是怕她生了背叛之心?可她身契还捏在王妃手里呢,谅她也不敢动什么心思。”

“嗯——”秦王妃又复闭上了眼睛,“有身契在我这里,倒真不怕她翻出什么风浪来。倘若她替我办了事,将来我自然会替她挑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181吴宅乱颜氏病重

七月初;吴府忽然送了消息过来——颜氏病重。

绮年的肚子已经显怀;赵燕恒不放心,亲自送她回吴家。夫妻两个在马车里说着闲话;前些日子各地又有洪涝,朝中事务繁多,太子已然参与政事;他这个太子亲信自然也闲不了,倒是今日难得能跟妻子一起说说话。

“天气炎热;陛□子也是不好。”赵燕恒微微皱着眉,“太子又要理政,又要侍疾;近来也是十分辛苦。”

能到让太子侍疾的程度,看来不是伤风感冒的小事:“陛下的身子不是一向不错的么?”

赵燕恒摇了摇头:“毕竟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平日里又不太重养生之事。前年太后过世,皇上哀伤劳累过甚,年初拜谒太庙时其实已经有些不适,但因太子妃有喜后又生了皇孙,陛下心里欢喜,将这病气皆压下去了。只近来被水灾之事一搅,这才发了起来,且来势不轻。”

五十岁,在这年时代也算老人了。而且这种病一直被压着,突然反弹起来,那比当初就发起病来更麻烦。

“倒是没听到消息……”一般皇帝要是病了,那可是大动静。

赵燕恒淡淡一笑:“皇上把消息压了下来。两位王爷才就藩,这时候有什么动静不好。”一旦说皇帝龙体欠安,两位王爷就有借口——哦不,是有责任回京侍疾,然后,就跟从前又没有什么两样了不是?

绮年叹口气。真要是想让事情尘埃落定,只怕还要等到太子登基呢。

松鹤堂内,吴家众人皆在。绮年刚进去就听见哀哀的哭声,正是乔连波。张沁正在温声软语地劝慰她,阮夫人脸色铁青地坐在一旁,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哭什么哭!就知道哭,人没死也要被你哭死了!晦气!”

她这一发怒,乔连波哭得更恸,被张沁和孟涓一边一个好歹扶了出去。

李氏从里屋出来,拉了绮年的手叹道:“原只是报个信,你这样挺着肚子跑来可要当心。”其实不过是外孙女,还不是亲的,又有从前那些芥蒂,如今怀了身孕便是不亲自来也使得,派个得力的丫鬟媳妇来问问也过得去了。

“舅母累了吧?”绮年看李氏眼下一片乌青,“虽说要侍疾,也得保重自己身子。”李氏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呢。

李氏苦笑摇头:“既来了就去见一面吧,你舅舅和表哥们那里,都要上折子丁忧了。”说句不孝的话,她累不是因为侍疾,是因为颜氏这一去,吴家的男子们统统都要丁忧。孙子辈还好些,不过守一年的孝,又不是什么要职,将来再谋一个差不多的职位倒也不甚难。可吴若钊兄弟均是身居高位,却又没有重要到夺情的地步,这一丁忧就是三年,三年之后那个职位哪里还在?似吴家这种书香门第,家中若有高官便是煊赫一时,若是再无要职,那立刻便泯然众人矣。

绮年听得心惊。颜氏身子不好已经一年多了,但不过是衰弱些罢了,远不到油尽灯枯,如何突然就到了这等地步?

悄悄进了里屋,扑面就是一股浓浓的药味,郑氏脸色蜡黄地守在一边,看见绮年进来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颜氏躺在床上,双眼半睁半闭,整张脸的皮肤像张纸似地干燥,紧紧绷在颧骨上,几乎已经叫人认不出来了。露出来的眼珠毫无神采,对绮年似乎是看见了,又似乎是毫无所觉。

绮年默然站了片刻就退了出来:“老太太这是——中风?”颜氏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

李氏长叹一声,疲惫不堪地摆了摆手:“你到外屋去坐着,叫碧云跟你说罢。唉!”真是不想再重复这些糟心的事了。

碧云口齿伶俐,说得甚是清楚。这事起首是阮麟终于收了黄莺,还被乔连波发现了。因这还在阮老太君的孝期内,阮麟自觉也是理亏,只说等出了孝再做通房,将来有孕生子再抬成姨娘。

乔连波一肚子的气,可是这事却不能闹出来。往大里说,祖母孝期内收纳通房,被抖出来御史是可以弹劾的,阮麟如今不在仕途,但阮海峤却少不了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连阮麒也要受点牵连。可是这事又另有个说法,虽说孝期内不得行房,但御史也不会盯到人家房里去,只要没有弄出子女,或者公然狎妓纳妾,御史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如今为了这点睁眼闭眼的事闹到家里受弹劾,估摸着英国公府上下不仅会怪阮麟,也会觉得她乔连波不懂事,不知道以大局为重。

因着这个,乔连波受了气也只能咽在肚子里,想着将来只要黄莺生不下儿子,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通房,只得勉强同意了。可是过后发现,黄莺的身契根本不在自己手里,一问才知道,黄莺和画眉的身契居然是阮麟自己拿着。乔连波再糊涂也知道,既然自己嫁了过来,阮麟这院子里的人的身契都该是自己这正室拿着,便向阮麟要。黄莺却挑唆着阮麟不给,说给了没准哪日阮麟不她就被拖出去卖了。

夫妻两个因为这事闹了起来,乔连波自然少不了去向阮夫人哭诉。阮夫人这几日正因阮盼怀相不好心烦,忍不住斥了乔连波一句不中用,连个丫鬟都拿捏不住,竟不知道早些查查身契的事儿;再骂阮麟,阮麟却说乔连波把翡翠抬姨娘时也销了身契的,既这样,黄莺也该按此办理,这身契反正是要销的,如今搁在谁手里不是搁?

“翡翠的身契销了?”绮年不由得有些诧异。似翡翠这般由奴婢提上来的妾,往往身契是一直捏在主母手中的,因此贱妾才比良妾更好拿捏,说打说卖也不过是主母一句话罢了。可是销了身契,就等于乔连波控制翡翠的手段又少了一样。

碧云点头:“听表姑乃乃的说法,似乎是她悄悄把身契还了翡翠,连姑太太都不知道呢。”想了一想,低声道,“多半是觉得打了胎亏欠了翡翠,所以想要补偿一二,横竖翡翠那回伤了身子,以后都不大好生养了。”

“打胎!”绮年大吃一惊,“翡翠几时有的?”

碧云压低声音把那回的事说了,顿时惊得绮年差点站起来,“这,这怎能在咱们家里就一声不吭地——”毕竟那孩子是阮家的呀,怎么能由吴家人来处置?且不说阮家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单说翡翠,难道不会因此对乔连波心生怨恨?只怕这身契的事儿没那么简单,这时候翡翠脱了奴籍,乔连波还能控制得住她么?

碧云叹了口气:“老太太悄没声儿在松鹤堂里做的事,太太知道的时候药都抓来了。再说老太太那脾气——太太也只得把这边的事儿堵住,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只可惜到最后还是——”

“还是知道了?”绮年骇然,“那老太太是不是因为这事——”就说么,纸里怎么包得住火呢,早晚会事发的。

碧云不由得撇了撇嘴:“老太太这是两回儿的事了。头一次,姑太太骂表姑乃乃糊涂,不该把身契就给了翡翠,既有了这先例,可不是叫黄莺仿着来么?说表姑乃乃什么事都不懂,又不跟她商量就自作主张,叫姑太太也没法管。表姑乃乃就回来找老太太哭诉,老太太把姑太太叫回来骂了一顿,姑太太就恼了,说她不过是训斥了表姑乃乃几句,表姑乃乃就拿出老太太来压她,成什么体统!总之是闹起来了,老太太一气之下中了风。昨儿表姑乃乃又过来了,哭哭啼啼的,说是——表少爷知道翡翠被打胎的事了。”

绮年完全无语了。翡翠就是销了奴籍也不过是个妾,要打要骂都不算大事,可这打掉孩子却涉及谋害子嗣,纵然是正室谋害妾室的子嗣那也是不行的。

“二表弟是如何知道的?”总不会是是连波自己傻了说出来的吧。

碧云神情复杂:“听说是翡翠劝表姑乃乃说就给了黄莺身契也无妨,表姑乃乃疑心她背主,翡翠就说她的孩子都一服药打掉了,还要如何忠心?这话被表少爷在门外听见了。”

就这么巧?里面讲话外面就听见了,还偏偏听见这句。绮年默然。听起来都像是偶然,可是把销了奴籍的事跟这件事联系起来想,只怕就没这么简单了。何况主仆两个商议着黄莺的事儿,外头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就让阮麟悄没声儿进来听见了?

碧云低了头细声道:“听说,翡翠原就不肯去伺候表少爷的,都求了老太太替她挑个人家,谁知道后头——还有珊瑚,那会儿也是不情愿嫁人的……”

绮年不禁长叹了一声。一个翡翠一个珊瑚,本该是乔连波最倚重的大丫鬟,这会儿却被她自己都远远送了出去。

“那国公府对这事怎么说?”

“姑太太跟国公府说,根本没有谁给翡翠打胎,是翡翠自己不知有孕,误喝了凉茶才小产的。又说嫡子未生,庶子女本就是不该生的,这是规矩。国公爷倒没说什么,可听说那苏姨娘撺掇着表少爷闹得很厉害,要休了表姑乃乃呢!表姑乃乃昨日回来就是跟老太太说了这些,老太太本来身子不好,当时就昏过去了。”

绮年摇了摇头:“这也太心急了,休妻是多大的事儿,岂是一个姨娘撺掇着就行的?姨夫都没发话呢,姨母也不会让表妹被休回来的,毕竟孝期里收了黄莺本来就是表弟的错,姨娘敢撺掇少爷休妻,这也是罪!”更不必说乔连波是阮夫人的外甥女儿,休妻就是打阮夫人的脸,根本不用乔连波做什么,阮夫人自然会把苏姨娘踩下去。

“可不是——姑太太已经把表姑乃乃骂过一顿了,说老太太若出了事,都是她的不是。”虽然是转述阮夫人的话,但其实碧云也是这么想的。不管什么事都回来哭,也不看看颜氏是个什么情况,这下好了,就因为她,吴家上下都要丁忧了,连前程都毁在她手里了!

李氏不让绮年再留在松鹤堂里,说这里药气重,对胎儿不好。绮年走到园子里,就见乔连波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哭得死去活来:“外祖母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

孟涓和张沁一左一右地在劝她,都是一脸倦色。孟涓看了看伏在石桌上哭得如开闸一般的乔连波,向张沁道:“大嫂还是去歇歇罢,这几天又累,你又有身孕了,别累着。”

“表嫂有身孕了?”绮年惊喜地过去,“怎没人告诉我去?”

张沁苍白的脸上说起孩子就有了笑容:“才诊出脉来,如今家里乱成这样,也疏忽了。”

“这可不成,没到三个月,这胎都还没坐稳呢,这样凉石凳子万不可坐,表嫂还是快点回屋里去歇歇。”

乔连波好歹止了哭声,抬头拭泪道:“我不知表嫂有了身孕,表嫂快去歇着罢。”

“表妹也别哭了,你这样哭,表嫂怎么好走开的。”绮年淡淡说了一句,搀起张沁,“表嫂千万当心,虽然天气还热,但也万不能再坐这样凉地方了。”

张沁还不是因为乔连波非坐在这里哭,不得已才坐下的。丫鬟早送了厚厚的软垫过来,心里不满,碍于身份却不敢说。如今绮年说了,连忙顺势搀了张沁道:“王妃说的话,乃乃可该听了罢,太太都说了,叫乃乃多歇着呢。”好容易怀上了,又闹出这事来,不说别的,颜氏去了,光这哭灵守灵张沁就怎么受得住?全是这爱哭的表姑乃乃闹的!

张沁心里也还是以孩子为重的,稍稍说了两句就自去了。乔连波也跟着孟涓进了旁边厢房里,坐下来用帕子拭泪,抽噎道:“都是我的不是……”

孟涓眨了眨眼睛没吭声。乔连波这话都反复说两三回了,教她也不知如何回答。绮年淡淡道:“表妹别哭了,既知道外祖母挂念你,就该好生保重自己才是。”

乔连波红着眼圈看了看她。时才初秋,绮年穿着湖蓝色蜀锦褙子,上头织着淡金色桂花图案,下头是蜜合色素面缎的裙子,颜色柔和不算鲜亮;头上也没戴什么耀眼的赤金红宝,不过是一支俏色玉钗配着几朵点翠花钿,钗体为羊脂白玉,雕成一枝桂花,上头有块橘黄色玉皮子,就雕成几朵金桂,白中带金,既喜庆又雅致。不过最显眼的是她脸上的神气,只有日子过得顺心顺意的人,才会有这样自在的神态。

目光移到绮年挺起的肚子上,乔连波不由得张口道:“表姐真是有福气——”一样是生了女儿,怎么绮年就这样的舒服自在,如今还又怀上了。倘若这一胎生个儿子,她还愁什么?

绮年觉得有点无话可说,敷衍地答了一句:“表妹放宽些心怀,先花后果也是常见的。”虽说是生了个女儿,但赵燕妤至今连动静都没有呢,那乔连波生的就是阮家这一辈头一个孩子,不稀罕也稀罕了。原该是赵燕妤倍觉压力的,如今倒是她战战兢兢跟什么似的,真是不可理解。

这话一说,乔连波又抹起了眼泪来:“我哪里能跟表姐比,我,我的命好苦——”

“哭什么!”阮夫人沉着脸过来,“看看你这样子,成什么体统。赶紧洗了脸跟我回去。”阮盼这一胎怀相不大好,她正焦心着呢,偏偏乔连波又在这里添乱!真是后悔当初没听女儿的话,只想着捡个脾气软好拿捏的儿媳,却不想这又软得过了,人人都能拿捏她。瞧瞧这两个丫头,一样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一样的没了爹娘,如今那一个做王妃还做得自在,挑不出什么大不是来;自己挑的这个,却是想找出点好处来都难!

“外祖母如今这样子,我,我想留下侍疾——”

阮夫人不耐烦道:“添什么乱!老实跟我回去是正经,没的在这里你舅母们还要顾着你!放心,老二休不了你,不过是个姨娘,还真想当家作主了?做梦!”

乔连波听了这话方放了心,抹着泪跟阮夫人走了。李氏也不许绮年久留,没多久就撵她也回去。赵燕恒又被衙门里叫去了,绮年只得自己坐车回去,一到郡王府二门上,看门的婆子就上来回禀:“王妃,有个京外来的,说是林家娘子派来给王妃请安,探望林姑娘的。”

绮年驻足。那派过来的是个三十几岁的媳妇子,穿得十分寒酸,一双眼睛不停地四下里转,见了绮年跪下就磕头:“小的苑大家的,是我们姑乃乃差来的。姑乃乃说,多亏了王妃上回赏的银子和药材,但家里实在走不开,叫小的来替她给王妃磕头。”

绮年问了几句,方知苑氏之母的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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