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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触底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命运的长河奔流不息,人被裹挟在内,无论善泳者也好,不识水性者也罢,那自以为能自主浮沉又或者是自诩顺流而下的,都身不由己地被这条无情河流的浪花抛起又或者被暗流卷入水底,除了必将溺于前方是必然之外,在那生与死之间到底会际遇何事,终究是无法自主操控的。

时值苍南境乱世,昔日北抗盛唐西抗吐蕃的南诏国,却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国土三分之二沦陷于吐蕃之手,濒临灭国;而就在南唐意欲出兵吐蕃争抢南诏这块肥肉之际,势同水火的北唐和突厥突然签下瀚海和议握手言和,然后镇北军南下,意图分明;而腾出手来的突厥也终于可以放开手与吐谷浑全面开战,把这块从自己身上分裂出去的肉块再次吞回自己肚子里。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本来就乱成一团的江湖,那血雨腥风却是愈发猛烈起来。

盛唐一分为二,正道武林盟也被一分为二。西北武林盟背靠背站在了正魔大战的前阵,所幸因为突厥与吐谷浑的战争,修罗教、阴极宗两大魔门无暇他顾,一时间倒也还能站稳跟脚;躲在背后的东武林盟因为地利得以喘息发展,但东武林盟之首的万剑山庄及其背后的皇氏一族与南唐的朝廷之争,又为整个东武林盟的未来蒙上阴影;而随着南诏被吐蕃打得节节后退,南武林盟也大有名存实亡的倾向。

一时间却是魔道兴盛,整个武林盟背靠大海已经被魔道形成合围之势。

——

而地处南唐南部的太初门,表面虽然运转如昔,但公孙龙就又如埋伏在地基下面的火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把太初门炸成废墟。

肖凤仪寻了个由头下山两天。

她身心疲惫,那一上午的淫虐,那种身子不再属于自己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产生了极度的恐惧。等她自以为已经能做到若无其事了,而公孙龙在她身子留下的那些印记也消失了,一切似乎恢复到过去的模样时,她才又回到赤峰山上,一切犹如并未发生一般再次恢复到了过去的生活状态中。

可无论是肖凤仪昂或是韩云溪,其实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生活了。

肖凤仪下山不但是在躲韩云溪,也是在躲公孙龙。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多下山的那两天,在那怪疾的折磨下,却反而让她对那天上午的淫虐变得渴求起来……

那两天,肖凤仪的“怪疾”依旧在不定期发作,胸乳继续胀痛难耐,只能通过不断挤奶来进行缓解。但每次挤奶的时候,她脑子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公孙龙那双粗粝的手掌在嫩滑的双乳上摩擦的特别的触感,还有那双手握着自己奶子逐渐收紧,自己奶汁喷溅时带来的那种让下体收缩的强烈快感……

这么一想,她自己挤奶的行为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不但索然无味,甚至还让她感到异常难受。

那是一种想要发泄又难以发泄,好不容易发泄出来了又毫无快感的难受感觉。

她并不知道,她被公孙龙施展了天魔摄魂大法,让她铭记被公孙龙挤奶时的一切观感。而偏偏孕妇在怀孕期间性器会格外敏感,对床事的渴求也变得比一般时期还要强烈,这种观感又因此产生了某种关联性。

若果没有公孙龙,肖凤仪还能通过自身的修养涵养克制住欲望。

但世间没有如果。

所以回到赤峰山的第二天,肖凤仪就难以克制地把自己再次送到了“孙神医”那里,然后胃部、阴道和肛道被灌满了阳精才一身疲倦地回到了自己的别苑里。

这一切又如何能瞒得过韩云溪。

怀孕的娘子突然下山两天,这样异常的行为其实就已经让韩云溪心里隐隐有所猜疑了。等肖凤仪回来,他第一眼看到这个过去贤惠顺从的娘子时,心中的猜疑却立刻得到了证实——娘子始终还是没能逃过公孙龙的魔爪。

任凭肖凤仪此刻穿着仪态如何正常,但那神韵上的细微变化能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作为枕边人的韩云溪。

之前肖凤仪虽然已然失身于“孙神医”,但那时候她尚且坚信这是一种医治的行为,所以她表现得心安理得,心里在治疗时虽然羞惭难耐,但离开了医馆后却又恢复正常,故此韩云溪也看不出什么。但如今她得知孙神医其实就是教头公孙龙后,心神却再也无法守住,眸子里再不复之前那般清澈明亮,那暗淡无光的神采任凭铜镜磨得如何光亮也倒映不出,但韩云溪却是一看便知。

而且过去的娘子是略微幽怨的,如今却是……

哀愁中带着满足。

韩云溪没有太过于难受。

他早早就有所预感,如果公孙龙能当着他的面前凌辱母亲与干娘,那这位娘子公孙龙又有什么理由会放过呢?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罢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躺在公孙龙案板上的韩云溪,除了任由对方宰割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韩云溪心头的绝望却是愈发强烈起来。

——

对太初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萧月茹站于窗台之前,拿着一面铜镜在拨弄着发髻,然后从一边拿起一只朱钗在发髻上摇头晃脑地比划着,最后朝上斜斜地插了进去,但很快又拔出来,皱皱眉头,又换了个角度,正待要插进去,却不知道是不是从铜镜里看见了韩云溪,猛然地转过头来,朝着韩云溪露出那皓白的牙齿笑着。

被阴霾笼罩的韩云溪,此刻也觉得突然阳光普照,心里一暖。

刚刚萧月茹那模样却正是:

小山重叠金明,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当韩云溪询问萧月茹需要置办些什么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萧月茹要的全是女儿家打扮的事物。她这一番细致打扮下,徒然年轻了许多不说,那白衣白裙的,远看真如那观音菩萨下凡,近看又如新婚燕尔的怀春少妇,正是春情勃发之时,浑身上下一股媚劲儿,谁人会晓得这名高大的美妇半月前才承受完丧女之疼?

萧月茹的变化到底是丧女导致的性情大变,还是出于内力尽失的逆反,韩云溪也不太清楚,但他非常清楚的是,在这女人味突然变得浓厚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更为深沉的,化为坚冰一般的心。

萧月茹那晚为了恢复修为而对他做出的种种许诺,其中透露的决然,他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异常感慨。

“奴儿以为主子已然忘却了奴儿了……”

萧月茹挟着一阵香风过来,妩媚异常地咬了咬下唇,却是迎着屋外的烈日,一把把罗裙撩起,露出阴毛浓密的下体来,然后手指在那穴儿上摸弄几下,很快就娇喘连连地继续说道:

“主子你看,奴儿光是见着你,这里就已经冒水儿了……”

青楼最骚贱的妓女不过如此。

韩云溪看了,心里感叹,想起,母亲、妻子有遭一天也会如此对着公孙龙罢了……

他走上前轻轻搂住萧月茹,在她耳边说道:“姐姐不必如此……”

然后他推开萧月茹的身子,双目与之对视:

“云溪起先是瞧中了姐姐的颜貌身段,如今却为姐姐那百折不挠的精神有所触动,那温养姐姐丹田的药物与功法云溪已送予姐姐,未来造化如何,终究是看姐姐的努力罢了。”

他再次把萧月茹拥抱进怀里,却是第一次如此真切需要地紧紧抱住这个他能肆意淫辱玩弄的女人,第一次把她当成一个人而非工具来看待。

如今韩云溪感觉自身风雨飘摇,就好比萧月茹,半年前她还是铁山门门主夫人,不过半年的功夫就沦落至斯,从高贵无比的门主夫人变成了一名可以抛弃廉耻尊严的娼妓。

何其悲哀、何其可叹。

“姐姐明儿就下山去罢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萧月茹:

“希望有遭一日能与姐姐并肩战斗。”

——

那句话韩云溪与其说是祝福萧月茹,实际上却是对自己未来的一种祈祷。

萧月茹暂时没用了,留在赤峰山早晚有一天会被公孙龙盯上的,还不如早日送下山去任凭她自生自灭。她能恢复修为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关系也不大了,就当自己是纨绔弟子在青楼女子身上一掷千金罢了。

但重点不在于萧月茹身上。

如果有朝一日韩云溪能摆脱现在的困境,他自有办法把萧月茹拿捏在手里,如果自己不幸身亡,那一切都毫无意义,还不如现在来个顺水推舟。

——

韩云溪没有一点即将为人父的觉悟,发现肖凤仪的沦陷后,他明知道这是因为公孙龙的天魔摄魂大法所导致的,但他潜意识里还是“放弃”了肖凤仪,开始夜不归宿起来。

肖凤仪也没有觉察到夫君的异样,倒是对于韩云溪的冷落反而觉得异常舒适起来,她不用怀揣不安的心情去面对夫君。

肖凤仪回来后第四天,姜玉澜也贺寿归来了。

在山脚迎接的时候,韩云溪看不出母亲有任何异样,但他提出上马车与母亲同行,母亲却是应允了,却又侧面证明母亲尚在天魔摄魂大法的影响中。当他在车内硬着头皮将手伸向母亲大腿,摩挲了两下母亲巍然不动,只是向他投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就闭上了眼睛后,韩云溪大胆起来把手探进母亲衣内揉弄起母亲的大奶子时,脑子里想的却是白莹月说过的话:

“像你母亲这样的高手,无需特别的功法,却是一定时间后她自然会清醒过来,虽然不会发现自己被施术了,但之前被扭曲的见解倒是会逐渐恢复过来。”

姜玉澜这次远行一去一回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如今却依旧牢牢在天魔摄魂大法的影响中,甚至在韩云溪的示意下,主动把裙子撩了起来,分开双腿让他掏挖牝户了,白莹月口中那“一定时间”,却不知道是指多长的时间。

两个月?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两年三年??

韩云溪不得而知。不过从道理上说,应该不会超过半年之数,否则这天魔摄魂大法就太过于逆天了。

因为有其他随从在,韩云溪没能进一步做些什么,然后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母亲去了朱雀堂处理事务,他倒是想继续借着“协助”靠近观察一番,可惜又被公孙龙唤去指点修炼去了。

他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到了夜晚,火急火燎的他在母亲的听雨轩外吃了闭门羹。

让他咬碎银牙,婢女却是说什么舟车劳顿身子乏了已上床歇息,真正的原因却是毋庸置疑的,必然是说把母亲赠送于他的公孙龙,如今要自己先行享用,再看心情是否再让他这个徒弟分一杯羹。

——

就在韩云溪以为这样的日子会继续持续下去,公孙龙会因为白莹月之“死”而开始放肆起来,很快整个太初门有姿色的女人都会被公孙龙纳入帐中的时候……

变故再次发生了。

——

那是一个阴冷的早晨。

在确认了公孙龙在校场训练外门弟子,韩云溪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别苑,然后确认了自己没有被监视后,才进入密室去见白莹月。

但白莹月不见了。

整个密室空荡荡的,墙上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光影闪烁,以至于韩云溪还揉了一下眼睛,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但没有,密室里只有他的呼吸声。

一股刺骨的寒意透着背脊传到后脑,让韩云溪感到自己如坠冰窟,浑身冰凉,手脚麻木。种种杂思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但一切只能越发让他感到恐惧之外,并没有让他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发生得是那么突然。

韩云溪的身子甚至开始有些摇摇欲坠了,也不怪一位习武之人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实在是,那是一种唯一的支柱断裂倒塌,眼看着在头顶上那千斤巨石即将崩塌下来把他压成肉泥的绝望感觉。

但韩云溪终究不是那种束手待毙的人,他很快稳住了自己的心神,然后发现,并非公孙龙发现了他的秘密:白莹月是自行离去的。

密室内一切痕迹被刻意地抹去了,所有的物件都冷冰冰的、死气沉沉,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囚禁过一个女人。

如果是公孙龙发现了白莹月,绝不会多此一举做此等举动。

韩云溪在密室那狭小的空间内来回踱步,四处察看,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出来,但没几个来回,在这深秋又是阴寒无比的密室内,他的圆领白袍背后已然湿了一片。

白莹月是他在这个处境下最大的依仗,然而现在这个依仗却不告而别了,连一句话也没有给他留下。本来就觉得被浓雾笼罩着的韩云溪,现在别说看不到未来是什么样子了,甚至连未来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了。

韩云溪深吸了一口气,运起内功,阳刚的内力在体内运转起来,驱散了身上那寒意,同时也让他烦躁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再继续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收获了。

然而,等韩云溪出了别苑,再次往校场奔去,刚钻进了一旁的军枢阁做掩护,准备暗自观察白莹月的离去是否与公孙龙有关。

可没等到他靠近窗户,让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校场时……

“嘭——————!”

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紧跟着声浪而来的却是一股又如飓风过境一般的强烈气浪。军枢阁内的韩云溪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了,虽然被那声巨响一下子震懵了,脑子也如耳朵般嗡嗡作响根本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身体却本能地摆出了双手交叉护头的防御姿态,一时间倒没有如一旁的外门弟子一样被气浪掀翻在地。

那气浪过去后,响彻整座赤峰山的猛烈撞击轰鸣声,其余音尚且在山涧中回荡着,伴随着还有一阵轰隆的建筑物倒塌声,其中混杂着木头断裂、砖石坠落的巨大声响,还有七零八落的惊呼叫喊声。

待韩云溪惊骇万分地放下手臂,才看到军枢阁的窗户已经被那气浪冲击得七零八落了,碎裂的碎裂,就算没碎的,上面的糊纸也全部被吹得稀巴烂了。

他从窗口处跃出去,站在一层的屋檐上,发现不远处校场旁边那五层高的炼器阁已然消失不见,在那个位置上烟尘弥漫,只剩下一地的断壁残垣。

他永远也忘不了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幕:

滚滚的烟尘中,一道白色的人影往半空中“飞”去,然后一声嘹亮的鸟啸声响起,他看得分明,那炼器阁上方,万里晴空中一只巨大无朋的金雕俯冲下来,不偏不倚地飞到那人影身下,那人影居然轻若鸿毛一般落在那金雕背上,载了一个人,那金雕却不曾有一丝晃动,直接又腾空飞起。

但金雕没有飞多久,那人又从雕背上跃落下来,是一名身背长剑身穿淡绿宫装的成熟美妇。

美妇张开双手,那宽大的袖子如同天空那金雕的双翅,让她获得了飞翔的能力一般,那修长丰满的身子犹如柳絮在空中缓缓落下,一身白色白色丝带飘拂着,又仿若天仙驾云落于凡间一般,落在了化成废墟的炼器阁旁边的太翰阁顶上。

当那没有穿鞋的白玉素足踏在那太翰阁屋脊的一刻起,噼里啪啦的,太翰阁顶上所有的瓦片都碎裂开来,紧跟着一股庞大的气机如同洪水倾泻一般吞噬了整个太初门广场,让置身其中尚且摸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处于错愕中的太初门弟子,犹如被淹没在水底一般,不但四周的空气仿若液体一般粘稠厚重起来,就连呼吸也变得异常的困难,其中那些功力低微的外门弟子甚至受不住直接咳出一口鲜血出来。内力还算深厚的韩云溪运起一身内力,堪堪抵挡住了这波气机的侵袭,但仍然觉得胸口气闷。

但他的瞳孔突然紧缩,那女子他却是认得,却是年前洛阳盟会时远远瞥见过的,皇紫宸的姑姑、凌虚宫的宫主……

也是东武林盟的盟主——皇妲己。

在这浩荡声势中,发丝轻微飘扬的皇妲己左手剑指横置于把宫衣撑得滚圆光滑几欲裂锦而出的高耸胸脯下方,右手剑指朝天一指,一声鸾凤鸣叫声响起,她背负的长剑脱鞘飞起,然后悬于皇妲己那指着天空的右手剑指之上,开始不住地发出嗡嗡的声音来。

“晴雪莹辉,光漫碧空。”

那清脆如同夜莺晨鸣的声音,却又如暮鼓晨钟一般在整个广场回荡起来,然后被一声山崩一般的冷哼声撞散。

“虚张声势——!”

“洪水”中,一座“山峰”平地拔起,将那奔腾的“水流”挤开,让韩云溪顿时觉得胸腔的挤压感大为降低,呼吸也为之一畅。

那“山峰”中,公孙龙撕扯开身上破损的青袍,那本来精壮的身子此刻却肌肉虬扎,一下子变得魁梧健壮起来。随着公孙龙体态上的变化,那“山峰”也愈发浑厚坚实起来。

一时间却是山峰与洪水相持不下,形成了僵持。

“东武林盟好手段啊……”

这个时候,脸色阴沉的公孙龙冷哼一声,然后又是叹了一口气,声线沙哑地说道:

“历经五载,房半书、秦凤巧、章盈……,你们东武林盟好大的手笔……”

“想必是从赤一刀开始布的局罢了?老夫千算万算,也决然想不到血刀老狗居然背叛魔门,成为你们武林盟的走狗。嘿,说起来,那老狗手上沾染你们所谓正道人士的鲜血怕不是比老夫十倍有余,却不知道和皇盟主做了何等交易,以至于皇盟主居然能容下那老狗,却如此不惜代价要致老夫于死地。难道上一辈的恩怨真如此重要吗?”

当公孙龙提及上一辈恩怨的时候,那笼罩着校场的洪水翻腾起来,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在山峰上。

皇妲己的气机变得凌厉起来,但脸上神色却异常平和:

“只要能留下幻魔,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话音刚落,那气机却再生变化,却是围绕着山峰快速地旋转起来,瞬间形成了一道旋涡,气机中,无数剑芒组成的水流开始绞杀着山峰。

“破——!”

整座“山”突然紧缩,全部缩回公孙龙的体内,可没等那怒涛席卷而来把公孙龙吞没,只听叫公孙龙一声怒吼后,一跺脚,他站立之处,整个用一指厚石砖铺就的校场蛛网般龟裂开来,那怒涛也瞬间消失无踪。

整个广场的人觉得身上的压力徒然消失了,终于能自由畅快地喘息了。

但韩云溪知道:真正的危险要来了!

他是太初门三公子,或许他修炼天赋不一定比某些小门小派的不世出的天才要差,但他的见识却不是那些天才能比的。

当那双方无形的气机一消失,他毫不犹豫地运足内力,然后抽身飞退。

他异常清楚,那些洪水啊,山峰啊,这种内力外溢形成的一种气机,不过是一种试探的手段,如今这些外像消失了,表示他们要真正动手了!

韩云溪身形刚动,只听见那边公孙龙那粗犷的声音喊了一句:

“托师尊鸿福,皇盟主的母亲大人白某回味无穷啊——!”

话音刚落,那边广场公孙龙身子一蹲一伸,刚刚所站之地再次碎裂下陷,在那小坑还在扩散的同时,公孙龙已经如同一杆离弦利箭一般射向皇妲己,同时一拳击出!

一道因为灰尘而使得原本无形的内力波纹变得肉眼可见的波纹在公孙龙的拳头处扩散开来,然后“嘭——!”闷雷一般的响声才炸开。

那边韩云溪堪堪踩中一屋檐,耳朵因为这声闷响再次嗡鸣发疼起来,他跃起后却是不得不转身,同在半空中缩头闭眼、屈膝抱头。

韩云溪根本就不用看。其实像这样的交手他也没有见过,但那闭死关的师叔祖曾告知过他们,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那些顶级高手的交手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就是为何他问杨云锦这世上是否有仙人的缘故。

这些人就是“仙人”。

缩成一团后的韩云溪,浑身内力凝聚于双臂双脚,然后在半空中,公孙龙与皇妲己的交手产生的气浪波及到了韩云溪,这次没有炼器阁的抵消,他只觉得挨了一扇巨掌的拍击,虽然没有直接受伤,但整个人被直接拍飞开来。

这倒是顺了韩云溪的意。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字:

跑——!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是一个蠢蛋,公孙龙的话里已经包含了许多重要讯息,其中最重要的是:皇妲己是来杀公孙龙的!

这是摆脱公孙龙的最好机会!

所以当韩云溪摔落地上的时候,立刻翻身跳了起来,毫不犹豫朝着下山的方向就欲施展轻功开跑。

然而,他一转身,却看到他前面三丈开外,站着一名身穿黑色劲装、身材魁梧结实、脸上戴着一面木质无纹无彩面具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恰巧站在了他逃跑的路线上。

光天化日下戴面具的,那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韩云溪内心一沉,但也不做它想,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跃去。

但他一动,那男子也是轻轻一跃,再次拦在他离去的路上。

意思却是再清晰不过。

“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阻拦在下下山?”

韩云溪明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一个戴面具的人阻拦他,但他还是忍不住先询问试探一下。

但黑衣人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看着韩云溪,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韩云溪身后的太初门。

“阁下既然不愿告知,那得罪了……”

韩云溪无奈,如今想走却是只能先把那黑衣人制服再说。

可没等他动手,背后一声尖锐的剑啸声后,又一声声势浩大的巨响随后炸开。

这一声沉闷的巨响比之前两次巨响加起来还要强烈,让韩云溪头皮发麻,强敌在前他却不得不转过身去。

然后他看到太初门的围墙在崩解,然后那裹挟着泥土、砖石、木片的气浪再一次向着他袭来。

这已经不是什么气浪了,而是蕴含着公孙龙与皇妲己交手时,两股澎湃无匹的内力相碰撞所产生的内力风暴。

他再顾不得黑衣人的存在了,大喝一声,摆出防御的姿势,一身内力运至极致。

不过是两个呼吸的时间,韩云溪就被这股气浪迎面撞到,顿时如那夜被白莹月隔空只凭掌风就扫落在地一般,韩云溪护体的内力直接被震散,整个人被撞得往后倒飞。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还在往后飞摔出去的韩云溪又听到了第四声巨响。

韩云溪终于明白,什么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还有什么是祸不单行。

因为就在他不知道能不能抵挡新一波的气浪之时,他背后被一只手掌按住了。

这只手掌韩云溪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黑衣人的。

此刻他内息紊乱,体内的内力一时间不能顺畅地调动防御,那黑衣人只需内劲一吐他必然心脉碎裂而亡。

但就在韩云溪心想吾命休矣的时候,然而出乎韩云溪意料的是,一股熟悉的内力却从背后的手掌灌注进来。那股内力阳刚精纯,很快就融合了韩云溪体内散乱的内力,助他快速地稳定下那紊乱的气息来。

然后跌坐在一旁的他,看见那黑衣人站在他身前,迎着第二波气浪一掌击出,“嘭!嘭!嘭!嘭!嘭!嘭!嘭——!”,一连七声爆响,第二波气浪居然被黑衣人一掌击散,在韩云溪身体两边席卷而过。

玄阳掌!

七重劲——!

韩云溪身躯一震,仰望着那张无纹的面具,声音苦涩地说到:

“大哥……”

那黑衣人似乎对韩云溪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凝望着建筑物正不断崩塌的太初门的方向,默然无语。

“为何——!?”韩云溪再次厉声问道。

那面具终于转过来,面具上那两条狭长的细缝中,眼光闪烁着,终究那面具下仿佛隐藏着的是一张没有嘴巴的面孔,那黑衣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也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一声震天怒吼:

“白——!莹——!月——!”

巨响再次传来。

而这也是最后一声巨响了。

——

公孙龙和皇妲己的战斗结束得非常之快。

五声巨响五波气浪,意味着两人只交手了五招,战斗就结束了。

虽然声势浩大,但却没有如一般说书先生说得口干舌燥那般,从日出战至日落,一直战至双方筋疲力尽才堪堪用一手压箱底的绝招决一胜负。

越是高层次的战斗其实越是简单明了。

公孙龙败了,丢下了左手手臂,从赤峰山悬崖一跃而下,生死未仆,去向不明。

因为两人的交手,以校场为中心整个太初门总坛近乎一半的建筑物都化为废墟。

在大哥阻拦下没能离开太初门的韩云溪,梦游一般地走在这片碎石遍地的废墟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是一眨眼般的功夫,自己生活的地方突然就变得面目全非起来了。

此刻太初门如同一个被毁掉半边的蚂蚁窝一般,在巨人离去后,躲在蚁窝深处的蚂蚁又爬了出来,开始善后。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韩云溪这样的见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及时逃逸的能力,此刻这片废墟上,因为被公孙龙与皇妲己交手而波及到死亡的太初门弟子,韩云溪光是大致扫了一下,就有几十具尸体……

这时韩云溪想起了师叔祖的话:

“除非你们也踏入了那个境界,否则遇到了最好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你们没有观战的资格。”

看着这样的废墟,韩云溪的心在不断变冷。

在这满目苍夷中,太初门门人在来来回回地收拾残局,而这忙碌的人群中,有一群分散在四周一动不动站着,犹如监工一般的人。

这群从未谋面,腰间挂着东武林盟腰牌的高手在大战后突然冒了出来,把整个太初门围了起来,其中有七、八名从气势上看来,其修为并不在母亲姜玉澜之下。

这样的阵仗让韩云溪彻底明白了。正如公孙龙说的: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公孙龙,或者说“幻魔”设下的局。

而这个棋局的棋盘不知从何开始,但终点就是太初门。而当太初门化为棋盘的那一刻开始,太初门所有的人都没有选择地成为了其中的一枚棋子,无论是母亲,又或者是他。

他也终于明白什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韩云溪突然很想笑,却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一切自救的行为,一切绝望而放纵的行为。

生死不由他。

韩云溪继续往前走着,越过一面断墙后,他站着了脚步。

他看到了白莹月。

白莹月站在皇妲己身边,上半身衣物尽碎,裸露着雪白高挺的胸乳,但上面看不见一丝伤痕。

公孙龙的怒吼响彻赤峰山,但只有极少数人明白那三个字的含义,韩云溪就是其中一个。

毫无疑问,白莹月偷袭了公孙龙。

这是一个诡异的画面,毫无疑问白莹月参与了战斗,上衣也因此毁掉,但身体却没有任何的伤痕,而且也看不到一丝身负内伤的迹象。

韩云溪的心已经冷至极致:他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不清楚白莹月是怎么恢复内力的,甚至开始不确定白莹月到底有没有失去过内力……

那边白莹月无视着周围众人克制不住不时投向她那赤裸上身的目光,在和皇妲己说些什么,皇妲己神色平静,一言不发。

她的左肩衣物也碎裂了,肩膀和上臂浮肿淤黑,整条左臂垂挂着。

那张与皇紫宸神似般同样完美却多了几分成熟韵味的脸,脸色微微苍白,嘴唇轻微发紫,看起来负伤不轻。

两个女人不远处还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一身普通的粗麻衣服,正在打坐运功,他周遭的细碎石子居然轻微浮起,显示出一身骇然的内力。

韩云溪此刻才对公孙龙的能耐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却是深陷局中,被偷袭,被三名绝顶高手围攻,他居然还是跑掉了。

对,哪怕公孙龙主动跃下山崖,韩云溪坚信这个“师尊”必然还活着。

皇妲己很快就转身离开。

这是白莹月目光朝着周围一扫,当和韩云溪目光接触时,稍微停顿了一下,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意味深长地浅浅一笑。

就是这浅浅一笑,韩云溪感到一阵不可抗拒的眩晕感袭来,待他本能地一甩头,不过眼一眨的功夫,等他再看过去时白莹月却已经仿若烈日下的鬼魂被阳光消融了一般,再次消失不见了。

韩云溪在原地呆站了一会,方想起娘子的安危,正想去看一下时……

“韩公子。”

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云溪转身,却是一名素未谋面的矮胖中年男子,脸上有三道伤疤,尤其以左眼那道最为凶险。他一脸冷漠地对着他说道:“在下刘东元,请韩公子跟随在下走一趟。”

韩云溪脸色一沉,对方只报了名字没报身份,既未说所谓何事,也未说到底去哪,但其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上位者的傲然姿态。

韩云溪感到愤怒,但感受到对方刻意散发内力传过来的压力,明显是修为高于他甚多,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要他拒绝,对方不介意用武力制服他带他走。

他没有说什么,连点头也欠奉,刘东元也不在意,转身就走。

——

韩云溪没想到刘东元会带他到青龙堂。

青龙堂离校场远,没有受到公孙龙和皇妲己交手的波及,除了批了一身灰尘显得残旧外,没有任何破损。

当他踏入青龙堂议事厅的大门才发现,里面已经站满了人。除了干娘徐秋云外其余的长老均在,四堂堂主也在,然后更多的是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还有摘下面具的大哥韩云涛及皇紫宸。

那皇妲己已然更换了衣物,双目紧闭地盘腿坐于主位上,受伤的左臂垂挂下来搭在大腿上,右手剑指按在左肩位置,居然像是在众目睽睽下直接运功疗伤。

而把他押送到青龙堂议事厅后,刘东元站到一边去了。

韩云溪看到了母亲。

其实他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母亲。

姜玉澜躺在大厅中间,一动不动的,韩云溪身躯一颤,想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但随着看到母亲的身子还在微微起伏,那颗悬起来的心才放下来。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韩云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

跟着刘东元来到青龙堂的路上,韩云溪已经把一切串联起来了,也终于隐隐猜测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当皇紫宸的管家刘伯站出来说要宣读“罪状”时,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就是双目发红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大哥韩云涛,可惜韩云涛一直不为所动,双手背负仰首侧身对着他站着,仿佛在专注地打量着屋顶。

最后,等刘伯宣读完毕后,再询问在座各位太初门的长老有何异议,而长老们一声不吭,整个大厅沉寂了好一会的时候,皇紫宸才站了出来,目光冷冷地看着韩云溪,说道:

“韩云溪你可认罪?”

韩云溪没有理会皇紫宸,也没有之前那般咬牙切齿,反而变得异常平静地继续用目光拷问着站于皇紫宸身后的大哥韩云涛。

就在皇紫宸因为自己被无视而感到恼怒要发作的时候,他突然说道:

“这事情你知道?”

声音洪亮,回荡在整个青龙堂大厅内。

那边韩云涛微微张开嘴,又闭上。

“嘿,不会产生心魔吗?”

“韩云溪——!”

打断韩云溪的是皇紫宸,因为韩云溪的话,她铁青着脸,仪态尽失。

然而,韩云涛继续沉默无语。

其中的决然,不言而喻。

“呵呵……”

韩云溪先是轻笑两声,头颅缓缓地低沉下去,看着躺在脚下不远处的母亲,很快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开始只是抖动两下,很快就变得乱颤起来,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响彻整个青龙堂仪式厅。

一时间东武林盟的众人默然,却是以为这三公子是否就疯掉了。

“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紫宸往前迈了一步,这时候韩云涛才伸出手来,却是想要去抓皇紫宸的胳膊。皇紫宸回头怒瞪夫君一眼,韩云涛的目光倒是不闪躲,直接迎了上去,可那手却收了回来。

那边韩云溪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却对皇紫宸开口说道:

“何须罪名,想杀我的话,直接动手就是了。”

“是你动手吗——!?”

韩云溪话音猛然太高,往前踏了一步,丹田气海激荡,一身内力被调动了起来,刚刚萧瑟无比的身躯,如今却是挺立得比任何时候还要笔直,坚定。

“哼——!”

那边一声冷哼,却是韩云溪的师傅童秋岗长老一张国字脸涨红着,一拂袖,不忍看到爱徒死于眼前,转身离开了青龙堂。

“不,自,量,力!”

皇紫宸咬牙切齿地说道。

韩云溪的态度却激怒了皇紫宸。

因为夫君这个弟弟,她和韩云涛之间无可避免地产生了间隙。但她不觉的自己有错,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夫君。

韩云涛没错,她没错,那么错的自然是韩云溪了。

“那还等什么?”

韩云溪森然一笑。

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但他很开心。

他一直以为自己生死关头会跪地求饶的。还有什么比命更宝贵?只有活着才有其它,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如今真的直面死亡了,他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那点心气:

我逃了一辈子了……

难道临死了也要逃吗?

战——!

战——————!

横竖一死!

韩云溪也往前踏了一步,这一步没有如同公孙龙般让青龙堂整个地面龟裂起来,甚至只是踩出浅浅的一个脚印,但他浑身的骨头噼啪响起,如虹气势冲天而起!

丹田仿佛在呼应着韩云溪这股孤注一掷的情绪,嗡嗡地颤动着,内力如同涌泉一般喷涌而出,先是按照先天玄阳功的路线在身体运行着,很快这股洪流又在韩云溪的牵引下,按照炼魔体的法门刺激着穴道,让那股纯阳内力开始蒸腾起来,很快,四重劲之后,又一重劲被奔涌的内体推动至掌心堆叠起来。

卑微十数载,一朝把身挺!

多年刻苦来刻苦修炼在韩云溪眼前一幕幕浮现,那曾经抬头仰望的存在低头了,他本也可以低头的……

但他明悟了。

不是低头就可以了。对方要你死,你抬头低头都是死!

韩云溪的举动如同抛下油锅里的沸水一般,整个青龙堂这时候才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想不到这个时候了,应该俯首认罪的韩云溪,如果再向他的亲哥哥求情一二,晾双方联姻的关系,对韩云溪的责罚也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况且刚刚宣读的罪状中,对他的责罚也仅仅是流放,一般勾结魔门最轻的罪罚也是废掉武功,流放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何以至于把事态弄至此等地步?

但是,这一动手,就是两码事了。

太初门的几位长老巍然不动,但他们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分别投向了东武林盟那几位好手身上,一身内力居然也调运了起来,仿佛在表示,只要他们出手,这些长老绝不会无动于衷坐视不管。

那边押送韩云溪过来的刘东元却是冷哼了一声。他非常清楚,真对韩云溪动起手来,这些长老绝不会有任何动作的,这种行为更像是表态。

勾结魔门在武林盟中是大忌,犹如朝廷内谋逆造反,而且此时东武林盟盟主坐于上首,刘伯代表武林盟宣读的罪状,这个时候若无铁证,任何辩解都已经无补于事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整个大厅突然响起“嗡——”的一声剑刃颤抖的声音,刚刚那把校场眼膜的无形气机从上首主座蔓延开来,很快又收了回去。

怒涛拍打在韩云溪的身上,让韩云溪后退了一步,身上的气势也因为这一退彻底溃散开来,但玄妙的是,韩云溪却没有因此受到半点伤害。

皇妲己睁开双目,那疲倦的神态却因为角色的面孔反而看起来像是享受着冬阳般地慵懒。她那垂挂着的左手抬了起来,握紧张开握紧张开,然后很快又像失去了力气一般地放了下去。

这个时候,那对深邃的慧目才看向躺在地板上的姜玉澜,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叹息些什么,但那双目再次闭上。

皇妲己那朱唇也如同双眼般紧闭着,但之前在广场想起那仿若仙音缭绕的声音也在大厅内再次响起:

“让他走吧。”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这——”

皇紫宸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自己的姑姑,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孟浪,再次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韩云溪一眼后,却没再说什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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