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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道是沧桑】(2)

【人间正道是沧桑】(母子文) 第二章

作者:魔双月壁

20181129

字数:6,479 字

第二章

回到家里,只有姨姥和姥爷在家,妈妈还没有回来。

我先去姥爷屋里想找他说会话,梅姨姥也在。

「费明啊,听说你今天去你舅舅的侦讯处上班了。」姥爷应该是午休后刚起

床没多久,人还躺在床上。

「是的。妈妈已经同意了。」

「你妈一直不同意你参与这些事,这次不知道立仁和你妈妈说了什么,才同

意你去。」梅姨姥也插话。

「年轻人为国效力,是正道。我这次支持费明…」姥爷一贯的说教态度和我

说话。

姥爷是1875年生人,晚清时留过洋,接受过先进思想的洗礼,后来又在北洋

小站当过兵,共和时站队革命党,辛亥革命后做上了南京中枢军咨府厅长,但后

来的军阀混战使姥爷灰了心,辞了职。姥爷今年已经 67岁了。

良好的教养和他的经历使姥爷身上始终充满着一股家国情怀,还有民族大义。

但这些话,他不愿和舅舅还有妈妈说,他喜欢和我还有老董说这些话。于是我成

了他的听众。他偶尔会谈起我未曾谋面的立青舅舅,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没见

过他,但大抵知道他是共产党,早年因国共合作破裂离家出走。

梅姨姥比姥爷小有十岁,她和我姥爷其实是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姥姥家当

时家庭衰败原因,后来只剩下她们两姐妹相依为命,因此姥姥嫁给我姥爷后,梅

姨姥也跟着被我姥爷收留住在了姥爷家。但我姥姥去世的早,在梅姨姥20岁那年,

她姐姐病逝,于是梅姨姥为了报答姥爷,也可能是日久生情,她主动当起了三个

孩子的「母亲」。姥爷后来要续弦给她名分,但妈妈她们三个儿女闪烁其词,没

有明确接受这个「妈妈」,但也不拒绝。其实他们之间的亲情关系,早已使他们

成为相亲和乐的一家人。我有时候也想喊她一声姥姥,但母亲不让。

「国民党,共产党,争斗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让小鬼子占了便宜…我听说国

共抗战合作后,共产党在重庆有代办处…」姥爷说着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立

青什么时候能回来看一看。」

「哎…立青这小子啊,之从27年离家出走就没有回家了。」「以前你就喜欢

这个小儿子,现在不是国共合作了吗,我看哪天让立仁去和那边的人说说,让他

回来看看这个家…」

「你呀,就别添乱了。明知道他们两兄弟不和…」姥爷说着还叹息。

「再不和那也是亲兄弟。常言道打断骨头还连着根。」

……

「妈,我回来了。」门厅传来说话声音。

「你呀,又跑出去玩了,现在兵荒马乱的,小姑娘家多不安全。」

「小姨,你回来了。」她没管我和她说话,径直往这边走。

「爹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小姨说着已进到了屋里,「我给你带

了今天最新的报纸…」她快速说完报纸上的事情,接着又说,「在小鬼子的诱降

方针下,现在延安被国民党封锁的紧,我听说他们现在在开展垦荒的大生产运动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小姨是姥爷和梅姨姥的女儿,她叫杨立秋,和我一般大,但比我早几个月出

生。虽然她是我的长辈,但我们俩是这个家里最没有顾忌而什么话都能说的人,

也许是年龄关系,也许是别的什么,我们能说道一块去,也能玩到一块去。

「秋秋又不听话了!早和你说了不要说那边的事,你就是不听。要是被你哥

哥听到,你又要挨骂。」

「我才不管他呢,他们干的了坏事,还不允许人说。」小姨和她这个大哥哥

一直不对头,只要沾上政治的事情,他们几乎说话就要吵起来。不过因为是亲兄

妹,倒也相安无事。

「我真想见一见立青哥哥。他真是一个敢作敢为的人。」小姨和母亲一样,

身上都有着理想主义的色彩,但她又和妈妈不一样,她阳光正面,作风鲜明。我

听说她在学校里参加了好几个进步社团,应该是受到了影响,所以她对共产党有

好感。

「他敢作敢为,却十几年不回家…」梅姨姥呛她。

「还不是国民党刽子手的迫害,让人有家不能回。」

「怕了你这个小祖宗,你这话只能在家里说,可不能出去乱说。」梅姨姥很

生气,其实她一直反对后辈们参合这些事,尤其是自己的亲女儿。

「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姥爷年龄大,可能已经看开了,对这些事

情他是明白人,只是不愿意在我母亲和舅舅面前说而已。

「费明,我听说你今天去大哥那边的侦讯处搞情报工作了。」她开始和我说

起话来,「来给我说说那里都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好玩的吗?」小姨又恢复了爱

玩爱疯爱热闹的本性,拉着我去了阁楼,不再管这老人俩的和我聊天。

「秋秋,你都多大了,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何况你还是个长辈。」梅

姨姥无奈的教育道。梅姨姥每次都会说我俩没个姨甥的样子,但又不起什么作用。

小姨没有答话,已经拉着我上了楼。在这个家里,我和她的年龄相仿,所以虽然

我们是上下辈,但说起话来是最轻松的。

「对了,你们侦讯处是做什么的?」

「负责收集小鬼子的电报,并从中分析来破解出有用的情报。」我其实也并

不是很清楚我是来做什么的,以及她们是做什么的。

「那工作忙吗。你是负责做什么的?」

「给人打下手,做一些零碎工作。」其实我想说,虽然我经过锻炼学习已经

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就实际情况而言,我对情报工作目前还是个雏。

「那你们那里…」她神秘嘻嘻的,「那地方有女的吗?」

「好像只有我一个男的,她们都是女的。」我这才想起来,好像的确只有我

一个是男的。

「啊!不会吧……那她们长的漂亮吗?」得知只有我一个是男的,她有点惊

讶。

「一般般了。」我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随口说道。

「切,骗谁啊,回答的这么不干脆。」「你该不会第一天就看上了哪个女的

了吧?」

她怎么老问这些?我看她脸上好像还有不易察觉的不高兴,就好像舅舅和林

娥说话时我的不高兴一样。这是什么情况,听说女人都是敏感的,难道她对我也

有什么小心思…这也太离谱了。她是妈妈的妹妹,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但

她的妈妈也是我妈妈的姨妈,这和亲姐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她可是我的亲

姨,应该是我想多了。

「没有啦,我本来都不想去的,都是妈妈和舅舅让我去的。」我想扯开话题,

借故是因为他们我才愿意去的。

「姐姐也真是的,她一直反对你掺和这些事,这次却没反对…不过我听说是

因为大哥要去追一个女的…」我并不清楚这里的事情,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个女

人是谁呢?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点想不明白但又有点想知道些什么。

「那我也不知道了,我这都是偷听到的。」她说着还笑着摆摆手,「你可以

去问你妈妈啊。」

问母亲,我该问什么,这都是大人的事情。就算我去问,她也不会说什么吧,

不然干嘛不事先和我说。妈妈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严母和慈母的形象,他很疼我,

但对我又很严格要求,我从不敢忤逆她。

妈妈下午下班回来时,梅姨姥已做好了晚饭,晚秋时节,天黑的快了起来,

这一会儿外面就灰暗了下去。妈妈虽然是立法委员,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事要做,

蒋委员长的立法院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这人尽皆知。她无非是在政府里挂个虚职,

所以她经常会和其他几个委员一起做一些慈善工作,还会和一些开明商人打交道

为抗战募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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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今年40岁了。杨家长女,早年上过女子班,接受过近代教育,北伐前帮

黄埔军校做宣传工作,后来又去苏联留过学。不过妈妈在我们面前,似乎不太愿

意去提这段往事。妈妈是个理想主义者,又常常是个矛盾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

主张,她不赞同国民党的一些做法,但她对共产主义同样不感冒。她虽然是国民

党,但我知道她应该是倾向于宋庆龄那一派的。

「第一天上班怎么样,工作辛苦吗?」饭桌上,妈妈一边吃饭一边关心的问

着我话。

「不辛苦,都是闲活。」我在思考怎么向妈妈问话,说的心不在焉。

「我看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和你舅舅说,要你别去了。」

「不不不,说好的事情怎么能不算数。」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之前的确不是

我自愿要来的。但我现在却一点也不想离开了,我知道长大后的我,心中的某根

弦被拨动了。

「再说不是妈妈你当初要我去的吗?」我旁敲侧击的问道,「我到现在还不

知道你为啥让我去。」

「我那是想让你出去锻炼,现在这世道这么乱,你在那里有人保护,还有你

舅舅在。我放心。」妈妈很聪明,她不直面我的回答,但听起来又那么的爱意满

满。

「对了,听秋秋说,你在里面有看上的人了?」

「哪有啊,是小姨乱说的。」我有点生气的白了小姨一眼。

「哼。我才没有乱说。」小姨不理我。

「第一天就能看上别人。别不是一见钟情吧。」「我跟你说,现在外面的女

孩啊,都只认身份地位。真心的少了,你做事要有分寸些。」妈妈又开始唠叨,

不停的叮嘱我,

「是哪家的丫头,长的漂不漂亮,改天带回家给妈看看,妈妈给你把把关。」

我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说,妈妈的关心让我一时语塞。只能埋头吃饭。长的是

漂亮,不过人家却不一定愿意跟我来,就算来了,彼此的身份,妈妈也不会同意。

我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我的身份不合适,那舅舅的身份不也不合适吗?如果舅舅

追求的那个女人就是她,那我应该也能吧!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早先就认识,现

在又是一致对外,说不定以后时事都会变好,所以现在身份不合适不代表以后不

合适吧。

「你也老大不小了,确实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孩子大了,母亲就要操

心婚事,这可能是每个母亲都会有的情况。

「我再大,也还是妈妈的孩子。」

「男大当婚。不过孩子大了就由他去吧。」姥爷开口说话了,姥爷可能是想

到了他自己的儿女们。

「总是由着孩子去,你看到现在立仁和立青还没有成家。这两兄弟都这么大

了…」接着梅姨姥又开口说了句,「我听说立仁现在要去追一个女的,你看他现

在都不怎么回家了…」」对了,听说好像就是你们侦讯处的。费明啊,你见过那

个女的吗,知道那个女的来路吗…」

「他才去第一天,知道些什么。」妈妈打断梅姨姥的话。

吃完饭,梅姨姥去收拾餐具,打扫卫生。不得不说,梅姨姥真是一个贤惠的

人,任劳任怨,从妈妈他们小时后就开始照顾他们,一直到现在,家里的大大小

小杂物都是她收拾。但梅姨姥在家里的地位并不高,舅舅和妈妈只是默认她和姥

爷的关系,但不承认。姥爷明面上是一家之主,但他已经老了。还好,这是一个

有着血缘关系的家庭,不至于不和。

饭后我和小姨又在屋里说了会话,然后就出来了。我上了楼要回自己屋里,

转头看到母亲又在抽烟了,这是她一直一来的坏习惯,我们说过好多次,她并不

理会。我知道她这是想起了往事。

我走了过去,「妈妈,你想爸爸了吗?能给我说说你们的事吗。」

听到我认真又像是正式的问话,妈妈怔了下。也许是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

些,也许是我已经大了,这些事总要让我知道,妈妈丢掉了烟头,在脚下踩灭,

然后开始了她和爸爸的故事叙述。

瞿恩。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父亲的名字。1898年生人,比妈妈大4岁。

瞿恩对她是男神一样的存在,留学法国归来,书生气质浓厚,满腹的中外学

识,满脑的革命理论,妈妈仰慕他。

爸爸对她也是欣赏的,却一直保留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理想主义的瞿恩

认为,选择革命和选择爱情都是一样的,需要一个人从心底里的认同和决定,他

引导她,影响她,但不想决定她,他把成长和选择的权利都赋予她自己,他一直

默默注视着她,等待着她。

妈妈不愿意在这回忆里提起老董,说出的话也是一段一段的,所以有些话需

要我自己去理解。

瞿恩始终是不主动,不积极,不拒绝的态度,更像一个怀抱完美主义情怀的

羞涩的大男孩。

她冷静下来,理清思绪,想慢慢打量周遭的一切,自己给自己做出选择。波

诡云谲的时代,世事瞬息万变,舞台中央的男人都没法认清一切,掌控一切,她

只是裹挟其中的一个女人。她选择留学俄国,远走他乡,先缓一缓,或许守得云

开见月明,想要的最好的结果自然而来。

我知道妈妈有留学俄国的经历。

当她把留俄的消息告诉瞿恩时,没想到瞿恩大发雷霆。经过东征战争的洗礼

和手术的痛苦,瞿恩也悄然发生了改变,时不待人,有些事,有些人不能靠等,

要主动。病床上的瞿恩受到她细致周到的照顾,瞿恩虽嘴上不说,心里早已沦陷,

他爱上了她。

他刚想要和她谈恋爱,却没想到她却要远走异国他乡了。人等到要失去时才

想起珍惜和拥有,瞿恩恨自己一直以来的优柔寡断,他潜意识里也认为世事难料,

此别经年,他们之间又发生啥样的改变也未曾可期,所以他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妈妈对瞿恩的发火虽始料未及,但心还是倾向于瞿恩的,离别之际,瞿恩拄

着拐杖来给她送行,她喜极而泣,并接受了他送给她的翡翠耳环,那是瞿恩母亲

交给他的耳环,她欣喜地带上,她当然知道接受这对耳环的意义,就差说出那句,

你等着我。

留俄期间,她挂念和心仪的还是瞿恩,第一时间给瞿恩写信,倾诉所见所闻,

互诉衷肠…….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完,而是转身回她卧室里了。她好像在翻找什么,过

了一会,她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对翡翠耳环。

「这对耳环原本是你奶奶的,是她让你爸爸亲手交给我的。」妈妈接着说,

「我怕弄坏了,一直没有带。又怕弄丢了,所以就保管起来了。」她摊开裹布,

示意我看一看。

这是一对绿色的耳环,质地细腻,做工精美。看样子价格应该不菲,不过父

亲既然能出国留学,家境一定也不会差。

耳环和其它首饰品是不一样的,有些首饰可以单独佩戴,但是耳环却只能够

成双成对,这是古人一直流传下来的。并且,传统的观念里,翡翠耳饰可以将女

性的温柔优雅展现出来,寓意只有佩戴一对翡翠耳饰才能够圆满,可见奶奶将这

对耳环送给妈妈意义非凡,这明明就是婆婆送给儿媳的嫁妆礼物。

「你现在也长大了,这对耳环就交给你保管吧。」我跟着看了一会,然后妈

妈将这对耳环递给我说道。

我没想到妈妈会这样做,连忙推据,「那怎么行,这是爸爸留给妈妈你的。

我不能要,再说我一个男孩子要它干什么。」

「这本来就是你的。」我不明就里的听着。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插上这一句

话。

妈妈接着说,「你不是有心仪的女孩子了吗,你奶奶传到你父亲这一辈,现

在再传给你……反正妈妈现在也不带了,留着没用,不如拿来给你去送人……费

明要听话。」

妈妈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爷爷送给奶奶的定情之物,父亲再送给母亲,然

后到我,我要把它送给谁呢?我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这是妈妈的心意,妈妈希望你能早点成家,只要你能健康幸福的成家立业

…那样我也算是没有辜负你父亲…」看到我还在犹豫,妈妈继续劝我要我收

下,只是妈妈说完话整个人都像是释然了。

我把这误以为是母亲对儿子的亲情之爱。我只能收下,虽然我还没想好,要

不要把它送人。「谢谢妈妈,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给你娶一个漂亮的儿

媳妇回家。」

「傻样儿,就知道漂亮不漂亮…别娶了媳妇忘了娘。」妈妈这时候显得很

开心,「妈妈只要你能好……」,她再一次流露出母性的一面。

「立华啊,热水放好了。可以洗漱睡觉了。」梅姨姥的出现打断了妈妈的说

话,「费明啊,时间不早了,你也要回去休息了。」

妈妈去洗漱,也让我早点回屋休息。

今天是我第一次知道父亲和母亲的故事。虽然妈妈中间把耳环交给我,打断

了她对父亲的回忆,但我总觉得妈妈像是故意这么做的。而且她的话里似乎有意

在过滤着什么。妈妈既然爱上了爸爸,那后来和老董又是怎么回事呢。我终于想

起来,妈妈漏掉了时间线,她是什么时候遇到爸爸的,什么时候生我的,又是什

么时候留学俄国的?

瞿恩是我爸爸,那我为什么要跟着妈妈的姓?还有爸爸他去哪了,他也是国

民党吗?我第一次发现,敬爱的母亲原来也有陌生的一面,关于爸爸和妈妈有太

多未知的事情需要我去了解。

不过夜很深了,我也困了,就这样带着些许疑问我深深的睡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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