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止乔嫣, 陆长决听到小孩天真的发言，也汗颜了。
为了掩饰尴尬，乔嫣握拳在嘴边咳了一下, 叮嘱大丫：“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大丫疑惑。
她没有乱说话呀！
小姨说过，小孩子是不能胡说八道的, 所以小姨问她，她就回答了。大丫有时候碰到邻居们，结了婚的叔叔阿姨是一家人, 阿姨就会喊叔叔喊孩他爹, 她妈有时候也这样叫过她爸呢。
她到底哪里有说错？
大人真的是太奇怪了。
小丫头百思不得其解, 坐在位置上皱着眉头想。
她的头顶上，一会儿是“小姨好奇怪”, 一会又是“我才没有错”，泡泡更新的频率, 乔嫣从来没见这么快过, 看来小家伙是真的郁闷了。
陆长决也咳了一声, 没有说话, 他拿到杯子, 准备去给孩子倒点热水喝，恰好趁这个机会离开了。
乔嫣趁机给大丫解释：“大丫，小姨不是在说你错，是因为……小姨现在还不能这样喊你小姨夫。”
“为…为什么呀？”
“呃……”乔嫣只能乱扯，“因为，我和你小姨夫还没有生宝宝呀！”
小家伙恍然大悟，嘴巴变成“o”型点了几下头，“那小姨和…和小姨夫生宝、宝宝以后，就…可以这样喊、喊了？”
“对呀。”
大丫的恍然没有持续几秒, 只见她眼睛突然一暗，小脑袋耷拉下去，双肩也无力垂下。
乔嫣还没懂孩子为什么会突然低落，大丫头顶上的泡泡突然变得又黑又浓，里面写着：“小姨生不了小宝宝。”
乔嫣：？
这是怎么回事，大丫怎么会觉得她生不了孩子呢？
经过这些时日，乔嫣已经能从大丫头上的泡泡判断出孩子的心情是怎样的。如果是让她高兴的事，泡泡是红的，是负面情绪的话，泡泡就是黑的，如果情绪没有很强烈的正面和负面，就是白色泡泡。
这是乔嫣头一回，在大丫头上看到这么黑的泡泡，甚至比她说赵国栋不要她时还黑。
大丫内心的想法也不是凭空就有，她多半是自己看到、知道，但是当时不好说出口的话，会让她读出来，比如现在，大丫闭口不言，她就能从泡泡里看到大丫在想些什么。
那为什么会是，她生不了小宝宝？
孩子会这样想那可不是小事，乔嫣抬头看了看，陆长决去接热水还没回来，估计是在等烧热水，便问大丫：“大丫，你想不想小姨以后生小弟弟和小妹妹陪你一起玩？”
孩子懵懵懂懂地抬头：“小弟弟…小妹妹，会、会不会……打我，抢我东西？”
她做的那个梦里，后妈生的小弟弟很坏很坏。她明明从来都没有欺负他，他总爱抢东西，然后抢不到就哭，后妈就会来打她。
小弟弟有样学样，也慢慢会打大丫，大丫根本不敢还手，她只要还手，大人们会打得更狠。
所以在乔嫣给她说，岛上有一个哥哥的时候，大丫很快能接受，但小弟弟和小妹妹会让她很害怕。
乔嫣说：“当然不会了，小姨的小弟弟和小妹妹会和大丫一起分好吃的，好玩的东西。”
“那、那我…想要！”
“和小姨拉钩，到时候生个小宝宝陪你玩。”乔嫣伸出小拇指，大丫却没有东西。
看着小姨的小指头，大丫不晓得该怎么办。
拉钩要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大丫从梦里看到，小姨以后都生不出小宝宝，和她拉钩，小姨就要变成小狗了！
“怎么了？不想和小姨拉钩呀？”
大丫连忙摇头，脸上流露些急色，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乔嫣知道小丫头单纯，才这样套路她：“大丫不会觉得小姨以后没有小宝宝，所以不和我拉钩吧。”
登时，小家伙瞪圆了眼。
仿佛是在惊讶大人怎么一下子就猜到她怎么想了。
于是乎，大丫只能一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乔嫣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大丫才四岁不到，哪里知道什么她能不能生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给她说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她都信。
莫名其妙的以为她生不了宝宝，很有可能是从大人那里听说的。
乔嫣正想进一步询问，可惜不太凑巧，接水的陆长决回来了。
他把水杯递给乔嫣：“水刚烧开的，比较烫，要喝的话先倒出来冷一下吧。”
“好，你喝吗？”
“我暂时不渴。”
乔嫣把热水倒在杯里吹凉，给大丫喂了水喝，睡了刚才那么一觉，小家伙精神得很，想跑下来玩。
大人一直在位置上都难受得不行，更何况是小孩儿。
给大丫穿好鞋，乔嫣准备带大丫去走一走，陆长决主动接过了活。
小家伙似乎对这个小姨夫很有好感，还一本正经地给她说：“小姨，你好、好好休息，小姨夫带…带我，不会走丢！”
乔嫣顿时就被逗笑了，轻轻掐了她的脸一下：“小白眼狼，现在就只要小姨夫不要小姨了。”
大丫连忙否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我…我最喜欢小、小姨。”
“好好好，和你小姨夫去吧，记住不能在车厢里面跑，要听话。”
大丫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长决和大丫这一溜圈，还溜了挺长时间，回来时都不早了。
天色愈晚，乔嫣感觉到困，但车里不好睡，她一直强撑着。
等到十点过钟，乔嫣实在撑不下去，大丫人小，靠着他们又睡了，她只能摇着头努力示意自己保持清醒，可脸皮像吸铁石一样，就是想合在一块。
陆长决看她这困倦的模样，实在是觉得好笑，劝乔嫣：“你要是困就睡吧，东西都有我看着，要下车了我叫你。”
乔嫣打了个呵欠：“那你呢？”
“我们训练的时候，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都有，就算睡着了，我也能感觉到周围的动静。”
前几年海边局势紧张，面对对岸的敌人，可是容不得他们睡觉睡死。
乔嫣实在是太困了，也就没和陆长决客气，靠着墙边睡觉。
毕竟不是在床上睡，靠着墙很难受。乔嫣总是惊醒，耳边又有火车行驶的声音，实在是不好睡。
车厢里关了灯，到处都黑漆漆的。陆长决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也晓得乔嫣那边反反复复醒来，于是他拿了件外套出来，叠成块，小声道：“乔嫣，你挪一下。”他抬起乔嫣的头，许是听到指示，乔嫣歪开脑袋，让她把衣服给放了下去。
头靠到软和的东西，乔嫣又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这下觉得好睡了许多，一觉都睡到下火车的时候。
到岛城的时间是凌晨，整个车厢都是困倦不已的行人。
乔嫣在位置上懵了片刻，醒了瞌睡后，给大丫穿好衣服，跟着陆长决一起下火车。
陆长决和上火车时没什么两样，充沛的精力让人难以相信他已经坐了十来个小时的火车。
扛着行李下了火车，三人刚出站台，就见一个快三十岁模样的军人冲着陆长决喊：“副团长！我在这儿！”
军人跑过来，熟练地接过陆长决手中的东西，陆长决递给他，然后把乔嫣的行李接过：“这是我的警务员小曾，小曾，这是我妻子乔嫣乔同志。”
天色黑，小曾只忙着找陆长决，没有注意到他身边跟着的人。
这一声介绍让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乔嫣身上，看见的一瞬间，霎时愣住了。在黑夜里，眼前的人白得耀眼，姣好的容颜上带着些许倦意，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慵懒，好似冬季融化在枝头的雪花，温柔动人。
她眉宇间露出笑意，随即一双桃花眼轻轻弯起，笑着打招呼：“曾同志你好。大丫，喊小曾叔叔。”
“小曾叔叔…好……”
小曾这又看到跟在乔嫣身边的小豆丁，眼睛登时瞪直了。
副团长回家的时候，说是家里介绍了对象，要回去结婚，小曾跟了副团长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他们副团长是部队里的黄金单身汉，多少漂亮姑娘在副团长跟前折戟，领导们介绍了多少，都硬说不合适。
所以这次，他同样也没当真，压根没想过副团长会带一个媳妇回来。
但是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陆长决介绍说那是他妻子！
小曾：“副团长，你…你你还真回老家结婚了？”
陆长决一副“你说呢”的表情：“人都带回来了，还能有假。”
小曾放下行李，拍了拍脸，“是不是我太困了，出现幻觉了。”
陆长决无语，“那你好好在这里醒醒幻觉。”
说着，人就要走。
小曾只是震惊过头，当然不会就这么把他的副团长给扔下，赶紧抱起行李给陆长决说明，安排好的招待所是在哪里。
乔嫣和大丫都困了，陆长决没有打算在这里给他的警务员说明自己是怎么娶媳妇的。
一路上，小曾八卦魂熊熊燃起，拼了命去打听陆长决怎么真的娶了个媳妇。
可陆长决话少，问了几句，只回答了乔嫣是他家里介绍的同乡，没再透露出其他一点有用信息。
小曾只感觉心里有一万根手指头再挠。
他十分想凑到乔嫣身边打听，可那毕竟是副团长的媳妇，又美得跟天仙似的，更不好意思上前去问了。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那个小丫头身上，脸上皆是复杂的情绪。
他们副团长，不会找了个二婚的女人吧？
哎，这也那没办法，副团长收养了石头，嫁给陆长决，就要给一个养子当后妈，家里条件稍微好的点，都不会乐意看着自家闺女去做后妈。
只是没想到，副团长竟然也沦为了后爸。
这个夜晚，独剩下小曾的叹息。
不知道是在叹息陆长决当了后爹，还是自己没有挖到惊天的八卦。
翌日，月牙岛。
月牙岛作为北海舰队的守备军驻地，以形状像月牙而得名。
清晨，军区家属院便传来了家家户户忙碌的声音。
房屋上生起缕缕炊烟，明显是家里的妇人们开始做起早饭。
过了早饭时间，家里的男人前去营区，现在是在放寒假的时间，孩子们不用去上学，难得就是一段清闲时间。
许政委家的院子里，几个妇人双手拢在袖子中，站在院子里那排黄瓜架下不知道说些什么。黄瓜兴许是结过一轮，已经被摘完了，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叶子缠绕在架子上。
石头抱着一个菜篮过来，把篮子递给妇人中最年轻的那位看，说：“尤婶，我爸说家里菜多，要我过来的时候拿一点给你们。”
尤莉是许政委的媳妇，许政委和陆长决关系好，又是多年战友，帮他照看几天孩子根本不紧事，赶紧把篮子往回退。
“你跟你婶儿客气什么呢，吃两顿饭又不会给你许伯伯吃穷了，赶紧拿回去，回头你爸带着新妈妈回来，看着家里什么吃的可咋整呐？”
她往篮子里看了一眼。
石头这孩子和他爸一样，实心眼。里头拿了西红柿、黄瓜、几窝白菜，还有鸡蛋，都够一家人吃几天了。
提到这个，小石头的脸上忽然浮上一层阴翳，他没说搭腔，继续把东西塞给尤莉：“尤婶，您就收了吧，要是不收，我爸以后铁定都不让我来您家玩。”
孩子坚持，尤莉不好一直推却，只好接过了东西。
旁边一个胖胖的妇人忽然道：“说起来，陆副团长是不是要回来了，总感觉都走了好几天。”
尤莉：“应该今天就回来了？”
她看向石头。
石头点点头：“嗯，我爸走之前说，他今天回来，昨个儿小曾叔叔已经去接了，一会儿我要去码头接他。”
胖妇人连忙点头：“指不定你去了，就能看到你新后妈是什么样。”
另外有人不同意：“小陆不是一直不谈对象吗，这次回家才多久，哪这么快就带回来一个对象，我看悬。”
“我也觉得，之前我撞上雷大嫂问小陆，意思是她把侄女介绍给小陆，探小陆的口风，后面没有听到后续，看样子小陆是回绝了。”
胖妇人道：“雷大嫂的侄女，不就是文工团的那个雷苗苗吗？我上次去文工团看演出的时间见过，长得多标致一小姑娘，那嗓子唱歌忒好听了，陆副团长这也看不上？”
尤莉赶紧打断她们：“好了好了，孩子在这儿呢，说什么介不介绍的。”她把手里的菜篮放在石桌子上，转头对石头道：“石头，你去屋里和哥哥他们玩，外面风大，冷，一会儿再去码头接你爸。”
石头抿了抿唇，目光快速扫了几人一眼，转身走开。
胖妇人说：“石头这孩子懂事，估计是晓得他爸娶媳妇，心里面难过了。”
“再难过能咋滴，小陆就算是为了他，也要娶个媳妇管一下屋里头，我瞧着雷苗苗也挺好的，姑父还是小陆的师长呢。”
尤莉说：“再好也没戏，人小陆结婚申请都打了。”
其余几人异口同声：“什么？”
“昨天老许给我说的，”尤莉解释，“人小陆回家这次是真结婚去了，上交了结婚申请，昨天部队里刚收到，接下来要给小陆的媳妇政审。”
这个话题的主题可是陆长决。
陆长决提交了结婚申请，那可真真是军属区的一大新闻。
几人争先恐后问，生怕自己漏了点什么消息：“报告是真的是假的？陆副团长不会是敷衍人吧。”
“他媳妇是哪里人啊？会不会跟着小陆一起随军哦？”
军属随军是有条件的，得有级别的军人，才能让家属一起随军。如果家属真的有特别情况不能来，也是暂时可以不用随军的。
尤莉昨天听到消息的时候同样也很震惊，从许政委那里问了不少。
可她不是个喜欢在背后八卦的人，只挑了点不是太重要的说：“我只晓得是小陆他家里介绍的，好像是他同乡。至于随不随军，一会儿小陆来，你们不就知道了。”
“同乡？那岂不是农村的。”
“陆副团长的条件，说个城里媳妇都绰绰有余，只可惜，被石头耽误了。”
尤莉皱了皱眉：“好了，在孩子面前可不能说这些。”
她岔开了话题，不再继续讨论陆长决的事。因为陆长决一会儿就回来了，他那媳妇不管是丑八怪还是天仙，都瞒不下去，众人也就不继续纠缠。
聊了一会儿，几个妇人家里还有事，离开了许政委家院子。
尤莉回到屋里，发现她家几个孩子跑回去睡了回笼觉，而石头一个人坐在桌边发呆。
小孩子不会掩盖情绪，尤莉和石头也熟了，晓得小孩儿今天心情不好。
“石头，你怎么一个人坐这里啊？是不是你要有新妈妈了，你不开心？”
陆长决这样天大的喜事都没有调动他的情绪，尤莉能想到的，只有这点能让孩子不高兴。
果不其然，石头一听尤莉这样说，眼睛就红了。
但男孩的尊严让他谨记不能随便掉眼泪，死死地把泪水憋在眼眶里，他咬着嘴唇，好半晌才对尤莉说：“尤婶，我不想要后妈，后妈都是坏人，我能不能把后妈赶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