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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6

往停车场去的时候,疏桐把贺冲儿交给开颜牵着。

而大伯哥家的女儿,认真细致地抱着怀里,另一只手还要拖着行李箱。

曲开颜见状,当着孩子面不好说是非,只用眼神数落她,老好人,付出型人格,不会说不的人永远在内耗自己。

疏桐岂能不懂她的意思。驱车回去的路上,两个孩子都累得在暖气里睡着了,她才在副驾上告诉开颜,“贺文易他兄嫂正闹离婚呢。大小子又叛逆,说父母真离了,谁都不跟。这两天老太太在家正拿家法治大儿子呢,这小毛丫头天天哭闹得不行,你越舍不得她吧,她还越粘着你不放。他大嫂也是心力俱疲,这才求着我帮忙照料几天。”

“为什么事要离婚?”曲开颜驱车之余,无意地八卦着。

“两个人意见向来不大合,老太太又向着儿子说话,也想大嫂退到二线多顾点家庭呗。”

曲开颜去a城贺家有限,对贺文易大哥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大嫂人很知性,反正是她喜欢的审美挂。两性问题上,向来同类共情同类。曲开颜觉得很荒谬,“贺家难不成还缺保姆缺买汰烧的人?别逗了,凭什么要大嫂退,他们宝贝‘嫡子’怎么不退的!”

疏桐向来比开颜沉稳些,再一则毕竟是大房的事,她都带着孩子跑出来了,乌烟瘴气的事更不想提。

聪聪今年九月也到学前教育年纪了,她打算休整一段时间就给孩子准备面试资料了。

车子一路驰骋,曲开颜才想着过问一句,“贺文易怎么不陪你过来散心?”

“他啊,回国一周了,几乎没下过牌桌。”

曲开颜满腹直肠子,“你真的太惯着他了。贺家本事没多少,一对二世祖的妈宝,真是绝了。”

疏桐听这话没怎么言声。即便亲密无间和开颜这样,很多分寸话,姊妹间也有拿不准的时候。

开颜从后视镜里瞥疏桐一眼,“好了,不说你的宝了。贺文易大概上辈子救过你的命吧,不然你这么个乖小姐能把舅舅气得要死也执意嫁给他!”

当初曲开颜不太满意贺文易,尤其是她和舅舅一个鼻孔出气,不同意这桩婚事的时候,疏桐不敢朝父母多忤逆,就借故拿开颜撒气,指摘她,“你是不满意贺文易嘛,你压根是不满意和你同类的所有男人好嘛。”

曲开颜也跟着话赶话,说疏桐这二十几年太顺风顺水了,才会遇到个花言巧语的男人也草当宝。

疏桐反唇相讥,那么你呢,颜颜,你是太波折了?把姑父的死怪罪到所有的人头上。尤其怪罪到姑姑和陈适逢头上。因此,你才反感一切所谓公子哥的男人。

为这一阵龃龉,曲开颜连疏桐的婚礼都没参加。不过礼没少送,她送了疏桐十二双各家高奢品牌的高跟鞋。

三朝回门的时候,曲大小姐才出现在姜家家宴上。

疏桐问她,送她那么多鞋子干嘛?

曲大小姐别扭十来年了,谁都捋不顺她。她喝着香槟,高跟鞋剔在一边,正色也玩笑道:“方便你穿啊,也方便你任何时候都能提鞋就走。灰姑娘为了适配王子的鞋子这套早他妈过时几个世纪了。”

疏桐百感交集,嗔怪她,“你来都来了,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我说了你们就能永垂不朽的话,姜疏桐,我今晚不睡也给你说到天荒地老……吉利……也许我本身就不是个吉利人,疏桐,所以我还是不去你的婚礼了……”

疏桐夺了她的酒杯,不肯她再喝了,“曲开颜,你的酒品真烂。”

轿跑呜咽熄停在门庭后的停车坪上。

这里的别墅小楼是曲开颜正式继承她父亲遗产起就租住的地方。第一个十年租约到期后,她又续了十年。

疏桐劝过她,不行买下来,或者别的地方买一处。

曲开颜都没听劝。

父亲原先那套房产,也有不少经纪找过她。名人效应,其中不乏有狂热买主,想收藏钟爱作家的住宅。

曲开颜悉数拒绝了。

这些年,陆陆续续许多父亲相关的联系人找上门来,有想出家属回忆录的,有想做曲同问世作品新版权的,有洽谈作品电影项目的……她都算不上个文化人,更别提文人圈里那些弯弯绕绕。父亲的版权事宜,她都经过律师全权授权给父亲生前一直合作的出版社。

疏桐到了她住处,说是累死了还是先紧着两个孩子一通照料洗漱。

把他们安全无虞地围在楼上活动房里玩玩具了,才自己匆匆梳洗了下。下楼来找开颜的时候,后者正好在接一通电话。

最后只听到开颜说了老生常谈地拒绝话。

疏桐这才明白过来,还是姑父遗作出版的事。

这些年,忠于开颜的缘故,疏桐向来背后只称呼陈适逢全名的,对外场合才偶尔叫一声姑父。在疏桐眼里,她的姑父一向只姓曲。

“不行你就答应了吧。”看到开颜挂电话,疏桐才执意再劝一劝。

曲开颜扔开手机,去厨房储物墙上拾掇出一篮子零食出来,要拿上去给孩子们吃。

疏桐拦住了,“晚饭前不准吃零食了。”

老小姐一时不大如意,怪为人母的,“真扫兴。”

疏桐开始忙活晚餐,就着开颜冰箱里有限的食材。一向不怎么开火的主人,只在边上袖着一双手等吃现成的,流水洗菜间,疏桐才问起开颜,姑父最后一部作品是什么题材?

喝乌龙茶的人,咕哝几声,“不知道。原稿一直被我锁在保险箱里。我没看过。”

事实也是曲开颜并不热衷父亲的小说和文集。

“我一直没逼问你,迟迟不肯同意授权这一部是……”

曲开颜恹恹神色答复疏桐,“我不懂我爸的那些,什么世界观啊,什么设定啊,什么朝代更迭啊。我不想有人改他的东西,也不缺什么拿他的遗物去换钱。”

“可是那是作品啊,姑父既然一字一字手稿写出来的,当然是想面世交代给他的读者啊。”

“是嘛,他并没有嘱咐我呀。他就那么……直挺挺地没了……”

这是曲开颜十多年的梦魇。疏桐决定不再提了。

晚饭桌上,曲开颜并没有因为闺蜜兼姊妹的疏桐到来而大快朵颐。因为姜疏桐小姐做菜实在太淡了,少油少盐是健康,但也容易暴躁。

草草几口,曲开颜就丢开刀叉了,命令姜疏桐明天煮菜多搁点油盐。

饭后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疏桐就接到了姑姑那头的电话。姜秧穗知道侄女来这边了,地主之谊地邀她们过去小住。

疏桐一通寒暄下来,好不容易搁置了姑姑的电话。

“你妈说邀你一起去看画展呢。”

“……”曲开颜坐在南窗边的独张沙发上,入夜后的江南还是春寒料峭的,她手里的细支烟袅袅燃着,随即风和烟里的玫瑰香一起散开,“我早八百年前就跟她讲过,我一点不喜欢搭帮凑伙地去出街。她也没必要明明不喜欢,还硬着头皮要陪我去。”

陈家的事,疏桐听说了。“那怎么办呢,她两头都要顾,你是个臭脾气,心扉又是个公主病。”

曲开颜把手里的烟凑到唇边,剧烈地攒吸一口,再全部释放,“她当着我的面,打了心扉一巴掌,是把我当傻子吧,这巴掌还不如甩我脸上。”

“你也知道啊。其实不怪我说你,颜颜,你有时候就是太要强了。你说你和个孩子置什么气,心扉……”

“她是无辜的。”曲开颜傲慢地抢白,“是吧?”

疏桐不置可否的样子。是的,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开颜就是太多放不下,怨来怨去,实则不关心扉的事,她毕竟是开颜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这么多年,最反感的就是这个‘毕竟’。”为这二字,她要咽多少不甘心与苦楚,谁又知道!

疏桐忠言逆耳也急忙刹车。她拿姑父从前文集里赠友人的话来衷告他的女儿,如果开颜真心觉得父亲留下的一切都是遗物的话:

成年人三成的痛苦来源家庭,

三成的痛苦来源生计,

剩下的四成,源于一生要孜孜不倦地与平庸与自己和解。

今宵良晤,

自省自珍。

曲开颜听完这一通经,没什么表情,只堪堪灭了手里的烟。自嘲的口吻,“文人真酸。”

晚上疏桐带着两个孩子睡在客房,贺家老大的女儿,人如其名,甜甜。

趴在哥哥枕头边,两手托着下巴,脚丫子在空中晃来晃去,听哥哥胡诌着故事。

贺文易难得还想起自己是个丈夫、父亲,给疏桐打来视频电话。正巧曲开颜敷着面膜,端着水杯走进来。疏桐叫他和开颜打招呼,贺文易客套地说被曲大小姐吓了一跳,高竹竿上挂着张无纺布。

说曲开颜这一向又瘦了。

曲大小姐当好话笑纳了,反问他,贺总什么时候过来?

啊?

“你老婆到处陪着你国内国外的cial,怎么难得正月清闲,她过来玩,你倒甩手掌柜躲清闲起来了。”

贺文易回得自洽,“她是不高兴在这里待了。司机请假了让她缓两天都等不得,高铁票直奔你去了。”

“司机请假,二十四孝老公也请假了?”

疏桐在镜头外有点洋相却没急着怪开颜的痕迹,贺文易也假斯文扮涵养地没接话。曲开颜这才把手机还给他们夫妻俩。揭掉面膜,那头床上的贺冲儿压根不睬爸爸,和甜甜翻开着一本绘本,小鼹鼠打洞寻找宝藏。洞的尽头,最后一翻页,是条布满页面的大花蛇。

曲开颜被那一满页的蛇吓得魂飞魄散。

两个孩子笑得一条声。

贺文易在一屋子欢乐里不知道跟疏桐说了句什么,夫妻俩各自挂断电话。

是夜,曲开颜和疏桐聊天、喝酒到很晚。

疏桐的话题里,始终离不开贺文易。这趟陪他去荷兰出差、应酬、看画,看似数落贺文易种种不如意的地方,然而,对方深夜一通短信来,叮嘱她来例假了少喝酒,早点睡,你熬不过曲开颜那只夜猫子的。

疏桐噙在梨涡里的笑骗不了人。

曲开颜眉饧眼涩间,说不上的空落与艳羡。

回回疏桐他们吵架,曲开颜总想破口大骂,她不高兴骂贺文易,只想骂醒她的姐妹,姜疏桐,你图他什么,你好好一个干部子女,你还不清楚他图你什么吗?要说谁傍着谁,那也是他贺文易傍着你才是!

回回贺文易那厮又把老婆哄回去,开颜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就人人都是喧闹的,唯独她,最后只落得个清净,

乃至孤独。

好比这一室灯火暖洋里,

她始终决醒着。

她日夜颠倒着有好几个月了,工作室的员工甚至褪黑素都推荐了她好几个牌子。疏桐也劝过她去看医生,不行好好调理一下。

曲开颜碍于一些缘故,始终不肯去。也一再强调,她不是睡不着,只是晨昏颠倒。

这一颠倒,因着姜疏桐这娘仨的不速造访也有例外。

疏桐带着两个孩子趁着开颜工作日的几天,去了趟姑姑那里,勉强算是造访长辈过了。

周六这天,晴空万里。

疏桐起了个大早,给曲开颜别墅楼上上下下做了个保洁督工,洁癖如她,连同曲开颜裹在身上的被子都拆下来洗了。

“你这个顽固的时差得戒得倒。今天天这么好,陪我出去逛逛呢。”

曲开颜困得要杀人。说下午去,她闭着眼要自己的被子。

疏桐饶过她,贺冲儿和甜甜都不饶过。二人一条声地喊娘娘起床,他们要出去玩。

疏桐去年没来得及拍s城的玉兰花,今年补上。

曲开颜蓬头鬼地被孩子一边一个地扽起来,“玉兰花有什么好拍的。”

“这你就不懂了。玉兰凋谢的好快的,等你错过,春天就过去了。”

“过去就过去呗。”

“我和你这个浪漫过敏症说不到一起去。”

“哈哈。”

小时候疏桐寒暑假都会过来s城玩。她比开颜更像江南姑娘。

江南的一切她都习惯得来,甚至热衷。

最近时髦走俏什么,她每回来,总比开颜更像个向导。

观光街、地标路上哪家新开的网红店好吃,她也总比开颜知道些。

开颜和她在一起,倒像个男人,粗枝大叶、冷冷淡淡。

一起去逛中古店,疏桐瞄包首饰,开颜却端着单反,对一墙的古着领带感兴趣,咔咔拍了几张。

边上的贺冲儿自己吃完一个抹茶甜筒,还不够本,头凑到妹妹嘴边,直接羊口夺食。

疏桐见状,严阵教育儿子。

曲开颜和稀泥,说娘娘再去买一个。

当妈的不肯。一来这冷的不能多吃,二来平均分配。怎么自己的急赤白脸地吃完了,就厚脸皮地来要妹妹的,这是什么猪八戒行为!

曲开颜笑得要按眼尾纹。

贺冲儿这么容易受教就不是他聪聪了。他在中古店里哭哭嚷嚷的,就连一身赛博朋克风的老板娘都看不下去了,烦这小孩影响到店里别的客人。

疏桐即刻抱歉,再板起脸来提溜贺冲儿出去。曲开颜最怕别人当着她面打孩子了,一味地劝疏桐忍住啊,你要打回去关起门来打。

偏贺冲儿一身反骨,妈妈不哄他,他哭闹得更凶,甚者还翻脸无情,牵连甜甜起来,说不喜欢妹妹了,他不想带她了,要送她回a城。

“我送你回a城还差不多。”

这头还没哄好呢,那头呆萌反射弧长的甜甜原本就没什么安全感,一听哥哥婶婶不要她,冰淇淋啪叽掉地上,花着一张脸揉着眼睛哭起来。

疏桐亲疏有别,时刻惦记着要看守好别人的孩子。一把捞起甜甜,柔声地哄起来,“不是朝你,乖乖。哥哥不听话,婶婶在教育他呢。”

这下贺冲儿醋坛子彻底翻掉了。撒泼打滚状,说他要尿尿。

疏桐依旧不买账,要他情绪稳定下来,好好说话。

贺冲儿偏不听,龇牙咧嘴还跳脚地要来扒拉甜甜,要甜甜下来。

疏桐也是,任由儿子在线发疯,偏和他别苗头,要他冷静好了,好好说话。

贺冲儿的性子彻底随了他那爹,不如意起来,谁都不管。扒拉甜甜,恨不得要把妹妹的胳膊扽下来,在这本来就恨不得要侧着身子走的地标路上,小孩号丧都快成活风景了。

曲开颜不大受得了疏桐这套教子,忍不住埋怨,“噢哟,你就惯惯他咯。”

“你闭嘴!”疏桐说这才疙瘩大的人就敢这么自我的脾气,将来谁管得住他。

贺冲儿口口声声要尿尿,疏桐也当是他的花招。

曲开颜这才把单反侧背在身上,走过来抱聪聪,要带他去上厕所。

事实也是,知子莫若母。曲开颜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才三岁多点的娃娃,能把她折腾到差点社死的地步——

她好心好意抱贺冲儿远离老母亲的战壕,可是她孤僻惯了,低估了一对日夜相守的母子情。

贺冲儿压根没尿撒,他就是耍花招博妈妈的关注。

所以娘娘的好心在他眼里就是办坏事,他要从娘娘怀里下来 ,要回去找妈妈。

“你回去就是找死,你妈真的会揍你的。”

“你放开我。”贺冲儿才不听。

曲开颜只记得公共洗手间还要一路往北。她满心满意带孩子去,正好散了疏桐这通急火。

可是反骨仔的贺冲儿叽里哇啦地不听话,像是有人掐他似的,扭来扭去,偏要从娘娘身上挣脱下来。

滑泥鳅般地要回去找妈妈,他们已经走出一段路了,曲开颜怕他跑丢了,拽着他的手,平时孩子王的她也难免有脾气了,“你听话啊,乱跑丢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贺冲儿这个人来疯,打蛇随棍上,随即童言无忌乱喊,“我要回家,我要找妈妈,你不是我妈妈!”

初春,已经人影如织的游客下江南。

其中不乏一些上了年纪的夫妻,一爿卖海棠糕的小店门口,一对老夫妻看到了有小孩哭闹得厉害,而边上那形色冷漠的女人毫无生养孩子的耐性与柔顺,急言厉色地拽着孩子。

“你有话好好朝孩子说呀……你是不是他妈妈呀?”

贺冲儿小霸王的嘴,关键时刻只会卖队友,一心要挣脱娘娘,“她不是我妈妈。救命呀~”

曲开颜今日出行方便,一身黑色防风衣,人瘦且高挑,再戴着个黑色的鸭舌帽,帽檐扣得低低的。

她原本就耍酷不大合群,初次打交道的人,乍一看她就像那种豪门顶包富养二十多年一朝被揭发的假千金,总之,恶毒女配,灰姑娘的姐姐。

试问这一身夜行衣般的恶毒女配揪着个哭得鼻涕泡都出来的毛头孩子,孩子还口口声声说她不是妈妈。谁不往人间险恶处想。

边上恨不得摩肩擦踵的人,陆续投来异样的眼光。

曲开颜并不作解释,再想抬脚走的时候,先前那位质证她的阿姨,头发都白了,正义凛然地再问她,“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小孩啊?”

“……”大小姐冷漠且端持地扫一眼边上人。她本意是不太想和陌生人纠缠,掏手机打电话想叫疏桐过来的时候,边上人却愈发地审判起来,本着宁枉勿纵的原则。七嘴八舌道:现在人贩子层出不穷的,你到底是不是父母家人啊,说不清爽,孩子又不认你的话,我们要喊警察的啊!

曲开颜莫名哭笑不得,一时感叹民风淳朴,一时感叹她今天是触什么霉头了,竟然也有成为嫌疑人的时候。

就在她仰首坦荡想和身边那个阿姨说笑,你看我像人贩子吗?

话没出口,就被人群里看热闹一莫名涎笑男人伸手来,对方揭掉了她的帽子,说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还一身香气,绝对可疑。

曲开颜多少年没被这样冒犯过了,情急之下,她不想吓到孩子,曝露在阳光下的黑发显得毛茸茸的,她人白到透彻的地步。

随即冷冰冰,抬手,想要回她的帽子。

一记声音快了她半截,枕水河边,绿柳抽芽,开得早的红白山茶,染和煦春光。

波光粼粼的摇橹行船路上,阳光是最好的滤镜。

那人穿一身朴素的蓝衬衫、开敞着,两袖随意卷到小臂之上,里头白底圆领t,“发生什么事了?”

曲开颜微微抬眸去,才发现,他在跟她说话。

而一边的贺冲儿,人小鬼胎大。他看乌泱泱围了一圈人,娘娘又一脸阴沉的表情,有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亡羊补牢——

在一个叔叔走近他们前,一把薅住娘娘的腿,卖乖也实诚地喊,“她叫曲开颜,她是我妈妈,她的手机号码是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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