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几天，陆柠的妈妈林雅女士从老家来荣城看他。
林雅人如其名，很优雅很精致。
来见儿子也是拉着时髦拉杆箱，烈焰红唇，全副武装。
用她自己的话说，干美容业的，如果老板娘本人都一副黄脸婆不修边幅的样子，怎么吸引客户来店里？
还好妈妈及时赶到，陆柠也不必陷入自我惩罚中。
和蒋先生的相亲，属实很难消化。
白天工作时间，林雅拎着香奈儿小包包，上市区各大美容院考察业务。
晚上，她在家里给陆柠做点家常便饭。
陆柠很希望出去吃，因为这份爱心晚饭真的很难下咽。
努力坚持两天，就说他攒到钱要请客吃饭。
林雅在火锅店里戴着小围裙，把鸭血倒进番茄锅底。
她第一万次强调：“还好我不会做饭，不然当年你爸还不肯爽气离婚。”
陆柠却想：对哦，他和蒋先生都没谈做饭问题。
万一两人都不会做饭，那就很不合适一起生活。
林雅把菌菇放进酸汤锅里，继续道：“你爸长得是很好看，但好看是不管实际用处的，天天忙在外面，不顾家。”
陆柠点头：没错，蒋先生那么忙，根本顾不上家里一丁点事情。
他们原本就不合适。
林雅为儿子夹菜：“宝贝你吃东西啊，你怎么傻乎乎的？妈妈老提你爸那个死鬼，你想他了？”
陆柠摇头：“没呢妈妈。”
拿起筷子咬一口海带结，“妈妈，海带结还是生的。”
林雅女士露出活了几十年没听过这话的惊异表情：“海带结也分熟和生的吗？”
陆柠：“……”
他大概可以理解，为什么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同他拼命强调，小孩子也要独立。
毕竟妈妈已经深知，他靠妈妈的话，会饿死或者毒死。
不过这一点不影响这顿饭，林雅有一阵子没见到儿子，家长里短的琐碎可以一直说。
陆柠不嫌妈妈啰嗦，反正也就听几天。
吃过火锅，他陪着妈妈去逛街买衣服。
衣服是妈妈自己花钱，他送了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
林雅拿着拎袋特别高兴：“项链我可以天天戴着，天天炫耀！”
陆柠憋不住，终于还是在回家后将最近和蒋先生相亲的事情告诉妈妈。
说完后，他坐在床头闷闷不乐。
“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怎么不会一点变通呢？”
林雅慢慢给他修指甲：“也没有，听起来他比你成熟有阅历，你们聊天都是他控制节奏，你笨不笨的，都不影响。”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但是不无道理。
林雅继续道：“他明显是有备而来，比你还更想立刻找个合适的人相亲结婚。送甜品送墨镜包场咖啡馆，那都是顶级富豪随手的事儿。好比我昨天把豆角炒焦了就倒进垃圾桶，一点不心疼，为什么呀？那还不是因为五块钱的豆角我负担得起。我要是穷得叮当响，别说炒焦了，炒成一块炭我也得咽下去。”
“……”
陆柠的杏眼瞪得无比之大之圆，抽回右手，“妈妈？你是说，你儿子我是垃圾桶，他倒了一副墨镜进来？”
林雅笑得乐不可支，急忙拉住儿子的手，继续磨下一根手指。
“诶呀，妈妈是话糙理不糙，你懂就行。”
很难懂。
但是可以勉强懂一下。
陆柠不做声。
林雅道：“相亲本来就是目的性很强烈的，比找工作更现实。你没有社会经验，很正常。多相几个就好了。妈妈会再帮你介绍的，不要放心上。”
她伸手，捏着儿子精巧的下巴，左右转动转动。
“我儿子多标致啊，你那个死鬼爸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就这点外貌基因了。”
陆柠无言以对。
林雅又换一根手指头：“再说……即便是相亲结婚，你们也是共同过日子。你看他那是跟你过日子的人吗？现在网上有句话说得多好，叫做向下兼容。他现在愿意兼容你，你当然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他哪天不愿意兼容你，要你向上了，你怎么办？”
陆柠继续沉默，很有道理了。
林雅叹气：“你要明白，即便你想努力兼容他。可不是你一个人努力就能办到。你千万不能忘记，他即便再有钱也是踩着祖产，祖上三代都是有钱人。你能越过那些祖产去向上兼容他吗？”
陆柠感慨：“我只是个普通人。”
林雅轻哼：“你死鬼爸往上三代全是贫农。我好不容易努力奋斗到现在，也还是最多拎个小几万的香奈儿。我拿得出一只爱马仕的钱，可是我也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买爱马仕鳄鱼皮啊。”
林雅女士战斗力爆表，说的陆柠心服口服。
对啊，他们又不是自由恋爱。
本来就是相亲谈条件。
现在这样，也是注定如此。
两只手的指甲都磨完了，陆柠自己揉揉指尖，修得很圆润。
他开心地张开手臂抱住妈妈：“不愧是专业的，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
林雅女士将这把珍藏多年的旧指甲剪放好。
这是她发家致富的第一把工具，一辈子随身携带，如今只偶尔给儿子修指甲。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的相亲对象。既然你说他是很有钱的人，网上有资料吗？让我看看。”
“有的。”
陆柠其实悄悄找过了，蒋明易会出席一些重大的经济论坛，会有一些很正式的新闻专访。
他打开平板找到有蒋明易正面和全身照片的财经专访，递给妈妈。
林雅女士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妈妈你认识他？”
陆柠震惊地凑过去。
林雅摸了摸嘴巴，声音轻轻：“妈妈刚才说什么了？”
陆柠：“……说了很多啊，就是有钱人什么跟我不合适之类的。”
林雅尴尬一笑：“如果长这么帅，还是可以合适合适的。”
“………………………………”
陆柠无语地拿回平板：“妈妈，你当年就是这么看上我爸的！你忘了吗？”
林雅轻咳两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那个，他多高啊？这个照片比例还不错，腿长，但是看不出总的身高。”
陆柠已经翻来覆去地看过拿回家的健康报告。
“一米八七。”
林雅眼睛一瞪，跟儿子瞪眼的表情类似。
陆柠将平板放好，给她拉拉被子：“好了妈妈，你睡觉吧，梦里啥都有。”
林雅拍了下儿子的手臂：“妈妈不提这个人了。妈妈就一句话，你不管怎么样，找个好看点的。别带个很丑的男的回家，妈妈看着吃不下饭。”
陆柠准备去客厅沙发睡觉，半跪在床沿：“……妈妈你这样属于容貌歧视。”
林雅躺在枕头上，仰视儿子，眨眨眼：“你不歧视，你怎么不跟又矮又丑的相亲？”
“……晚安！”
陆柠飞奔逃走。
几日后，林雅女士带着遗憾离开。
她多次感叹，除却巫山不是云。
儿子无缘多金帅哥。
她也无缘爱马仕鳄鱼皮。
-
再过小半月就要农历新春。
陆柠反而空闲下来，没事儿给郑经理打打杂，不时听他说起自己太太和女儿多好多好。
他很喜欢这种时刻的郑经理。
因为他私心会希望爸爸也曾对外人说起过妈妈和自己的好。
最近他多次打开和z的微信对话框。
某天开始，他最大的遗憾不是他们相亲不成功，而是，电话聊天没有文字记录。
甚至正式相亲那次也是。
如果有文字记录，他会翻来覆去看上很久很久。
有的时候，陆柠也想，可能这样子才好，省去他回顾的时间。
要学习蒋先生，快速地进入下一个环节。
不要拘泥于不该停留的问题和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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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公司外地员工都着急忙慌地抢春运的票时，公司发了一则规定调改。
从新的一年二月一日开始，取消内部员工不可以恋爱结婚的规定。
小韩打开邮件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在工位上发出惊叹：“天啊，不仅要取消，文件里说鼓励大家恋爱结婚？我的电脑没中毒吧？”
晓雪皱着眉头往下拉文件：“你往下，还有部分针对有孩子的员工，会增加假期福利和工作日提前下班福利。”
另一名同事道：“明年还要开展至少两次在盛远层面的大范围团建联谊，那我岂不是有机会认识盛远控股的金融美女？”
小韩笑着说：“那我不回我老家了！我要去盛远找找潜力股！”
“哈哈哈哈哈。”屋子里全是笑声。
郑经理打开办公室玻璃门出来：“要命了，这个邮件，为什么我不知道？真是没规矩了！我们人事部，必须要先知道的啊！”
他着急忙慌地冲去总经理办公区。
几个同事全激动地热烈讨论起来。
“盛远控股真不错！”
“这才合理！这才起码是把员工当正常人看待啊！”
“老板突然做人了，我不习惯！”
这些句子零碎地冲进陆柠的耳朵里。
他的耳膜被震荡得，仿佛两把鼓槌在拼命往上面砸。
耳膜都要被砸碎了。
摆在圣诞杯子旁边的手机闪了闪。
z发来的微信消息。
陆柠：！。！
两只眼睛里同时出现了巨大的惊叹号。
在办公室内外人声鼎沸中，他点开消息。
z：【君澜的甜橙慕斯，合口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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