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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浓雾 14(三更合一) 结婚后,他是……

贺明漓刚才回来的时候,甫一进门,就已经感受到家中氛围好似不太正常。

而在接收到孟芷投来的犹犹豫豫的眼神时,她更加确定猜测。

时候已晚,爷爷奶奶已经去休息,贺明澍在外有应酬还没回来,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人都在。

孟芷坐在余婉身旁,安慰似的抚着她的手。

从余婉的脸上能够明显看出来已经哭过,而且情绪还很激动。

明显一顿后,贺明漓抬步走入。

余婉察觉到她回来,抬眼看来,眸光中是很深的愤怒与失望,站起身,直直地面向她质问:“明漓……你老实告诉妈妈,你还有在和孟家联系,是不是?”

嗓音里是深到难掩的痛心。

看似在问,实则已经笃定。

贺明漓十一岁那年,意外被余婉看见了她和孟家人联系的信息,那一日,余婉的情绪很是失控,泪水止不住地流,乞求着她不要再和他们联系,能不能试着去将自己当做她的妈妈,彻底打开心扉接纳自己。

那时她已经回来快一年了,可是始终与他们不太亲近,明面上看着没有问题,但是余婉知道心里是隔了一层的,所以她不想让孩子再和孟家联系,越联系,他们就越是无法接近。

只有彻底地切断掉,他们才能更好接触,也才能早日亲近熟悉,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贺明漓好像没有拒绝的办法。

站在余婉的角度上,她能理解她,可是却又不想那么做。

而他们对她的爱意与呵护她都是切身感受着的,孟妈妈也交代她要和他们好好相处……

所以,她实在无法拒绝。

——她还是答应了。

余婉很高兴,将她搂进怀中,用力地抱着,几乎要将她嵌进怀中,如待失而复得、又怕一松手就再次失去的珍宝。

在那之后,余婉好似更加小心地在对待她,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照顾得很齐全。

却有一个触不得的点——她还是很担心贺明漓会和孟家联系,始终谨慎地在防备着。这就像是一颗地雷,不知埋在哪个角落,叫人提心吊胆着,而若是一不小心踩上去,便会立即爆炸。

贺明漓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珍视,以及这份珍视背后的患得患失。

她并没有说什么,在最初那一阵,克制着自己,确实也没有再去联系。

她想,可能时间久了就好了,她只是还不适应。

慢慢的,时间一点点流淌,它在治愈着一切。

她逐渐的在与过去割裂,也逐渐的在融入与适应新的生活。

如同余婉所说,他们确实过得越来越好,也在朝着成为真正的一家人的方向走。

岁月静好着。

从被发现的那回到后来两三年的时间里,贺明漓只在新年的时候与孟妈妈联系过,互换了下新年祝福,简单地说上几句话,平时再也没有过。

却就在她以为生活会就这样慢慢地走下去的时候,十五岁那年,孟芷独自一人出现在了贺家门口。

于她而言,所有的平静也是于那时骤然打破。

孟芷到来、成功入住,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很直接的影响。

既然她住下来了,他们总要安顿她,也要照顾好她的生活起居。

分走他们的时间精力,也分走了他们的心神。余婉的身边也开始经常跟着一个女孩,但那个女孩不是她。

那是他们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呀,区区分开五年,割不断他们之间的熟稔亲近。将她当成女儿,并不需要学习与适应,很自然而然的就是本能。

从前贺明漓在孟家的时候,她是独生女,来到贺家以后,她有一个哥哥。但是贺明澍很好,他们相处得也很好。

所以不管是在哪个家里,她都没有与“兄弟姐妹”相关的烦恼。

直到从那时起,她多了一个同龄的“姐妹”。

她初次发现自己有点霸道,还有点不算弱的占有欲,好像经常会不自觉地去计较与在意。而且,孟芷也没有那么单纯无辜,显然也有些刻意地在霸占与争宠。而贺明漓并不喜欢那种争。

贺明漓很不喜欢这样,但是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孟芷始终在贺家,就连过年都只回去两三天。

她慢慢的,好像没有那么开心了。

她退出了之前在融入着的新生活,重新想起了过去。

在某个不开心的时候,她试着打通了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而在听见对方声音的时候,她的嘴巴就瘪了,很轻地喊了声:“妈妈……”

那天她在外面,和孟妈妈聊了很久的天。

好像一叶漂泊的扁舟终于找到了归岸。

再回家时,心情也好了很多。

从那以后,她时不时的都会和孟妈妈联系,后来有微信后,还加上了微信,偶尔会发一条,说说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

因为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四五年,这期间她都没怎么联系过他们,也没被余婉发现过,放松了余婉的警惕,加上她逐渐长大、成年,他们会尊重她的隐私、给她一定的空间,所以这些年她断断续续的联系都隐藏得很好,没有被发现过。

直到今天——

一切好像一下子被抖落。

余婉从发现她和孟母还有联系开始,情绪就有些压抑不住。她没想到答应过她、和她承诺过的孩子,背地里竟然还在瞒着她去联系,而且还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已经联系过多久。

怒火和失望滔天,在贺明漓回来之前,她已经在家里发过一通火,根本压不住。

听见她的这一声问,贺明漓些许沉默,没有否认,点头应道:“嗯。”

贺修怀皱了下眉。他倒宁愿她能扯个借口否认过去。

她承认得干脆,余婉的眼眶更红,却还在希冀道:“为什么?你和她说什么呢?你是有什么事要找她吗?”

可是,她又有什么事会需要找到孟母呢?

余婉的心一寸寸地冷下去。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情绪很稳定,人也很温柔。唯独一个触不得的逆鳞,就是女儿和孟家的联系。当年的那次发作便是因为这个,是在贺明漓的保证下才被安抚平息。

今晚,那颗埋下的炸弹,被踩中引爆,再次在海面上炸开了涟漪。

她突然快步上前,要去看她的手机,看她的微信,看她和孟家这些年到底有过多少联系。

贺明漓眸光微冷,手一扬,手机飞了出去,砸在地面上,砰地一声响。

有些失控的余婉被这声响镇住,呆呆地愣住,旋即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落,“漓漓……”

她声音里藏满了委屈,像是在唤一个准备将她抛弃的孩子。

贺修怀亦是起身想要阻止下这场争吵。原是想让她们自己处理,现在却怕会吵得一发不可收拾,“有话好好说。余婉,你别跟孩子发脾气。”

贺明漓没有打算息事宁人,将这件事含混过去,她看向余婉,道:“您想说什么,可以同我说。”

“你明明答应过妈妈,不去和他们联系的。”她的哭腔很重,紧紧攥着手,在竭力控制着情绪。

贺明漓撤回与她对视的眼神,轻声说:“我只是想他们了。”

余婉的眼泪掉得更凶。

她痛苦地偏过头,像是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呀,漓漓。”

为什么还会想他们?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她以为一切都已经回到正轨,她以为女儿终于是她的了……明明在这里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去想他们啊……

“妈妈,只许您舍不得孟芷,就不许孟妈妈舍不得我吗?”贺明漓猝然说出一句令他们全都没想到的话,眼看着他们全都意外地凝眸看来,她接着道,“就只许孟芷不想离开贺家,就不许我不想离开孟家吗?”

孟芷也愣了下,她没有想到会突然牵扯到自己。而在这种时候被扯到,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许她留在这里,一住就是许多年,你们依然将她当女儿养育。你们什么都没有失去,不仅带回了亲生女儿,养女也还在身边……却不许我与他们联系,也不许我回去?”

有很多话,她一直深藏于心底,而今晚,全都与他们剖白。那些她没有说的话,不是不存在,也不是她不在意,只是这些年,大家都在装聋作哑地粉饰太平罢了。

孟芷猛地看向她。这哪里是吵架,分明字字句句都是针对着她而来。

贺修怀和余婉齐齐愣住,震惊地看着她。

他张了张嘴,竟是发现喉间哑得发不了声。

孟芷打断道:“明漓,你不要这样说,不要怪爸爸妈妈,是我自己要来的,也是我求他们留下我的。你们愿意收留我,我真的很感激。”

可她的话并没有浇灭贺明漓的怒意,贺明漓转而看向她,声音更厉:“可你不是无家可归!谈什么收留?孟家是不要你还是不要你回去?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回!”

“明漓……”

贺明漓转头看向余婉和贺修怀,“你们只生了两个孩子,也应当只有两个人叫你们爸爸妈妈,凭什么却有三个?”

孟芷的指甲都要在手心掐断。

而被她质问着的两人,又哪里回答得上来?是啊,只生了两个,凭什么却有三个人在叫他们爸爸妈妈。余婉的脸色煞白。

当年孟芷一来就这样同幼时一样喊了,主要也是不知该叫什么,叫叔叔阿姨的话,好像总觉得不大对。

贺修怀联想到那日她问自己的那句话。原来,从来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背后其实藏满了深意。自那时起就有端倪,是他未曾深想。

矛盾如火山中的熔岩,早已酝酿多时,只是于今日喷发。

余婉说不出话,她第一次知道女儿在意的这些事情。

贺明漓的声音里满是嘲意,“当年说好的各归各位,原来这就是你们所以为的各归各位吗?”

余婉:“明漓……”

她快要无从开口,心口疼得发闷。

“我知道您喜欢她,她能来身边当然好,省去想念与惦记。”她垂下眉眼,神色平静得过分,“您时常将她带在身边,对她的疼爱并非作假,所有人都看得见,有多少人将她当成过是你的女儿呢?”

上次在那个展会不就是这样吗?当时那个场景,那几位夫人尴尬到说不出话。

顿了一下,她又道:“是啊,本来就是你的女儿嘛。可是既然要的一个,又怎么能要另一个呢?”

余婉也想到了展会上的事情。她的心脏被刺痛了一下,好像感受得到贺明漓要离开的那种感觉,感受得到她好像不要他们了……

那天遇到那样的事情,她肯定是在意的吧?只是当时没有计较。

余婉将唇瓣咬得很紧。

别人将孟芷当做是她女儿,那明漓自然就没了身份。

——自然,这不只是在说这件事。一方的得到的资源多了,另一方的资源就会被挤占。

还有。

明漓说自己喜欢孟芷,却没有说自己喜欢她……

余婉将人拉住,失声道:“妈妈也喜欢你呀,妈妈很爱你的呀。你不知道,找到你的时候妈妈有多高兴。”

贺明漓当然知道。

当年鉴定结果刚出来的时候,孟家还未接受这个消息,贺家就提出了恳求,希望能将自己的孩子带回去,而他们的孩子,贺家也会归还。两家换回各自的孩子,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

他们提出得忐忑,而那时,余婉拉着她的那只手,微微发着颤、且时而轻抚着她的手背。

这消息太突然了,孟家需要考虑一下,过几天再给他们答复。

孟妈妈走过来牵她回家,而余婉一再流连,舍不得松手。

一个母亲对于自己亲生孩子的爱意,全都灌注在了其中,她怎么会感受不到。

可是、可是那只是最开始。

余婉当然喜欢她,可是也舍不得孟芷,两个都在身边,便成就了一切的圆满。

可这和她所想要的不一样。

她只想单独的、唯一的爱。

当爱意被分走,天平时而倾斜,她从满满当当的爱意中脱出,一下子惶然。

所以她对于从前的眷恋也将她包裹吞噬。

她很想很想回到从前。

她不想换了,不想要这个意外,她只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她想要她的爸爸妈妈。孟芷要自己的爸爸妈妈,要贺修怀和余婉,那贺明漓就还给她了。

她疯了一样地想念江城。

那一年暑假,她说她要去国外旅游,中途却去了江城。在江城待了一个月,再去国外几天,拍足了照片和视频回来应对。

后来,第二年、第三年,她年年如此。

她优秀耀眼,懂事乖巧,是所有老师和家长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却从来没人知道,在那份完美的表皮之下,骨缝里也有叛逆的因子在叫嚣。

“是我错了。”余婉想去抱她,泪水纵横,“是不是委屈了很久?都是我不好,让我们漓漓受委屈了。可是妈妈真的很爱你,妈妈根本就不能没有你。”

明漓刚回家的时候,她高兴到没有真切感,患得患失很严重,时常看着她看着看着便落了泪,一直到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爱与不爱,哪里还需要解释呢?

余婉根本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贺明漓侧开身,没有接受她的拥抱。

孟芷一如初次见面时看着余婉拉着她一般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仿佛有一把刀在搅弄。

眼泪无声地垂落着。

她好像已经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她心里清楚,她和贺明漓摆在一起,他们会选的已经不再是她。

而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接受的父母心底最重要的人再不是自己。

“我只是想留下……”她轻轻启唇,小心又卑微地低声道,“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什么都不给我也可以……但是能不能让我留下。”

她的面上无悲无喜,垂着眼,只是轻声说出了这句恳求。

一如她十五岁时的那般。

甚至姿态更低,更加卑微,写满叫人心疼与不忍的可怜。

余婉痛苦地咬紧了唇,前后有两块大石,将她挤得要透不过气。

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她心如刀绞。

贺明漓问孟芷:“你喜欢这里是吗?”

孟芷点点头,静了一秒,哑声道:“……我求你了。”

她知道,今天贺明漓不抬手,不松口,这一切就已成定局。

她的手心已经被掐破了皮,可她对疼痛毫无所觉一般。

她已经将姿态放到最低,说出了“求”这个字。

“我知道你喜欢这里呀。”贺明漓一直都知道,“不然怎么会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将她所有的自尊心扔在脚下,碾过了一遍又一遍,而她也不能去捡。

孟芷闭了闭眼。

她最恨的就是,明明她们都是一样的,但是贺明漓就是可以心安理得地高高在上。带着她的所有物、自己所羡慕的一切,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地炫耀过去、凌辱过去。

明明,抛却身世,她什么也不比自己强,更没有比自己高出一等。

她并无应答,只是承受。

贺明漓扯了扯唇,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恶毒女配,狠毒又无情地在欺辱着人。

“你明明是孟家的孩子,可你不回自己家,将这里当成了你的家。我妈妈身体不好,可你从来没有顾念过她,他们在你眼里从来不是考虑的对象,只有这里的爸爸妈妈,才是值得你费尽心思讨好与卖乖的人!”她将孟芷看得太清,比起孟芷在意的那些事情,这些才是她最讨厌与排斥孟芷的理由,而不是什么锦绣荣华。

她越说越直白,再隐晦的心思,也全被她剖明。就算再厉害的巧舌如簧去将这些粉饰在此刻也都显得无力。

孟芷始终不语。贺明漓说得没错,她与那一家就是没有感情。

余婉怔怔看着她,听着她仍称呼孟妈妈为“我妈妈”,在那一刻,不可思议写满了她的双眸。她的心底漫上了一层很深的难过,好似,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是没能将孩子彻底变为自己的女儿那般的难过。

贺修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快要站不住的她。

今晚不仅是触到了她不能碰的逆鳞,还在告诉她她这么多年所在意的事情,她终究还是没能得到。

可是贺明漓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她同孟芷说:“你想留下,你留吧,我要回去了。”

余婉瞳孔急剧一缩,她从丈夫怀里站起来,猛地抓住她手腕,“回哪去?回去哪!?你不要妈妈了是吗?”

“漓漓,妈妈都会改的,你不能不要我……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孩子啊……”她近乎偏执与癫狂,哭声哀痛,“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回去的。我才是你的妈妈啊……”

“可是你们也说过,我长大了就能回去。你们说,等我毕业、结婚,成为一个大人的时候,我就是长大了。”

与她相比,贺明漓显得格外平静,只是轻抿下唇,说了件事:

“我毕业了,而且。”

“——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想到刚才同傅清聿说的话,她敛了眸光,将刚才自己分明还说要“考虑”的话,当成一个事实平静地叙述了出来。

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

到后面余婉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

仿佛全天下都在与她为敌,要抢走她的孩子,而她要与全天下对抗。

贺明澍于这时回来,他没有立即过来,而是去叫醒了两位老人,同他们一起过来制止这场纠纷。

老太太脚步又急又快,匆匆赶到,拉住了贺明漓的手,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防着防着,没想到还是来了。

贺明澍搂过妹妹的肩膀,轻拍着,以作安慰。

她面上是很平静,可是焉能知道她心底不是难过着的呢。

贺明漓捡起了手机,要回房间,临走前,她还是留下一句:“我很快就搬出去。”

孟芷不走没关系,她会走。

在听到贺修怀的那段回复的时候,在听他说着孟芷的种种不易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想这件事。

更是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不想和孟芷同居在一个屋檐下了。

而且,现在就算孟芷要走,她好像……也更想要搬出去。

……

一场彻夜的闹剧在贺明澍的强行插手、强行叫停下结束。

所有人情绪都过于激动,都很需要冷静。

贺明漓回房间后,只开了盏小灯。

她感觉太累了,身心俱疲的那种累,情绪也提不起来,跌落至最底。

她点了几下手机,屏幕从中间碎开一大道,好在触屏功能还能正常使用。

她给傅清聿发着信息。

——刚刚话一不小心已经放出去了,“考虑”自然也就“考虑”结束了,她能给出“答复”了。

不过,即使是在这种毫无心情的时候,她也没忘“使命”,谨记着问了声:“那我可以要你的小机器人吗?”

得到答复后,她心满意足。空寂了一整晚的心,好似也于此刻稍稍回温。

确认完领证的信息后,她就关了手机。

——实在是没有心情。

迷迷糊糊间,在床头靠着靠着便睡了过去。

傅清聿是在深夜抵达的贺家。

其他人都已经回房,大厅里只有贺明澍。

听见动静时,他连头也没抬,只继续泡茶。泡好后,端起一杯放到一个空座位前。

傅清聿看了两秒,走过去,径直开口:“明漓呢?”

他面色多少凝重些。在没看到人之前,他不可能放心。

不止傅清聿有话说,贺明澍也有。

刚才贺明漓留下那些惊雷般的讯息后便离开,却留下他们到现在还消化不了。

他还没毕业的单身的妹妹,一转眼跟他说要结婚了。

他撩起眼看向傅清聿:“你们要结婚?”

傅清聿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和家里摊了牌。

原想着她可能不好说,他准备亲自上门来商议,这回倒是直接省了步骤。

他应得很快,颔首道:“是。”

贺明澍没想到他是真敢认。

他皱眉,“据我所知,你家与桓家正准备姻亲。”

“只是有这个打算,但不算落定。前几日我已经亲自前往宁城解决了这件事,傅家与桓家的婚事打算已经取消。”

……那也不对。

贺明澍拧紧眉,提醒他:“那是我妹妹。”

“不是我妹妹,没有伦理与道德上的枷锁。”

贺明澍:“……”

他噎了下,继续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突然的就要转变为夫妻关系吗?”

“是。”

“傅清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不想,对方施施然答说:“兔子不吃,我吃。”

贺明澍对他彻底无语了。

他想问贺明漓到底是从哪找来的这么个人,可是一想,哪里还用问,答案自己不是知道吗?——家旁边找的。

他依旧是拧紧眉,只道这件事实在是太荒唐,他们像是在玩过家家,或者一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这两人完全就不可能像是一对夫妻,他也根本想象不出来。

傅清聿没有时间再与他耽搁,快步往她的房间而去。却在他走至旋转楼梯处时,贺明澍跟着站起身问:“她说要搬出去,是和你一起吗?”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只低声道:“我知道了,回头给你个答复。放心。”

他们是同龄人,相差无几。

也是相熟的朋友,商场上也有打交道。

可是现在,他说他要做自己的妹夫。

贺明澍依旧是觉得这个事情很荒谬。

只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已经头痛欲裂,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件事对他带来的冲击也减缓了许多。

至于愿意抬手放人进去——

不过是想着,兴许他现在能叫她开心一点。

傅清聿屈指敲门,却等了一会也不见里面有声音。

他给她发的信息也依旧是没回。

思忖了下,他请贺家的一位阿姨帮忙进去看看。

毕竟是她的房间,没得到她响应,他不方便直接进去。

阿姨看完出来,同他说:“傅先生,没什么事,小姐只是睡着了。”

傅清聿眉心轻折。他又问起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阿姨叹了口气,也不瞒他,说今天小姐同家里大吵了一架。

他们吵得太凶,当时其他人并不敢靠近,也就是后来少爷回来了才能制止。

傅清聿的预感果然没错。

他推开门进去看她,在看见她睡着的姿势时,本就蹙着的眉心拧得更紧。

这样的姿势都能睡着,也不知是将她累成了什么样。

他走过去,掀开被子,手伸进她的腿弯,想将她抱起,重新安顿睡下,却不想,在将人放下时,她被扰醒,迷迷蒙蒙地睁开眼,似是分不清眼前是真实还是幻梦,喃喃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傅清聿……?”

他动作停了一瞬,继续将她放好,“嗯。”

好像,在他的那一声落下后,她就没忍住酸了下鼻子。

原来,只是一道声音,对人的影响就能这么大。

贺明漓忍了忍情绪,也不知梦醒了没有,她问了个之前没来得及问的问题:“那个,桓家……”

“没有什么桓家,放心。”他道,“既然跟你提出了,就肯定是处理好了其它所有的事情。”

贺明漓被解了疑惑,又被定了心。

她的睡意也跑光了,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薄绸锦被自身上滑落。

他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静静的,没有说话,给她足够的安静空间,只是将水端给她。

等她自己想好了,想说了,她就会开口的。

果然,不过须臾,她垂着乌睫,闷闷地开了口——

“我和他们吵架了。”

“闹得也很不开心。”

“……因为我和孟妈妈,就是我以前的妈妈,我跟她的联系被我妈发现了。”

贺明漓默了默。

恐怕谁也想不到,那是她刻意安排让余婉看到的。

也就是说,今天这场矛盾,其实是她主动诱发的。

她轻眨了下眼,忽然无意再说那些,而是眼前一亮,抬起眸看向他说:“傅清聿,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江城看看好不好?”

他眸光微凝,看着她说。身上气场却是柔和的,不似平时的冷硬,无形中也在给人递加与他说话的诱导。

在这种无意识的牵引中,她主动继续道:“那里很漂亮,有大片的草原,可以骑马,可以去山上采蘑菇,可以看到整片的花田……现在快十月了,那里应该快下雪了,还可以看到很漂亮的雪景。”

傅清聿轻勾了下唇,他状似无意地一喃:“是么?带我去见家长么?”

贺明漓差点、差点没反应过来。

也差点没能接住他的招。

他、他……

她明明好好的在跟他说要带他去玩,他却是主动联系到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件事。

——不,不是他的问题。是他们的关系转换得太快,并且太急,就跟连过了三个急转弯一样的急,冲得人头脑发懵。

他适应了,而她还没有。

他已经在参加百米跑,而她还在学走路。

在那一刻,贺明漓意识到了他们在成人游戏里成熟与老练的差距。

她慢慢反应过来,僵硬点头:“……对。”

傅清聿自鼻间逸出声轻笑,“行。”

他懒懒地坐在那里勾着笑,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影隐在半明半昧处。

这一幕莫名很是暧昧。

贺明漓只是在想,既然他们要结婚、马上要结婚,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他就可以……任她左右?

那件黑衬衣的扣子,现在解了两颗。

而她会解开第三颗。

——这种行为叫什么呢?

肉还在肉摊上,她就已经想好了红烧过后的味道有多香。

傅清聿凝着她,只问:“晚上想在这住么?还是想去外面住?”

她刚和他们吵了一架,如果现在不想住在这里,他可以带她离开。

贺明漓只是摇摇头,“这么晚了,不折腾了。”

也不差这一晚了。

她刚刚已经同他们说了要搬出去的消息。

原先是有过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她连房都还没看好。如果马上就要搬的话,确实是挺麻烦。

贺明漓眸光流转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傅清聿明显感觉到她眼睛亮了亮。

他淡淡扫她一眼,言简意赅:“说。”

贺明漓早就习惯自己在他面前被了解得透透彻彻。

只人畜无害地望着他,单纯地问道:“傅清聿,你的清溧湾……还有空房吗?”

灯光下。

傅清聿眸光微顿。

旋即抬眸,漆黑的眼眸沉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几秒钟,缓慢地在流淌。

她看着他凝着她的眼睛,给出答复。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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