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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赏赐

这一日皇帝没有上朝,对外说的是太后病重,皇上至孝,在皇庙斋戒十五日,为太后娘娘祈祷。

而一大早去太学替许莼告假的夏潮回来也禀报,说太学这边因着房顶漏雨,工部这边好容易安排出人手来修,便命太学诸生在家自学半月,还安排了数篇策论。

许莼喜出望外,兴致勃勃带着九哥要去钓鱼: “趁我有假日,赶紧陪九哥逛一逛庄子,九哥可有事?&34;

谢翊道:“嗯,有正事。”

许莼有些失落,却又重新鼓兴: &34;这等,那九哥什么时候才有空?&34;

谢翊伸手一拉将许莼拉入怀中,正色道: “陪吾之小郎君,此为正事。”

许莼扑在谢翊怀中,心中扑扑跳,靠在他肩上,看平日里衣冠严整的谢翊如今只穿着纱袍,漆黑头发散在肩上,只简单结着布巾,便知道果然是真的要陪他,心中喜悦: “那我让他们准备下,钓鱼去。&34;

谢翊看他活力满满,扶着他腰: &34;极好——不过才下过这般大雨,鱼能钓出来吗?&34;

许莼骄傲道: “大雨后才好钓鱼呢,鱼儿特别活跃,而且我有好鱼饵……”话说一半,却睁大眼睛

看向谢翊,满脸不可思议:&34;九哥。&34;

谢翊问道: &34;怎么了?&34;

许莼简直难以置信,九哥是怎么能够一本正经和他说话,若无其事地无视身子的作反的?

天气渐热,两人都穿着纱袍,许莼挪了挪,异样的感觉越发鲜明,面上忽然也红了起来,衣服真的太薄了。

许莼扶着谢翊肩膀,干脆长腿一摆,一不做二不休跪坐在谢翊腿侧的太师椅上,低头去亲谢翊的唇,谢翊面色依然十分镇定,但双臂却拢住他的腰身。

窗外日光明亮,他们起得迟,用过早餐的时候都已近午时。许莼清清楚楚看着谢翊的面容,他长睫半垂,眸子沉静,坐姿泰然,启唇矜持,仿佛收发自如,随时可停下,只有身体如火似茶。

《礼记》有云: “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许莼不知为何想到了看书之时学到的。

九哥并不怎么着重教他礼记,但许莼却一直觉得九哥是个君子。他却万没想到九哥竟然亦能如此忍。

br /越是如此,他越偏是促狭,顽心大起,硬是在这楼顶观景的窗前,厮磨缠夹,终于亲得九哥将他抱起压上了光滑坚硬的黄花梨大几面: “不是说钓鱼?”

许莼满脸红晕,一双鞋早就歪缠中落到不知何处,看着谢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神色,不知为何忽然一阵胆怯,谢翊已俯身,握住了他清瘦的脚踝:“这有只鱼有些调皮,先安抚安抚罢。”

许莼咬着唇侧过头心里怦怦直跳,看到自己画好的画被推在一旁,画上水鱼游弋在清溪中,旁边水鸟垂头凝视,长喙如枪,蓄势待发,安静地等候时机。

直到接近傍晚时分,谢翊才和许莼换了衣裳,到了湖边,准备垂钓。

大雨让湖面水位高了许多,湖旁水草丰美,有水鸭在湖面安闲游着,时不时啄食水面,叼起小鱼。

原本许莼一直兴致勃勃地等着这一日,但此时他自作自受,脊背和双腿仿佛都还在细细颤栗,软得不像是自己的,只能捡了那软兜靠椅靠着,懒洋洋指点着: “钓竿都在这里备好了,装了鱼饵就安上,没动静都可以不累手。就在那篓子里……九哥,你把那包饵料掏出来,先往水面撒去,那边也沉两个鱼笼,一会儿拉上来,保管满满的都是鱼。这样就算咱们钓不上鱼,也能有鱼饼吃。&34;

他面上尚且还有着一层红晕,额发也尚且还湿着,嘴唇也润泽鲜艳非常。

谢翊转头看了他一眼,也都按他说的,——撒下鱼饵,沉下鱼笼。然后拿了钓竿,甚至连许莼这边的钓竿都替他穿好了饵料,替他甩竿进去,然后才替自己的钓竿装鱼饵。

许莼看他十分熟练,震惊道: “九哥您原来也会钓鱼啊。”

谢翊道:“嗯……我舅父嗜钓,说是能修身养性,磨养定力,所以经常带我垂钓,其实我觉得他是借口过他的钓鱼瘾,因为舅母不喜欢他钓鱼,经常一日一日出去野钓不回家。&34;

许莼点头: “你这个舅父待你还挺好啊。”

谢翊道: “是。他教了我许多,五经四史乃至六艺,都是他替我打的基础,为我启的蒙。写字也是他手把手教的我。他学问是极好的,既精于鉴古,又深通医术,禅理道论,装了一肚子的杂学,为人十分有趣。我那些赏画的技巧,一多半是他教的。&34;

许莼肃然起敬: “那可真是良师了。”

谢翊沉默了

,许莼想起九哥和亲娘关系也不太好,后来还闹翻了,想来和娘舅也决裂了。

有些后悔,索性不提这伤心事。只指着水面努力开解道: “九哥你看,是不是许多鱼过来了,这可都是我这饵料的功劳啊!你再等着,一会子这些鱼都醉在水面上,我们可以随意拣拾,嘿嘿嘿。&34;

谢翊道:“嗯,是什么独门秘技吗?”

许莼嘻嘻笑道: “取米浸酒三天三夜,用碎虾肉浇盐醋,拌上蓼花草加大麦,还有蚯蚓用糖灸了,混合在一起,用酒浸渍,这就是用来醉鱼的鱼饵!这可是我自己翻话本看到的方子,试着做了下,果然有用!&34;

他摇头晃脑: “这就叫‘慢橹摇船捉醉鱼&39;”

他哈哈大笑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慢橹摇船捉醉鱼可不是什么好话,忽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偷眼去看谢翊,谢翊注意到他目光,微微一笑,看着他道: “是不错,果然聪明。”

许莼心头大慌,却有些担心谢翊注意到或者晚间又清算教训他,连忙胡乱找着别的话题: “九哥今日告诉我字,我也有个乳名,倒有些来历。&34;

谢翊微笑: “哦?如何有来历法?是叫什么?”

许莼拍了拍腰间的龙麟剑: “我有个乳名叫‘幼鳞’呢,九哥送我剑的时候,一定没想到吧?”

谢翊眸光闪动: “哦?我以为是麒麟的麟,听起来却是龙鳞的鳞了?这却有何来历?”

许莼摇头晃脑绘声绘色: “我阿娘怀着我,当时据说怀相不太好,我外公远在闽州,十分担忧,便备了重礼去天后娘娘那里祭拜,希望天后娘娘能护佑我娘,平安生产,母子平安。结果回来后,当夜!你猜我外公梦到了什么?&34;

他两眼神采奕奕,仿佛亲眼所见: “我外公竟然梦到天上金光闪闪,五彩祥云,天后娘娘站在云端,手里拿着一片金色的鳞片,从云端往我外公这里扔过来!&34;

“金光降临,我外公吃了一惊,醒了过来,只觉得梦极祥瑞。过了半月便得了京城报信,说我娘平安生了我,问了报信的人时辰,果然正是我外公梦到天后娘娘扔下金鳞的时间,一毫不爽!你说神奇不神奇?&34;

许莼猛然被这么一夸,闹了个大红脸,有些赧然道: “也就家里人自己夸夸,出外可不好这么说,也就说给九哥一笑罢了。&34;

谢翊正色道: “我可不是胡说,我也是于这面相上略有些涉猎,我看你这面相,正是一个极有名的面相。&34;

许莼十分好奇: “什么命?”

谢翊道:“帮夫命。”

许莼: &34;……&34;

谢翊笑了: &34;卿卿不信?&34;

许莼有些不好意思拿起了竹竿,两耳烧热: “我要专心钓鱼了,总得弄条大鱼才好。”

谢翊心下微笑,也不去逗他,也专心盯着钓竿,却看到果然水面上慢慢浮起了一些醉了的小鱼。便索性放了鱼竿,提了鱼篮过去,用策篱将那些贪食醉死的小鱼都捞了起来,放入鱼篮内,淋了一些水进去。

水面浮起的鱼越来越多,谢翊捞过一回,果然收获甚丰,料想水里那沉着的鱼篮,倒也不急提起来了,若是只是烙鱼饼,这些已尽够了。他看许莼虽然强打精神,其实身体应当十分疲累了,不若早点回去吃了晚餐歇息。

他转头去想和许莼说话,却一眼看到许莼靠在软兜上侧着脸已睡着了。他一只手尚且还扶着钓竿,另外一只手则垂下,犹如花苞垂落。侧脸睫毛密密垂下,恬静乖巧,昨夜到今日那些神采飞扬,生动神情,都变成了安恬。

谢翊站在湖边静静看了一会儿,看夕阳已慢慢落下,此刻竟觉得岁月安闲,天地之间,静谧如是,而他今日不再是圣人立心,却实实在在是个捕鱼的俗人。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鱼漂沉下,显示有鱼咬钩,谢翊走回自己座位旁,慢慢将鱼竿收起,却将那鱼钩解下,将那尾鱼放回湖中。转头看了眼仍然酣眠的许莼,这一轮明月,本自无瑕,慰平生不必是故人。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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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公府,许安林从外边赶回来,却是先去了太夫人那里,说道: “今日好生古怪,宫里忽然赏下好些东西来,说是皇上觉得我这段日子劳苦功高,又念及我教子有方,赏了好些礼单,不仅我有,连国公府赏下全都遍赏了一遍。&34;

太夫人也十分诧异,命人接了赏单来看,果然从

太夫人开始,上品宫扇、珊瑚珠两串,如意、香囊、数珠、宫里的药等物,人人都有,白夫人、盛夫人,也都各有奖赏,其中许国公和盛夫人的则特别贵重些,颇有玉观音、沉香镇纸、白玉手镯等几样名贵物事。

太夫人纳闷道: “虽说端午才过,也没个端午后才赏节礼的。看这份例,倒像是赏后妃国戚的。&34;

白夫人笑道: “是不是太后这边赏下的?等我派人去打听打听,别人是否也有赏。”太夫人纳闷道: “都说太后病重,皇上都斋戒了,还是谢恩接着吧,不要瞎打听。”一时上下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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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许莼到了晚上吃到了烙好的鱼饼和鱼汤,又到底觉得白日钓鱼睡着有些丢脸,未曾尽兴,晚上硬是缠着九哥又赏了赏他在这里收藏着的画。

谢翊知道他上次请人赏画不欢而散,如今也不扫兴,果然仔仔细细陪着他看了一回,看到之前送他的瑞鹤图端端正正摆在最中央,心中一笑,想来当时自己被这少年一哭一笑牵动心神,其实早已入了情彀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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