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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太后宫中, 檀香阵阵。叶云泽到的时候,徐太后还在礼佛。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衫,头上除了一根银簪子与几点绒花之外, 几乎没有任何首饰。只见她跪在佛像前, 保养得宜的手中捻着佛珠,一张脸上满是平静。

就好像, 边关发生的那场战事,宫外已经结束的那场清洗, 都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叶云泽不得不佩服徐太后的城府, 在徐太后的势力几乎被他连根拔起后, 她居然还能够这么沉得住气,难怪她能够在他面前伪装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小动作。若是他稍微再弱一些, 或者再等个几年,待她的势力进一步发展壮大之时,只怕,连他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了。

“你来了。”徐太后睁开眼, 眼眸便如一潭古井,无悲无喜:“这些年来,哀家教你的帝王心术, 倒是没白费,你已经懂得该如何维持权势与情感之间的平衡了,如今,连哀家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叶云泽冷笑一声:“母后莫不是想说, 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知道我在蓝羽这件事上错得有多离谱,您不惜利用蓝羽和夷族人,以牺牲边境安宁的代价,来给我上这一课?”

如果说,在刚刚踏入太后的宫殿时,叶云泽还有那么几分唏嘘和伤感,如今,却只剩下了讽刺和荒谬。

无论徐太后做了什么,她总能够为自己找到充足的理由,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而且还一定要他承她的情。这难道不荒谬?

更荒谬的是,在遇刺和边关之战两件事发生前,叶云泽还一度真的相信,徐太后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哪怕徐太后有自己的私心,但想要让他好的心,却不是假的。

如今,叶云泽却什么都不敢肯定了。他发现,徐太后在试图用她的逻辑,把他带入一个怪圈中。好像只要冠上为他好的名义,她做什么都是应该被理解、应该被支持的。

徐太后仿佛洞穿了叶云泽的想法,讥诮道:“哀家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哀家不会强迫你领哀家的情的。当初,在你登基之时,哀家早与你说过,哀家和徐家手中掌握的权柄,绝不会轻易让出,你若想要,就得靠自己来争,自己来抢。什么时候,你能够真正抢赢了,什么时候,你才算是真正懂得了帝王之术。”

“如今,你赢了,徐家这枚磨刀石,也没有任何作用了。只求你看在徐家往日对你还算忠心的份上,莫要太苛待了徐家人,毕竟他们现在,什么都没了,对你也构成不了任何威胁了。当然,你若硬想要了他们的命,哀家也阻止不了。”徐太后看着叶云泽,叹了口气:“皇帝,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母族庇护的孩子了。”

叶云泽听完徐太后理直气壮的话语后笑出了声:“母后是觉得,朕多了徐家的权,抄了徐府,朕就欠了徐家人是吗?母后,朕告诉你,朕不欠你什么,也不欠徐家什么。大齐能够立国,你们的确功不可没,但该封的该赏的,朕一样也没有落下。可你们呢,又是怎么回报朕的?”

“挑拨离间、残害忠良、私自放走要犯、引外敌入关……在朕病重之时,你还巴不得朕去死。”叶云泽看着徐太后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一般:“母后,你想告诉朕,这些都是为了朕吗?”

“若不经过这些考验,你又怎么能成长起来?”徐太后看着叶云泽的眼中毫无愧色:“罢了,哀家不指望你明白哀家的这份苦心……”

她想要就此转开话题,但叶云泽又岂能容许?

“按照母后你的说法,朕与徐家,该互为磨刀石才对。若是胜利的是徐家,不知母后是否会觉得徐家亏欠了朕?徐家又是否会善待朕?”

徐太后眉间微蹙:“如今,徐家已经败了,不存在你说的这种可能性。”

“母后只需告诉朕,会,还是不会!”

徐太后略一迟疑:“徐家自然……”

“够了,母后,朕明白了。”叶云泽冷冷道:“从前该赏徐家的,朕都赏了,如今不是朕欠徐家,是徐家欠朕!徐家利用了朕给予他们的权柄和对他们的信任,不断的做着损害大齐的事,朕如今只不过是在让他们把欠朕的全部还回来罢了。”

“母后,你记住,朕不欠你,更不欠徐家!收起你那套可笑的说法吧!区区一个徐家,还没那个资格当朕的磨刀石!”

徐太后被叶云泽身上骤然爆发的气势逼得退了两步:“皇帝,你……”

“母后还不知道吧,徐家人,如今已经被一个不留的全部处斩了。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是要为之付出代价的,并非事后随便说几句好听话,就能够掩盖你们所犯下的罪过。”

徐太后这些天被囚宫中,消息极其不灵通,原以为叶云泽只是先抄了徐家,暂时还不会对徐家人动手,没想到,他不但动了,速度还这样快,还一个不留……太后惨然一笑,叶云泽对徐家人,竟痛恨到了这种地步。

“如今,徐家人已经用他们的生命赎了罪,可是还有一个罪魁祸首正逍遥法外,母后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事到如今,徐太后也不准备再与叶云泽扯什么嘴皮子了,一切都已经迟了。

如今,徐家没有了,她多年来经营的权势被叶云泽蚕食了大半。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弱者没有话语权,这是她为了激励叶云泽往上爬,曾经在他耳边说过的一句话。没想到如今,却是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在她的面前,让她把这一条重新学习了一遍。

“你想要取了哀家的命吗?”

“不,我不会取你的命。且留着你这条命,日日夜夜在皇家寺庙中为那些因你而无辜枉死的人祈福吧。我会吩咐下去,母后在皇家寺庙中的一应待遇,比照废妃的标准来——母后,我送您过去,可不是让您享福的。您就好好的在皇家寺庙,反省您做过的一切吧!”

“不、孝、子!”徐太后从牙缝中挤出怎么几个字:“哀家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对待哀家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真正良心被狗吃了的,是您。”叶云泽摇了摇头:“母后,如果您再执迷不悟,我会送您去边城,让您看看,究竟有多少家庭因为您而支离破碎,有多少人因您而枉死,让您也体会一下那些人的感受!”

叶云泽知道,徐太后是那种出了事就喜欢把罪责往别人头上推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太后就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脾性,她的观念也因此而被扭曲。因此,在刚才,她才会理直气壮的说出那么一番荒谬的话语来。

也许有一天,徐太后能够真正体会到自己的错误,也许终其一生都不能。

不管她怎么想,叶云泽都不会再给她害人害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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