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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水浒揭秘(贞芸劫) > 第三部 人间道 第二十二回 望夫去 京效野火无休(中)

第三部 人间道 第二十二回 望夫去 京效野火无休(中)

2021年1月11日

书接上回,话说林娘子张若贞与高坚高衙内在杏花冈上爽试了‘天外飞仙’,各达云雨巅峰待雨歇云收,已是傍晚时分。二人私定终身,一时亲密无间,在林间相互亲吻,各帮爱侣穿戴整齐,便上马回城。此时天色已晚,二人共乘一骑,快马加鞭,取官道直返东京。俩人一路上卿卿我我,商议回城后如何偷偷相会,如何说服若贞父亲答应两人亲事,不在话下。

这回既走官家驿道,道路平坦宽阔,那马奔得甚快,三十余里路,也只半个时辰便跑完了,已见到汴梁城郭。

秦儿锦儿在城外等了大半日,都很是担心,终见两人共骑高大白骏疾驰而回,马背上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锦衣华服,宛如一对神仙眷侣,不由拍手欢呼相迎。

四人便在城外一家小酒肆中用了饭菜。高衙内怕进城之后人多口杂,免不了闲言碎语,有伤若贞颜面,要她与锦儿乘马车先行回去,自己则与秦儿转东门回太尉府。若贞喜他心细,当即依了,与锦儿上了马车,取道北门还家。

林娘子在车上将她如何误会了高衙内,衙内如何暗中相救林冲,自己与他已私定终身,答应嫁他为妾等事给锦儿说了,要她日后相助劝说父亲。锦儿早觉今早那份休书太过伤害小姐,对林冲深感不满,听了立时击掌叫好,不住向她道喜,更开心安慰道:「林冲对小姐既然这般无情无义气,你也不必再以他为念了。衙内虽极好美色,爱玩女娘,但对小姐确是真心实意喜欢。他人远比林冲帅气,家境又极好,活儿更是远非林冲可比,小姐要是嫁给他啊,那才是真福气呢。」

若贞听了,一时羞臊,连用手去打她。两人在车上一阵开心打闹,脸上都兴奋得红扑扑的。

锦儿笑道:「小姐放心,老太爷那里自有林冲休书为凭,难道还要一意误了他女儿终生么?奴婢自会择机劝导他,不出一两月,待老太爷心软了,小姐便可与衙内完聚了。」

真个是否极泰来,乐极生悲。亥牌将过,车已行至林府正门。林娘子尚未下车,便见一众邻舍聚在她家门口议论纷纷,不由惊异不已。她与锦儿正自纳罕,只见对门茶房王乾娘领了数名邻人抢上前来,那王婆嘴快,抢着说道:「娘子为何这般晚回,可急死老生了。邻居们一地里寻你,只找不见人。又去陆谦家找你妹妹,也不见人。都在这里等你呢。可知你老爹出事了?」

若贞「啊」的一声,惊呼道:「我爹爹出何事了?」

王婆叽里咕噜说道:「今晨老生与众邻陪你爹回家,问你为何与锦儿独自去了,他只不肯说。回到家中,邻舍们刚散不久,便见你爹又走出来,要老生帮他看了门,一个人直向内城走。老生追上问他可是去寻你,他却说不是,自有事办。我知有异,便留了心。午时听一茶客说,见你爹在太师府门口转悠,向门管使钱,不知有何急事。后又与一丫鬟在门口说话,正说时,却被太师府老都管带两家丁,请了进去。整个下午老生不见你爹回来,知道出了事。果然傍晚时,太师府来了五六名家丁,抬了你爹回来,说是府中失足跌倒,头撞石头上,眼见不活了,府中医生救他不得,要众邻舍赶快另寻名医救治。」

林娘子听了,惊得花容失色,脸色一片惨白,忙与锦儿抢下车来,惊慌奔入房中,只见数名邻里围站床边,郎中张甑正在为她父亲把脉。张甑站起身来,冲若贞锦儿摇了摇头,示意不行了。

林娘子见父亲额头上包了厚厚几层白布,鲜血从中渗出,面色紫黑,眼睛已深深陷了下去,眼神涣散无光,似只有一口气在。她伤心已极,刹时哭倒老父张尚怀中,哽咽道:「爹,女儿不孝,回来晚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张尚见女儿回来,吁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向众邻摆了摆手。邻里们知道他有遗言要说,便都退了出去。张尚道:「贞儿,林冲他,听你劝么?」

若贞呜咽道:「没有,他不听……爹爹,您都这样了,莫再管他了……呜……呜……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张尚手抚若贞脑,缓缓地道:「贞儿,我去了趟太师府,不想府中失足,撞破了头……」

若贞泣道:「好端端的,去太师府做甚……呜……您想她了是不是?说好永不见她的,是不是蔡京这老儿恶了您……您说啊,女儿定要向那老贼讨个公道!」

张尚道:「我去见你生母,想与她商议你这终身大事,确是自己失足摔下,与蔡京毫无相干……贞儿,你切不可找他寻仇生事……你娘她,见我不成了,便寻了短剑,你也绝不可恨她……」

若贞痛哭流涕,一时语塞,只得点头答应。又听父亲言道:「贞儿,我再求你两件事……第一件事……你和芸儿,打小不和,往后须和睦相处,相互帮扶……第二件事,要委屈你了……我那女婿虽写了休书,却是为你着想,一时无奈罢了……我答应了他,将你养在家中,等他回来完聚,此诺不可违背……」

若贞大哭道:「女儿定和妹妹好生相处……女儿也答应您,只一世不再嫁人罢了……」

张尚摇头道:「不……我怎忍心让你受这活罪……休书在我怀中,你且收好……等他一年半载,多寄书信……若他仍不回心转意,不予你回信,你便改嫁他人吧……」

若贞点头答应了,再去瞧父亲时,见他已然气绝而亡,一时脑中天

旋地转,昏了过去……

教头张尚究是为何暴毙而亡?看客休要心急。原来昨日在翠竹岗道口,张尚听农妇说起太师府来人抓了一蓝衣女子去,那女子与女儿生得好像,便知必是他前妻李贞芸。他知前妻出了事,定是被太师发觉与他私下往来。当年李贞芸曾向蔡京立下重誓,绝不再与他相见,他方能带两个女儿回京,并被委了一个数头的闲职,吃了官饷。如今旧事重发,如何不教他心急如焚,担忧前妻安危,但女儿家中蒙难,此事却又不便对女儿说了。

今日一旱送别女婿回到家中,他见女儿已自去劝说林冲,心中哪里还放得下前妻,当即取了银两揣在身上,央对门王婆看了门,赶到太师府外,想要探察究竟。他在府门外徘徊老久,想起前妻身边有一女使唤作阿萝,便给门管送了碎银,假称是阿萝亲戚,有要事相告,要门管唤她出来说话。

他怎知府中早生变故。原来那晚蔡京酒后微醺,来李贞芸房中虚问情暖,实则是因女儿师师蒙徽宗看承来向她套问口风,看是否有利可国。那晚蔡京败兴而回,表面上一派和气,心中却是老羞成怒,越想越是火大,便唤来府中老都管,要他往后对李贞芸严加看管。那晚李贞芸随两个女子出府,深夜方归。这老贼第二日自都管口中得到消息,知道她私自出府,心下勃然大怒。他一向城府极深,心中虽怒,却不动声色,当即好言问明阿萝,知她是随两个侄女儿出游,心道她又有什么侄女儿了,定有不轨之事。蔡京好言安抚阿萝一番,却叫老都管盯紧她主仆二人一举一动。

也是合当有事。那晚李贞芸得知林陆二位年轻夫人便是她亲生女儿,一时心神大乱。她做出母女同侍一夫的乱伦丑事,再也无颜与女儿相见,当即写下血书一封,告知明细,与高衙内断绝往来,良言求他日后不要再滋扰她两个女儿,并多加照看幺女李师师,早日救她离开青楼。

她固到府中,却不知蔡京已对她生疑,只想她两个女儿都已背夫红杏出墙,大违妇德,想到前夫张尚可能尚不知道此事,应当告知于他,要他好生管教女儿,莫要再与高衙内胡来,以免害了二女终生。但又怕两女儿的挨光丑事曝光,反害了她们。她犹豫了几日,终于定下决心去见张尚,要他私下告诫女儿,切不可莽撞,更不可教他两个女婿知道。

这日她又潜出太师府,却被老都管带了家丁老远跟随,人刚到翠竹岗道口,尚未见到前夫,便被抓了回去,原来这老都管早知张尚住在此地。蔡京当即盘问她那晚私自出府是否去会张尚那两个‘侄女’可是她女儿,她与前夫可有做出苟且之事。她却来个一言不发,死不认账。

蔡京拿她没奈何,这等家中丑事,却又不便闹大,便将她幽禁起来。不想第二日张尚自来府门外央人唤出阿萝。老都管暗中瞧见,认得他,急忙禀报蔡京。这老贼心想他来得正好,好教他二人当面对质,便知奸情,当即叫都管领人将张尚捉进府来。

厅堂之上,蔡京阴恻恻地说道:「张尚,当年你与她立下重誓,你二人绝不再相见,今天你却来这里寻她,是何道理?」

张尚瞧了一眼李贞芸,见她面容憔悴已极,心下剧痛,淡淡地道:「我只想问问她近来如何,又未与她相见。」

蔡京问阿萝道:「他是如何对你说的?」

阿萝早吓得失了魂,颤声道:「他问小奴夫人之事,小奴没敢说。又送小奴银两,说是想见夫人一面,小奴,小奴也没敢收……」

蔡京冲张尚道:「你听听,人证俱在,你又如何说?」

张尚淡然道:「我自来见她,与她绝无相干,她又不曾见我。」

蔡京道:「当年你们所立何誓来着?字据尚在我这里,休想抵赖。阿芸,昨日去他那里被我派人抓了现行,还有何话说?那晚你私自出府,后夜方归,还敢说不是去见他么?听说你大女儿丈夫林冲犯下重罪,你可有与他在你大女儿府中相聚,相讨救他?」

李贞芸与张尚四目相视,见他一脸茫然,淡然笑道:「你要这样想,也由得你。总之这事儿,与他无关,你一切只冲我来便好,让他回去吧。」

蔡京大怒,喝道:「你们倒好,相互维护二十年了,还这般情深意重!我来问你,那晚邀你出去的那两个女子到底是谁?除了是你两个女儿之外,还能有何人?张尚,你曾立下毒誓不让两个女儿与她相认的,后果你心知肚明,是不敢认账么?」

张尚惊道:「绝无此事,我两个女儿怎能到你府上,真是一派胡言!」

李贞芸道:「那两个女的确实来过,绝非我的女儿你要冤枉他,不愁没有理由。不妨告诉你,这事与他无关,我是去会另一个男人,这下你满意了!」

蔡京冷笑道:「休来唬我。除了张尚,你还能瞧上别人?莫将我当成三岁小孩,你昨日在他家门外被抓回,证据确凿。想抵赖也是抵不了的!你们既然已经毁了那誓言,便该兑现才是。也罢,你们既然相互维护,我瞧在你们恁地情深意重份上,便只教你们中的一人兑现誓言便了,另一个却可放过。」

张尚知道蔡京向来言出如山,他俩只有一个可以活命,绝无周旋余地,当即道:「是我自来寻她,怎能连累于她。」言罢,凄凉瞧向前妻李贞芸,蓦地里双足一蹬,头已撞向旁边石柱。

只听李贞芸一声凄厉惨叫:「张郎,何苦如此。」人已扑到

在张尚怀中,见他气若游丝,眼见活不成了,不由抱起前夫身子,冲蔡京凄然道:「我本想告诉你那晚去会何人,却晚了一步。蔡太师,我只说给你一人听,请你俯耳过来。」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尽感诧异。蔡京大是好奇,说道:「你若能早说片刻,他也不必寻这短剑。」走到李贞芸身旁,俯耳过去。

李贞芸嘴巴动了一会儿,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蔡京问道:「什么?」

李贞芸道:「我本想杀了你,却念在夫妻一场,下不了手……我早与另外一个男人好上,那晚,是去与他幽会……我与他,好生快活,恁地胜你百倍……」说着凄然一笑,突然间双手一松,身子斜斜倒下,只见她那美丽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已是人事不醒,生死不知。原来她在抱住张尚之时,已暗用匕首自剌,只是张尚挡在她身前,谁也没有瞧见。

蔡京怒火攻心,只气得肺都要炸开了,他知李贞芸死意既决,言语中又无丝毫欺骗之意,那她定与别的男人通奸无疑,这男人却不是张尚!蔡京暴怒之余,无处发泄,手指向丫鬟阿萝,冲老都管叫道:「将这不晓事的狗奴才,拉出去,杖毙!」

阿萝一听之下,顿时吓得瘫倒在地。

张尚却还有一口气在。蔡京不愿见他府中死了外人惹出麻烦,便叫来府医勉强救活他,叫家丁赶紧将他抬到他大女儿家中,假称他失足跌倒。又叫家丁将李贞芸和阿萝裹了,连夜送出西城,择荒地掩埋。这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且说林娘子一日来连遭被夫休弃、与人定情、乍然丧父三桩大事,心情大起大落,端的承受不了,竟连病了三天,多亏锦儿与药郎张甑细心照料,方才缓过气来。

锦儿又央众邻帮忙请火家来家中入殓,堂中设了灵位,若芸也自哭着赶来祭奠。安灵已罢,请四僧念了经文。第四日早,众火家自来扛抬棺材,也有几家邻舍街坊相送。若贞若芸二姐妹披麻戴孝,一路上哭得悲悲切切。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举火烧化之时,若贞又哭倒在地,好不容易才被众邻劝回家中。

高衙内早得到若贞丧父消息,也得知李贞芸在太师府出了事,方想起她所留书信。取出看时,竟是一封与他断绝来往,要他厚待三个女儿的血泪之书。高衙内暗自磋叹,想起李贞芸绝世尤物,就这么香消玉损,恁地心痛可惜,他日若有缘再见到她幺女李师师,必图厚报。他知林娘子双亲亡故,此时心境必然跌入谷底,但碍于人多眼杂,不便亲自现身,便派秦儿宛儿带厚礼前往祭拜。

秦宛二女使好言安慰若贞,要她不必过于伤心,暗中告诉她有衙内帮扶,定不教她在京中寡居,当有好合之日。若贞哪里肯依,坚持说要依父亲遗命,等林冲一年,一年之后,若林冲仍要休她,方能再谈婚嫁。那王婆在旁瞧出端倪,她收了高衙内钱财,自要帮这花太岁说话。也说怜她孤苦,林冲既已休了她,老父又去了,她该当为后半生着想才是,何必苦了自己,不若就依了林冲之言,早日与高衙内结成连理也好。口中宛转只说那登徒子好处。若贞听得焦躁,叫锦儿将她请了出去。

高衙内知她亟需静心守孝,也不再来滋扰,每日只安派若芸或五女使轮换来她家中帮扶,送物送钱,陪她聊天说话,如此过了半月,若贞悲伤之心终于渐渐淡了。

林娘子谨遵父亲遗命,算得林冲已到沧州,便每日写信托人带去,不想一晃三月,丈夫竟一封回信也无,她知林冲心意决绝,为迎奉高衙内助他回京,一心与她撇清干系,只怕一年后也不会再予她回信,心中对林冲又渐心灰意冷……

正是: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时来富贵皆因命,运去姻离亦有由。事遇机关须进步,人当得意便回头。教头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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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再说林冲。那日董超薛霸押着林冲过了杏花冈,看看天色又晚,但见:火轮低坠,玉镜将悬。遥观野炊俱生,近睹柴门半掩。僧投古寺,云林时见鸦归。渔傍阴涯,风树犹闻蝉噪。急急牛羊来热坂,劳劳驴马息蒸途。

当晚三个人投村中客店里来,到得房内,两个公人放了棍棒,解下包裹。林冲也把包来解了,不等公人开口,去包里取些碎银两,央店小二买些酒肉,籴些米来,安排盘馔,请两个防送公人坐了吃。董超、薛霸又添酒来,把林冲灌的醉了,和枷倒在一边。

薛霸去烧一锅百沸滚汤,提将来,倾在脚盆内,叫道:「林教头,你也洗了脚好睡。」

林冲挣的起来,被枷碍了,曲身不得。

薛霸便道:「我替你洗。」

林冲忙道:「使不得。」

薛霸道:「出路人那里计较的许多。」

林冲不知是计,只顾伸下脚来,被薛霸只一按,按在滚汤里。林冲叫了声:「哎也!」急缩得起时,泡得脚面红肿了。林冲道:「不消生受。」

薛霸道:「只见罪人伏侍公人,那曾有公人伏侍罪人。好意叫他洗脚,颠倒嫌冷嫌热,却不是好心不得好报!」口里喃喃地骂了半夜,林冲那里敢回话,自去倒在一边。他两个泼了这水,自换些水,去外边洗了脚收拾。

睡到四更,同店人都未起,薛霸起来烧了面汤,安排打火做饭吃。林冲起来晕了,吃不得,又走不动。薛

霸拿了水火棍,催促动身。董超去腰里解下一双新草鞋,耳呆并索儿却是麻编的,叫林冲穿。林冲看时,脚上满面部是燎浆泡,只得寻觅旧草鞋穿,那里去讨?没奈何,只得把新草鞋穿上。叫店小二算过酒钱,两个公人带了林冲出店,却是五更天气。林冲走不到三二里,脚上泡被新草鞋打破了,鲜血淋漓,正走不动,声唤不止。薛霸骂道:「走便快走,不走便大棍搠将起来。」

林冲道:「上下方便,小人岂敢怠慢,俄延程途?其实是脚疼走不动。」董超道:「我扶着你走便了。」

搀着林冲,只得又挨了四五里路。看看正走不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但见:枯蔓层层如雨脚,乔枝郁郁似云头。不知天日何年照,惟有冤魂不断愁。

这座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叫声:「阿也!」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

只见董超、薛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林冲道:「上下做甚么?」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林冲答道:「小人是个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

薛霸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林冲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地绑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

林冲见说,泪如雨下。蓦然想起那日徒弟‘操刀手’曹正曾求他赴京郊野猪林劫下曹辅曹大人,自己顾惜前程,一口回绝了曹正。后听说曹辅死得不明不白,想必便在此间被人结果了性命。不想如今他也有此孽报,便道:「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董超道:「说甚么闲话?救你不得。」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可怜豪杰束手就死。

正是: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

话说当时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襁,跨一口戒刀,提起禅杖,抡起来打两个公人。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响,动弹不得,却不知是林冲想到若死了公人,高衙内三年后必无法助他回京。却是高衙内间接救了他二人。

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俞,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买刀那日相别之后,听人说起你犯了事,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的你断配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有人报知我,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位官人寻说话。三个鸟人商议林中害你,以此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乌带你入店里去,洒家也在那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烫了你脚。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乌,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乌,他到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厮两个。」

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

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乌!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就那里插了戒刀,喝道:「你这两个撮乌!快搀兄弟,都跟洒家来。」提了禅杖先走。

两个公人那里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前背上包裹,提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行得三四里踣程,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四个人入来坐下。看那店时,但见:前临驿路,后接溪村。数株桃柳绿阴浓,几处葵榴红影乱。门外森森麻麦,窗前猗猗荷花。轻轻酒旆舞薰风,短短芦帘遮酷日。壁边瓦瓮,白冷冷满贮村醪;架上磁瓶,香喷喷新开社酝。白发田翁亲涤器,红颜村女笑当垆。

当下深、冲、超、霸四人在村酒店中坐下,唤酒

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整治,把酒来筛。

两个公人道:「不敢拜问师父在那个寺里住持?」

智深笑道:「你两个撮乌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奈何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着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

两个公人那里敢再开口。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还了酒钱,出离了村店。林冲问道:「师兄,今投那里去?」

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两个公人听了,暗唁地道:「苦也瞎口是坏了我们的勾当,转去时怎回话?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

有诗为证:最恨奸谋欺白日,独持义气薄黄金。迢遥不畏千程路,辛苦惟存一片心。

自此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那里敢扭?好便骂,不好便打。两个公人不敢高声,只怕和尚发作。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三个跟着车子行着。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鲁智深一路买洒买肉,将息林冲,那两个公人也吃。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郡两个公人打火做饭,谁敢不依他?

二人暗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薛霸道:「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僧人,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回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结果他,被这和尚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得。舍着还了他十两金子,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上干净。」董超道:「也说的是。」两个暗商量了不题。

话休絮繁。被智深监押不离,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净处了。鲁智深打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智深对林冲道:「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净去处,洒家已打听实了。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林冲道:「师兄回去,泰山处可说知,防护之恩,不死当以厚报。」

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乌!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如今没多路了,休生歹心。」

两个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接了银子,却待分手,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乌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小人头是父母皮肉,包着些骨头。」智深抡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的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道:「你两个撮乌!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摆着手,拖了禅杖,叫声:「兄弟保重。」自回去了。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响缩不入去。

林冲道:「上下,俺们自去罢。」两个公人道:「好个莽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树。」

林冲忖道:「若不说出他来路时,这二人定将一切推在我身上,太尉听了,心下忌惮我,日后哪容高衙内来劝他?」便道:「这个直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出来。」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

三人当下离了松林,行到晌午,早望见宫道上一座酒店。

但见: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杨柳岸,晓垂锦旆;莲花荡,风拂青帘。刘伶仰卧画床前,李白醉眠描壁上。社酝壮农夫之胆,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佩曾留下,卿相金貂也当来。

三个人入酒店里来,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董、薛二人,半日方才得自在。只见那店里有几处座头,三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林冲与两个公人坐了半个时辰,酒保并不来问。林冲等得不耐烦,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主人说道:「你这是原来不知我的好意。」

林冲道:「不卖酒肉与我,有甚好意?」

店主人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谁敢欺负他?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流配来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我如今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盘缠,便不助你。我是好意。」

林冲听了,对两个公人道:「我在东京教军时,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柴大官人名字,却原来在这里。我们何不同去投奔他。」

董超、薛霸寻思道:「既然如此,有甚亏了我们处?」就便收拾包裹,和林冲问道:「酒店主人,柴大宫人庄在何处,我等正要寻他。」

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弯抹角,那个大庄院便是。」

林冲等谢了店主人,三个出门,果然三二里,见座大石桥。过得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转弯来到庄前,看时,好个大庄院!

三个人来到庄上,见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三个人来到桥边,与庄客施礼罢,林冲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京师有个犯人,送配牢城,姓林的求见。」

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宫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林冲道:「不知几时回来?」庄客道:「说不定,敢怕投东庄去歇,也不见得。许你不得。」林冲道:「如此是我没福,不得相遇,我们去罢。」

别了众庄客,和两个公人再回旧路,肚里好生愁闷。行了半呈多路,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但见:人人俊丽,个个英雄。数十匹骏马嘶风,两三面绣旗弄日。粉青毡笠,似倒翻荷叶高擎;绛色红缨,如烂熳莲花乱插。飞鱼袋内,高插着装金雀画细轻弓;狮子壶中,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正箭。牵几只赶獐细犬,擎数对拿兔苍鹰。穿云俊鹘顿绒绦,脱帽锦雕寻护指。探枪风利,就鞍边微露寒光;画鼓团圆,马上时闻响震。鞍边拴系,无非天外飞禽;马上擎抬,尽是山中走兽。好似晋王临紫塞,浑如汉武到长杨。

那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卷毛马。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领从人,都到庄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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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看了,寻思道:「敢是柴大宫人么?」又不敢问他,只自肚里踌躇。只见那马上年少的官人纵马前来问道:「这位带枷的是甚人?」林冲慌忙躬身答道:「小人是东京禁军教头,姓林,名冲,为因恶了高太尉,寻事发下开封府,问罪断遣,刺配此沧州。闻得前面酒店里说,这里有个招贤纳土好汉柴大官人,因此特来相投。不期缘浅,不得相遇。」

那官人滚鞍下马,弋近前来,说道:「柴进有失远迎。」就草地上便拜。林冲连忙答礼。那官人携住林冲的手,同行到庄上来。那庄客们看见,大开了庄门,柴进直请到厅前。

两个叙礼罢,柴进说道:「小可久闻教头大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林冲答道:「微贱林冲,闻大人贵名,传播海字,谁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

柴进再三谦让,林冲坐了客席;董超、薛霸也一带坐了。跟柴进的伴当,各自牵了马,去院后歇息,不在话下。

柴进便唤庄客,叫将酒来。不移时,只见数个庄客托出一盘肉,一盘饼,温一壶酒;又一个盘子,托出一斗白米,米上放着十贯钱,都一发将出来。柴进见了道:「村夫不知高下,教头到此,如何恁地轻意?快将进去。先把果盒酒来,随即杀羊相待,快去整治。」林冲起身谢道:「大官人,不必多赐,只此十分够了。」柴进道:「休如此说。难得教头到此,岂可轻惺。」庄客不敢违命,先捧出果盒酒来。柴进起身,一面手执三杯。林冲谢了柴进,饮酒罢,两个公人一同饮了。

柴进说:「教头请里面少坐。」柴进随即解了弓袋箭壶,就请两个公人一同饮酒。

柴进当下坐了主席,林冲坐了客席,两个公人在林冲肩下。叙说些闲话,江湖上的勾当,不觉红日酉沉。安排得酒食果品海昧,摆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进亲自举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将汤来吃。」吃得一道汤,五七杯酒,只见庄客来报道:「教师来也。」柴进道:「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快抬一张桌来。」

林冲起身看时,只见那个教师入来,歪戴着一顶头巾,挺着脯子,来到后堂。林冲寻思道:「庄客称他做教师,必是大官人的师父。」急急躬身唱喏道:「林冲谨参。」那人全不睬着,也不还礼。林冲不敢抬头。柴进指着林冲对洪教头道:「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就请相见。」林冲听了,看着洪教头便拜。那洪教头说道:「休拜,起来。」却不躬身答礼。

柴进看了,心中好不快意!林冲拜了两拜,起身让洪教头坐。洪教头亦不相让,便去上首便坐。

柴进看了,又不喜欢。林冲只得肩下坐了,两个公人亦就坐了。

洪教头便问道:「大官人今日何故厚礼管待配军?」柴进道:「这位非比其他的,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师父如何轻惺?」洪教头道:「大官人只因好习枪棒,往往流配军人都来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枪棒教头,来投庄上,诱些酒食钱米。大宫人如何忒认真?」林冲听了,并不做声。柴进说道:「凡人不可易相,休小觑他。」洪教头怪这柴进说‘休小觑他’,便跳起身来道:「我不信他,他敢和我使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教头。」柴进大笑道:「也好!也好!林武师,你心下如何?」林冲道:「小人却是不敢。」洪教头心中忖量道:「那人好是不会,心中先怯了。」因此越来惹林冲使棒。

柴进一来要看林冲本事;二者要林冲赢他,灭那厮嘴,柴进道:「且把酒来吃着,待月上来也罢。」

当下又吃过了五七杯酒,却早月上来了,照见厅堂里面,如同白日。柴进起身道:「二位教头较量一棒。」林冲自肚里寻思道:「这洪教头必是柴大宫人师父,不争我一棒打翻了他,须不好看。」柴进见林冲踌躇,便道:「此位洪教头也到此不多时,此间又无对手。林武师休得要推辞,小可也正要看二位教头的本事。」

柴进说这话,原来只怕林冲碍他的面皮,不肯使出本事

来。林冲见柴进说开就里,方才放心。只见洪教头先起身道:「来,来,来!和你使一棒看。」

一齐部哄出堂后空地上。庄客拿一束棍棒来,放在地下。洪教头先脱了衣裳,拽扎起裙子,掣条棒,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

柴进道:「林武师,请较量一棒。」林冲道:「大官人,休要笑话。」就地也拿了一条棒起来道:「师父请教。」洪教头看了,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林冲拿着棒,使出山东大擂,打将入来。洪教头把棒就地下鞭了一棒,来抢林冲。两个教头就明月地下交手,真个好看。怎见是山东大擂,但见:山东大擂,河北夹枪。大擂棒是鳅鱼穴内喷来,夹枪棒是巨蟒窠中窜出。大擂棒似连裉拔怪树,夹枪棒如遍地卷枯藤。两条海内抢珠龙,一对岩前争食虎。

两个数头在明月地上交手,使了四五合棒,只见林冲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一声:「少歇。」

柴进道:「教头如何不使本事?」林冲道:「小人输了。」柴进道:「未见二位较量,怎便是输了?」林冲道:「小人只多这具枷,因此,权当输了。」

柴进道:「是小可一时失了计较。」大笑着道:「这个容易。」便叫庄客取十两银子,当时将至。

柴进对押解两个公人道:「小可大胆,相烦二位下顾,权把林教头枷开了,明日牢城营内但有事务,都在小可身上,白银十两相送。」董超、薛霸见了柴进人物轩昂,不敢违他,落得做人情,又得了十两银子,亦不怕他走了。薛霸随即把林冲护身枷开了。柴进大喜道:「今番两位教师再试一棒。」

洪教头见他却才棒法怯了,肚里平欺他做,提起棒却待要使。柴进叫道:「且住!」叫庄客取出一锭银来,重二十五两。无一时,至面前。柴进乃言:「二位教头比试,非比其他,这锭银子,权为利物;若是赢的,便将此银子去。」柴进心中只要林冲把出本事来,故意将银子丢在地下。

洪教头深怪林冲来,又要争这个大银子,又怕输了锐气,把棒来尽心使个旗鼓,吐个门户,唤做把火烧天势。

林冲想道:「柴大宫人心里只耍我赢他。」也横着棒,使个门户,吐个势,唤做拔草寻蛇势。

洪教头喝一声:「来,来,来」便使棒盖将入来。林冲望后一退,洪教头赶入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林冲看他脚步已乱了,便把棒从地下一跳,洪教头措手不及,就那一跳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撇了棒,扑地倒了。柴进大喜,叫快将酒来把盏。众人一齐大笑。洪教头那里挣扎起来。众庄客一头笑着,扶了洪教头,羞颜满面,自投庄外去了。柴进携住林冲的手,再入后堂饮酒,叫将利物来,送还教师。林冲那里肯受,推托不过,只得收了。

正是:欺人意气总难堪,冷眼旁观也不甘。请看受伤并折利,方知骄傲是羞惭。

柴进留林冲在庄上,一连住了几日,每日好酒好食相待。又住了五七日,两个公人催促要行。柴进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又写两封书,分付林冲道:「沧州大尹也与柴进好,牢城管营、差拔,亦与柴进交厚。可将这两封书去下,必然看觑教头。」即捧出二十五两一锭大银,送与林冲;又将银五两赍发两个公人,吃了一夜酒。

次日天明,吃了早饭,叫庄客挑了三个的行李,林冲依旧带上枷,辞了柴进便行。柴进送出庄门作别,分付道:「待几日小可自使人送冬衣来与教头。」林冲谢道:「如何报谢大官人!」两个公人相谢了。

三人取路投沧州来,将及午牌时候,已到沧州城里,虽是个小去处,亦有六街三市。径到州衙里下了公文,当厅引林冲参见了州官大尹,当下收了林冲,押了回文,一面帖下,判送牢城营内来。两个公人自领了回文,相辞了,回东京去,不在话下。

林冲在沧州如何,先按下不表。单说那汴京花魁娘子李师师将张择端奉交徽宗后,得了圣宠,名声早己响遍整个东京。道君皇帝为找李师师,不惜九五之尊,修了条‘潜道’直通李妈妈家。一次宫中宴会,嫔妃云集,韦妃悄问徽宗:「那李家姑娘是何等样人,令陛下如此喜欢?」徽宗道:「若你们穿上一般衣服,同师师杂在一起,她定显迥然不同,那种幽姿逸韵,全在容色之外。」时有大学士秦观做诗赞她美貌:「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然这青楼天子生性轻浮,好色如命,终日沉湎其中,不能自拔。李师师虽是倾城国色,绝世艺容,却也降不住圣心。不出三月,徽宗又瞧中御街新来角妓赵元奴。此女是金国人氏,与李师师各蒙圣恩,二人一时瑜亮,部传出一段风月佳话。

这一日,李师师听闻官家宿在赵元奴家中,不来她这里了,心下暗自好笑。见窗外夕阳正红,秋高气爽,便邀了李妈妈一齐到城中牡丹园赏秋。时下已过中秋,牡丹花虽早已凋零,却是菊花满园,开得正艳。但见:青松屈曲,翠柏参商。秋菊绽锦绣铺林,荷莲旖旎池中香。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

李师师携李妈妈沿荷花池畔漫步,忽闻前面轩亭之中,有女子抚琴唱曲。那声音悠扬动听之极,竟不在自己之下。但听她唱道:「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漓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箫闲久,知音

稀有。欲知日日依栏愁,但问取、亭前柳。」

李师师听得心醉,大感好奇,不由快步来到亭中。只见亭内坐一白衣少妇,站一青衣少女。

那少妇见有人来了,便将手中短琴交给那少女。李师师看那少妇时,但见:鬓鸦凝翠,鬟凤涵青,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似玉生香,颜赛洛神甄姬。如花解语,貌比初嫁小乔。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华菊。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奈何娥眉紧蹙,汪汪泪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细细香肌消玉雪。端的好姿色!但容颦不喜,若非雨怨云忧,定含爱恨情愁。

李师师不想世间竟有此等绝色,面容又与她有三分相似,心下甚喜,不由挽袖掩口一笑,脱口赞道:「恁是唱得好!姐姐莫怪小妹来得唐突,打扰清音。但听姐姐唱得好听,便赶过来瞧,不想姐姐竟是这般美貌人物。」

那少妇站起身来,唱个轻喏,抬眼去瞧面前这位红衣女子,但见:金钗斜插,掩映乌云;红袖巧裁,轻笼瑞雪。樱桃口浅晕微红,粉罗裙底露金莲。素体轻盈,朱绣袄偏宜玉体。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翠鬓笼松楚岫云。

那少妇见她亭亭玉姿,卓卓不群,容色竟不在自己之下,言语间似有亲近之意,脸上也不由现出喜色,忙道:「姑娘说笑了,您才是真美人呢。瞧来姑娘有些面善,敢问您是?」

「小妹李师师。今日有缘见得姐姐,也想闻听姐姐芳名,可许告知小妹,做个念想?」

那少妇吃了一惊,忙又唱一轻喏,说道:「恕我眼浊,不知是御街花魁娘子到了,还乞恕罪。妾身贱名不足挂齿,汴梁张氏,双字若贞。」

原来林娘子张若贞自家中突生变故,便暂且断了与高衙内往来,一心居家为父亲守孝。她谨遵父训,为丈夫守节一年,频寄书信与林冲,却始终不得回信,心中难免愁苦。三月来又闻高衙内已与蔡太师小女定婚,太师太尉两大家结为儿女亲家,定婚筵宴办得颇为盛大,盛况轰传京城,却教她更是郁郁不乐。

这日左右无事,若贞便与锦儿到牡丹园中幽逛散心,想起往年曾与丈夫来过此间,睹景恩人,意乱神伤,便叫锦儿取出短琴,弹唱了一曲太学士周邦彦的名作,不想正巧被李师师听到。

二女本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只因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相逢却不得相认。但一见乏下,均觉投缘,各带三分欢喜,话儿便多了起来,都以姐妹相称。若贞便将锦儿引见给李师师。

李师师猛然想起,当日药郎张甑所说被高衙内奸污的那个俏锦儿,莫不就是这个丫头?心中更觉有缘,当即也对锦儿笑颜接纳。

三人畅聊了一会儿家常,话语很是投机。锦儿好奇心起,问了一些坊间所传皇帝之事。李师师本是傲性飒爽之人,她若不喜欢,便想听她一句也难;她若喜欢,便是什么话也可以说。

当下竟毫不避讳,将她如何得享圣恩,如何与皇帝风流快活之事说得活灵活现,逗得二女止不住掩口娇笑。

李师师忽儿问林娘子道:「妹妹颇晓些歌舞音律,适才听到姐姐琴音中有愁闷凄苦之意,不知姐姐何事烦心?可否说与妹妹听?」

若贞见她为人爽直,快人快言,毫无做作,心中很是喜欢。她孤居家中三月有余,平日只与锦儿相伴,少了说话的人,如今见到李师师这等人物,竟不由打开话匣,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正为拙夫之事烦心……」当下便将岳庙如何与高衙内相逢种下孽缘,林冲如何被高俅所恶,剌配沧州;父亲撒手人寰,自己如何在家中为丈夫守节之事,一一说与李师师听了,只略去她红杏出墙,与高衙内偷情一事不提。

李师师何等聪明,一听便知内有隐情。她早从张甑口中知道些端倪,又曾亲自试道高衙内的厉害,那日还险些将处子身子都给了这淫少。听若贞言语中不乏避讳,心下已猜到几分。当即将李妈妈支走,不让听她三人说话。

她对若贞神秘一笑,说道:「小妹虽是青楼里的,却也见过不少公子王孙。那个高衙内,小妹也曾接洽过,端是个厉害人物呢。」当下便将那晚高衙内来她家中入肩,险些破了她处子身,幸喜圣上驾临一事,绘声绘色说了出来。

若贞锦儿有如身临其境,只听得面红耳赤,目瞪口呆。不想高衙内也与李师师有过一段风流情缘。

只听李师师说道:「姐姐莫怪小妹话直,你适才言语中有些撅撒,却被小妹听出来了。小妹都将皇帝之事说与姐姐听了,姐姐却不真心说与小妹听么?怕小妹不能守口如瓶么?容小妹一猜,你与锦儿,可有被那高衙内玷污?你心中是有那人的吧?」

锦儿待要阻止若贞不要说漏此事,不想林娘子也是飒爽之人,捋了捋肩头青丝,含羞点了点头。见左右再无旁人,便将她和锦儿与高衙内的挨光艳事,从头到尾,大致说与李师师听了。

更说到如今与亲夫天地相隔,父亲又有遗命在,不得与高衙内见面,正为此事烦心不已,要李师师替他拿个主意。

李师师听罢,又惊又喜。不由握起林娘子双手,说道:「姐姐,你这人十分直爽,更蒹天生丽色,小妹从所未遇,怪不得那高衙内如此爱你。你我一见如故,咱俩结为金兰姐妹如何?」

林娘子见她英姿豪爽,绝非一般青楼女子可比,将来定是个大

有作为的人物,不由喜道:「我也求之不得。」

两人叙了年岁。张若贞云英二十三岁,李师师年芳十八,林娘子比她大了五岁,自是义姐了。当下堆金山,倒玉柱,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称‘义姐’,一个口称‘义妹’,均是不胜之喜。

李师师道:「姐姐,我们做女子的,本就不容易了,人生在世,何苦委屈自己!世人数我们一切唯男人是从,当我们生下来就该当苦命么?就该当男人的陪衬?什么妇道贞烈,在小妹瞧来全是狗屁。人生得意须尽欢,否则芳华过后,谁还会在意你我姐妹。我料你丈夫绝不肯再对你好了,你何必再苦等他?一年之后,若他再不回信,你大可放心嫁给高衙内做妾。若那淫厮敢对姐姐负心薄幸,有妹妹在呢,皇帝那里,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番话直说到林娘子心坎里了,当即说道:「姐姐理会得,便听妹妹的。」

自那日之后,李师师若有闲暇,便派下人相约若贞到牡丹园中叙话,更送她不少奇珍异宝。

若贞有她相伴,也自开心不少,心境趣来越佳了。

却说高衙内自女使口中得知若贞定下决心与他绝交一年,他连月见不到林娘子,正自气闷却又苦于美人丧父,强求不得。他与太师小女行了定亲礼,闹得满城风雨,更不便再如以往那般四处沾花惹草,招摇过市,只能蜗居家中。每每想到林娘子,容颦深自不乐。

他那心腹干鸟头富安见了,情知底细,这日忽来报他,说虞侯陆谦奉太尉之命,悄悄去了沧州公干。高衙内一听便知父亲尚不甘心,仍要结果了林冲。那日他听富安说董超薛霸回来见过陆谦,说起鲁智深之事,知道父亲定要派人去捉那花和尚回来。想起为林娘子所做承诺,便叫富安央人通知鲁智深,提早离了东京。这回他见父亲仍执意要害林冲,定劝他不得,不由心下盘算:「那娘子说要等林冲一年,莫要这一年中那厮当真回心转意,教我竹篮打水,空忙活一场。」又想:「若林冲当真枉死了,双木娘子又不知底细,定以为我也不知情。何不睁一只眼闭一眼,权当林冲该死?他若死了,又有休书在,他娘子不跟我却跟谁去?」想罢,便叫富安不可声张,林冲生死只听天由命罢了。

花开两呆,各表一枝。只说林冲送到牢城营内来,看那牢城营时,但见:门高墙壮,地阔池深。天王堂畔,两行细柳绿垂烟;点视厅前,一簇乔松青泼黛。来往的,尽是咬钉嚼铁汉;出入的,无非沥血剖肝人。

沧州牢城营内收管林冲,发在单身房里,听候点视。却有那一般的罪人,都来看觑他,对林冲说道:「此间管营、差拨,十分害人,只是要诈人钱物。若有人情钱物送与他时,便觑的你好;若是无钱,将你撇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若得了人情,入门便不打你一百杀威棒,只说有病,把来寄下;若不得人情时,这一百棒打得七死八活。」林冲道:「众兄长如此指教,且如要使钱,把多少与他?」众人道:「若要使得好时,管营把五两银子与他,差拨也得五两银子送他,十分好了。」

正说之间,只见差拨过来问道:「那个是新来配军?」林冲见问,向前答应道:「小人便是。」那差拨不见他把钱出来,变了面皮,指着林冲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喏!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剌剌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文,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效。」把林冲骂得一佛出世,那里敢抬头应答。众人见骂,各自散了。

林冲等他发作过了,去取五两银子,陪着笑脸告道:「差拨哥哥,些小薄礼,休言轻微。」

差拨看了道:「你教我送与管营和俺的,都在里面?」

林冲道:「只是送与差拨哥哥的;另有十两银子,就烦差拨哥哥送与管营。」

差拨见了,看着林冲笑道:「林教头,我也闻你的好名字,端的是个好男子!想是高太尉陷害你了。」

虽然目下暂时受苦,久后必然发迹。据你的大名,这表人物,必不是等闲之人,久后必做大官。林冲笑道:「皆赖差拨照顾。」

差拨道:「你只管放心。」又取出柴大官人的书礼,说道:「相烦老哥将这两封书下一下。」

差拨道:「既有柴大官人的书,烦恼做甚?这一封书直一锭金子。我一面与你下书,少间管营来点你,要打一百杀威棒时,你便只说你一路患病,未曾痊可。我自来与你支吾,要瞒生人的眼目。」

林冲道:「多谢指教。」差拨拿了银子并书,离了单身房,自去了。

林冲叹口气道:「有钱可以通神,此语不差。端的有这般的苦处。」

原来差拨落了五两银子,只将五两银子并书来见管营,备说林冲是个好汉,柴大官人有书相荐,在此呈上。已是高太尉陷害,配他到此,又无十分大事。管营道:「况是柴大官人有书,必须要看顾他。」便教唤林冲来见。

且说林冲正在单身房里闷坐,只见牌头叫道:「管营在厅上叫唤新到罪人林冲来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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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听得叫唤,来到厅前。管营道:「你是新到犯人,太祖武德皇帝留下旧制:新入配军,须吃一

百杀威棒。左右与我驮起来。」

林冲告道:「小人于路感冒风寒,未曾痊可,告寄打。」

牌头道:「这人现今有病,乞赐怜恕。」

管营道:「果是这人症候在身,权且寄下,待病痊可却打。」

差拨道:「现今天王堂看守的,多时满了,可教林冲去替换他。」就厅上押了帖文,差拨领了林冲,单身房里取了行李,来天王堂交替。差拨道:「林教头,我十分周全你。」

教看天王堂时,这是营中第一样省气力的勾当,早晚只烧香扫地便了。你看别的囚徒,从早起直做到晚,尚不饶他;还有一等无人情的,拨他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

林冲道:「谢得照顾。」又取三二两银子与差拨道:「烦望哥哥一发周全,开了项上枷更好。」

差拨接了银子,便道:「都在我身上。」连忙去禀了管营,就将枷也开了。林冲自此在天王堂内,安排宿食处,每日只是烧香扫地,不觉光阴早过了四五十日。那管营、差拨得了贿赂,日久情熟,由他自在,亦不来拘管他。柴大官人又使人来送冬衣并人事与他。那满营内囚徒,亦得林冲救济。

话不絮烦。时遇冬深将近,忽一日,林冲巳牌时分,偶出营前闲走。正行之间,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林教头,如何却在这里?」林冲回头过来看时,见了那人。

有分教:林冲火烟堆里,争些断送余生,风雪途中,几被伤残性命。

毕竟林冲见了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话说当日林冲正闲走间,忽然背后人叫,回头看时,却认得是酒生儿李小二。当初在东京时,多得林冲看顾。这李小二先前在东京时,不合偷了店主人家财,被捉住了,要送官司问罪,却得林冲主张陪话,救了他,免送官司;又与他陪了些钱财,方得脱免。京中安不得身,又亏林冲赍发他盘缠,于路投奔人,不意今日却在这里撞见。

林冲道:「小二哥,你如何地在这里?」

李小二便拜道:「自从得恩人救济,赍发小人,一地里投奔人不着,迤逦不想来到沧州,投托一个酒店里姓王,留小人在店中做过卖。因见小人勤谨,安排的好菜蔬,调和的好汁水,来吃的人都喝采,以此买卖顺当。主人家有个女儿,就招了小人做女婿。如今丈人、丈母都死了,只剩得小人夫妻两个,权在营前开了个茶酒店。因讨钱过来,遇见恩人。恩人不知为何事在这里?」

林冲指着脸上道:「我因恶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如今叫我管天王堂,未知久后如何。不想今日到此遇见。」

李小二就请林冲到家里面坐定,叫妻子出来拜了恩人。两口儿欢喜道:「我夫妻二人正没个亲眷,今日得恩人到来,便是从天降下。」

林冲道:「我是罪囚,恐怕玷辱你夫妻两口。」

李小二道:「谁不知恩人大名?休恁地说。但有衣服,便拿来家里浆洗缝补。」当时管待林冲酒食,至夜送回天王堂。次日又来相请,因此林冲得店小二家来往,不时间送汤送水来营里,与林冲吃。林冲因见他两口儿恭敬孝顺,常把些银两与他做本银。

且把闲话休题,只说正话。迅速光阴,却早冬来。林冲的绵衣裙袄,都是李小二浑家整治缝补。

忽一日,李小二正在门前安排菜蔬下饭,只见一个人闪将进来,酒店里坐下,随后又一人闪入来。看时,前面那个人是军官打扮,后面这个走卒模样,跟着也来坐下。李小二入来问道:「可要吃酒?」只见那个人将出一两银子与小二道:「且收放柜上,取三四瓶好酒来;客到时,果品酒馔只顾将来,不必要问。」

李小二道:「官人请甚客?」那人道:「烦你与我去营里请管营、差拨两个来说话;问时,你只说有个官人请说话,商议些事务,专等专等。」

李小二应承了,来到牢城里,先请了差拨;同到管营家中请了管营,都到酒店里。只见那个官人和管营、差拨两个讲了礼。管营道:「素不相识,动问官人高姓大名?」

那人道:「有书在此,少刻便知。且取酒来。」李小二连忙开了酒,一面铺下菜蔬果品酒馔,那人叫讨副劝盘来,把了盏,相让坐了。小二独自一个穿梭也似伏侍不暇。那跟来的人讨了汤桶,自行烫酒,约计吃过十数杯,再讨了按酒,铺放桌上。只见那人说道:「我自有伴当烫酒,不叫你休来。我等自要说话。」

李小二应了,自来门首叫老婆道:「大姐,这两个人来得不尴尬。」

老婆道:「怎么的不尴尬?」

小二道:「这两个人语言声音是东京人。初时又不认得管营,向后我将按酒入去,只听得差拨口里讷出一句高太尉三个字来,这人莫不与林教头身上有些干碍?我自在门前理会。你且去阁子背后听说甚么。」

老婆道:「你去营中寻林教头来认他一认。」

李小二道:「你不省得。林教头是个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倘或叫的他来看了,正是前日说的甚么陆虞候,他肯便罢?做出事来,须连累了我和你。你只去听一听再理会。」

老婆道:「说得是。」便入去听了一个时辰,出来说道:「他那三四个交头接耳说话,正不听得说甚么。只见那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去伴当怀里取出一帕子物事,递与

管营和差拨,帕子里面的,莫不是金银。只见差拨口里说道:都在我身上,好歹要结果他性命。」正说之时,阁子里叫将汤来。李小二急去里面换汤时,看见管营手里拿着一封书。小二换了汤,添些下饭,又吃了半个时辰,算还了酒钱,管营、差拨先去了。次后那两个低着头也去了。

转背不多时,只见林冲走将入店里来,说道:「小二哥,连日好买卖。」

李小二慌忙道:「恩人请坐,小二却待正要寻恩人,有些要紧话说。」

有诗为证:谋人动念震天门,悄语低言号六军。岂独隔墙原有耳,满前神鬼尽知闻。

当下林冲问道:「甚么要紧的事?」

李小二请林冲到里面坐下,说道:「却才有个东京来的尴尬人,在我这里请管营、差拨吃了半日酒。差拨口里讷出高太尉三个字来,小人心下疑惑。又着浑家听了一个时辰,他却交头接耳,说话都不听得,临了只见差拨口里应道:都在我两个身上,好歹要结果了他。那两个把一包金银递与管营、差拨;又吃一回酒,各自散了。不知甚么样人,小人心下疑,只怕恩人身上有些妨碍。」

林冲道:「那人生得什么模样?」李小二道:「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约有三十余岁。那跟的也不长大,紫棠色面皮。」

林冲听了大惊道:「这三十岁的正是陆虞候。那泼贱贼,敢来这里害我!休要撞着我,只教骨肉为泥!」李小二道:「只要提防他便了。」岂不闻古人言:「吃饭防噎,走路防跌?」

林冲大怒,离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买把解腕尖刀,带在身上。前街后巷,一地里去寻。

李小二夫妻两个捏着两把汗。当晚无事。次日天明起来,洗漱罢,带了刀,又去沧州城里城外,小街夹巷,团团寻了一日。牢城营里,都没动静。林冲又来对李小二道:「今日又无事。」

小二道:「恩人,只愿如此。只是自放仔细便了。」林冲自回天王堂,过了一夜,街上寻了三五日,不见消耗,林冲也自心下慢了。

到第六日,只见管营叫唤林冲到点视厅上,说道:「你来这里许多时,柴大官人面皮,不曾抬举的你。此间东门外十五里有座大军草场,每月但是纳草纳料的,有些常例钱取觅。原寻一个老军看管,如今我抬举你去替那老军来守天王堂,你在那里寻几贯盘缠。你可和差拨便去那里交割。」

林冲应道:「小人便去。」当时离了营中,径到李小二家,对他夫妻两个说道:「今日管营拨我去大军草料场管事,却如何?」李小二道:「这个差使,又好似天王堂。那里收草料时,有些常例钱钞。往常不使钱时,不能够这差使。」

林冲道:「却不害我,倒与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李小二道:「恩人休要疑心,只要没事便好了。只是小人家离得远了,过几时挪工夫来望恩人。」就在家里安排几杯酒,请林冲吃了。

话不絮烦,两个相别了。林冲自到天王堂取了包裹,带了尖刀,拿了条花枪,与差拨一同辞管营,两个取路投草料场来。正是严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却早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那雪早下得密了,但见:凛凛严凝雾气昏,空中祥瑞降纷纷。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若还下到三更后,仿佛填平玉帝门。

林冲和差拨两个在路上,又没买酒吃处,早来到草料场外。看时,一周遭有些黄土墙,两扇大门。推开看里面时,七八间草屋做着仓廒,四下里都是马草堆,中间两座草厅。到那厅里,只见那老军在里面向火。差拨说道:「管营差这个林冲来替你回天王堂看守,你可即便交割。」

老军拿了钥匙,引着林冲分付道:「仓廒内自有官司封记,这几堆草,一堆堆都有数目。」老军都点见了堆数,又引林冲到草厅上,老军收拾行李,临了说道:「火盆、锅子、碗碟都借与你。」

林冲道:「天王堂内,我也有在那里。你要,便拿了去。」老军指壁上挂一个大葫芦,说道:「你若买酒吃时,只出草场,投东大路去三二里,便有市井。」老军自和差拨回营里来。

只说林冲就床上放了包裹被卧,就坐上生些焰火起来。屋边有一堆柴炭,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仰面看那草屋时,四下里崩坏了,又被朔风吹撼,摇振得动。林冲道:「这屋如何过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唤个泥水匠来修理。」向了一回火,觉得身上寒冷,寻思:「却才老军所说二里路外有那市井,何不去沽些酒来吃?」便去包裹里取些碎银子,把花枪挑了酒葫芦,将火炭盖了,取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草厅门拽上。出到大门首,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带了钥匙,信步投东。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那雪正下得紧,行不上半里多路,看见一所古庙,林冲顶礼道:「神明庇佑,改日来烧纸钱。」又行了一回,望见一簇人家,林冲住脚看时,见篱笆中挑着一个草帚儿在露天里。

林冲径到店里,主人问道:「客人那里来?」林冲道:「你认得这个葫芦么?」主人看了道:「这葫芦是草料场老军的。」林冲道:「原来如此。」店主道:「既是草料场看守大哥,且请少坐。天气寒冷,且酌三杯,权当接风。」店家切一盘熟牛肉,烫一壶热酒,请林冲吃。

又自买了些牛肉,又

吃了数杯。就又买了一葫芦酒,包了那两块牛肉,留下些碎银子。

把花枪挑着酒葫芦,怀内揣了牛肉,叫声相扰,便出篱笆门,仍旧迎着朔风回来。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紧了。古时有个书生,做了一个词,单题那贫苦的恨雪:广莫严风刮地,这雪儿下的正好。拈絮撏绵,裁几片大如拷栳。见林间竹屋茅茨,争些儿被他压倒。富室豪家,却言道压瘴犹嫌少。向的是兽炭红炉,穿的是绵衣絮袄。手拈梅花,唱道国家祥瑞,不念贫民些小。高卧有幽人,吟咏多诗草。

再说林冲踏着那瑞雪,迎着北风,飞也似奔到草场门口开了锁,入内看时,只叫得苦。

原来天理昭然,佑护善人义士。因这场大雪,救了林冲的性命。那两间草厅,已被雪压倒了。

林冲寻思:「怎地好?」放下花枪、葫芦在雪里。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来,搬开破壁子,探半身入去摸时,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林冲把手床上摸时,只拽得一条絮被。

林冲钻将出来,见天色黑了,寻思:「又没把火处,怎生安排?」想起:「离了这半里路上,有一古庙,可以安身。我且去那里宿一夜,等到天明,却作理会。」把被卷了,花枪挑着酒葫芦,依旧把门拽上,锁了,望那庙里来。

入得庙门,再把门掩上,傍边止有一块大石头,掇将过来,靠了门。入得里面看时,殿上塑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侧边堆着一堆纸。团团看来,又没邻舍,又无庙主。林冲把枪和酒葫芦放在纸堆上,将那条絮被放开。先取下毡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把上盖白布衫脱将下来,早有五分湿了,和毡笠放在供桌上。把被扯来,盖了半截下身。

却把葫芦冷酒提来慢慢地吃,就将怀中牛肉下酒。正吃时,只听得外面必必剥剥地爆响,林冲跳起身来,就壁缝里看时,只见草料场里火起,刮刮杂杂的烧着。但见:雪欺火势,草助火威。偏愁草上有风,更讶雪中送炭。赤龙斗跃,如何玉甲纷纷;粉蝶争飞,遮莫火莲焰焰。

初疑炎帝纵神驹,此方刍牧;又猜南方逐朱雀,遍处营巢。谁知是白地里起灾殃,也须信暗室中开电目。看这火,能教烈士无明发;对这雪,应使奸邪心胆寒。

当时林冲便拿了花枪,却待开门来救火,只听得外面有人说将话来。林冲就伏门边听时,是三个人脚步响,直奔庙里来,用手推门,却被石头靠住了,推也推不开。三人在庙檐下立地看火,数内一个道:「这条计好么?」

一个应道:「端的亏管营、差拨两位用心!回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张教头没的推故。」

那人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了,高衙内这病必然好了。」

又一个道:「张教头那厮,三回五次托人情去说:你的女婿没了。张教头越不肯应承,因此衙内病患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不想而今完备了。」

又一个道:「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待走那里去?」

那一个道:「这早晚烧个八分过了。」

又听得一个道:「便逃得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

又一个道:「我们回城里去罢。」

一个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一两块骨头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也道我们也能会干事。」

林冲听得三个人时,一个是差拨,一个是陆虞候,一个是富安。自思道:「天可怜见林冲!若不是倒了草厅,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轻轻把石头掇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

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胳察的一枪,先拨倒差拨。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翻身回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声道:「好贼,你待那里去!」批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脯,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

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回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被与葫芦都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走不到三五里,早见近村人家都拿着水桶钩子来救火。

林冲道:「你们快去救应,我去报官了来。」提着枪只顾走,有诗为证: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若非风雪沽村酒,定被焚烧化朽枯。自谓冥中施计毒,谁知暗里有神扶。最怜万死逃生地,真是魁奇伟丈夫。

那雪越下的猛,林冲投东走了两个更次,身上单寒,当不过那冷,在雪地里看时,离得草料场远了。这才引出豹子头醉入柴进府,

林冲雪夜上梁山,这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且说沧州烧了草料场,消息传到东京,朝野震动。徽宗听闻大怒,定要严惩不殆。高俅探察回报,只说是林冲放火烧的,人已造反上了梁山,一时抓捕不得。道君皇帝圣怒之下,责令查封林冲京城旧宅,家中妻儿老小,一并连坐收监。

高衙内得到消息,七魂丢了五魂。当即苦求父亲高俅饶过林娘子,直说林冲已休了她,她便算不得林冲家小,自己愿纳她为妾。若是收她不得,这病便好不了,早晚也活不成了。

高俅听后沉吟半响,心道总不成教我儿为此女一生不欢,便道:「圣上既责令严惩,实是留她下得。她是反贼妻室,名声恶极,你怎能收她为妾?没得辱没了门庭。倘若圣上怪罪下来,如何了得?但我也知你喜欢这妇人,为她命也不要。既然如此,你便偷偷带她出城,私下养在城外也好。对外只说她为夫殉情,已经死了,以安圣心。但她只能做你养妇,你不得纳她为妾,更不得与反贼之妻生下一男半女,给我门楣落下污名,你可明白?」

高衙内听了,只得懦懦答应。当晩也顾不得这许多,带了秦宛二女使,连夜乘马车亲赴林府,要林娘子与锦儿赶紧离京逃命,明日公人便要来拿人封门。不想一进林府,竟撞见御街花魁李师师。

原来李师师也早就听到消息,有心相助义姐脱难。但想若是劝说徽宗放过林冲妻子,那好色皇帝听闻是她熟识,好奇之下必谋见面。义姐这等绝色佳人,一见下来,那还了得,反倒害了她终身。忙赶到义姐家中,要她先出城暂避,再替她另想法子。

若贞听到丈夫闯下这等滔天大祸,知道他此生绝无回京之望,便再等他一年,也是空自白等,悲苦间只想一死了知,以尽妇德,幸被李师师和锦儿苦苦劝住。便在此时,高衙内也来了,急切告知备细。若贞见情夫不顾牵连,由衷关心她生死,一时倍感欣慰,只觉并未枉自与他偷情相好一场,心情终见好转。

李师师与高衙内有过一面情缘,算是旧识。与他相见之下,不由俏脸一红,直把眼来望他口儿里悠悠放出些娇娆声嗽,来惹高衙内。这花太岁也是个色心人,又见绝代佳人,早有心看上她。得知她与林娘子义结金兰,更是心下暗喜,知道有戏,也乘隙把话来撩拨。只是二女本是亲姐妹一事,端的牵涉太多,倒不便多说。两个人心中都起了意,却不把话挑明,只各自留了心。

当下李师师不住口称赞高衙内算是有情郎,没对她义姐负心薄幸,要若贞依衙内之言,做他终生养妇,由他养在城外,图个逍遥自在,一生快活,岂不更好。林娘子也自知众邻都知她父亲生前并未答应林冲休她,自己名分上仍是林冲妻子,她丈夫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她也就成了罪妇,已无缘改嫁高衙内做妾,只能做他私养的情妇姘头。听了义妺良言劝说,只羞得脸酡红,转过身去,算是答应了。

高衙内苦于城外暂未购置居所,不知如何安顿若贞与锦儿,正无奈时,李师师却掩口笑道衙内忽忧。小妹入京之前,住在西城外三十里一个绝好庄园。那里幽静雅致,又隐秘得好,旁人绝难寻到那处。小妹入京后,便再不住那地儿了,正好教姐姐住在那园子里,算是姐姐的新家了。我闲暇之时,想到城外游玩,也有个落脚之地。

众人听了,都是拍手叫好,只有若贞一人羞得低下头去。当下宛儿帮着锦儿收捡行李旧物,打点行装,待收拾停当,便搬上马车。秦儿先行骑马回府,又领来两乘马车,要众女都上了车,锁了大门此时已近深夜,朔风渐起,瑞雪纷飞,下得正急。林娘子最后望了一眼林府院门,知道再也回不来了,一时伤心落泪。好在有高衙内与李师师坐她身旁好言安慰。马车连夜出城,行至西门口时,高衙内得意亮出太尉府令牌。守门当班吃了一惊,连忙开门放行。三辆马车辗着碎琼乱玉,离城而去。

翌日一早,开封府孙孔目领了腾府尹令牌,带七八名公人来林府拿人。却是两厢早就勾兑好了,只是逢场作戏罢了。那孙孔目查封了林府,公告文案上只说林贼公然叛逆,火烧草料军需;林冲妻子替夫尽忠还志,殉情自缢;女使锦儿感念主母恩德,跳井而亡。皇恩浩荡,不再追究云云。孙孔目又去找了两具病亡女囚的尸身充数,画了姓名,叫公人抬到火场烧了。

干鸟头富安也向茶房王婆使了钱。那婆子便向众邻广为宣讲林娘子美德,说她为夫守节,不事权贵,端是好娘子。众邻吃她嘴利,都深信为真,传出一段佳话。药郎张甑眼见榜文上黑纸白字写的明白,还道锦儿确已跳井自尽,回家后嚎啕痛哭一场,也从此死了心。只可惜偌大个林家旧院,四世祖宅,由此荒败了,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却说高衙内携五女连夜出城,乘马车来到西城外李师师那处阔绰庄园,已是当夜子时。李师师见众女舟车劳顿,当即安排庄中仆人收拾大小房间,各房都烧了火炉炭盆,烘得暖洋洋的,自与姐姐张若贞一起洗了香浴,同榻睡下。高衙内见两美人同睡女主卧房,又是后半夜了,不便再行打扰,便忍住淫欲,也自回房睡了。当夜无话。

第二日高衙内一早起来,先行用过早饭。他见雪收天晴,便唤一娇俏女仆陪他在庄内闲逛,方知这庄子名为桃运山庄。看这庄园内外景致时,但见遥山叠翠,近水澄清。前避官道,后藏冈溪。一周杨柳绿阴浓,四下乔松青似染。筑殿高起尽按桃运

山庄。亭馆低轩,直造倚山临水。百株杏绽武陵溪,千树花开金谷苑。清闲堂上,四时有不谢奇花;百卉厅前,八节赛长春佳景。朱甍碧瓦,掩映着九级高堂。画栋雕梁,真乃是三微精舍他心中啧啧称奇,不想时值隆冬季节,这庄内竟是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风物佳胜,端是个罕见的美景之地。他不明所以,不由暗挑大指:便是他那衙内别院,也远比不上这里四季如春,风光应景,典雅精致了。还有一个好处,此间远避官道,绝不为外人所知。

他信步而行,只见曲径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竟是见人不惊。迎面又见绿油油好大一片竹林,北方竹子极少,这大片竹林更是罕见。他随那女仆自绿竹篁中穿过,闻到阵阵淡淡花香,登觉烦俗尽消。穿过竹林,忽儿一阵清香涌至,眼前远远望去全是水仙花。原来地下是浅浅的一片水塘,深不逾尺,种满了水仙。这花也是南方之物,不知何以会在汴京城效出现?

那女仆见他脸现惊异之色,不由笑道:「大冬天的,大官人不明我们这桃运山庄为何青绿如春?又为何北方生长水仙?只因庄下生有温泉,以致地气奇暖。您瞧那边。」说罢指向远处假山之后。

高衙内见那里不知为何雾气弥漫。见水塘中每隔二三尺便是一个木椿,引路女仆身形微幌已纵跃踏桩而过。他依样而为,转过那假山,便见好大一潭温泉,水面清烟渺渺升腾,一股硫香扑鼻而来。他心下大喜,当即击掌叫好。那女仆道:「这是天然温泉,终年不退。整个庄子便建在温泉之上,故而四季如春。这里每间精舍内均设有温泉池,自今日起,精舍浴池内都将注满温泉,以迎贵客。」

高衙内大喜道:「若能久居此间,便是做神仙也不要了。」

只听一女子咯咯笑道:「衙内若能久居此间,我姐姐正是求之不得呢,就怕您不愿住下。」

这声音娇美绝伦,如鸣仙音,正是李师师来了。

只见李师师手挽着林娘子沿潭边缓步行近。她身穿一身红色半透睡裙,若贞却穿一身白色轻纱薄裙。二女一红一白,穿得甚是通透,内里显现出同色调的抹胸羞裤,端的美艳诱人,从弥漫水雾中缓步走来,如仙女下凡,莅临人间。

高衙内直瞧傻了眼,喉头‘咕咕’作响,口水直吞。李师师笑嘻嘻的,将林娘子推到他身旁,拉过两人手来,令他俩手牵着手,挽袖掩嘴,吟吟笑道:「您等了一夜,也该与我姐单独叙叙话了吧。红袖,我们走吧,别打扰了人家。言罢,拉过那个叫红袖的俏女拥,消失在湿热雾气之中两人半年未曾独处,都是极尽相思之苦。如今竟能在这神仙般的地方完聚,一时情不自禁未待李师师走远,便已紧紧相拥,两张嘴早已迷乱般吻作一处,端的快美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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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良久,四唇方才缓缓分开。高衙内见她秋眸含水,已是满脸春晕,一时竟害羞转过身去,不由喜不自胜,从身后抱着她,激动道:「林夫人,好贞儿,你为守令尊遗命,半年都不见我,可想死本爷了。如今林冲甘做反贼,大逆不道,断无回心转意可能,还连累你成了罪妇,这遗命也不必守了吧?」

若贞缓缓点了点头,倒偎着奸夫,轻轻地道:「嗯,再不必守了。从今往后,您也不必再叫妾身林夫人了,妾身只是您的女人……您是妾身的好官人。」

高衙内志得圆满,却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只可惜,因你丈夫做了反贼,你无端成了罪妇,本爷不能纳贞儿为妾,也不能与你生下一男半女。你名义上仍是林冲妻子,我们仍只能在此间偷情,却不能当真成亲,未免美中不足了。」

林娘子幽幽地道:「那有什么关系。只要官人能时时想着妾身,常来这里看我,妾身便很满足了,又怎会奢求什么名分……便是只能与您永世偷情,也是好的……」她顿了一顿,忽儿转身回抱奸夫,美丽螓首紧紧依在他肩头上,动情道:「老爷,您甘愿冒险救我,为何……何对妾身这么好?」

「因为本爷爱你。这半年来,本爷日日挂念你,对旁事全没有了心思。我立下决心定要你顺心安好,尽力让你开心,不只身体开心,心上也要开心。昨晚本爷又见你时,心里万般高兴。贞儿,你不用想太多,本爷定会常来此间看你,与你开心享受人间的肉欲欢美,想想都是好美。」高衙内肉麻地道。

「您真是,坏……坏死了!好不要脸……」若贞那双纤润藕臂轻轻扶着男腰,羞羞地说。

「嘿嘿……!要脸做甚?留一对眼睛欣赏贞儿就够了。」高衙内大手挑逗般轻勾若贞下巴,厚着脸皮道。

「恶心!」若贞细声骂道,一双玉手搂着这花太岁脖子,又主动献上朱唇。高衙内大手轻拥纤腰,低头迎接。

两人四唇相接,若贞那香舌柔软湿滑,钻进情人口腔,贪婪搜扫舔舐。两条舌头如胶似漆般缠绵,浑然忘我,沉浸其中。

没有女人不喜欢被情人用爱拥围,即便是彻底红杏出墙,能被奸夫这般迷恋,若贞那爱念之情也荡漾地越来越高。

两人又热吻多时,若贞才吐出丁香,强忍羞意,咬着嘴唇轻声说道:「冤家,放开妾身嘛……妾身先带您入去我房中看看,好吗?」

若贞冰雪聪明,她心里明白,带这饿了半年的色中饿鬼进入闺房,意味几何。

「再好不过了,好贞儿!」高衙内兴奋地松开怀中的娇躯,握起若贞小手。两人手牵着手,十指紧紧相扣,缓缓漫步前行,边行边说,边欣赏风景。听雨轩、清音阁、绿竹林、琴韵小筑、书画廊、对弈亭、听箫水榭……两人一路观景走来,开心诉说离别半年来所遇奇闻趣事,林娘子更将如何与李师师结为金兰,说给高衙内听了。路中碰上动人景致,便会停留片刻欣赏;说到动情之处,二人更会住足深情拥吻。两人走走停停,一路也不知热吻了多少回,不知不觉已行到庄园中央的女主精舍「好别致的房子!」两人住足门外,看那华丽精舍,高衙内开心道。

若贞虽说刚脱离林府,但李师师为人极为仗义,竟让她有了一个如此雅致的新家,成了此间新任女主。她身边又有情人相伴,一时恍若隔世,只感无限安宁放松,记忆里的丈夫林冲似已全然模糊,只有奸夫这张帅俊面孔浮现面前。若贞将自己那婀挪娇躯倒依情人怀中,小手拉起那双大手搂于薄纱胸襟上,享受着无限甜美的宁静温情。

两人静静地相依相偎良久,这淫魔花少再忍不住,温柔亲吻粉颈和香耳,大手悄悄轻揉人妻胸前傲耸嫩肉,火热大黑屌早已高抬硬挺,紧顶圆挺雪臀。

「嗯……嗯……!讨……讨厌!只会欺负妾身。」若贞脸上红晕顿生,一声娇嗔却教高衙内听得魂也快飞了。

「好贞儿,半年了,本爷便是肏其他美妇时,脑中也无不想着你。这半年憋得恁地久了,你这便带本爷到你闺房看看吧。」高衙内低头附于若贞耳旁道。

「嗯……!」若贞羞不可抑,蚊声应道。

听到人妻回应,早感到少妇也是情欲大动,高衙内不由高声淫笑道:「哈哈,等了半年,为的就是今日!」言罢,大手拥着柔软娇躯,肥躯亢奋般顶着她向预定交欢战场走去。

越近女主香房,两人亢奋之心都是越发高涨!一入房间,这淫少便把林娘子按到门后,大嘴便在她脸颈舔吻不停。一手于美人身上乱摸,一手拉过她小手,把它牵冋自己胀得发痛的庞大下身。

「贞儿,你快摸摸看!本爷忍了半年了,把我憋得好生难受,好挂念你这完美身子啊!给本爷吧。」

若贞小手摸到那支热烫硬挺的雄伟巨棍,那种久违的滚烫炽热,就算隔着裤子,也能深深体会到其中蕴含的强大淫欲力量。林娘子芳心剧荡,俏脸泛起绯红,渴望般无意识地用小手大肆抚撸巨屌,仰起绝美螓首,露出凝脂般的蝤颈,羞涩而动情地迎合奸夫舔吻。

「老爷,可苦了您,妾身对不住您……妾身也忍了半年了……端的忍不住了……晤啊阿!」若贞那呻吟声端的销魂蚀骨,柔荑竟不自觉探进奸夫裤裆内,造次般上下撸套起那根雄壮无匹的惊世大驴屌。

「唔……!贞儿,你真香!」高衙内哪管这许多,火烫肥嘴亲吻香颊嫩耳,吸嗅着伴随人妻销魂低吟而呼出的芬芳热气。一只大手沿纤腰滑向那高耸滑腻的丰硕酥胸,另一只则滑落到圆翘弹挺的雪白美臀上,也是造次般探入羞裤,抚上那早成汪洋水泊的湿腻丘壑。

「唔……嗯……嗯……」林娘子俏脸酡红,媚眸半闭,樱唇微张,娇躯就如同点着了火一般。经过半年前和奸夫高质量的通奸性爱,她身子早已食髓知味,但这半年来再得不到奸夫滋润,无论身子还是心灵,都久未得到满足,只好把欲望深藏心底,怡似一座休眠火山,在重见奸夫后被快速唤醒。淫欲爱火积压太久,此刻喷薄爆发,早让她无法自拔。

高衙内知道林娘子远比他更为饥渴难耐,如今两人已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不由拖着她那火热身子进入内房,大马金刀般坐于桌旁。只见他大手环住若贞蛮腰,只稳稳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饥渴少妇便顺势大大张开双腿,面向高衙内坐上他腿上。滚烫凶恶的粗大雄屌立时贴上湿成一片的肥厚阴阜,美少妇娇躯便整个贴上奸夫肥肉。二人挨得极近,若贞一双纤纤玉手搂上奸夫脖颈,杏眼妩媚望他,用自己那柔软阴户慢慢摩擦雄硕怒挺的大肉棒。

这色中淫魔一手用力拥住嫩背,将人妻丰奶紧紧压向自己胸腔,享受着那对弹性十足的丰挺嫩肉所带来的绝妙挤压感,另一只手则依旧揉搓丰臀,并含住美人耳垂轻轻舔咬。

只见他那大手恣意揉耍浑圆翘臀,巨屌隔着薄布磨蹭肥厚阴阜,令美少妇在他耳畔发出一声声娇喘微吟。林娘子哪里还能忍住,当即让情人轻轻坐起屁股,小手松开男人裤头,一把便除下裤子,把他胯下那雄壮巨物整根释放出来。

若贞又坐上男胯,动作也越加放肆起来,羞户由小幅磨蹭巨屌变成大幅扭蹭挺磨。高衙内却很能沉得住气,趁她迷离般抬动屁股迎合之时,不动声色地慢慢拉起她身上那半透纱裙,只隔着轻薄小羞裤磨蹭湿屄,屌杆清晰感受到娇嫩阴户那毛茸茸的温热触感。奸夫多毛大腿和自己那嫩滑腿肉贴肉紧贴一处,让林娘子感受到男人的炽热生气,芳心又是期待又是害羞,俏臀也扭得越来越急高衙内得意淫笑,手指顺那幽深臀缝滑入裤内,时浅时深地在那湿蛤泂口滑动不休。

「嗯……呀……!」敏感小穴遭袭,让若贞不禁吐出魅惑娇吟。

若贞神情更为迷茫,樱桃小嘴芬张,一边主动索吻,一边发出高低不匀的娇媚呻吟。高衙内立时张开大嘴,迎唇相就,两人顿时把嘴唇紧紧相贴,乘机又把双舌竭力卷在一起,同时全伸进对方口腔胡乱索取,相互用心品尝爱侣的唾液。

性器厮磨之间,两人不知痴狂舌吻了多久。若贞只觉奸夫手指已偷偷拔开她那不过巴掌大小的诱人小羞裤,露出她整个羞处,又捧高她屁股,火热巨棒往她羞户滑去,肉贴肉地压过她那娇嫩的淫湿阴蒂。她立时感到有一大股热流从她小穴涌出,叫两人性器变得全然润滑。

「哼……嗯……!」若贞喉咙深处迸出一声甜美享受般的动人呻吟。

这淫少看到人妻俏脸潮红而娇媚,耳畔听到那发嗲娇吟声端的娇媚噬骨,再也忍无可忍。

双手捧高雪臀,大赛鹅蛋的紫红色大龟头狰狞骇人般挤开湿滑的肥美阴唇。若贞顿感全身剧麻,久违的充胀感令她不由自主全力坐下肥臀,将巨屌艰难无比地缓缓坐入香湿宝蛤,直到全根没入紧凑之极的火热羞屄。这淫魔只感两瓣肥嫩饱满的蚌唇将他巨屌紧紧夹裹,滋味美妙得难以。

「啊……」半年空虚一朝充实,林娘子久渴的欲望立时全部点燃,深宫当即潮喷,口中刹那发出一声悠长而满足的娇吟。

巨物突入,虽有不适,但倍感奇妙,令美妇全身肉时而紧缩,时而扩张,侵袭她全身每条神经。只见若贞双手蓦地抱紧奸夫,背脊绷紧,下身紧贴高衙内小腹,令她那乌黑阴毛和男人雄浑阴毛全然纠缠在一起,看不见交合底细。她将自己那柔嫩敏感的湿腻羞穴死死地抵实巨屌根部,不让男人抽动,任奸人一双色手顺着她那光滑玉背来回抚摸,间或滑入臀缝,轻轻挑动她那后庭菊花待喷潮湿穴再度适应了半年未入的强大龙枪后,林娘子双手撒娇般羞媚无限地轻轻捶打起奸夫那结实双肩。

高衙内嘿嘿淫笑,大手轻抬人妻丰臀,缓缓抽出嵌在美人体内的巨物,又猛地绷臀一捣。

「啊……停……停一下!嗯……!冤家,半年不见,您又享用过不少良家妇人的美屄吧,大屌儿变得更大了,好涨啊!」若贞只感蜜穴被那根烫滚炽热的大家伙塞得满满当当,胀鼓豉似要撑袈她羞处,不由贝齿轻咬下唇,羞涩地道:「啊……!好紧,你直是人妻中的极品啊!半年了,本爷也只又玩了八九个良家,端是为了贞儿克制不少。她们都是些不经肏的货色,哪里比得上娘子!今番终又再次享用到我最爱人妻的千环套月屄了,好爽啊!」高衙内飘飘欲仙地道,一手揽住人妻细腰,一手轻抚林娘子那妩媚俏脸,舒爽地长舒了一口气,庞大淫屌再度深深插入东京第一美妇体内,被那绝世妙器内的湿滑软肉紧紧咬合,满足的无以复加。

「啊……!讨厌,又玩了八九个良家,还嫌少啊!您又给别人丈夫戴绿帽了吧,大淫魔,坏死了!啊……哦……!」奸夫巨棒贯穿羞穴,让林娘子生出强烈至极的充实感,舒服得连声娇呼浪吟。

只见她瘫软在奸夫怀里,脑袋倚他肩膀,两瓣肥嫩阴唇依旧紧吸着体内大肉棒。高衙内背靠交椅,一脸得意之色,见她端的媚态撩人,双手不由抚弄起两瓣臀肉,令她缓缓地用小穴套弄雄伟淫枪,恣意享受少妇这丰满娇躯。

若贞两只小手不知不觉间轻搭情人肩上,秀美春眸撩人心魄般瞧着这登徒太岁,自行扭腰提臀,一面迎合奸夫索取,一面享受男人时快时慢的调情玩弄,一时笑靥生花,娇美得不可方物,全然展现出成熟少妇的妩媚妖娆。

「啊阿啊……噢……」只见她星眸半闭,红唇微张,一声声娇吟婉转动听。小穴充实酸涨,酥麻蚀骨,端的快美难言,令她难以抗拒,每一个毛孔都舒服至极。

「好……好舒服!好久没有过这样舒畅过了!太舒服了,舒服死了!啊……!」若贞开始卖力坐套巨屌,说话间解开少妇盘发,将满头长发甩开垂至腰际,口中发出甘美春吟。

高衙内到底是花丛老手,深谙此道,听她那浪叫声尽带情动享受之意,巨屌更被刺激得又粗了一圈,却扎得稳如泰山。他极力按住将美人压在身下放肆猛干的躁动心思,只顾享受她那紧屄湿穴,用心体味深宫鲜嫩花心吮吸龟头的无尚美感,令毎回抽送皆能享用紧凑凤宫的夹紧抽搐。只见这淫棍将大龟头退回蜜穴门口,不住摩擦撩拨两片滴蜜花瓣,令那淫核肉芽愈发充血变硬。

若贞只感羞处已然湿透,小穴里似受到万蚁食穴之苦。她实在按捺不住这份酥痒难当,玉嫩雪腿用力撑起丰臀,小手把巨龟抵在两片娇嫩浪蚌中间,缓缓地坐下,将硕大雄龟深深坐进蜜道深处。只见她双手扶住奸夫肩膀,丰臀开始不断上下套动,动作越来越快。巨硕龙枪随她那上下起伏之姿,被湿滑紧不断吞吐。乳白色淫浆白沫频频挤将出来,渐渐布满两人交合性器,更化成一道道春汁,顺着肉棒不断流下。

「嗯……啊!舒服,好舒服!好过瘾啊!爽死妾身了!冤家,妾身半年来,好,好想您啊……哦……」若贞雪颈微扬,满足得叫床声无法自控,不住冲口而出。只见她美眸轻合,充满美感的大长腿站在地上,活力十足般时伸时曲,令屁股不断抬起坐下,还不时扭动细腰肥臀在空中画着圈儿,用深宫嫩肉仔细硏磨体内大龟菇,更用淫液狂流的花径全力侍奉这个令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啊……好爽快!今日贞儿端的好生厉害!本爷肏过无数良家美屄,果然还是贞儿最爽!」高衙内由衷赞道,大手终于兴

奋地一件一件缓缓脱下两人身上一切衣物。边脱衣边欣赏林娘子那勾魂摄魄的惊艳神情。

「冤家,您花样真多!妾身也舒服死了!肏我吧,妾身尽心服侍您,要您今天好好肏我!」

受到奸夫赞美,若贞面露羞涩,心里却满是甜美,一面与他开心说话,一面将丰满屁股一拱抬,扭动娇躯主动侍候奸夫抽送,令他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只管惬意享受。

「就是这对宝贝,让本爷爱不释手啊!半年了,终于又玩到了!」高衙内大手抓上若贞那对肥硕丰弹的大白兔,只觉这高耸胸脯触手温润滑腻。又见两点嫣红蓓蕾傲然挺立,在他眼前抖一抖的,便肆无忌惮地用嘴大口吮吸那对雪白柔弹的丰硕双峰,用牙齿和舌头舔咬两粒高高勃起的殷红奶头两人快活交欢,一个口手并用得意淫玩丰乳,一个用屄舒爽坐套并服侍巨屌,俱都玩得开心已极,各自放浪形骸,纵情享用对方身体。两人边玩边开心说着情话,各诉起半年相思之苦,似有说不尽的甜言蜜语,道不完的偷情相思。边说边玩了好一阵,两人眼神相通,都想试玩一回那好久没玩过的‘抱虎归山’式,竟同时用言语去撩拔对方换那姿态。

只见高衙内一把抱起若贞双腿,大咧咧站了起来。大肉棒刹时猛地狂力抽插起来,每一下都重重撞击花芯。

「啪啪,啪啪,啪啪……」一时间,房内响起两人肉体畅快撞击的交媾之声。林娘子顿时被肏得淫液源源不断,从蜜蛤中汩汨淌流出来。

「唔……唔……太深了!啊……轻……轻些!呜……呜……要泄……要泄了!不……不行啦!太舒服了!过瘾死了!要丢,丢了啊!妾身要射了!」若贞轻启檀口,娇呻浪啼。一双雪白藕臂紧搂奸夫后背,一双玉腿紧圈肥腰,任凶悍大黑屌重重撞击穴内靶心,带出一波波香喷喷的淫液白浆,更射出一股股高潮阴精冲击巨龟。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美人妻虽已高潮丢精,高衙内肏动作竟无丝毫停滞,‘啪啪’声音越来越密集,令林娘子淫叫声也越来越哀婉悠扬、春意撩人,漂亮脸蛋上尽现出欲仙欲死的绝美表情。

这花太岁知道怀中美艳尤物又要到那巅峰高潮,便将她身子放于桌面,提起她双足,绷紧臀肉,耸动屁股,疯狂猛抽猛送,比此前更快更狠更沉重,每一下都击中花芯。

「啊……轻……轻些!呜呜……哦……唔……我不……不要!啊!天啦!爽死妾身了!又要丢了!丢了啊!」

高衙内又干了她几十下后,若贞放出高昂无比的娇吟浪叫,诱人娇躯像八爪鱼般手脚紧箍奸夫,子宫口紧啜住雄大龟头,又喷出一大股炽熟阴精,全浇到龟头马眼之上。

待她泄完身子,这淫少便抱起她大步往女主香床走去,把她轻轻放置床上,肥躯顺势压上,大手拔开她脸上秀发,欣赏着人妻高潮过后那迷醉表情。

若贞无力躺在床上,小穴中挤出浑浊阴精与淫水,全身香汗涟涟,乳波臀浪散发出淫媚气息。

只听他冲林娘子淫笑道:「你丈夫林冲那条小孩般肉棒哪能满足我的好贞儿呀!他妻子如此美景,以后也只有本爷能欣赏到了。哈哈!哈哈……!贞儿,老爷半年来虽也玩过好几个良家,却很久未试过与你这样舒服了。你也舒服吗?」高衙内道。

「嗯……!」若贞嘤咛一声,双手抱紧奸夫肥躯,紧紧贴他身上,把脸埋在他胸肌里不答话,柔顺得有如一只小猫。

高衙内看着身下人妻那娇羞模样,将她羞红小脸抬起,猛的吻了上去。林娘子一双玉手轻柔缠绕奸夫脖子,任由他贪婪吸吮自己那甘甜津液。两人舌头如胶似漆地缠在一起,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一般。

「贞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呐,我们先去清洗一下再继续!」高衙内道。

「您,您还没爽出呢,要不,您爽出了我们再洗?」若贞羞声言道。

「我的大美人,见你先大爽了数回,本爷已经很开心了。半年来,我朝思暮想就是今朝,当要细细把玩你这肉身,哪能这般快便自行爽出?」高衙内得意道。

「那好,屋后便有温泉池,我们先去洗洗。您千万轻些拔出。」

高衙内答应一声,淫笑着缓缓抽出淫湿巨屌,打横抱起她来,如抱新娘般进了房后的温泉小院。宽大精致的露天温泉池足够多人一齐鸳鸯戏水。

「坏蛋,色迷迷瞧着奴家干嘛!」若贞抚媚的瞪了高衙内一眼,娇声道。

「贞儿平日保养甚是得当,皮肤滑溜,比本爷所玩各色良家都滑。真是美得令人不忍释手。」若贞在水中为他擦拭身体,他却一面任她服侍清洗,称许佳人,一边里里外外把玩若贞肉身,手指徐徐推入美穴。

若贞美臀开始不由自主轻微扭动,发出细腻呻吟。

「您就会羞辱我,我……我自己来,洗干净了,再由您细玩。」若贞羞道,极力克制美穴内传来的快感。推开奸夫做怪大手,自己清理起来。

凊洗之后,林娘子站起身来,替奸夫仔细凊洗撸套大肉棒。她受温泉滋润,身子倍感轻松清舒爽,身心都得到了满足,便服侍得特别用心。此时她原本就细腻白皙的肌肤更显温润,粉嫩得好似透明一般,堪比出水芙蓉还美艳动人。

高衙内任她如妻子服侍丈夫一般仔细洗净整具怒挺阳物,便将她搂出浴池,取

过一条干净浴巾,慢慢擦她香身。若贞也不拦阻,让他一边玩弄她敏感处,一边替她擦拭娇躯。等高衙内擦拭完毕,便也温柔顺从地替他仔细擦拭起来。

两人沐完鸳鸯浴后,都是相视一笑,快活地互相搂腰回床,依偎挨在床头。高衙内很自然的揽住了若贞蛮腰,将她抱在怀里。若贞眉眼含春,体态婀娜娇媚,已与她往日一贯的端庄形象相差甚远。

「贞儿的皮肤仍是这般光滑细腻,胸部丰满,蛮腰纤细,一双修长美腿雪白如玉,笑起来就更是迷人了。」高衙内谄媚的道,大手摸到人妻屁股上,一双眼珠色迷迷的,贪婪地在若贞全身上下流连忘返。

「嗯……嗯……嗯……就您嘴巴甜,总是哄我开心,我哪有您说的那般好啊!」若贞开心道。听了情人奉承,心下极为受用,小手握住高衙内一柱擎天的粗大肉棒不住开心撸耍,主动挑逗道。

高衙内任她造次般撸屌,安静地看着怀中伊人,见那俏脸艳红得有如蜜桃,羞涩中带着几分期盼,妩媚撩人。

「贞儿,爱妾!你就是那么好!美艳容颜倾国倾城,诱人体香扑鼻而至,娇嫩香肤细致滑腻,饱满乳房高耸入云,粉嫩阴户肥美紧窄,修长美腿线条优美。端的亳无瑕疵,把你老爷我迷得死死的。」高衙内心情大好地道。

高衙内一边说,大手一边在若贞身上爱抚游走。

「老……老爷!唔……嗯……!」若贞被奸夫话语感动,主动抱住他那肥实身体,热情吸吻奸夫乳头。

「贞儿,我爱死你了!」高衙内眼里火焰更盛,翻身压上人妻赤裸胴体,大嘴封盖住小嘴。

若贞深埋的情愫一瞬间对他倾泻而出,转化成满心爱意,再次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只见她一对小手从高衙内肋下穿过,美腿穿过肥腰,在高衙内臀后交又夹紧,将他那肥胖身体搂贴自己。

「老……老爷,贞儿爱……爱你,好爱你!您继续要妾身吧,都是您的……晤……嗯!」若贞抬起头,凑过潮红俏脸,在奸夫耳畔娇吟。随即伸出粉嫩舌尖,轻舔男人耳垂,用她高耸胸脯在奸夫身上蹭来蹭去。

高衙内心中剧荡,吻了若贞一下,轻轻松开她手脚,大嘴慢慢由俏脸一路吻下,直吻到大腿根部那片乌黑森林。再分开修长的双腿,露出两片饱满粉嫩肉唇中间那条细缝,埋下头去,温热舌尖上下翻飞,有节奏般亲扫小穴,舔弄肥嫩阴唇,还不失灵动,时而探入小穴之中。

「啊……哦……嗯……好……好美!啊……美啊!美死了!哦……嗯……」若贞受情人亲吻阴唇,啃咬淫核,呻吟声舒爽欢快之极,小穴早已浪水四溅。

「贞儿舒服嘛?」高衙内抬头问道,一只手指插入小浪穴内,快速抠挖;一只手指却快速拨弄人妻阴蒂淫核。

「唔……啊……舒……舒服!好舒服哦……」若贞发出迷人浪叫,玉手抓住自己胸前那对丰满大奶,使劲挤压起来。只见她将修长双腿尽力张开,竭力迎合手指入侵。

「贞儿,来,让我们一起舒服!」高衙内起身躺在床上,把若贞反转抱到身上,令两人下体对着对方头颅,成‘首位交合’之姿。只见他双手扶着光洁肉臀,大嘴冲蜜穴一阵猛吸,中指早插进满是淫液的春香羞蛤,飞快震动手臂,猛烈上挑,抽插并抠挖小穴,随后又是用嘴一通轻咬力。窒息般的快感再度传来,让林娘子全身颤抖,淫水更是汹涌不停。

「啊……啊!!啊……」若贞一声娇吟,嗔怪般看了高衙内一眼,赤裸娇躯趴他身上,红着脸把头低下,伸出丁香小舌温柔舔弄大驴屌。来回舔了数十遍后,全力张开小嘴,将大龟头万分艰难地含入口中,柔软嫩滑的小舌头在龟头上不断转着圈子,甘美吮吸着。

「啊……阿贞儿,爱妾!你口活儿越来越好了,弄得你亲老公好舒服啊!」高衙内舒服的眯着一双死鱼眼。

「是吗!老公,您也弄得妾身好舒服!我们今日都玩得好开心!以后再不怕林冲阻碍,可以完聚了!」若贞吐出口中庞然巨物,小手温柔地撸动着,娇笑道。

说完,再次将大龟头吞入口中,红润嘴唇张到极限,一次次深吞巨龟。高衙内也将手指伸到她那狼藉阴道里,快速抽插,发出渍渍水声,两人舒服地互相惬意淫玩对方性器。这一玩当真痛快,都是恋恋不舍,将爱侣性器玩得烂熟之至,竟备细无暇,酣畅玩了三柱香时光!若贞早已兴奋难当,腰身不断扭动,雪白大腿不断夹紧放松,小穴里的粉嫩肉壁不住收缩,高衙内知道美艳人妻又临高潮。

「唔天……天啊!啊……不要……不要再舔!喔……唔……要到……要到了!……啊啊!」若贞不禁娇啼浪叫起来,粉雕玉琢般旳胴体不由自主轻摇摆动,香喷喷的花蜜从小穴内狂喷而出,喷得奸夫满面都是淫精浪液,教男人当即用大嘴贪婪舔食这淫香美味。

若贞那胴体柔若无骨,无力地躺在男人身上,一对傲人雪乳随她那急促呼吸在奸夫腹间急剧起伏。高衙内欣赏着这醉人美景,肥胖身体立刻转身,压上若贞的胴体,猛然吻将上去,舌头卷住娇小香舌,拼命的吮吸。若贞一双玉手轻柔攀绕奸夫脖梗,香舌也探入大嘴里,两条舌头全然缠成一脉,发出滋滋啾啾的激烈吻声。若贞千娇百媚地瞧着情夫,早张开她两条雪白的大腿,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

「贞儿,你真美。」高衙内不禁大赞

道,大手爱抚美人俏脸。只见他架起那修长雪腿,扶住怒挺巨棒,对准淫水泛滥的小穴。巨龟在穴口硏磨几下,慢慢撑开那滴汁肉缝,即时感到凤穴内传来一阵阵吸力,似是欢迎贵容到访。随着粗大无比的大淫屌缓缓刺入,林娘子全身都兴奋地颤抖起来。

「啊!好大!好舒服啊!轻些嘛……」

「啊……好紧!真爽呀!」高衙内由衷赞道。这次只插入了龟头便停下来,低头看向结合之处,用大龟菇细细地品尝人妻玉门,摩擦湿蛤蚌口那柔软肉圈,让龟头全然享受阴洞口紧合嫩肉的吮吸。然后再缓缓深入,直到全部插入其中,享受整个美穴的温暖紧致。大黑屌被那紧密嫩肉紧紧包裹住,不断受到挤压吮吸。高衙内淫眼放光,恣意欣赏东京第一美人妻被他奸淫时那娇喘低呤、兴奋陶醉、欲死欲仙的娇媚表情,只觉世上最美之事也不过如此。

「啊……!进来了!全进来了!」随着若贞一声浪叫,巨屌终于再次占有了这迷人肉体。眼见人妻在他身下扭动,大手已覆盖住那对坚挺丰乳,用力惬意揉捏起来,让这坚挺豪乳在手中变幻出不同形状。

这淫魔开始大力抽送,肏得林娘子身子胸前丰乳滚出一波波乳浪。屋里剎时充斥起女人高亢浪吟声、男人沉闷呼吸声、男女肏体撞击声,以及‘嘎吱嘎吱’大床剧烈摇晃之声。

「啊……啊啊……哦……啊……啊啊……哦……啊……!」若贞浑身猛地一紧,双手紧紧扣进男人胳膊肉里,大声浪叫起来。

看她红晕满脸,春情娇媚,大眼睛水汪汪诱人心弦,高衙内更是欲火猛涨,傲纵身体,饥渴般抽送,又是一通狂干。林娘子尽情放纵娇躯,小手爱抚奸夫那肥壮身躯,修长双腿盘踞男人腰间,肥美屁股全力配合男人的奸淫。

不觉间已是六七百抽。高衙内停下动作,双手将她拉来坐起,亲了几下后就躺下。若贞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妙目诱惑地望向高衙内,坐将上来,手扶巨屌,送入凤宫,使出那‘观音坐莲’。只见她仪态万千地摆动柳腰,柔若无骨的小手不断轻抚自己那汗湿玉体,动作诱惑娇媚,缓缓坐套胯间巨屌。

高衙内一边仰望美人一丝不挂骑他身上「观音坐莲」的交合神态,一边伸大手追逐捧握那对坚挺圆润、上下甩动的浑硕丰乳。

「啊……啊……啊……」若贞享受男人大手的爱抚,发出迷人浪吟。

若贞不愧为东京第一美妇,纤腰不停扭动了两柱香时间方才停下,伏于奸夫身上,小手搂住正接力般挺动屁股的男人,献上香吻。

「啊……老爷,亲老公,好官人!唔……噢……好老爷,舒……舒服!太舒服了!噢呀……」若贞螓首伏于奸夫耳伴,发出醉人娇啼,边呻吟,边轻咬男人耳朵,施行挑逗。

「爷让你更舒……舒服!」高衙内欲火狂升,大手穿越过美人后背,沿臀沟探入菊穴,在菊穴内轻轻抠弄起来。

「呜……啊……老爷,不要……不要这样!啊轻点!噢……」菊穴酥麻难当,异样快感让若贞销魂蚀骨的呻吟声响遍整个房间。

「啊……我不行……不行了!啊……呜……」

只见美人胴体不停抽动弯曲,雪臀猛烈撞击并挤压男人下体,失律般抖动,一股股炽热阴精喷射而出。泄身人妻呼吸异常急促,俏脸酡红,媚眸半闭,微张檀口呼出芬艻热气。雪白饱美、高耸无朋的大奶压于男人身上,随这急促呼吸起伏不定。傲人胴体亦因高潮余韵而抖动不休。

高衙内见她浑身沉醉于巅峰高潮,大手便紧紧拥着她,保持深媾姿态,享受着紧缩蜜穴一下下抽缩挤压大屌的极致爽感。

「贞儿宝贝,舒服吗?」高衙内问道。

「老爷,您……您继续吧。」若贞羞道,媚眼如丝。

「继续做什么?」高衙内戏谑道。

「讨……讨厌!老爷,妾身想让您也舒服,想你……想你爱我!你以后都要……都要继续爱……爱贞儿的!」若贞把头埋入奸夫胸怀中,羞涩言道。爱情至上的林娘子一但认定了这个男人,就会盲目地贡献一切。眼见绝世娇颜现出羞红神态,高衙内心中乍然顿悟,自己确然征服了这绝代佳人。

兴奋之下,巨屌在若贞凤穴内变得愈发火热强大。只见他扶下人妻那柔软娇躯,令她躺在床上,乌黑秀发流云般散在床头,情态动人之极,瞧得他双眼发直了,肥壮躯体压上,吻住香润檀口,巨屌再次在紧窄多汁的敏感蜜道内抽送起来。

「啊……哦……啊……呀……」呻吟声销魂蚀骨,再度响遍房间。

高衙内一手抚摸把玩那高耸酥胸,一手抬修长雪腿,舌头仔细舔舐吸吮毎根晶莹剔透的脚趾。屁股卖力耸动,大屌抽送美穴,一时三管齐下,夹击人妻的敏感带。

「唔……天……天啊!不……不要再舔……再舔妾身那里了!喔唔……啊!」受到三路合攻,若贞忘我浪叫,早已忘了林冲,忘了家庭。成熟人妻这销魂叫床,堪称世间一绝。高衙内如听天籁,大肉棒一时凶悍绝伦,穿插撞击蜜穴,带出一股股热辣淫液,令水花四溅,早沾湿了玉腿、雪臀和床单。

「唔……唔……啊……!」若贞诱人地呻吟着,小手揉弄另一只玉乳。

又是数百抽后,高衙内示意林娘子转身跪伏床上。若贞顺从地背过身去,弯下腰用手撑着床,将俏臀高

高撅了起来,腰臀曲线诱人遐思。只见这花少大手扶着人妻纤腰,巨屌已是一没尽根。

「啊……哦……好老爷,轻……轻点!」

高衙内大开大合,奋勇抽送,爽肏之际,灼热大手更在那翘臀上不停揉搓拍打,手指不时滑入菊穴之中,勾起若贞一声声勾魂浪叫。

「贞儿,小屄真紧,端的多水多汁!肏起来太舒服了!好舒服,爱死你了。」男人双手用力揉搓翘臀,着了魔一般大力挺动肥腰,低头观赏大黑屌在人妻浑圆白臀之间媾送淫威,只感爽飞天外,美妙绝伦。

「啪、啪、啪、啪……」每回纵屌肏穴,小腹都会撞上丰满翘臀,发出肉击声响。

「啊……啊……好舒服!呀……!」娇嫩阴道被那巨物塞得爆满,再无一丝缝隙。随那大力抽送,玉腰不时轻扭配合,绝美俏脸浮满幸福甜蜜。一双色手顺腰而上,再度攀上高耸玉峰,手指不停来回拨弄娇挺乳首。巨大龟头打开深宫通道,频频顶触子宫花心。

「啊……不要顶,顶那里,啊……不要磨……磨人家的花……花心……啊好麻好……好酸……」花心深处被龟菇不住刮磨,快感令若贞难以承受,只得浪声娇吟,只觉子宫口越来越酸,花径开始失控般痉挛。

「啊阿呃……啊……」高衙内又将林娘子送上了性爱顶峰。

「啊……本爷好爽!不管了,先爽出一发再说!呃……啊……到了,到了!这便爽给贞儿!啊……」即便高衙内淫功盖世,床技深湛无比,但半年后首度与心爱人妻交欢,也不想再守这精关,只想好好爽出一发浓炮。只见他将小腹死死贴紧玉臀,巨炮受她紧凑美穴到达极致高潮后的狂吸力吮,子宫如同肉袋子一般将火热巨龟死死包住,精液刹时如炮弹般劲射而出,点滴不漏地灌入子宫深处,灼烫宫壁,引得宫眼也射出一大股阴精,与男人阳精阴阳交汇,好似天地融合,万物一统。

巨量阳精很快填满了没有多少空间的紧窄花径,从两人性器结合处排挤出来,淌落床上。床上痴情男女慢慢安静下来,只剩急促喘息之声。之后,赤裸身体用力纠缠一处,又开启热烈接吻。欢愉过后,两人拥抱在一起,俱都沉浸在高潮后的绝妙余韵中。

「贞儿,刚才您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妾身不知道!」说完脸上不禁又红了起来。

「贞儿,本爷今日好开心。今后本爷一有闲暇,便来此间与你整日完聚,逍遥快活。」见怀中美人两腮酡红、眼角含春,高衙内得意道。

「妾身不知道,奴……奴家随您……随您了!」若贞在他耳伴羞吟一声,将兰香气息吐在奸夫耳畔,一时羞赧无限,把脸蛋埋藏男人胸膛。

「贞儿,本爷端的爱死你了!」听得回答,高衙内兴奋得弹起来,大嘴立刻寻到香润小嘴抱住她亲吻起来。若贞也张开两条粉雪藕臂,搂紧身上男人,也热烈回吻。

手抱香软娇躯,口吻芬芳朱唇,凶悍恶屌又很快苏醒。若贞知他向来金枪不倒,感到大腿上火热巨物,轻轻分开诱人美腿,小手伸到胯下,让烫硕巨龟顶向粉湿花瓣,轻刮撩拨浅红淫核,磨得芳心迷乱,娇喘吁吁。

「唔唔……唔唔……唔唔……!」檀口一边和男嘴热吻,一边吐出压抑娇吟,准备迎接情人进入。只听「滋……」的一声,高衙内压不住这绝致诱惑,腰间一沉,大黑屌破瓜而入。

「啊……好深哦,讨厌!」若贞一声娇吟,感到胯下蜜穴又被那大屌儿尽根插入。

「贞儿,你当好好感受本爷对你之爱!!」高衙内哈哈淫笑,开启奋力抽送。大龟头一次又一次撞击子宫。

只见俏脸上泛起两朵红晕,妩媚大眼意乱情迷般望向身上奸夫,藕臂挂于男人颈上,高耸雪乳随男人抽送有律摆动。高衙内一双肥手放于林娘子两侧,支撑着肥壮身体,兴奋肏干之际居高临下地欣赏着美人在胯下浮现出欲仙欲死、销魂蚀骨的媚艳表情。

两人深情对视之下,又激情吻作一处,开启了今日第二场甘美肉搏,一时满室皆春,各自销魂。

正是:相逢一笑抿恩仇,久别重聚赛新婚。劫波难按偷情欲,红杏依旧最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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