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的冬天。
天上白茫茫一片,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虽然下着大雪，可是天上没有风, 没有冬天的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外面一点也不冷。
怀山县望江镇王家村生产大队。
方方正正的农村大院里，堂屋的大门敞开着，一个老头正躺在藤椅上, 地上有一个小火炉，火苗烧得正旺。
老头, 也就是王丰, 昔日王家村生产大队的队长, 如今已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他小心地拍了拍破旧的音机, 戴上程舟特地给他买的老花镜，调着频道听广播。
“滋滋兹……会议确定, 高等学校招生进行改革……恢复高考制度, 采取自愿报名，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凡是符合招生条件的工人，农民，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
恢复高考？
王丰脸上悠闲舒适的笑容渐渐僵硬，猛地站了起来, 大喊道：“铁蛋他娘, 小丫，你们快过来, 快来听听！”
“把铁蛋也叫回来！快去！”
当年的小黑崽子已经成了壮实的小伙子, 急冲冲地跑进门, 蹲在音机面前仔细听着，激动地磕磕巴巴道：“爹，我、我没听错吧，恢、恢复高考了啊？”
王丰拿着烟袋重重磕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没听错！国家恢复高考了，你能考大学了！”
片刻过后，铁蛋跳起来蹦了老高，狂喜地大喊：“啊啊啊——”
他拼命摇着葛翠花的肩膀，焦急道：“娘，书呢？我上次扔灶台跟前的书呢？你没给我烧了吧？”
“在呢在呢，没给你烧了！”葛翠花白眼道：“再说了，我也舍不得烧呢！”
那些书好歹是万顺从废品购站里花了八毛钱才买回来的，这小子不当回事随便就给扔了，她可舍不得随便糟蹋。
*
当恢复高考的消息席卷整个中华大地的时候，数不清的青年们欢呼沸腾，他们欢笑，奔跑，痛苦呐喊，疯狂过后，呆呆看着天空热泪盈眶。
他们自发地汇集起来，人群越来越多，静静听着音机里播放的讲话内容——
“知识就是力量。”
“一个人可以无力，但不能无知。”
“恢复高考，比高考本身要伟大的多得多…………那是一个老人，一个智者叫醒了我们，他说，孩子们，走，我们读书去！”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啊啊——”那声音声嘶力竭，藏着数不尽的心酸和痛苦。
还有长达十年的漫长等待。
几乎所有的知青们都忍不住红了眼。
这一代的青年们，困于时局动荡，飘落在祖国各地，亲身体会着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尝遍了难以想象的辛劳和风霜，那些苦难和煎熬都已经深深刻入他们的骨血……
到如今，他们终于看见了希望。
全国轰动。
书店和废品购站前挤满了青年们，还有不少老人，有的甚至全家一起出动，只为了抢到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寄给远在偏僻农村的其他亲人，支持他们全心全意为高考复习。
这段时间，小城镇里的邮局都在短时间内接到了来自京都上海等地的大量包裹，大部分是寄给乡下亲人的书本或者手抄本，来来往往都是繁忙的人群。
“爸爸，我是不是也要参加高考？”霍锦州皱着眉坐在桌子前，神色有些纠结。
十八岁的霍锦州，褪去了小时候的软萌，眉目清晰，眼眸如星，除了那双微圆的杏眼依稀能看出和程舟相似，其他地方尤其是周身的气质，反倒像极了霍越泽。
他早就跳级读完了高中，一直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直到今年年初，才刚刚在矿区工会混了一个会计的岗位。
一家三口齐齐在矿区混日子……
霍越泽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强迫你读大学，想读就读，不想读也没事。”
程舟从空间纽扣里拿出来一个新鲜苹果，咔嚓就咬了一口，“就是，想考就考，你要不要试试考个军校？我看明宇肯定想考军校，你要不和他一块去？”
霍越泽不赞同道：“军校管得很严格，明宇能忍得住那些纪律，汤圆儿肯定忍不了。”
“说了八十遍了，不许再叫我汤圆儿了，”霍锦州抗议道。
“……”
说到最后，霍锦州还是决定报名参加高考。
至于程·大龄青年·舟，颠颠地跟在自己崽子后面凑热闹报了名……
他也没怎么花时间复习，下班以后，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翻了翻人人争相哄抢的那本《数理化自学丛书》，愣是看得有些困。
霍越泽哭笑不得，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好端端的，你怎么也跑去报名了？”
“心血来潮就跑去凑热闹了，”程舟扔了书，直接坐到他身上，接过来搪瓷缸咕噜噜喝着。
喝完牛奶，程舟低头看着霍越泽，坏心眼地亲了过去，霍越泽被迫尝了尝他嘴里的牛奶味，下一秒果然皱紧了眉头。
程舟故意抱着他连亲了好几下，“你怎么就不喜欢喝牛奶呢？多好喝呀。”
霍越泽闭上眼，“坐到旁边去，别招我。”卧室外面还有一个电灯泡坐在桌前复习呢。
程舟才不听他的话，撩起霍越泽的衣服，羡慕地摸了摸男人的腹肌。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软软的，没有一点好看的肌肉，程舟也不是没想过试着锻炼，可惜霍越泽逮着他训练了不到半小时，程舟就累趴在床上死活不肯再动。
导致如今只能摸着霍越泽的腹肌解解馋了。
程舟俯身趴下来，伸手摸着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脸庞棱角分明，眼窝深邃，鼻梁挺直，身上又这么暖……
程舟忍不住主动亲了亲他的下巴，临时起了兴致，没脸没皮地贴着他的腹肌蹭。
霍越泽睁开眼，轻飘飘地说道：“干什么呢？”
“你别乱动就对了！闭上眼睛！不许说话，保持安静！”程舟看着他垂眸望过来的幽深眼神有些不好意思，毫不客气冲着他的脸拍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出奇地响。
饶是如此，霍越泽也没有一点生气的征兆，只抱紧了他的腰，目光深沉。
程舟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又低头堵住他的唇，慢慢亲着，唇齿之间分心嘟囔道：“不许看。”
霍越泽笑了一声，低声道：“行行行，我不看，你随便蹭。”
说着他就真的闭上了眼，也不忘打开小小的神屏障，将两人恰好全部笼罩，一边拍着程舟的背脊来回抚摸安抚，一边仔细听着程舟在他耳边的喘息声，喉结上下动了动。
良久过后，程舟埋头亲昵地蹭着他的脖颈，喉咙里发出了舒爽的咕噜声，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幼兽黏着人类撒娇。
霍越泽偏过头亲着他的脸颊，哑声道：“舒服了？”
程舟咕哝着嗯了一声。
“那是不是该换我了？”霍越泽抱着他翻转一圈，倾身压了上去。
啪嗒一声，客厅里的灯泡亮了起来。
霍锦州刚看完两页书，开了灯，回到桌前用力舒展着四肢，幽幽地往卧室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觉得头顶又有一种发光发热的感觉，酸酸地叹了一口气。
他什么时候也能找个喜欢的对象呢？
天天呆在家里被秀恩爱喂狗粮也是够了……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那一天。
一大早，程舟被迫离开了暖暖的被窝，带着纸笔，打着哈欠进了考场。
霍大哥也来送明宇和远航，眼睁睁看着程舟进了校门，好笑道：“他还真进去考试了？”
方晓婷也笑，“试试呗，说不定就考上了呢。”
霍大哥摇头道：“考上了跑去读大学？也不想想自己几岁了，到现在还是和从前一个样。”
算算年纪，程舟那个小兔崽子已经三十多岁了。
话音未落，夫妻两人默默回头看了一眼霍越泽，岁月似乎对这两人格外地仁慈，连方晓婷都开始有了零星的白发，眼角也慢慢多了几道皱纹。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程舟和霍越泽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还是当初年轻活力青春洋溢的模样。
不说程舟，那人心性本来就没长大，也没受过一点苦，这么多年都被霍越泽护在怀里宠着，日子过得那么舒心，样貌没什么变化也能说得过去。
让方晓婷无比羡慕的是，霍越泽也和她一样顾着家，一天到晚操心那么多事儿，居然也没累出一点皱纹，身姿挺拔，神色轻松，笑起来的模样依然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越泽，你老实给大嫂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每天往脸上抹了些什么东西？都吃些什么东西？”
一连串问题砸了过来。
霍越泽失笑，“大嫂，我真没有，最多就是日常锻炼的比较勤，你看大哥也是平时锻炼的多，身体不是照样很好吗？”
霍大哥确实也没怎么变，性子越发沉稳，唯独笑起来时眼下悄悄多了几道皱纹，闻言暗道不好，转身就准备偷溜。
方晓婷果然怒了，“跑什么呀？”
霍大哥心道，不跑就要被你逮着问个没完没了了！
而那一边，程舟坐在考场，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粗粗扫了两眼发下来的试卷。
上午考的是语文，老实说，考得也不难。但是偏偏程舟没有下功夫背诵那些要考的诗词，不得不留下一大片空白，挑着剩下的题目慢悠悠地答了上去。
他本来就是凑热闹的，想重新体验一下考试的经历，压根不在乎分数，玩着玩着就挨过了两天考试。
考完最后一门理化，出了考场，程舟急忙拉着自家崽子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把握？！”
霍锦州摆手道：“就那样，没什么感觉。”
那就肯定没什么问题了，程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低下头凑过来，小声道：“如果你报了清大，我正好就能搬到京都定居了，我们全家一起住那种古色古香的四合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要！我要一个人住！”霍锦州想也不想拒绝道。
“为什么啊？”程舟纳闷。
霍越泽正巧也走了过来，上手胡乱揉着程舟的头发。
程舟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自觉地靠着他，弯着眉眼说道：“你一直在外面等着吗？”
“没有，我也是刚过来，考的怎么样？”
程舟说：“我应该还行吧，但是我不打算填志愿，我又不上大学。”现在的大学校园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不过汤圆儿肯定没问题的！”
霍越泽毫不避讳地牵住他的手，问：“下午想吃什么？百货大楼附近新开了一家烤鸭店，我刚刚路过那边，飘出来的味道挺香的，要不要去那边吃？”
程舟兴奋道：“好啊，走走走！”
从头到尾都被忽视的霍锦州：“……”
这就是他不想和这两人住在一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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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可以无力，但不能无知。恢复高考，比高考本身要伟大的多得多……那是一个老人，一个智者叫醒了我们，他说，孩子们，走，我们读书去！”
这句话，出自电影《高考1977》的台词。
——
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更晚的。
前天熬夜晚睡了两小时，一觉醒来眼睛就肿了，肿的活像是蜜蜂蛰的……
难受地眼睛睁不开，幸好今天下午总算不那么肿了。吓死我了，以后再也不熬夜了！
( ╯□╰ )
小天使们要吸取我的教训！尽量不要熬夜！哭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