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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凌笳乐立刻露出不舍,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说过话了,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

沈戈踌躇地看眼王序,趁他没注意这边,在凌笳乐肩头捏了一下,飞快地说道:“爱你。”

那两个字又轻又快,风一样地经过凌笳乐的耳朵。

沈戈说完就大步离去了。凌笳乐真是蹲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赶紧将脸藏进臂弯里,藏住自己出戏的红脸蛋和弯成两枚月牙的眼。

张松当天去,当天就回了,比预想得要早。

上高中的弟弟虽然比他矮不少,但身形随了父亲,壮得像只小牛犊。兄弟俩在张保的坟前打了起来。

“是你把爹气死的!你根本不是爹亲生的!”

张松愕然,那些纸里包不住火的流言终于传进弟弟的耳朵里。

他带着一身落魄回来,看到江路和梁勇在家里拉扯。

江路先看到他,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嚎,趁梁勇一个分神将他推开,踉踉跄跄地奔向张松,却又不敢挨上他,同他隔了一米的距离急切地解释着:“我不知道是他!我以为是你回来了……我没想开门的……”

梁勇为他这疯魔模样怔了怔,随即嗤笑一声:“小路,这就是你不对了——”

江路面若癫狂地回头嘶吼:“你别喊我‘小路’!除了他,谁都不许喊我‘小路’!”

这下梁勇真的被他吓住,讪讪地住了口。

张松抬手搂住江路,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将脸埋在自己肩上,对梁勇说道:“你来我家干什么?”

梁勇面上变了几变,语调低沉地回道:“我是好心过来送东西——”

被张松搂住的江路猛一挣动,“我不要了!”

张松安抚地拍拍他后背,问他:“什么东西?”

江路咬着嘴唇迟疑地看着他,眼神惊慌颤抖,“……书包……画架……”

“那不能不要。”张松替他决定,问梁勇:“东西呢?”

梁勇的脸色彻底沉下来,“车里。”

“我去跟你拿。”他要松手,江路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动,张松只好低声安抚他。

“别打架……”江路惴惴不安地嘱咐。

张松握着他的手,“放心。”

梁勇在一旁看着他们这副患难见真情的模样,脸色晦暗难明。

张松为江路拿回了书包和画架,江路又可以回学校上课了,一切似乎重新回到正轨。

两人坐在桌边吃饭,张松给江路夹了块肉,“能接着读为什么不去?”

江路的筷子尖一直停驻在嘴边,他没有立刻回答,又咀嚼了两下才说道:“我想早点儿毕业赚钱……我们这个专业,本科和研究生最后都一样,要么就是去宣传科,要么就是去当老师……”

张松抬头看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回饭菜上,“我还养不起你吗?”

“不是……不是那意思,我是想着……”两人重归于好后变得客气很多,尤其是江路,极为谨微,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我就是觉得,你那么辛苦,想帮你分担一点儿,咱们也能早点买上房……”

他偷觑着张松的脸色,“我成绩好,能在事业单位找个不错的职位,到时候分到福利房——”

“福利房?和你同事们做邻居?咱俩一起?”语气有点冲。

江路哑然。

张松有些懊恼地低头扒了几口饭,起身离开饭桌。

江路默默地放下碗筷,难过地低下头。

张松很快就回来了,将一盘磁带放到江路面前,“你是说喜欢他吧?”

江路惊喜地看他一眼,然后才看向桌上的磁带,是张国荣的专辑。

江路喜欢看张国荣的电影,尤其是那部《霸王别姬》,借了好几次,在家里放了一遍又一遍,连张松都会捏着鼻子唱那句了——“自从我,随大王——”

“啊呀!依孤看来,今日是你我——”录音机里响起浑厚粗犷的唱腔,竟是霸王先亮了相。

张松站起身,将磁带封面拿过来,皱着眉头看那歌曲目录,恼火道:“还是买成盗版的了,第一首歌不是这个!”

江路哪还会在意正版盗版,笑着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好好听歌。

京戏只有那一句,之后是熟悉的伴奏,然后有一个男人温柔地唱起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两人心头俱是一颤。

张松听着音机里放出来的歌,虽说是盗版的,听起来却没什么毛病。

“小路,”他将手里的磁带盒翻来倒去,“要是还想继续学,就接着读下去,成绩好才要继续读。”

江路抬眼看向他,那只磁带盒停止翻跟头,张松也看向江路,“你不是不想跟你爸似的当个成天画板报的科员儿吗?”

提起江卫国,江路垂了下眼眸,但很快又抬起眼帘,舍不得错眼似的看着此时愿意与他多说话的张松。

“小路,咱们手头不紧张,供你上学我还是供得起的,买房子也不指望你以后的工资。”张松在他痴情的注视下,神情越发地柔和下来,“你喜欢画画,就接着念吧。”

第91章 挑衅

张松与江路和好,沈戈与凌笳乐便也被王序这个王母娘娘解除了禁令。正好梁制片过来探班,王序和他有事商量,两人便得了半日清闲。

他们很多天没有在片场外亲近了,凌笳乐恨不得时时挂在沈戈身上,有时是趴他背上,有时则像个树袋熊那样挂他身前,让沈戈带着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像是一分钟都不想和沈戈分开,却又不怎么主动同沈戈开口。

沈戈大约能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依恋,也知道他为何变得如此寡言。

他表现出迥异于张松的热情,故意逗凌笳乐说话:“是不是学跳舞的人都特别爱往别人身上爬?”

他这话还真戳中凌笳乐心底某一处。

凌笳乐想了想,搂住沈戈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跟你说个秘密。”

沈戈笑道:“又是秘密,你怎么有那么多秘密?”

凌笳乐看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抱着沈戈的脖子有些扭捏地说道:“我以前有点羡慕那些女生……你知道芭蕾有很多托举吧?女孩子可以被男孩子举起来……”

沈戈为了他可是恶补过不少艺术课程,闻言点头。

凌笳乐很是羞涩地说道:“我那时候啊,就想着,怎么没有男生被托举起来的动作呢?后来长大了就知道了,男生那么沉,想要举起来可不容易,得需要好大的臂力呢。”

沈戈忽然有些激动,托住他屁股往上抬,凌笳乐顺势将腿盘他身上,就这样被他整个抱起来了。

“我记得我托过你一回。”沈戈仰头看着他。

凌笳乐抱着他的脑袋笑起来,“你记得呀?我那天可高兴了,第一次有人把我举那么高……”

沈戈顺着他的话,抱着他往上颠了颠,同时向前一挺腰。

凌笳乐“哎呀”一声,笑意更明显了:“你个流氓!”

两人这样搂抱着接吻,“流氓”到床上。

他们正闹得高兴,被小李的敲门声打断。

小李先是看见沈戈红着脸来开门,随即看到屋里的凌笳乐亦是满脸通红,正坐在床上用手指理头发,顿时露出被刺伤双眼的夸张表情,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扔给沈戈一个盒子:“走了走了,受不了了!”

沈戈笑着关上门,凌笳乐看清他手里的盒子,有些欣喜地说道:“这么快就寄到了。”

“是什么?”沈戈看看手里的东西,都是外文,奇道:“牙刷?”

是电动牙刷,凌笳乐托他的化妆师小雅买的,一共两只,型号一样,一只金粉色,一只铁银色。

他问沈戈:“你要哪个?”

原来是情侣牙刷。

凌笳乐保养牙齿就像保养头发一样耐心,不但用电动牙刷,还用牙线和漱口水。

两人没在一起时,凌笳乐就给沈戈送过漱口水和牙线,告诉他牙齿是演员的第二张脸,当时沈戈还打趣他:“你让我涂手霜的时候告诉我说,手是演员的第二张脸。”

那会儿沈戈觉得牙线这玩意儿麻烦透顶,但因为是凌笳乐的好意,能想起来的时候就用,想不起来就算了。后来两人在一起后,凌笳乐对他“强硬”起来,早晨晚上地督促,倒真让他也养成了每次刷牙前都用牙线清理的好习惯。

凌笳乐对他的进步非常满意,提过一句:“就差一把电动牙刷了。”

沈戈以为他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还真买来了。

他看着这两只仅从外观来看就带着高档劲儿的牙刷,有些犹豫地指了指那个铁银色的。

凌笳乐面露纠结,“还不如买两只银色的。”

沈戈迟疑一瞬,转而指向那只金粉色的,“那要不我用这个?”

凌笳乐立刻把粉色那只塞给他,将他和牙刷一起打量两眼,突然不明所以地大笑。

沈戈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这么开怀的笑声了,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下午的时候,又要开工了。

按王序那工作狂的态度,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探班,都不会影响他的拍摄进度。然而不知梁制片带来了什么消息,两人竟然在屋里连着说了好几个小时的话才出来。

相比王序的面色如常,梁制片显得一脸疲惫。他旁观王序引导凌笳乐入戏,看着王序细致描述江路此时的境遇与心情,情绪饱满却又置身事外,好几次欲言又止。

王序将凌笳乐引导得入了戏,转身去看摄影机,梁制片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每次都这样?”

王序盯着镜头,稍微调整焦距,“哪样?”

梁制片看他完全无心与自己说话的模样,无奈地住了嘴。

“灯光准备!演员准备!开始!”

电话铃响起,张松一个箭步冲过去,赶在江路之前把电话接起来:“嗯……不用……没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江路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看了片刻,便自动避嫌地走开了。

张松听着电话,微微侧身看眼江路的背影,烦躁地皱起眉头,对电话那头低声道:“以后不要再往我家打电话了!”

但是他刚放下电话没多久,bp机就响了。他又是一个箭步冲过去,把bp机拿起来,看眼上面的信息才下意识抬头——江路果然在看他,以一种过分安静的眼神。

张松顿了顿,像是在解释:“红大姐今天晚上请客,老地方。”

江路极为平静地点点头,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一直旁观的梁制片问王序:“这是两人和好之前还是之后?”

王序眼睛盯着监视器,随口答道:“之后。”

梁制片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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