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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还得有个‘但是’吧?”沈戈装出轻松的口吻。

凌笳乐轻笑一声,“你可真聪明,是,还有个‘但是’……但是,如果你能答应我,以后永远不在网上搜我的名字,我就把你当朋友。”

他挺直腰背,这样两人面对面蹲着,他竟然比沈戈都高了一点,眼神谨慎到犀利的程度:“你能做到吗?”

沈戈也微微挺直了腰板,就又比凌笳乐高了一些,干脆地回答道:“能。”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当时犯蠢了。

凌笳乐这个人就在他跟前,他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先于谣言认识了他,却还是轻易信了别人的眼和嘴。

“那一言为定。”凌笳乐伸出小拇指。

沈戈低头看着他圈成半圆的小拇指,忍不住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勾住,在空中晃了晃,“一言为定。”

第28章 张松

剧组官博发布了凌笳乐的剧照,一张是凌笳乐坐在校园的石凳上低头看书,一张是他站在画板前,仰头看着前方一棵树的树冠。

王序是导演里出了名的灯光运用的高手。凌笳乐低头时,他让阳光温柔地停驻在他的发梢;他仰起脸时,王序让阳光闪耀在他眼里。

两张照片里的凌笳乐皆是九十年代的穿着,现在看来鬓角过厚、太缺乏层次感的蓬松头发让他看起来很土气,但又土得恰到好处,不丑,不讨人嫌,并将那个年代特有的无知与懵懂渲染到他身上,显出一种纯粹的单纯。

单纯的东西总显得无害,而无害的东西则容易招人喜欢。

王序选用了柔美同时又暗喻悲剧色的色调,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美好的人物将有一个悲情的结束。

因为知道他未来会过得不好,即使是最苛刻、最警惕的评论家都不再担心他将柔弱做武器,并因此而原谅他那美与善的原罪。

凌笳乐说过一次,王导懂他。如此看来王序真的懂他,仅用两张照片就将他外貌与内里的优点放大到极致,无可指摘。

“是素颜吗?肤质看起来不错,明星不是天天化妆很毁容吗?”

“是素颜,亲爱的你可以把第一张照片放大仔细看他眼皮,能看见毛细血管……”

“傻逼,毛细血管看不见的好吧?”

“这都能喷,服了。”

“脸上有小绒毛,婴儿似的皮肤,(可爱)笳笳加油!”

“别侮辱婴儿,谢谢。”

“王序不愧是第六代导演中的光影大师,他的镜头里全是美人。以前只知道他能将女人拍得很美,今天才知道原来男人在他的镜头里也非常美。”

“纯路人,感慨一句,凌笳乐长得确实好看。”

“又一个假装路人的,尴尬不尴尬。”

“尬你马呢尬,凌笳乐的黑子就是这水平?因为你这句话,凌笳乐今天多一个粉丝!”

“看到视频最后的摄影指导,惊了,这个外国名字大家可能不熟悉,但是《xx》这个电影大家肯定都看过。这部电影看来是强强联合!”

“只有凌笳乐的颜值能抗住这种死亡角度。”

“0+哕整容怪当然可以。”

“请不要说没有证据的话,你仔细看他的下巴和鼻梁,完全就是自然的线条,只是天生长得比较巧。”

“我才不仔细看,怕吐,哕。”

“怎么又是这个0?天天都是他烦不烦?”

“都在说颜值,就没人好奇电影吗……我看这像是年代戏吧?”

“所以咯,王序为什么要找流量?找流量就是这种下场,low爆。”

“这造型让我想起爸爸年轻时的照片,想当年我爸爸也是美男一枚呢(笑)。期待电影。”

“什么时候上映?有点儿想看……”

“能上映吗?不是有爆料说尺度特别大吗?”

“尺度特别大?谁说的?真的吗?啊啊啊啊!!!!”

凌笳乐的官博澄清说那不是女友,只是陪父母出行,父亲一直在旁边,但是记者只拍了母子两人。

徐峰知道凌笳乐的底线,这条微博编辑得十分乖觉,并没有在凌笳乐的父母身上做文章,并关了底下的评论。

但是依然有许多网友十分想骂人,这就导致这条微博的转发量惊人,比买来的数据还要夸张,险些再给凌笳乐添一条热搜。

《汗透衣衫》剧组之后又曝光了一条十几秒的短视频,“江路”独自行走,又停下,身姿秀丽得如同一幅画,镜头拉近后才看出面容纠结,眼里全是难解的情绪。

影帝闵淮安转发了《汗透衣衫》剧组的最新微博,并了“导演王序”:

“错失这样一个鲜活的角色,让我深感遗憾,但我坚定地相信王序导演的审美与判断,他选出来的演员,一定是最符合“江路”这个角色的。祝导演王序 的新片#《汗透衣衫》#拍摄顺利。”

这才是最重磅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闵淮安和凌笳乐竞争同一个角色?还他妈输了??王序疯了吧!!!

一石又一石,击起千层浪。

然而无论那些关于“凌笳乐”或者“0+哕”或者“笳笳”的浪潮如何凶猛,都没能打扰某间屋内的清静。

“标兵、怕碰、炮兵炮! 炮兵怕、把兵、兵、兵……”凌笳乐的舌头打结了。

沈戈好心帮他捋直:“怕把标兵——”

凌笳乐已然被这拗口的绕口令折磨得情绪激动,“你别说!我可以!……标兵碰! 八了、百了、标了、兵了、奔了、啊啊啊——”他痛苦地抱住脑袋倒在化妆台上。

沈戈乐不可支,他本来是站着的,这会儿愣是笑得两腿发软坐到椅子上。

每天早晨练习一会儿口齿和发声,这是沈戈进组后就开始做的功课。

屏幕是件奇妙的事物,可以将一切不对劲的地方放大。

比方说沈戈在试镜时说的台词是带一点家乡口音的,而凌笳乐是有一点吐字不清的。他们平时说话时决听不出半点问题,但一通过王序的监视器放出来,就能听出些微的不足。

沈戈进组等待开机的那段时间里,发现组里的两位老演员每天早晨都会在“操场”进行气息发声练习,便跑过去请教。

老前辈们很热心地指出他台词上的不足,还教给他一些训练方法。

沈戈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跟着老前辈们在操场上练,但他在屋里也不偷懒,到了正式开机的时候,他的台词已经完全脱离了口音。

倒是凌笳乐后来被王序批评过一次:“你这不是嗓音的问题,你是气息运用得不对。”

“现在你台词少,也不用大声说话,还不算明显。等到后面需要大声喊台词的时候,你这个吐字肯定会听着别扭。咱们不是那种方言电影,本来已经是年代戏了,就不需要更多的东西来干扰观众浸入这个故事……”

王序一声令下:“跟沈戈一起练!让他教你怎么用气!”

两人一开始都不是特别放得开。

一个人对着镜子做发声训练,“一!二!三!四!……”那是有点无聊。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啊!啊!啊!啊!”,那是非常蠢。

凌笳乐频频笑场,还总是找借口推三阻四。

沈戈劝他要专心,让他别把“聪明”和“笨”当借口,“时间是做好一切事情的基础,勤能补拙。”当然他后面还跟了一句,“何况你一点都不笨。”

他还给凌笳乐讲自己为了第一个镜头是如何学习抽烟的,“我本来不会抽烟,是为了那个亮相专门学的。”

凌笳乐非常震惊,因为沈戈拍那个镜头的时候显得非常老练,倚着树干点烟,再吐出一团烟雾,完全就是常抽烟的人才有的架势。

那个亮相的镜头是在“张松看到江路”之前,是沈戈在这部电影里的第一个镜头,当时是一条过。

拍得如此顺利,凌笳乐还以为是因为他本来就爱抽烟的缘故。

“我找了一部关于戒烟的纪录片,里面有很多烟民抽烟的镜头,我就一个一个截下来,一边看一边对着镜子练。那天得抽了……快两包吧,总算练出那种老烟枪的架势。”沈戈说道这里不由笑起来,“我为了第一个镜头能开门红,也是拼了,差点染上烟瘾,后来看剧本的时候老觉得手里少点东西,得一直把笔夹在这两根手指头之间才能集中注意力。”

他后面说着戏谑的话,笑容里的自信却是不容置疑的。

这份自信不是因为他长相英俊、侧脸很禁得住镜头的推敲,或者他很会讨导演喜欢之类,而是因为他自己下了功夫、花了时间,他心里有数,他演员生涯的第一个开门红是他自己努力挣来的。

他的这份笃定的自信令凌笳乐颇为动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佩服,赞叹道:“你真厉害!”

沈戈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个——不单是为了劝说,还有点显摆的意思。

这种显摆不是为了把凌笳乐比下去,而是为了让他就用此时这种佩服的眼神看自己,再夸一句“你真厉害”。

意识到这点后,沈戈为自己这不多见的虚荣心感到些许羞赧,又改口道:“当然我这方法也挺笨的,可能经验丰富的演员不用这样,为了拍一个镜头还真去学抽烟。”

凌笳乐当真仔细想了想,随后摇摇头:“你要是让我想,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不过你真染上烟瘾了?”

沈戈笑着摇头:“没有,忍了几天就好了。”

凌笳乐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最讨厌别人抽烟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在我跟前抽烟。”他说这话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沈戈突然想起平时在片场时,王导一抽烟,凌笳乐就会微微皱眉屏息,有时还会揉揉自己喉咙。

他似乎知道凌笳乐为什么不喜欢和自己练习发声了,不由再次暗骂自己犯蠢:那几个绕口令明明就是凌笳乐请他写的,怎么可能又在练习的时候故意偷懒?

他其实是看过关于凌笳乐声带手术失败的报道的,但是当时并没有太多感受。后来两人关系好了,他也暗自惋惜过,但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便也没太在意。

然而这会儿他看着凌笳乐这个人,竟然福至心灵般地理解他了,对于一个曾经把唱歌当做职业的人来说,嗓子意外受损该是怎样灭顶的打击……

“凌笳乐,我能问问你那个手术……”

凌笳乐的眼神警惕起来。

沈戈摸摸自己喉咙那块儿,“……还疼吗?”

凌笳乐扁了扁嘴,抬手挡住自己的喉结,声音比之前更低了:“咳,不疼。”

“医生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就是音色……还能恢复吗?”

凌笳乐恼怒地看着他,还有几分委屈,用眼神埋怨他干嘛提这事。

“不是,你别误会……我是……”短暂是纠结过后,沈戈的话语坚定起来,“是这样,我之前向田老师冯老师他们请教,他们说演员学会用气发声,不但能让台词听起来更舒服,还能保护嗓子,锻炼声带肌肉,我就想着——”

凌笳乐眼里的排斥减少了,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你每天按照前辈们教的方法做练习,就当是做恢复训练,对你的嗓子应该也是有好处的。”

“真的吗……”

“我不是医生,不敢向你打包票,但是,总归是有益无害的,你觉得呢?”沈戈鼓励地说道。

他见凌笳乐明显是心动了,便又补充一句:“其实我一直没觉得你声音不好听,就是有时候你说话声音太小了,跟小蚊子似的,我听着特劲。以后说话大点声行不行?这屋就咱俩,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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